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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浪海   作者:喵柒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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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弈,近代架空,有大量背景私设,参考弈星和司空震背景资料,支线涉及信离
标签: 明弈 明世隐 弈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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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蓝雀


天气好转了。

云层逐渐显出风雪消散,太阳初露的状态。檐瓦下的蜘蛛也开始结网,为今年开春第一只猎物做足准备。

这是只锦地特有的毒蛛,背部布满艳丽的赤色和白色花纹,像是长了一张人脸。年前被负责打扫庭院的仆从清理过一次,可能在某处角落遗落了它的卵,让它得以平安成长到杯口这么大。

它的出现预示着气候开始回暖,司空府又在还算太平的日子里安然度过一年。

晨起时明世隐推开房门,迎接他的是冬日难得一见的金色天光。三两仆人在院里的小青石路打扫落叶,细枝捆的扫把戳得沙沙响,偶尔刮来一阵带着水汽的风,让这个清晨的寒意回归几分。宇宙间的一切似乎都被看得分外清楚,天空沉静辽远,令人仿佛置身世外,神明般的超然。

那股带着秋阳似的光芒唤醒了弈星的意识,他从满带葡萄和牡丹花香的睡梦里苏醒,从床上坐起来,看向明世隐时,只朦胧地在温柔的金光下分辨出是他的背影。

“老师?”

这种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四周陌生陈设带来的震惊取代。

他的外袍和衣物被整齐地摆放在床头,放眼望去这间房内唯一可留住人眼的只有那扇梅兰竹菊的屏风,简单到可怜的地步,明显不是他的卧房。

“昨晚你喝醉了。”明世隐合上门,从阴暗的门后走到窗棂照射进来的光里,坐在床边帮他掖好被子,担忧地凝视着他:“头疼不疼?”

弈星闻到他身上的淡淡花香,几乎被明世隐眼底的温柔溺毙。他回忆起昨晚在水榭和司空敬真聊天,喝了他给的小瓶里的水,看到了扭曲的大树和一只狐狸,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结合今早的情况看,应该就是那时候神志不清,所以错走到了明世隐的房间。

当然这并不算什么大错,如果他是像个木偶一样走进房间倒头就睡,那一切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但是偏偏他不记得走进房间后到底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甚至会不会像大街上那些烂醉如泥的乞丐撒酒疯,连带看明世隐的瞳孔都缩紧了,小声道:“还好。就是,我不记得了……昨天晚上我应该没,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明世隐被他慌张的反应逗笑,带着点刻意的目的,反过来问:“你说了很多话,我不知道你在意哪句。”

他回答得很隐晦,但却足够让弈星不知所措。之前碰酒对弈星而言更多算是应酬,因此从未醉过,他也无法确定自己喝醉会对别人说什么,尤其还是在明世隐面前。

“就比如,比如我提到您,但是,却让您生气……这种。”他问得小心翼翼。

“照你这么说,确实有一句。不过算不上生气,倒是很令我吃惊。”

弈星的心脏悬空提了起来:“……什么?”

明世隐凑到他耳边,唇角微微勾起,温热的鼻息风似得拂过耳垂:“你说,让我带你走。”

弈星深吸了一口气,不自觉抓紧了手心。如果明世隐耳朵足够灵敏,或许还能听到他胸腔骤然雷动的心跳。

他的头发松散地披落双肩,连眼神都短暂停滞了。自从和明世隐冷战以来,一直积压在他内心深处不敢触碰的东西,就这么血淋淋地被对方一语道破,像是强行挖出了他的心肺,那种恐惧,伴随着强烈的痛苦,厉鬼似的袭击了他。

明世隐温暖的手握住他的手,微微低头,和他的眼睛对视,“你脸色很差,不喜欢听么?”

“我只是,不确定……老师,我真的有这样说过吗?”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快被风湮没,像个即将被处刑的死囚,攥紧的棉被就是锁住他身体的铁链。隐藏在那句话背后的潜在含义令他害怕,一根鱼线似地牵扯出很多东西,只要对方一声令下,就能让它们全都浮出水面。

但明世隐并没有这么做,这场对弈星而言惊心动魄的博弈战也没再进行下去。其实如果明世隐继续问,说不定会提早发现更多,于是直到最后他都对此耿耿于怀,只恨没将这场或许对双方都有利可言的骗局延续至终,因此惨淡收场。

