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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台风接待室      更新:2023-03-14 20:25      字数:3924
夏鸣星的房间小得像个鸽子笼,似乎是为了让外面多放下两个铺位,所以硬生生把里间又分了一半出去。所以屋子里什么东西都只有一半:床不过我的一半宽,衣柜不过我的一半大,窗户只有半扇,茶杯只有一只,桌子也小小的,搁一盏煤油灯就几乎满了。他这里没有通电,只这一盏煤油灯用来照明,里头的灯焰暗暗摇晃,夏鸣星的脸上就也荡漾着昏黄的光。

但他看起来并不荡漾,而是面色不虞,板板正正坐在我对面,眉头紧皱,半晌才开口:“您这样太冒险了。”
“怎么还这么生疏?”我双手搭在桌子边沿,下巴枕在手背上,抬起眼睛看他,“我也知道冒险,但我想见你。”

他睁大眼睛,一下子变得张口结舌,“我我我”了半天,也说不出别的半个字。原来还是我熟悉的那个夏鸣星,生气是装出来的生气,像纸糊的,轻轻戳一下就破了,露出柔软的、无可奈何的眼神。可惜灯光太暗,看不清他是否脸红,只看见他左侧耳垂上一点闪亮,是那枚钻石耳钉。

“你戴这个很好看,”我说,忍不住笑起来,“只是表情太严肃,我第一次见你这副样子。”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对我用敬称:“我是担心你。府里有桃枝帮忙,溜出来倒是不难,但是现在夜深了,你要怎么回去?”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我说,从内心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大事,站起身,从胸口掏出一张纸,伸长胳膊递过去,“我今天来,还要把这个给你。”

他依旧皱着眉,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后伸手接过,把折了两折的纸慢慢展开,那是一张速写纸,今天夜里我用来画画的那张,两个小人在纸面上隔着桌子接吻,不用问也知道是我和夏鸣星。左边站着的是我,右边坐着的是他,一人一粒钻石嵌在耳垂,恰好凑一对牵牛织女星。
他看见这幅画吓了一跳,攥着画纸抬头看我,而我弯下腰主动亲他,手掌撑在长条的小桌,宛如一条窄窄的银河。现在才发现房间小也很好,一个人住的地方塞进两个人,逼仄到怎么绕也绕不开对方,没有千山万水和年复一年,俯身就可以接吻,抬手就可以拥抱。

左手边那盏煤油灯温温的,热度不如他反过来握住我的手心和紧紧盯着我的眼神。画纸揉皱了,随手丢在桌上,嘴唇已经烫得要化掉,没人还在乎炭笔勾出来的亲吻。我被亲得晕头转向,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被他拉进怀里。夏鸣星不再皱眉了,而是用自己的手包住我的,再用自己的胳膊圈住我的。他小上我两岁,又生一双小鹿一样的圆眼睛,我坐在他腿上,而他用上目线看我,明明主动权早被他轻易抢过去,但此刻,他偏了偏头,衬衫扣子解开两颗,却没什么攻击性,反而显得有种说不出的天真。

“姐姐,”他这样喊我,语气简直像小孩子,“你是不是一开始就不打算回去?”

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点头不对,摇头更不对。他的问句不是问句,是某种坦荡的勾引,所以他也并不期待我能有什么回应,只过了一秒,就抬着下巴继续亲我。我被他亲得有些喘不上气,渐渐意识到这一次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之前是相处过程中气氛逐渐升温,情到浓时悄悄用吻作为约会的结束,而这一次,我们心照不宣,亲吻只是今夜的开始。

“这样很冒险,姐姐,”他松开我的嘴唇,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但还是认真看着我,又说了一遍,“你不应该过来,如果被发现,你就全完了。”
他用的不是“我们”,而是“你”,如果事情败露他的下场只会比我更惨,但他好像根本没考虑过自己的得失。他说我太过冒进冲动、做事不顾后果,再这样下去,总有一次会吃大亏。我之所以来找他,本来也因为白天受了一肚子委屈,这会子又挨他说了一通,心里像被冷水泼过,甚至连鼻子也酸起来。但他却一下子笑了,漂亮的眼睛弯成两轮上弦月,让人想到晚饭后路过的潺潺小桥流水,后头还有刻了诗文的假山石,写的是:兴来醉倒落花前。

很多年后我回想起这一天,记忆最深的不是白天那些腌臢事情,也不是我画的画儿和刚才那个吻,甚至不是在这之后漫长的旖旎一夜,我记住的其实只有这一个瞬间。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搁在我的颈窝,声音也变得闷闷的。

“但是我很开心,”他小声说,“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夏鸣星的床小得要命,他把我抱起来,放到床上,我一个人就好像要把窄窄的床睡满。他没有地方好躺,只好压在我身上,双臂肘着我两侧硬硬的木板床,也不觉得硌手,只是一个劲望着我笑,像小孩子好不容易拿到了自己最喜欢的玩具,有一种待开启的完满。但我知道他不是小孩,他比我高了一个头,轻轻松松就能抱起我,手肘撑在床板上时,大臂的肌肉因为用力呈现出漂亮的形状。他俯下身咬一口我的嘴唇,而后停了停,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

很可爱,我想,即使不是任人摆布的小狗,而是年轻敏锐、能一口咬断人脖子的独狼,即使是这样也很可爱。耳朵尖泛着红色,体温滚烫无比,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猎物,却并没有半点在捕猎的样子。狼也会摇尾巴吗?也有毛绒绒的头发、软绵绵的脸颊、亮晶晶的眼睛?
我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抬起下巴重新吻上去。

