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au
作者:季十一Autumn      更新:2023-03-11 15:14      字数:4139
海面上下起了小雨,一把扫帚正在控制航向。甲板上除了忙碌的拖把和木桨外空无一人,绳子吊在桅杆上晃来晃去,仿佛在嘲笑扫帚的笨拙。

坏女人坐在桌前,隔着彩绘玻璃窗看着外面从未见过的奇妙景象。面前放着一杯朗姆酒,度数不高。权当消遣。

“老实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一把扫帚还能干这么多活。”坏女人话里带着不可思议,小酒馆里长大的她从未见过这般景象。

“起航前你还说要和塞壬一起高歌。”飞奴一边回答。他点点手指,酒瓶缓缓腾起,为女人满上了酒杯。

“可我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你会是个男巫,我以为所有的巫师都被烧死了。”坏女人说。

“只有巫术不精的巫师才会被普通人抓住,飞奴可不是那样的笨蛋。”狗自豪地夸赞着黑发男巫,他喝光了一大杯朗姆酒,气吞山河地打了个酒嗝。

飞奴和狗并肩站在巨大的海图前,狗搓搓下巴,看不太懂。
他们有模有样地穿着紧腿裤和长靴,海盗的头巾下坠着自认为幸运宝石的玛瑙。
飞奴带着船长专属三角帽,他一转身,就能看见卡在他皮质腰带上的手枪。
小狗则是在腰间别了一把长刀,剑柄上镶满了亮晶晶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坏女人问飞奴,小狗剑柄上的都是货真价实的宝石吗?
飞奴答,都是他自己捡来的。

他们已经在海上漂泊了一个多月,航向随时在更改,全凭坏女人心情。她指东绝对不往西,哪怕她要开往海底,飞奴也绝对会辟出一条海道来。

坏女人对大海的神秘传说非常感兴趣,尤其喜欢听塞壬和幽灵的故事。晚饭后他们坐在甲板上,海风轻轻地吹。飞奴坐在中间讲故事,面前晃着一盏盈盈小灯,狗帮忙补充。

小狗是飞奴在海边捡来的。靠海生长的人饿不死,只是长得瘦骨嶙峋。飞奴初遇狗的那晚在下雨,小狗的皮肤紧紧贴着凹陷的眼眶,大大的眼球凸出来,正在扒拉垃圾桶,看来饿了有些时日了。

小狗护食,见飞奴来了,喉间发出低低的吼叫,既害怕又紧张。飞奴蹲下身,变戏法似的从手里变出来了个苹果。

小狗扑上去夺了过来,他第一次吃这么新鲜的食物。大抵是饿久了,还没尝到什么滋味,就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他蹭蹭下巴,流出的汁水就擦到了手背上,于是小狗又不舍地舔了舔手背。

带着兜帽的男人还站在原地,手里又变出了一颗苹果,比刚才的更大更香。他开口:“还想吃吗?”

小狗眼巴巴地瞧着,这才注意到兜帽下的男人眼神阴郁,但却没有一丝对他的恶念,这就足够了。

小狗点了点头,说想。

飞奴带他上了船,从此小狗变成了在编海盗,顶替了绳索把舵的活。

跟着飞奴是好的,吃得饱饭,睡得好觉,偶尔还能看见人鱼和海妖。

他们曾在加勒比海与人鱼惊鸿一瞥,成群结队的美丽女子手挽着手,一起吟唱塞壬动听的歌。她们把色迷心窍的海盗拉下船,腥咸的海水中撕碎,血肉翻飞,于是成就了传说中食人的塞壬。

坏女人越听越入迷,哪怕两只眼睛认真的盯着飞奴,在酒精作用下,此刻也成了迷蒙的撩拨。她的一颦一笑都成了海上柔柔的风,一下一下轻轻抚摸飞奴的鼻尖和嘴唇。

飞奴没醉,但心已经被船上的塞壬偷走了。他飘忽着与女人对视,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坏女人笑着,殷红的嘴唇好像致命的毒药,飞奴不敢直视,不知道是酒烧的还是别的什么,脸又烫又红。小狗看着两人,此刻他想槽点什么,但狗的词汇量有限,所以槽不出来。