阳光移到了窗户正中央,遍地金色春晖。明世隐这才发现,那双常仰视自己的目光原来像玻璃一样清脆,苍蓝的海域里装的都是他的影子,他是从天而降的闯入者,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此地占领。

他用指尖点了点少年冰凉的额头,清浅的笑了一声:“逗你的。”

弈星闭上眼,莫名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正在这时,院里打扫落叶的仆人走进来。明世隐收回了覆盖在弈星手背的手,因为被棉被遮挡,仆人并未察觉不对,恭敬地对两人分别作了礼,接着传话道:“小少爷,老爷让您去长廊一趟。”

听到是司空勣找他,明世隐和他对视一眼,弈星沉默了片刻,问:“父亲有说找我什么事么?”

仆人摇头:“是老爷院里来的人让小的代为传话,小的也不知。”

“知道了,下去吧。”

遣走仆人后,明世隐将床头叠放整齐的衣物转递到他手里,“昨夜你睡得很沉,我就差了你屋里的丫鬟将换洗的衣服送来。今日天气回暖,下午的课可以在院里上,顺便晒晒太阳。”

弈星点头答应下来,就是不知道父亲找他会不会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过转念一想,如今他哥哥既然回来了,再要紧也耽搁不了太久。今日的天气确实适合晒太阳,如果来得及,或许可以差小厮去城南买点蜜饯。

少年很快穿好衣物,兔子似地蹬地下床,一边扣衣袖一边往屋外走,离门还有一定距离的时候,忽然停住脚步,想起什么,快步折回来,给还来不及疑惑的明世隐一个双手环颈的拥抱,没有任何的逾矩意义,单纯像个孩子在跟长辈撒娇,却令明世隐有些措不及防地愣住了,任由他亲昵地抱着。

“老师,谢谢你昨晚没有赶我走。等我回来,我带桃干给你吃。”

说完这句,他就放开了手,和刚才因为一句话就紧张到不敢看他的少年完全就像两个人。直到弈星的身影鸟儿般消失在乍泄的天光里,明世隐的思绪还沉浸在刚才过分温暖的拥抱当中。

这种沉浸没有多少怀念的意思,而是好像在弈星身上弄明白了一件事,让他更安心地将一切彻底推翻,重建,并不必担心会遭到反噬,因为无论对他还是对弈星,从这个拥抱开始,最终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

司空勣负手站在长廊的紫藤萝下等他。短衫下摆的便装,腰间有块雕刻精致的玉玦,年过半百却精神矍铄,白发也少,透出股权贵家族里掌舵者不怒自威的气势。

弈星很少看见他穿的不是军装而是便装,旁人看来司空勣的威严并不因穿着而削减分毫,但在弈星眼里,今天的司空勣跟平时很不相同,从位高权重的司空将军,变成了一位父亲。

“今日天气不错,随我出门走走吧。”

……
这是解除禁闭之后,弈星第一次踏出司空府红漆高耸的大门。

如今他的伤已完全好了,只是冬日锦地的风大多时候伴随着刺骨的湿气,每逢阴冷天,右腿关节还是会隐隐作痛,应该是留下的后遗症。

回暖天的太阳,光芒是纯粹的金色,勾勒出锦都鳞次栉比的房屋如浮雕一般的轮廓。街道由石板并拼接而成,缝里残留着雪融后的积水,粼粼闪光,倒映着天上的金圆,很难让人完全睁开眼。

出府后他们一路向西。在弈星的记忆里,往西是出城的路,往东才是锦都繁华热闹的中心。但是西边也有值得一逛的地方,比如戏楼,古玩铺,栈桥流水,都是西街独有的特色。

司空勣闲暇时偶尔会和其他几个将军一起到百蝶楼听戏,今日单独带他出来,不是去东街繁华地方散步,那应该就是去戏楼了。

阳光被石板路一侧的房屋遮挡,只剩下护城河对面一小部分。他们在房屋下的阴影里行走,屋檐挂的红灯笼在半空摇摇晃晃。

洪亮的叫卖声与打铁的叮叮声和这一大一小擦肩而过,一个肥胖肮脏的中年女人坐在石阶上用拨浪鼓逗背篼里的小孩,那孩子却极瘦,像得了某种重病,眼睛却很亮,滴溜溜地转动,伸手去抓鼓穗,笑得很开心。

一股恶臭钻进弈星的鼻腔,小巷里的男人推着粪车出来,脸上的肌肉因为松弛而耷拉着,像条哈巴狗,帽子盖住了他低头只顾看路的眼睛,从小少爷身旁经过。

就在即将要碰到他衣服的时候,一只手抓住弈星的手,往旁边一拉,无声无息地避开了。

“来过吗?”

