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圆
作者:绿绿不绝      更新:2023-05-07 01:42      字数:4480
我们小东,傅卫军这样在纸上写,心眼真的很小。他写完把笔扔到一边咕噜噜地滚落,拿手圈了个极小极小的圆圈,眼睛透过这个冗长的圆圈隧道去看对面的隋东。他们小东正拥堵在遍布烟熏痕迹的墙上,判断哪一处的昏黄是烤红薯出来的,哪一处是傅卫军吸烟的时候熏着的。他被他哥戳着磨蹭了半天才去看纸条,一个一个字地读出声,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就被傅卫军那个动作截住了,他透过手掌结成的圆去同样地看他哥:什么……什么意思。隋东同学回忆了所有的知识都没想出这个知识点到底什么意思,只能问傅卫军,这个手语到底什么意思。傅卫军打手势:意思是,你的心眼和这个圈一样小。
他彻底被点燃了,隋东不装模作样地喊哥了,他喊:傅、傅卫军!被隋东老师点名的傅卫军同学乖乖地答到,站起来:怎么了呢。
隋东扑上去,身体是个蓄势待发后跃起的姿态,如同跑步前蹲下弓起背,隋东一道令箭那样咬上傅卫军的脖颈,他的眼神就是一把勾住鲤鱼口腔内侧肉的钩。傅卫军被这股怨气冲得往后仰,直往后倒下去,他撤了身体反射弹出去撑在床沿的手,顺从地完成他们小东复仇的心愿。隋东复仇的终点很简单,旅途到站是在身后的床上。
卧室里也放了个炉子,隋东固执地称这间小房间为他和傅卫军的卧室,床上铺他买来的床单,好似一片波涛涌动的海,温柔无私地承载着两个小人的性爱。这片床单不会排挤谁是哑巴谁是结巴,因为其上只需要一种语言就是情动时的呻吟声,像傅卫军这样没有呻吟声的人当然也行,拿床脚吱呀声在百货商店里交换就可以啦!而我们小东张开的双腿间也是一间小小的百货商店,明码标价排列得整整齐齐,傅卫军的一次顶撞就是一次呻吟,傅卫军的速度加快他便会交易一次高声鸣叫。
隋东的那一口是比赛时吹响的口哨,傅卫军被他扑倒在床上搂着他顺势滚了几滚,如同不久前滚落的铅笔,他们在这样可爱的月色里也美好地咕噜噜滚落了。不知道谁先打响比赛第一枪,总之是两张嘴唇贴一起了,四片唇瓣紧紧的有种生死相依之感,隋东的脑袋被他哥捧在掌心里好不至于磕到床沿上,他本人却没有什么感激之心,恶狠狠地撕咬傅卫军的嘴唇。傅卫军与他接吻,拿唾液去细细地润湿隋东的唇瓣,像给干裂的土地灌水,等它勃勃生机。他脑子里只有鼻尖跑进来的橘子汽水味,他身下的隋东在昏暗的灯光里轮廓锯齿状,隐约不清。傅卫军嘴上不停,思绪早就随着火车跑到明天了,他想明天要给这人再买个好看点的杯子,总喝橘子汽水喝得嘴巴都这么干,唇纹都像橘子皮剥开后展露的脉络一样令人讨厌。他四面八方地漫游着,听见不知道哪儿传来的一声啜泣,他耳朵虽然戴了助听器但也只能听大声音,所以依照傅卫军的简单推理来判断,这支声音一定很大,隋东一定很伤心。傅卫军只能通过脸庞润湿的热意来知晓小东揪眼泪了,他说不出话来只把嘴唇稍稍离开,细细去啄隋东的眉弓、眼睫、鼻尖、唇峰以及隋东之难过,嘴唇的轮渡游历过的地方止住眼泪的突发海啸。傅卫军捏捏坏脾气人的耳垂,眉毛弯成八字的形状,是在问隋东:哭什么?
隋东的眼泪静止成沉默的河,他的嘴唇正好凑在傅卫军耳边,这下不用提声音了:你说人是你自己一个人打的,我不喜欢。傅卫军笑了,隋东这人脾气真够差劲的,他不说别的,就只说我不喜欢,好像世界的运转都要看隋东的心情,随机挑选过路人的理由也只是隋东随口的一句我看他不顺眼。但哪儿能是这样呢?傅卫军停下来亲吻的路程,离开他的身体,这瞬间骤然离去的温度让隋东再次抱住他的手臂,于是傅卫军只能被他的小东持着胳膊,艰难地比手势:只是不喜欢?