夜里他们就睡在船舱里,坏女人在睡飞奴的床,小狗则和飞奴挤在一起。
有时两人也会去外面掌舵,通常是小狗在做。小狗不需要睡的太多。



海面上很平静,风吹来,轻柔的很。手套在擦船沿,狗正蹲在甲板上享受上午的阳光。坏女人猫腰从船舱走出来,蹲在了他旁边。甲板吱嘎吱嘎的响,她想着有空叫飞奴修修。

“飞奴呢?”坏女人问。
“我不知道!”海风吹来,把帆吹鼓。小狗张大嘴巴,试图用嘴接住风。
坏女人被他的举动逗的咯咯笑,飞奴从甲板下的隔层里钻出来,正好看见阳光洒在坏女人的脸上,那样耀眼又热烈。
飞奴突然觉得,好像就这样过下去,那也不错。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岁月静好仅仅维持三秒,下一秒他们的船就开始猛烈晃动,桅杆不负重任,倾倒时带着绳索和帆乱七八糟地砸在甲板上。
“咣当!”三人皆是一个踉跄,差点扑甲板上。隆隆巨响从船底传来,冰冷可怕的触手从海底蜿蜒伸出,粘腻的腕足从他们的脚面上迅速爬过,一个瞬间就缴碎了半个船头。

飞奴的魔法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失灵了,狗在破碎的甲板试图稳住重心,坏女人抽出长刀严阵以待。
海水深处传来桀桀的阴笑,是阴暗海沟里的恶魔在嘲笑他们的自不量力。

海面发出巨响,那怪物一般的船只从深海中挣脱束缚破水而出。船头的雕像宛若岩浆中的恶魔,獠牙一样锋利的巨剑刺穿海水飞驰而来。无数的海草缠绕着桅杆,脏污的藤壶附着着船沿,甲板上站满了双眼血红水手,他们狞笑着举起刀剑,叫嚣着嗜血的欲望。

飞奴还没讲幽灵船的故事,正主就不请自来了。

狗叼着长刀纵身一跃,将登上船的海盗一脚蹬了下去,随即砍断了身后袭来的触手。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钉在了断裂的桅杆上。狗挥着长刀,舞地生风。在这个热兵器横行的海上,狗更喜欢贴身近战,利用自身的灵活,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飞奴拔枪上膛,枪管上篆刻咒语流转着诡异的光。他眯着眼睛瞄准,身子站的挺拔。每一颗子弹都例无虚发。

坏女人踩着高跟,在颠簸的船上如履平地。她挥着细长的刀,寒光凛凛映射。

尽管三人配合到位,但双拳难敌四手,最后还是寡不敌众。幽灵海盗将他们团团围住。剩余的海盗搜遍了整艘船,也没能找到什么值钱的玩意,酒倒是不少,木桶严严实实地堆满了大半个船舱。

狗被五花大绑推搡到甲板边缘,嘴里仍在叫嚣:“你们这群滚蛋!欺负我们人少!你跟老子单挑啊!你来啊!”

太聒噪了,为首的海盗狰狞着一脸横肉,一脚把他踹下了海。紧接着是坏女人和飞奴,两人并肩跳进了海里。扑通两声,水花溅起老高。

等水面上彻底没了声息,一切归于平静,鱼群游过,搅起一阵阵水波。幽灵们又呼啸着,将船驶进海底。



王八岛很小,在海图上几乎找不着。巴掌大的地方,海边的沙滩上长着几棵椰子树和一片小小的雨林,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狗拖着旱鸭子飞奴爬上了岸,后面紧跟着坏女人。飞奴呛了水,翻着白眼仰躺在沙子上打嗝。小狗救人心切,效仿急救的动作大力按压飞奴的胸,一不小心就按断了肋骨,但好在肺腔里的水算是出来了。飞奴疼醒,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嘴唇疼的煞白。

坏女人筋疲力尽地坐在沙滩上,海风吹过,她打了个哆嗦。阳光很足,水干得快,头发上结了一层细细的盐晶。飞奴倚靠在坏女人身后的椰树下休息,指尖流转淡淡的光,他在给自己疗愈被小狗按坏的肋骨。坏女人拧干裤腿上的水,转头问飞奴:“你怎么不会游泳?”

