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玻璃前看鱼或是蹲在栅栏前逗鸟，这样的光景往往过得很快，赶在闭园前，俩逃出来的傻孩子才玩了个痛快。

  王源说要不是推着轮椅太扎眼就应该去网吧开两把排位，换来王俊凯不置可否的一个马达加速，把趴在他背上的少年颠了个手腕收紧，嘴中喊“停”。

  这一番打闹，引得路人侧目，都是头一回看到两个男孩一辆轮椅在路上飙车的，果不其然，在下一个路口就被交警一个手势逼停。

  王源乖乖跳下轮椅，站在路边一脸诚恳地点头听训，而王俊凯把帽子压得更低了。

  “渐冻症是吧，你这轮椅怎么这么快？”

  “进口的。”

  “就是没有资质呗，不行啊，超过正常时速了，按规定不能上路。”

  交警一边填单子一边说。王源一边嘀咕着“不是吧”一边赔着笑解释。

  “我们再也不敢了，您看我哥他这个样子也没法自己回去，这样，一会我推他走，回去我们就换个新轮椅。”

  “多大了？”

  交警抬头打量着两个的年纪，看着都瘦瘦弱弱的，没长开的样子，就问了一句。

  “我十七，他十六。”

  “未成年？打电话让家长来接吧。”

  王俊凯在陌生人面前局促地没法开口，搓着左手安抚着慌乱的心神，不知所措。而这种情形下王源倒是司空见惯的，他表情很自然，摘了墨镜继续解释。

  “警察叔叔，这是我第一次带我哥单独出门，医生说他马上就不能出医院了，但家里人也没空陪他出来，所以我才自作主张的。一会我肯定推着他回去，不开电了，别叫家长来，他们平时很辛苦的，我们不想让他们再担心了。”

  “对不起，给社会添麻烦了！”

  王源突然向交警鞠躬，搞得交警同志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摸摸后脑勺，摆摆手说“不用这样。”

  “算了，算了，下不为例，在路上就好好走，天快黑了赶紧回家。”

  “谢谢叔叔。”

  两个人向交警点头表示感谢，王源刚要推着王俊凯走，交警猛然皱眉又喊住他们。

  “哎，你们一个十七一个十六，怎么会是兄弟？”

  王俊凯刚准备解释，王源刚十六，自己快十八了，其实差了两岁，王源却已经转身笑着答了。

  “他确实是我哥，但我亲爸妈不要我了。”

  傍晚的夕阳将残光洒落在熙熙攘攘的马路旁，一个少年推着抱着猫的少年在路边漫步，任由风中刮起的细碎嘈杂穿过耳畔。

  王源说起了他的身世，他应该是在元宵节的凌晨被扔在一个菜市场垃圾箱边上的，当好心人捡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清晨忙碌的菜农丢下的烂菜叶子给覆盖住了，要不是边上的猫跳在他身上，激出了几声微弱的哭声，一个被丢弃的白化病婴儿大概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为什么一定要在无人注意的垃圾桶边？

  为什么一定要抛弃在寒风吹彻的凌晨？

  为什么一定要在阖家欢乐的元宵节呢？

  要说恨，王源早恨完了，现在所剩的只是不甘与疑惑。在有懵懵懂懂意识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个所谓的绝症儿童，是爸爸妈妈都不要的孩子。

  王源觉得自己就像是这个社会的负担，常常在各位爱心人士的怜悯与关怀下长大，他真心感激那些帮助过他的人，但也真心痛恨自己无用的样子。福利院嬉笑玩闹的伙伴们还有未来，还有希望，他们还有机会还有能力去回馈社会，而自己注定了只能是一个负担，注定了没有希望。

  轮椅停在一个菜市场的门口，这里热热闹闹都是下班买菜的人群。王源拉着王俊凯拐到一个小巷的路口，然后习惯性地蹲在那，注视着每一个经过侧门进出的人。

  “阿姨推测说，我爸妈应该是菜贩子，进城送菜的时候把我丢在这的。或者啊，他们是饭店来进货的人，补完货顺便把我扔在垃圾桶边上。”

  “也可能就是故意跑到这丢下的，人多眼杂，好让别人找不到自己。”

  “我跟你说啊，王俊凯，其实吧……”

  “王源儿……”

  王源一路讲过来，终于在蹲下后声音从装作不在意到忍不住哽咽起来，他努力带着笑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怜和脆弱，想用无所谓的语调去讲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惨经历。但面对着王俊凯，他越说心里越委屈，越说越想抱着头大哭一场。

  终于，在王俊凯一声轻唤中，泪水滚落在地。

  撑着扶手，王俊凯艰难地站起身席地而坐，挨在王源的身边，不顾什么干净不干净，洁癖不洁癖的。他温柔地抚摸着王源的后脊，安抚着受伤的男孩。王俊凯看见他露出的后颈上的小痣，手指忍不住放上去摩擦起来，肌肤相接的触感，慰藉了抽泣的少年，哽咽的声音逐渐平复下来。

  “你经常来这里吗？”

  “嗯，每一次都来。”

  “可是你想忘记过去，这样做对你的来说是种伤害。”

  “但是我就想见一见他们，我真想看看他们长什么样，他们也会抱着一个正常的孩子笑吗？”

  再抬眼，王源眸子里颤动的泪光猛地戳痛了王俊凯的心。

  “源儿，那是他们的错，不是你的。”

  “知道，但没法释怀。”

  “那我陪你一起等。”

  日落时分，二人礼貌地谢过了路人的问询，依偎在一起注视着人海中的流动。王俊凯靠在王源肩头，迷迷糊糊就困得睡着了，不知什么原因枕着的肩膀一阵抖动，他睁开眼感觉到身旁的人呼吸起伏加重，像是看到了什么刺激到他的事物。

  “王源儿！那个阿姨和你长得好像啊！”

  顺着王源的目光，王俊凯手指向一个卡着腰包指挥别人搬运蔬菜上车的女人，虽然她皮肤发色都很正常，但她侧脸的神韵却莫名与王源很像，说不出来的相似。还没等王俊凯没问出声要不要上去搭话，王源就突然翻身爬起来就朝着反方向跑去。

  不该来的，都不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