弈星低头默然片刻,摇头:“以前和同学来过,但没有像今天一样走这么远,父亲不是要去戏楼么?”

“如果是听戏,我会直接告诉你,说了出来走走,就不会只去一个地方。”

很快他就明白了司空勣话里的意思,他们确实去了很多个地方,然而每一处都是一些意想不到的穷巷,以及锦都西城周边被烧毁的无主房屋,流浪汉正在里面和狗抢食物。

令他吃惊的是,印象中在这些地方生存的人并没有这么多,但司空勣只是带他在这几条街稍微转了一圈,他却就像是看到了一个独立在生机之外的死的世界。

那里有面黄肌瘦的女人和孩子,趴在地上喝积水的老头。几个男人为了挣夺士兵发放的粮票打成一团,死尸躺在墙角无人问津。即便阳光普照,依旧遍野饥寒,和东街的闹市对比,简直如地狱般的存在。

“你看到了什么?”司空勣问。

“饥饿,严寒,尸体......”他不忍心继续说下去。

司空勣转过头,问了他第二个问题:“他们有手有脚,没有犯任何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知道吗?”

弈星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敢回答,于是司空勣替他说了。

“越是和平年岁,一个国家的内忧就越重。锦都每天都有上千个新生儿在不同地方出生,他们需要生存,因此也需要相对应的住所,食物,水源,以及可供他们以后继续生活下去的活计,而要做到这些,我们就必须拿出更多的土地。”

弈星看着那具鱼一样睁眼而亡的尸体,手指微微颤抖,“可是,父亲……曌虽与肃交战后元气大伤,也并非任人宰割的羔羊,贸然与曌开战,只会无意义地牺牲掉更多人。”

他从未质疑过锦对外扩张的决策正确与否,质疑的是时机问题。

以锦目前的实力以及对曌武器兵力的了解程度,还远达不到可以开战的条件,更何况西境还时常遭到戎贼骚扰。司空勣迫切想朝东境扩张,大部分原因便是锦地本身越来越失衡的人口与资源配置。对曌开战,无异于一场高风险高收益的盲赌,只是在弈星看来,锦不能输,也输不起,所以必须从长计议。

昨夜司空敬真含糊地告诉了他一些与战争相关的事,他不能和他们一样对锦都政治插手,所以不明白他的哥哥哪来的底气告诉他已有九成把握,如果就像他父亲司空勣今日带他到西街所见一切为原因,他只能说锦都高层太过意气用事,即便与曌开战也注定失败。

“你六岁时,我送了你一套玻璃种的棋子做生日礼物,还记得吗?”

他不知道司空勣为何话锋一转提起毫不相关的旧事,但还是顺着话点头回应。

“记得,那也是星儿第一次跟您学棋的时候,父亲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

司空勣垂头看着和他并肩同行的孩子。

整整十年过去,当年那个因为输棋还会偷偷躲起来哭鼻子的小不点,如今已经成长到他肩膀这么高了。

“那是我从前一位旧友所赠。你用他的棋学有所成,本该带你去见见他,只是可惜,他已病逝五年了……”

弈星沉默片刻,道:“如果父亲想念,我们可以去那位叔叔的故居看看。”

司空勣笑笑:“他家离我们大约四百里,大概是去不成的。不过,那家伙曾经几次来锦都,倒很喜欢西街一家茶舍。闲来无事,去坐坐也罢。”

很显然,司空勣并不想跟他过多的讨论与锦曌相关的政事。如果可以,他只希望自己孩子能和从前一样,下棋也好钻研古书也罢,不要参和进大人的世界里来。

旁人眼里弈星或许已到了承担自己,甚至是司空府未来的年纪,但在司空勣眼中,弈星永远都是自己最小的儿子,不用考虑太多,什么样的年龄,该做什么样的事,他都有安排,而弈星只需要懂事听话就行。

西街来往的人大多都是锦都最底层的贫民,越往城门走就越常见。

那茶舍和百蝶楼是两个方向,转过方才的巷子,沿柳池一直走,倒数第二家铺子,就是一家失去儿子的年轻夫妇所开。

附近镇口干活的人,要喝茶不会去茶舍,这家店在这里落户了十多年,算是家老店,谁若经常能来,多半非富即贵,两夫妇也跟着沾了点光,家中渐有盈余,并在前年新买了第二辆马车用以拉货。

