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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铠陵] Shattered   作者:花间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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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1人已评)
绛天战甲铠X默契交锋兰陵王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小孩子的记忆如一捧旧阳光,特工L早就能一笑置之。只是偶尔翻出来看看,权当一点点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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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玄策十二岁的时候被人贩子卖过。
  那时候只有他和哥哥,俩半大孩子相依为命,住的地方又偏又乱,突如其来的灾祸将本就强行撑着的惨淡现实生生碾碎。
  长大后的玄策多少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能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拉着他的手的陌生人,和不该接受的食物。但那时候只有几乎将他撕裂的铺天盖地的恐惧,只记得被捆住的手脚,头痛欲裂,时不时失去的意识,肮脏颠簸的车厢。
  后来他被师父救了。
  师父出手冷淡利落,像一把冰锥做的刀刃。他将匕首从人贩子胸口拔出来的时候,玄策甚至看清了那丑陋男人身上被捅出来的窟窿。随后,血液随着身体的抽搐疯涌而出。
  玄策被迫离开家足有两三天,他成了菜市场铁笼子里的肉鸡,长满苔藓的水箱里半死不活的鱼。从最初昏天黑地的恐惧,到最后扭曲地长出黑血一般的浓稠恨意。
  那时他脸上的神情一定很可怕,不是无助和麻木,而是狠戾。甚至不是对于绑架他的人,而是无始无终,辨不分明,几乎将他吞没的血暗。
  这份扭曲的暴戾,眼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干脆利落的杀掉坏人,忽然有了宣泄的出口。男人下半张脸被黑色高领大衣遮住,只露出一双漂亮眉眼,锋利而秀气,带着冷冽漠然的杀意。那一刻玄策没有丝毫恐惧,甚至全然向往。
  这是他对高长恭的第一印象。

  许久未曾见了,玄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师父来,还是靠口罩和长风衣这样他以前很熟悉的穿着习惯来判断。他怀藏着半分不确信,缓慢地蹭到门边上,拍了拍车窗,说了句很傻的开场白:“嗨,我是玄策。”
  高长恭摇下车窗,冲玄策简单地示意下。玄策发现副驾驶上摆了一大束花,包扎细心配色精致,他在心里“哇哦”了一下,倒也没多想,打开了后座车门,溜了进去。
  “好久不见。”高长恭寒暄了一句。
  玄策撇撇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却没有什么埋怨的意思,只是借此开了话匣子。
  少年一下子变得无话不谈,从抱怨枯燥日常到今天昨天和前天发生的各种事情。滔滔不绝的话语让玄策自己都觉得幼稚,但他实在太兴奋了。谁让那个人是师父呢,在他面前,玄策能从一个对外热烈开朗,内心中二老成的少年,无缝切换为一条摇尾巴的小奶狗。
  高长恭依旧冷淡,只是玄策有种微妙的感觉,再见到师父,他身上的气质似乎变了。
  不是娴熟老练的特工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来的沉敛,而是与玄策的印象极为不符的……温和,散漫,说不出的孤寂。从一把锋利雪亮、连杀气都让人心动的刀刃,转为安于尘埃的一块暖玉。
  玄策无端想到了背过的词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世人常将君子比暖玉,可高长恭从来不是什么君子,玄策知道的。他是出类拔萃的特工,曾经的暗杀者,潜行于黑暗中、让无数人恐惧的噩梦。
  于是这种暖玉一般的温润质感,在他这里,变成一种微妙的颓然。表面却仍旧平静,仿佛一场隐秘的死亡。
  “玄策。”高长恭忽然说话。“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哦,行啊。反正还早着。”
  “你们不是六点放学吗?”
  “今天社团日,全校没课,想走随时能走。”玄策抱怨了一句,“哎你刚刚完全没在听我说话啊。”
  高长恭没说话,玄策眼看他在一个路口调转了方向盘,往一条陌生的路上走去。


  严格来说,高长恭并没有刻意让玄策接触他的世界。他没让玄策接触过训练、特殊任务和悬赏,也从未在行动时带上过他。只是正好碰上玄策蹿个子兼认知飞快成熟的时期,偶尔也教他一些自保的手段,耳濡目染之下,还是留着印记。
  玄策仍旧记得那高楼危墙,特殊材质的衣服,和紧张的气氛。
  这样的生活过了两年多。猝不及防地,有天玄策回到房间,发现师父已经将他的东西全部打包好,看见他回来,便跟他讲接下来的路线:三轮,转大巴,再乘机场大巴,值机安检,下飞机后买票到某车站,下车再乘公交……
  高长恭讲得很清晰,但玄策一下子懵了,以为师父要扔下他,顿时委屈地大哭,哪里还记得住正事。
  后来高长恭陪着玄策一直到机场。
  他送玄策进检票口,玄策回过头,发现高长恭并没有往机场出口的方向走。玄策反应过来,原来师父也要离开原来的地方吗?……可是他身上什么都没带,唯一一个包是帮玄策提的。
  尽管师父对他说这是回家的路,但想到未知的旅途玄策还是很害怕。离开熟悉的环境会本能地产生恐惧。那师父呢?他也要离开吗?孤身一人,可能也要走很长的路,看起来淡然又单薄。
  第一次乘坐飞机,玄策其实挺兴奋,只是起飞降落的间隔并不长,他还没适应,还没来得及有更多的想法便落地了。比较惨的是机场大巴买错时间了,大巴十分钟后开走,可是售票员居然告诉他售票站点离候车站二十分钟左右路程,他还不识路……
  玄策在漫无尽头的大厅里奔跑,冲下电梯,又狂奔而上,期间还包括向陌生人问路、问路时收起心里的不安给好心人一个热烈的少年人的笑。
  最后他终于上了大巴,一身热气,气都喘不匀,仿佛从内而外融化了,整个人化作一座行走的蒸笼。玄策好不容易冷却下来,发现自己饿了,下了飞机一时匆忙来不及买晚餐。
  归途诸多不顺,玄策沮丧地翻包,本不抱什么希望,想不到居然摸到了一袋巧克力。
  这时候大巴熄了座位灯,高速路上车灯和路灯忽地明亮起来,像一道星河。长途车很稳,身体感觉到发动机持续的、微弱的震颤,玄策含着巧克力,恍然平静地看着星河,仿佛走进一段故事。