他一边回应我,一边伸手去解自己的衬衫扣子,很快上半身就变得赤裸。我早就见过这具身体好几次,但这回的身份不是模特而是情人,所以一切都染上一层模糊的金色光晕。他简直像是画集里走出来的,甚至是美食图册里走出来的,嘴唇柔软干燥,吻落下来像一朵轻盈的棉花糖,腰腹部薄薄一层紧实的肌肉,让人想到日本餐厅里丰润鲜甜的三文鱼刺身,他伸手替我理一理头发,目光与我交接时我像喝下一碗甘美的甜茶,但不知为何,越看着他,却愈发的渴了。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试图脱掉我的裙子,但他不知道现在流行的款式拉链是开在身侧而不是后背,在我背后平滑的衣料上摸索半天,很有些不知所措。这种事情上的无知让他显得更可爱,我笑出声来,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他这才抿着唇,捏着拉锁头慢慢往下拉。我感到自己像一只蚕蛹,正在他手上一点一点蜕出来。

一墙之隔有七八个男人正在熟睡,而窄到躺不下两个人的小床上,夏鸣星跪起来,用颤抖的嘴唇从我的脸颊吻到胸口。我也抖得厉害,忐忑和情欲揉在一起,下意识想要推开他,但最后还是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他吻得我浑身发软,眼尾发红,双手被他抓着往上抬,腿根也被他早已硬起来的那一根紧紧抵着,完全是一副束手待毙的样子。

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呼吸乱得不行,连手指都在抖,过了好一会儿才往下探,握住我的左腿,试探地分开。我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闭上眼睛不敢去看,时间几乎在此刻静止。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覆在我身上,上半身的肌肤与我紧密相贴,然后,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双腿间传来滚烫的触感。夏鸣星声音不稳地在我耳边叫了一声“姐姐”,与此同时,他的性器慢慢地、坚定地,破开我的身体,彻底捅了进去。

他的前戏做得很好,进入的动作又很小心,所以这件事其实并没有我想象中疼。但他还是十份谨慎,怕弄疼我,几乎不敢动弹,一边伸手抚过我的头发,一边喘着粗气吻我。
“姐姐,”他小声说,“我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我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把他搂紧了,双腿也抬起来,缠在他的腰上。他愣了愣,试探着挺了挺腰,很快又慌乱地捂住我的嘴:“不要叫,他们会听见。”

这房间不隔音,外间男人们的鼾声都清晰可闻,但我方才被他那一下顶得几乎要哭了,一时失控,并没有控制音量。在他手掌下点点头,他才拿开手,让我有机会呼吸。似乎是尝到了甜头,他开始慢慢动作起来,先是缠缠绵绵地磨,见我并无不适,交合处更是滑腻无比,打湿了大片床单,便逐渐加大了动作幅度。到最后,肉体拍打声和水声在空气中清脆地响,我不知道外头有没有人听见,听见了多少,我只知道我快要死了,像在情欲之海中快要溺死的落水者,完完全全地任人宰割。我不敢出声,又忍不住呻吟,只能拼命咬着自己的嘴唇,他见状,搂紧了我,让我靠在他汗湿的肩膀上:“别咬自己,要咬就咬我。”

我被他顶得说不出话,泄愤式地张嘴真的去咬他,他低低哼了一声,动作变得更加激烈,像是要把自己锲进我体内一样。这个姿势费腰,其他地方不太好用力,但他却始终不肯松开我,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下身动作丝毫不停。快感在我体内不断堆积,身下冷硬的木板床和压在我身上皮肤滚烫的夏鸣星形成鲜明的对比。翻一个身就能滚下去的狭窄空间里我们融化在一起,昏暗的煤油灯影影绰绰照亮他的脸,高潮的时候我抬眼看他,发现他正巧也在看我。我们终于真正成为对彼此而言最亲密的人,好像是签订了某种隐秘的契约,甚至连这样黯淡的灯焰,在情人眼中都变作大红雕花的喜烛了。

帮我简单清理过后夏鸣星重新躺回床上,从我身后紧紧抱着我,用的理由是床太小了,我也没道理反驳。他又硬了,那根东西顶着我的后腰,但他咳嗽两声说不用在意,坚决不让我转身。害羞的时候也很可爱,我想,怎么看他都很可爱,每一个地方都可爱。有一些事情要恋爱后才会明白,可爱不是安慰人的话术,也不是夸不出美丽和优秀时拿来凑数的平替词,可爱就是可爱,当你爱上一个人,那他的所有都会变得可爱,哪怕只是一根橘色的发丝或是一只素净的戒指,安安静静躺在那里,做出一副等待的姿态,说的是:你可以爱一爱我了。然后你就会真的去爱他,爱到把自己点燃了一样。

“明天你怎么回府里?”夏鸣星亲了亲我的耳垂,把我从粉红泡泡里拽回现实。
“别担心,”我说,抓紧他环在我腰间的手,“不只是今晚,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让这个梦境能延长、再延长一点。

他听我这样说,也没有多问,只是乖乖“嗯”了一声。反倒是我偏了偏头:“你知不知道常跟着我父亲的那个赵军校?还有他那个儿子,叫赵霖的。”
他笑起来:“大小姐,我只是一个小账房,我怎么会知道?”

“也是,”我说,“我就是随口问问。”
“怎么了吗?”他问。
“倒是没怎么,”我笑了笑,“哥哥白天带我和他们吃饭,赵霖说他已有心上人,对我无意,故而替我解围,助我出了席,现在想起来,倒是该谢谢那个未曾谋面的心上人的。”

“姐姐躺在我怀里,却提别的男人,”夏鸣星沉默几秒,像是醋了,恨恨道,“看来姐姐精力充沛得很,那索性再晚些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