虽说近几年锦地有外来的交通工具引入,但锦都大多数人还是以骑马和走路为主,自行车是有,不过大又笨重,而且需要学,学成了骑不了太远的距离链条又会坏,除了一些富商愿意花这笔钱买个新奇,其他人都只是站家门口拢着衣袖看看就罢。

汽车的身影在东城还算常见,西街近乎没有。但正当他们准备转过巷尾的那一刹那,浑身漆黑的四轮大物件就从小巷窄口一晃而过。

早在鸣笛时,弈星就已回过头往巷口看。阳光下,车身的黑色漆面反射出锃亮的光,车头插着两面小旗。

古人对自然的崇拜常会表现在各地不同的图腾当中,比如曌的图腾是三足的螭龙,肃是象征荣誉的金乌。他没有看错,那辆可疑的黑色汽车插着的正是肃的金乌旗帜。

“父亲。”弈星叫住司空勣,“最近好像有很多肃国的人来?”

“锦都近半年确实和他们有很多合作,比如通商,以及铁矿交易,往来的人多点也正常。”

听他说完,弈星抓住了其中关键,猛地停下脚步。

铁矿。

……
【再过几天,我要去肃都一趟,走水路,可能回来会耽搁点时间】

【哥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如今我们基本已经有九成的把握,等一切安排妥当,便能一举拿下白浪海】

他抬头看向司空勣,那张不起波澜的脸庞表情依旧。

“难道……”

司空勣未说话,只是冷笑。

弈星陷入沉默,一些原本零碎的细节,逐渐在他脑海中交织成网。
那只和阳光温度相似的大手在他头顶抚摸,轻轻开口,他却从这种温度中察觉到司空勣话语里深不可测的寒意。

“失道寡助。更何况想要他们死的,可不止是锦。”



*

司空府,弈星后院

司空敬真按照司空勣的嘱咐,亲自走了趟公孙府,回来时日头正盛。

一些初春开得较早的,比如红瓣银莲,已是在成片的野草当中呈现出绽放的曼妙姿态,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明世隐将书房内的吊兰从书架上挪到窗边通风,修剪枯蔫的枝叶。

窗外不时能听见燕子的鸣叫,清脆短促,和竹叶的沙沙声唱和。暖风送来一股花的甜香,冲淡了房间内新土与雨水的湿润气味,令人心旷神怡。

司空敬真问过下人明世隐的去向后,到书房来找他。

“明先生。”司空敬真拱手行了个礼。

明世隐是他爹司空勣亲自请来的老师,也就是司空府的座上宾,对于这个人,他还是一样尊敬。

见来人是司空敬真,男人放下剪刀,疑惑问:“敬真少爷,有什么事吗?”

司空敬真犹豫片刻,开口道:“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天我去了趟公孙府,偶然见到了李信公子,他托我帮忙问问,年前他向您买过一只凤尾蓝雀,当作公孙小姐的生辰礼物。可惜那只蓝雀几天前不幸被猫给咬死了。公孙小姐的生辰在即,就想问一问您,还有没有?”

明世隐的手在刀柄短暂地停了停,似乎风声也在他耳边凝固,于是闻到桌面未曾被察觉到的一股腥臭,来自于腐烂的草叶和泥土。

“蓝雀啊......”明世隐重新将剪刀拿起,如刚才那般,继续整理吊兰的枝叶:“倒是还有一只。”

司空敬真问:“需要我帮忙转交吗?”

但明世隐却笑笑:“小事而已,就不麻烦敬真少爷了,过几天我差人送去就行。”

青年想了想,点头道:“如此也好。”

说罢,司空敬真向他告辞。而就在即将要出门的时候,明世隐叫住他。

青年疑惑地转过头,望向房内面带温和微笑的男人:“明先生还有什么事么?”

“既然是公孙小姐的生辰礼物,还烦请敬真少爷保密,不然就算不上惊喜了。”

司空敬真也不喜欢搅乱这种成人之美的好事,于是笑着保证:“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明世隐也回以一笑:“那便多谢了。”

一阵风溢进书房,将桌上的枯叶纷纷吹落在地。

蜘蛛继续结着它的网,牡丹含苞待放,一切依旧和他早晨推开门那一瞬间所见一样,天空悠远,春光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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