飞奴尴尬地笑了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以前他从未遇到过袭击,更别提下水了。狗怀里藏着匕首,落下水就割断了绳子,他水性好,装成溺毙的样子扒着船底,伺机捞坏女人和走了不会水的飞奴。

小狗贴过去邀功,眨着狗狗眼,自豪地描述自己如何在水中急中生智。飞奴叫他磨得无奈,别别扭扭地夸了句干得不错。

狗和飞奴去雨林里找些能吃的东西,坏女人则徘徊在边缘拾柴。赤道上白天长,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寻找资源。狗无精打采,又累又饿。饥饿倒还好说,岛上的水果随处可见,淡水才是最迫在眉睫的。狗渴的满地打滚,撒泼耍赖像个泼猴。飞奴不厌其烦,堵着耳朵前行。狗哎呦一声,滚进了一个大坑里,发现了意外之喜:一地窖高档朗姆酒。

酒是走私贩子留下的存货,狗兴高采烈地把酒全部搬了出来,地窖干燥凉爽,是避暑的好地方。他们在窖外生起了火,坏女人后来捡柴,在海边捞了几只鱼,难吃,但管饱。她不爱吃鱼,因为要挑刺。飞奴就给她摘干净,顺便递过去采来的野果。

坏女人很满意,柴火虽然不够,但他们还有酒。飞奴挖出了酒贩子遗留的手风琴,垂着头吱呀缓慢地拉了起来,像个忧郁的吟游诗人。坏女人对他另眼相看:“想不到你还会这种东西。”

飞奴得了夸奖,难免是高兴的,一把破风琴拉的声嘶力竭,风琴也没想到百年以后还能再被鞭尸上工。狗蹲在旁边,囫囵地吞吃烤鱼。烤鱼没什么味道,但狗好歹是贫民窟长大的孩子,什么都能吃一口,管他什么味,吃得饱就行。

坏女人随便对付了个半饱,开始看着海面一边喝酒一边发呆。

一个半月前她还是小酒馆的老板,生意红火,客人源源不断。那天戴着兜帽的神秘男人点了一杯日落,刘海长长遮住一只眼,却不邋遢,身上散发出大海独有的咸腥味。她的直觉不会错,只消一眼就看得出面前的男人是个海盗,只不过装扮不伦不类,像个传闻里行踪诡谲的男巫。

坏女人的直觉确实没错,飞奴的确是个海盗,也的确是个男巫。

出于好奇,她为飞奴满上一杯又一杯。飞奴架不住老板娘亲自倒酒,喝的微醺,眼中带了分水汽。

坏女人引着飞奴说话,她问海上的故事,勾着飞奴讲出亡灵的宝藏和女巫的裙摆。坏女人动了心,酒醉三分,满怀期待地问海是什么模样。

酒馆的灯亮的昏黄,人们喝得兴起,大声说笑。飞奴回过头,嘈杂的环境下能听见自己的砰砰的心跳,他终于鼓起勇气:“我带你去看啊!”

坏女人大笑:“好啊!”

于是她将酒馆托付给伙计,独身一人和飞奴踏上了他的船。她以为会是艘大船,没想到加上她才仅仅三人而已。她见飞奴打了个响指,船锚自己游上了船。飞奴拍拍手,风急匆匆地赶来,将帆鼓动,船就这么破开浪,自己开走了。

一个半月的经历也算惊奇,他们看过塞壬,虽然只是远远地一眼。也经历过袭击,就在白天,九死一生,有惊无险。这些经历够坏女人拿去谈资半生了,但她仍未满足。

狗喝了不少朗姆酒,拉着飞奴围着篝火大喊大叫,一边唱着不成调的歌,一边手忙脚乱的跳舞。狗打架灵活,但跳舞时四肢不协调,手脚好像刚安上的,七扭八歪地拐来拐去,期间踩了飞奴不少脚。飞奴忍无可忍地推开他,转身去邀请坏女人,小狗却跌跌撞撞哉进了坏女人怀里。坏女人吹了声哨,挽着小狗转圈,加入这场海边的野人盛宴。她明知道飞奴的心意,却拉着傻乎乎的小狗做挡箭牌,有意无意吊着飞奴的心。她这边举着酒瓶,洒了一半,喝了一半,那边拉着小狗,唱啊跳啊,什么恼人的烦心事都飞到海的那边去了。

夜里三人窝在干爽的小地窖里互相依偎着取暖,酒劲上来,三人闭上眼就睡着了。

他们就这么度过了没有淡水的两天,渴了就喝酒,然后醉醺醺的钻进海里抓鱼。篝火明明灭灭,燃了两天两夜。第二天傍晚,远处驶来一艘商船,狗闻见了风带来的肉味,随即看见了远处的船。他慌乱地把酒浇在篝火上,大声呼救吸引商船的注意力,飞奴用魔法将篝火的烟升的老高。

坏女人拎着酒瓶,还醉着。她盘算着,等回去把酒馆卖个好价钱,雇上几个水手,重新做一个真正的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