  高长恭把玄策带到了郊区,一座不起眼的墓园。
  说不起眼是因为没有门牌,没有标识,甚至连像样的“门”都没有。但玄策跟着高长恭在石板路上走了一会儿,忽地彻底看不见外面的世界,他才发现墓园如此广袤而安静。
  没有过高的建筑,甚至看不出斧凿的痕迹。视野开阔,蓝天为底,绿草映衬,地势在脚底悄然流淌。从小丘过渡到湖面,自然流畅。平坦的石板路朴素而低调,从湖面看到远处一排石碑的倒影,天地间的仅有主体,高大、朴实而单调。
  与其说沉重,不如说……平和。
  高长恭把车上的花带了下来,随手置于其中一座石碑前,然后背靠着坐下。
  刚下过雨,石碑和地面都沾了水,他却不在意地向后倚靠,任凭水珠浸湿他的衣角,留下深色的痕迹。
  “在这里是不是不能大声说话啊?”玄策跟着蹲了下来,小声问道。
  “看情况,别吵到人就行。”高长恭道。
  “……”玄策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问:“地上的人还是地下的?”
  高长恭笑了笑:“附近也没别人。至于底下这位……他不讨厌热闹,所以无所谓。”
  玄策哑然。
  他确实还有很多话想说,但也知道不该是现在。他不说话之后周围彻底安静了。玄策几分难过几分好奇地抬头去找墓主人的名字。这并不难找,石碑虽然宽大,但其上字却寥寥,只有一个英文单字,CAIN。
  是“那段时间”里逝去的人吧,玄策猜想。
  玄策蹲着等着,脚麻了就尝试将身体重心挪到一只脚上,再频繁切换到另一只。他想一般人扫墓大概不会这样。常人是往碑前献花,摆放祭品,打扫一番,或者跟底下的人说说话。但高长恭比往常更沉默,一句话没说,也没什么动静,只是靠着墓碑发呆。玄策留心观察过,真的是神情放空,琉璃一般的蓝眼睛映着天空的颜色,没有生机也没有悲伤。
  那束本该献给亡者的花搭在他腿上,花和人并排倚着墓碑,人与花一样干净秀美,一同作了祭品献与墓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玄策放弃了蹲着,找了块地方坐下。墓园的氛围总是很沉重的,因此玄策什么都不敢想,思绪稍微离得远些,便默默拉扯回来,最后只能在原地发呆。又过了好久,高长恭终于起身。
  “走了吗?”玄策问道。
  “走吧。”高长恭道。


  一进家门玄策便被亲哥给教训了,原因是只回来了个人,作业一概没带。
  “你们学校什么时候关门?”守约问他,态度温和却不容置疑,眼里那点笑意全是腹黑。他一字一句补充道:“作业带不回来也不没关系,哥给你出题,真题册我还留着呐。而且开学之后,老师布置的作业你自己补。”
  “不是吧?——”玄策欲哭无泪。
  守约训完玄策之后又去找人,他跟高长恭不熟,尽管有埋怨的心思,太不靠谱了,接玄策回家就真的只接了人……却开不了口。只是四下望去,他发现和玄策一起进来的人却不见踪影。
  “高长恭呢?”守约对怎么喊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直呼其名。
  “喂,你不会把长恭丢在路边了吧?”花木兰跑过来凑热闹。
  玄策莫名其妙地四处看了下,真的不在。他耸耸肩,“不知道,算了,我晚上去趟学校。”玄策皱了皱鼻子,他太熟悉师父的行踪不定了,因此不小心被唤起了不好的记忆。
  “别自己去,我跟着一起。”守约说着,又回到厨房忙活。
  玄策拎着回旋镖回他房间,花木兰留在客厅刷手机,忽然发现高长恭缩在角落,背靠着沙发腿,挨着阳台那边,从玄关那边望去整个人被沙发挡的严严实实。手肘搭在膝上,脑袋埋在臂弯里,黑色长风衣与守约家的沙发颜色相近,这人又太低调了,花木兰居然在边上晃悠半天才注意到。
  感觉到花木兰走近,高长恭道:“嗯……做什么?”声音低哑而模糊,带着绵软的疲惫。
  “亲爱的小睡美人,你昨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困成这样?”花木兰无语。
  他还是把头埋在臂弯里,左右蹭了蹭,没好气地笑了起来,“昨晚失眠了,起来看鬼片,看了一晚上。”
  高长恭以为花木兰会接着吐槽,他懒得理会,已经做好了保持蜷着身子的姿势不起来的准备。花木兰却好长时间没说话,也没有走,目光还落在他身上。
  过了很久她说:“几个月前你就这幅德行。”
  “有空去看下心理医生吧。”
  我什么德行……高长恭无奈地抬头。两人对视,花木兰的表情比想象中严肃,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高长恭沉默半晌,毕竟默契搭档过,有些东西她比自己还明白,这有什么办法。
  “……我去厨房帮忙。”他默默起身。
  “别给守约捣乱啊。”花木兰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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