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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月子弯弯   作者:NO.零伍玖玖玖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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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古风,叽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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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旧疤

——“姑苏蓝忘机,从来就没输过。”



蓝忘机是讲理的,他人示之以好,不论目的何在,于礼该有回应,尤其他要提起魏无羡。

“大将军费心斡旋了,既说长春宫,便也知道真法自然,所谓死生冥化,乃与万物相蕴,安时处顺,毋用纠结。我从非人而来,就有非人的道理,一切任性行事,官人并不在眼前,所有约定,不与相干。”

“魏指挥使不在城里,所以仙君要去了。”

“是,自要追随而去。凭谁说忠孝节义,官人有他自己的义。”
骁卫旗下的魏指挥使,纵使同意献城保下将士百姓,也是宁可先自个儿战死城头。常人看他,只道形骸放浪,不知他有傲气,乃自尊其身。
蓝忘机想,他置身城外,是为我,信我,什么都让着我……
于是又道:“为官者名利沾染,官人不计算,有心人也故要计算于他,顾不得这许多。物有彼此,不必强求。与官人今后去向,大将军也不必多想了。”

孟瑶苦笑,说来一个个都宁死不屈,那真没处想。
只得是重新理了袍袖,长揖而下:“既如此,公务且罢了。孟某尚有私心里的一个疑问,恳求仙君指引……”

城外江流宛转。
小船儿漂远了又撑回,温副使拿桨,总归有件事情好做。魏无羡白等了这些时,对自己的耐心,是相当佩服。
酒囊已空。
“咳……姐姐说过,空腹吃酒伤身,晚上吃多了,第二天浮肿了眼皮子,就一副酒色淘虚的样……”
“闭嘴。”
船头窸窸窣,温宁摸出面饼子。魏无羡伸手:“不吃这个。酒囊,你的。”
“……方才就说给哥听过的,那姓孟的一副精细样子,有些话多。”
“他还总问含光君。”
“是啊,真见着了更犯罗嗦,或许要多耗半个时辰,仙君才出来得呢。放心,玄羽在的,近身刀比我快,又狠辣。若有半句不中听的,哼……杀他是不至于,吓也能吓着了。”
“未必……”
魏无羡斜看他一眼,天黑更显眼白:“别岔话,酒来。”

温宁讪讪只望别处,忽见山城中有光华一绽。隔了水雾,离远只如星火般小,却是很亮的一朵盛放玉兰!
“哥!”
“是蓝湛……”魏无羡想起遂宁江箭滩渡,蓝忘机追杀纽璘,自己紧辍而去,也这么远远的见过一道光,那时更强,是天闪一般。也是那时,他就很会哄人了,什么全身而退,什么为人夫君当惜命云云。
这才几个月……

“别是有甚变故……”
“郎要出来了,桨!”没得空闲吃酒了,温宁一手抛了木桨过去,二人同时发力,拐过船头往东南。
南向离开青居城,便是追赶着温情等人,撤去钓鱼山。
二人边划着边也回望,那点光很快就淡了,像是灵力一触而发,继尔消逝。温宁不安,停了桨道:“哥……”
“划!”
“虽说玄羽那小子见机快,可要是他发狠豁出性命也不行……”
“蓝湛不会让他拼命。”
魏无羡咬牙道:“也不需要!姑苏蓝忘机,从来就没输过。”

就前夜里,千军万马也拦过了,又怎样?

“阿宁快划!万一有追兵,还能抢几步先机。郎君赶到时,恰逢曲流一绕,后头的船就瞧不到。这还是夜里,瞎了贼眼的黑……”
正着急说话,那远处妖光再现!这回是划向天际,阴云里一抹苍蓝。
“避尘……”
魏无羡凝神远望着,只盼如往常,郎君御剑而来。却见那妖剑盘旋于高天之上,忽作星雨焕散,千丝万缕,罩向夜色朦胧的烟山。
渝江上遮眼的水汽竟都退去,又或这辉光太明媚,粼粼闪闪,看见的,就都清楚明白入了心。
春风化雨……
魏无羡想起,当初他是怎样求恳着要留下。

——“魏婴……雪柰佛前供,分一朵在人间,可够?”

不够不够,今夜他倾尽所有。
真是心疼极了。
魏无羡不再催着温宁起桨,一颗心沉下,默默等着。江潮扑着船舷,除此一片安静……

天边的一点蓝,重新敛聚。
魏无羡丢了桨霍然起身,船只摇晃几要站不稳,他一声不吭,紧盯那幽暗的妖光——
一线勾连的香息,明白了小官人就在此地,再怎么勉强,蓝忘机也要来。
是,就是看出来勉强了。避尘近了,还载着白衣郎君,却不像以往凌厉地飞。夜空里浮着,轻似鹭羽,又薄似梦里飞花……
扑腾一声轻响,终于是脱力了,没进渝江。

温宁惊得说不出话来,就应即刻跳下去救人的,可抢不过他哥。魏无羡太快了,眼见避尘不济,早已扑进水里。
“哥,你身上有伤……”温宁只一味着急,不敢大叫,更不敢离船。江上除却这一尾轻舟,再无依凭,教它漂了去,就惟有叫敌船来救了。
偏是月色也黯,魏无羡一身黑衣,入了水便似融进去了不见。温宁远远辨得浪里一小片发亮的白袍子,浮沉不定,即抓起木桨往回划去,隐约就听见一人在喊着……
哥!人在喊哥,是玄羽!