隋东觉得他哥讨厌极了,细数来这样爆发的吵架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而他发脾气的理由也整日整夜地在心里作怪。傅卫军怎么这样啊!抢他的烤红薯吃抢他的橘子汽水喝,一声不吭地在他看得最入迷的时候换录像带不说这就算了,竟然还抢他的警局一日游!抢就抢了把他一个人留在录像厅什么意思啊?傅卫军到底知不知道一个人睡这么大的床会很无聊,知不知道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身边没有热源是多么寒冷,知不知道他有多怕天亮醒了是一个人,再次天黑天亮日升日落还是他自己一个人,直把录像厅的卧室刻成一个孤苦无依的隋东,就好像他曾经独自流浪的街头。
隋东又是一口咬上他哥的肩头,眼泪随着冒出来的血珠一起被傅卫军擦去,于是傅卫军的肩头多了无数个牙印形状的新伤旧疤。傅卫军掐着他的后颈晃晃,像在来回拎一袋厨余垃圾,隋东觉得自己也应该被丢在垃圾场,他知道他哥是松嘴的意思,但他就不要,谁让傅卫军背信弃义一个人跑去蹲局子做大英雄呢,他以为他是谁啊,宋子杰吗?傅卫军被他咬得吃痛,隋东的尖牙鬣狗一样锋利,不知道跑哪儿磨的,只能掐住他的下颌逼他离开这片狼藉的肩膀。隋东安分没一秒又呲着牙往上冲,他哥傅卫军被逼得没办法只能找准了时机把手塞他嘴里括住牙齿两端,像数学题上的一个括号,把没文化的隋东止退。傅卫军一手括着另一手很有闲暇地探进去摸索隋东的牙齿,检查他最近有没有好牙口,从他的门牙弹琴一样哆啦咪发嗖拉西地一个个弹过去,摸到那颗尖牙的时候拿食指点点,想着改天得给他磨平了,不然咬人实在太痛。
隋东被卡得嘴巴张不行闭不行,只能从喉咙底发出一声低吼,说不清谁才是那个哑巴。傅卫军把弹牙齿钢琴的那只手大公无私地分出来去卷他们小东的舌头,擦过湿滑的舌面探到喉咙,将将到隋东要被勾得想要呕吐下决心咬断他哥的手一起做没有手指的残疾废的地方又堪堪打了个转去刮他的上膛,模仿着一小部分的傅卫军在这里故地重游,前后着耸动,取代白浊射出的成了隋东控制不住流下来的口涎。
于是傅卫军将手指拿出来,爱怜地用舌尖去接小东失禁的嘴巴,丝毫不顾隋东跟着贴近的尖利牙齿,重重咬上他的。隋东不与他接吻了也不与他恩爱了,他隋东今天就要翻身农奴把歌唱,谁也别想着要他失败。
他大逆不道地把傅卫军按倒在床上,也不管他哥是不是脑袋磕上了床沿,完全没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感恩之心。他把傅卫军的裤子褪下来到脚踝只拿最后一点理智勾住,使傅卫军看起来像个要被处死的刑犯,他将要被他的小东用美丽的身躯斩首了,那他的精液会混着骨血一起埋藏在骨灰盒里。隋东匆匆低下头拿刚刚卷过傅卫军手指的舌头去包傅卫军的阴茎,骇人的尖牙也被他刻意收起来只维持在正好刮过阴茎外壁的距离,也不忘一碗水端平用牙齿轻轻叼过低垂的两颗。他拿舌尖压过马眼吐露汁液的瞬间抬了个头与傅卫军的目光遥遥相对,他哥还天真良善地笑着,嘴角弯得特得意,跟他打手语:今天这么急?