此刻莫玄羽是惶急真要哭出来了。
他水性只一般,原是顶盔戴甲掉江里的,沉甸甸直往下去,四面涌来都是黑暗混沌,几下挣不动,便觉袍领子一紧,被一股大力拽了向上,耳边哗啦一响才出了生天。
呛咳未停,袍领子也始终被拽着,玄羽扑着水回头一看,水有微光……
“哥……魏哥……魏哥——”
玄羽大惊。他一向沉稳有计量,此时乃全然失了主心,巨大的惊骇袭来,能使他脱口求告的,只有魏无羡了,也只能是魏无羡!

因这微光拢着,苍白的仙君紧闭双眼,流波里是梅雪一样轻薄,仿佛通体透明!

方才漫山春暖,顷刻又深秋。冷风逼迫着玄羽,浑身发颤,只想到仙君所向,魏无羡定在附近,在哪儿?可在哪儿?
玄羽抖着牙还待大叫,忽尔江水中扑近一人,抓住他身上铠甲就用劲崩裂,一手又扯掉他歪挂的铁盔。那人不惊也不抖,沉声道:“别怕,阿宁过来了,上船。”
“仙君……”
“我在,他有我。”
不由分说,玄羽脖领处一松,那紧拽的琴指终于被掰开。他听话着游向温宁,回首看时,魏无羡已将郎君一把拉进怀内。

胸膛是实在的,落了实处,也就不轻了,不怕了……

一夜向南。
蓝忘机便如睡着,身上凉,倒不再寒热交替。摸脉是常人一般,但他原本非人,凭这脉息辨不出来好坏。魏无羡与他换了干净衣裳,又将那小瓮子攒的露水与他哺了些,还不醒,只好搂着。
敌船并未追来,玄羽的说法,是不会追了。
魏无羡想,小子判断不错,的确如此。孟瑶是个人物,算计乃刚刚好,于己无用的人和事,再不费时费力去追的。

烟水棹舟,秋夜又特别长。
城里未知的一些发生,玄羽都一一讲了。原是含光君召剑起云,孟瑶长揖而下,求问了一句话——
“川峡四路,可还有过另一位花神,与仙君相像?”

玄羽莫明,仍当他是巧言牵附。含光君却听住了,将云气稍散,不语。
“相像乃容貌,气象与君迵异,其笑晏晏,雍容闲雅……说及尘碎小事,总当新奇,烂漫不似真人。当日渝水滔滔,满大江上就他一只小船儿在逆流险行,堪称风光无限,可他不看风光,径往江滩看人洗衣,试之有趣,捣坏我衣袍三数……”
孟瑶擅言,形容极之生动,这么说着,连玄羽都信了。

“晋谒官门的好衣裳,本就用不上了,再烂了,只好是苦笑笑。他也笑,不说赔我,更不砌词安慰,轻风淡月如常……这样的神仙,一相逢就难忘,说从青居来……”
“……他不在川峡。”含光君沉吟道。
孟瑶眼神一亮,又揖礼不起,倒像诚恳至极。

“姑苏城外,云深不知处。”
“到底还是南朝地方,也不知几时能够,泊船姑苏。”孟瑶道,叹息也似诚恳。

玄羽说得仔细,便连神态都没漏下。魏无羡听了只冷笑:
“那么样的恳切与敬慕啊,所以兵临城下,就一步步谋划好了。不,不对……他是从领兵入蜀就有了计较。那姓温的纨绔先锋,关中也没几个将军肯用吧,必定是雷箓在手,与人吹嘘,教他知道了,正好带进这套里,伺机利用起……哼,神仙是轻风淡月,未晓得狼子野心要赚他进去呢。”

“就是了!含光君也定是这么想到了!”玄羽恍然。
“他怎么说?”
“含光君说,天下不可知的地方,何止姑苏?大将军心事太多,易变难安,是到不得清静界了。”
“哦,蓝湛骂人。”
魏无羡紧一下臂膀,将花妖儿抱稳些,看他一绺额发遮颊,轻轻撩开来理顺了。此时云散月来,月光清寒,他额上疤痕也清寒。
抹额呢?
这才想到是水里丢了。魏无羡顺手摸一摸身上各处,仿佛该带着什么,识海里朦胧不得要领,却摸着了贴身的另一物,森森凉的小木头匣子。
于是叹息:“所以后来呢?孟瑶又使些甚么手段?”

“含光君不耐多说,云气倏忽又腾起,我只觉披甲被往上一拽,人就离了地。忽尔脚底那小院里风烈回旋,眼前扬起一道铭黄符箓,只听孟瑶在下大声道,‘仙君自承把修为毕送烟山,何以为证?孟某不敢确信,就用铭符试将一试,得罪些个!’……”

此后的事,不说亦知之。
魏无羡想来,那黄纸没甚利害,就当真是再一次试探花妖儿残存灵力。蓝湛以妖光拒之,御剑青居山城上空,便是当着孟瑶与敌我满城,将修为尽散。
春华秋实,都留给了烟山。
所以妖剑光华黯淡,几要追不上他的小官人。

温宁听了良久,这时啐道:“那孟瑶心机反复,含光君倒与其信诺,真气死个人!”
魏无羡笑而不语,郎君额上,旧疤抚来亲暱。
从来守诺,他是这样的。这信诺,不是给孟瑶的,他不配。

宁羽二人棹着桨还骂,天边薄薄的现了灰白。

蓝忘机也还自沉睡,梦随风万里?还是魂奔了别地?
有一人低近那爱羞的耳壳子,细声怨说:“我可知道了,不单是为了我。从留在青居,凡事就有自己主意了,你只说吧,还回不回?我等着,你敢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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