当然急了,坏家伙隋东想。他也哼笑一声把衣服脱了个干净,只剩下一具瘦削的裸体映在傅卫军面前映在月光里,趁着月光的余映傅卫军又得以窥见几日不见的熟悉身躯,像波涛骇浪上的一艘摇晃小船,让他的脑子飘飘然不知所踪了。隋东抄过床头柜上的润肤露往洞口擦了一滩,手指顺通无阻地能够游行进去后他坐在了他哥身上。
这是个他们做爱惯常用的姿势,傅卫军听不见声音即使戴助听器也只能把隋东的呻吟听得模糊,所以他要看着隋东的脸,看他的小东的脸随着阴茎的进出而皱成一团或是满足亢奋,看隋东从蛇一样阴狠的人变成蛇一样的那截腰,缠绕在他的快感上,前后晃荡着屁股上水一样的软肉扭动。有时候也用最常见的体位,隋东躺在他身下,坏脾气的人在那时变得乖巧听话,让叫多大声就多大声,结巴也挡不住荤话使劲地往外冒,与此同时也能看见被他撞得通红的腹部,可怜又可爱地如同隋东情动时涨红的脸颊。那时候手臂会蛇上他的脖颈,完成一次绞杀,他们紧拥在一起如同相融在一起,隋东的声音就响在他的耳边于是可以无限放大,他在那样的声音里同隋东一起高潮痉挛。
今晚的隋东倒是听话得很,不过傅卫军仍是有些遗憾地想他还是更喜欢传统体位,那样隋东与他拥抱的瞬间会让他做一瞬间别人的救命稻草,得以被需要被记住。不过现在也不错咯,隋东动得很卖力,声音也吊起来,原原本本地传进他的耳朵里,让他突然明白怎么会有男人只是听着呻吟声就能高潮。隋东的呻吟大都是闷在牙齿后的,他觉得叫出来很不酷哥,只在被撞得狠了或者高潮的时候声音吊得高高的,什么隔墙有耳酷哥的词都与他淫荡的、在做爱的隋东无关。所以傅卫军只能在限定时间内听个清晰,其余时间都闷闷的像隔着一层塑料薄膜。就如同橘子汽水也有个保质期的限定时间,他妄想把隋东的呻吟拿去冷藏,延长这段限定时间。他正想支起上身把隋东压到自己面前同他接吻,嘴角的笑意却戛然而止、闭店收摊了。
隋东确实如他所愿的那样压过来了,只不过伴着橘子汽水味掠过来的那瞬间发动了偷窃抢劫的主动技能,隋东露了个得逞的笑就把从他耳朵上强行扒下来的助听器扔在地上被他们团着从身体上褪下去的衣物里。隋东看着不那么美妙的傅卫军的脸色笑得十分美妙,他得意洋洋地挑挑眉只觉得大仇得报。隋东报复性地让尺度更剧烈,阴茎几乎脱眶而出又回到他的穴道里,屁股肉重重地敲击在他哥的大腿根上,皮肉声如同一声巴掌脆响。他的嘴巴张得大大,足以让傅卫军后悔今天晚上在他面前比的那个圆圈一样的大小,任谁都能从他张开的嘴巴与汗湿的鼻尖来看出他声音之大。但这些嘈杂动听的声音种种都与一片寂静荒凉地的傅卫军无关。
正如同谁听歌听到可以跟唱的副歌被打断会不爽,傅卫军的呻吟磁带也被暂停了就只能开始不爽。他拿手指细细的去摸隋东的眉眼与脸颊,再到张开的口腔,推测此时此刻他的小东应该通过喉舌滚出什么样的声音,他企图在脑子里找出过往的呻吟磁带与之相合,却发现哪一盘都不能完美契合卖力浪荡的隋东。坏小孩,没有比隋东更坏的孩子了。傅卫军年幼时在福利院学到的第一个道理就是做错事要接受惩罚,那么无恶不作的小东也应该接受他的惩罚。
如果他们的性爱是一幅拼图,那么每一个板块对应的是哪一声呻吟,多高多低他都了然于心。只是他换了张没见过的拼图,不过总归四周的碎片是熟悉的,他能够想象到在那里小东是怎样地叫,怎样气息不稳地结巴着求饶。所以只要先拼那里就好了。傅卫军理清思路就开始实际行动,隋东体力不支后仰着缓冲的间隙,傅卫军的后腰稍稍抬离床面,耸动着往上不停挺。他仰着头正能看见性器的连接处,隋东的穴口被做得发红仍然倔强着绞动他的阴茎,而小东的阴茎正直直地翘立在外,那是一个对他的邀请。隋东被骤然而起的动作激得没坐稳,往前倒在他哥怀里,半长发擦过傅卫军通红的耳尖反倒让他如愿以偿了。傅卫军把他浑圆的屁股往上托托,末了一巴掌落下去打得隋东一个颤栗脚尖绷紧。他动作加快,阴茎与臀肉啪啪撞击,尽管那声音与隋东的呻吟声咒骂声和最后哀叫的求饶声都被屏蔽在外了,不过他拼图的熟悉板块已然让他回想起隋东高潮时的磁带、爽叫时的尖叫声了。
隋东的精液喷在他哥的小腹,明明白白的一片,阴茎有气无力地搭着,连同他的主人隋东也有气无力地垂丧着头,他已然分不清这是谁对谁的惩罚了。他被他哥抱着拿水擦洗干净,细细擦过穴口流出来的精液后等傅卫军戴上被抛弃的助听器,那时候他才支起最后一点力气跟他哥放狠话:你下次……你以后都……都别想听我叫了。傅卫军蹲在床边吻他的手指,从掌纹到指尖一点都不肯放过,然后大力地摇摇头。他比划:听不到你的声音像被你丢下了。
隋东偏头去看他,半长发堆在脸旁几要和阴影融为一体,他们被月光劈成两道泾渭分明的半圆。小东说:我们不在一起被抓进去的话也像是被丢下了。哥,我们谁都不要丢下谁,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