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
作者:爱读书的夜猫子      更新:2023-10-02 11:11      字数:3012
“你刚刚审了这么久,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陈欣博伸手接住了一片洁白的雪花,看着它在手中从规整的六边形逐渐缩小,最终化成一滩水从指缝流走。
“什么都不说。”
“罢了,你休息休息,就让我亲自去审他吧。”

“别问了,不如……杀了我。”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人低着头,唇角还带着些血迹,言语却满是轻蔑与不屑。
“程浩颜,你从头到尾就没有信过我,对吗?”
这不是刚刚那个人的声音,这个声音是……程浩颜缓缓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是太子殿下,果然,是太子殿下。
不过,那又如何呢?自己如今所受的一切都是自己所应受的,就算有苦衷,就算自己身不由己,又如何呢?
他依旧带着那样的笑,看着眼前的人:“太子殿下,来这里做什么?来看微臣的笑话吗?”
“回答我的问题。”
面前的人笑得更明显了,他皓齿染血,丹唇更艳,但眼睛里却含着泪。陈欣博只是厉声重复着自己的问题,他想要一个回答。
“呵,殿下又何必在意这些。微臣信或不信,都不会对殿下造成什么影响。”
“我们认识了这么些年,孤第一次觉得看不透你,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陈欣博生气地红了眼,他捏着程浩颜的下巴,“浩颜,你为何宁愿为他豁出性命,也不愿讲出那些信息。”
“微臣是什么样子的人,恐怕微臣自己也快不清楚了。”
“孤知道,你帮他,是被逼无奈。你本是心地善良的人,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你告诉孤,他除了给你下毒逼迫你为他做事,你还有什么苦衷,孤都会帮你摆平,不用有所忌惮。”
“没有苦衷,微臣一心求死,还望殿下成全。”
“你就这么想死么?!”陈欣博气愤地吼出声来,“好,我送你上路!”
他拔出了一旁的剑,剑锋正利,若是命中,定是一击致命。
“谢殿下。”程浩颜看了看那把剑,说得那般决绝,随后便闭了眼,等着死亡降临。
他这一生,过得实在艰难。因为所谓的血缘关系,他不得不帮助他的舅舅,实现他的野心。毕竟母亲生前的遗愿,便是让自己尽全力帮助自己的舅舅。但是同时,他与太子交好,时常帮太子出谋划策,太子对他信任极佳。直到昨日他欲偷取太子房中的机密卷轴时,被抓了个正着……他何尝不想做一个潇洒自在的人,只做他想做的事?
剑向他挥来,这一切也该有个了结了……
“哐当”一声,剑落在了地上,绑住程浩颜的绳子被砍断了,虚弱的他从十字架上跌落,跪在地上。
“为什么?”他看着他,眼神里都是疑惑和震惊。
“没有为什么,孤放你走。孤不需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信息,孤自己也查得到。孤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罢了,如今,孤再也不需要你了,你走吧。”陈欣博转过身,一滴眼泪从他的脸颊滑过,是失落,抑或失望。
“呵,走,又能走去哪里呢?”程浩颜自嘲道。
“回到那人身边,或者,无所依附,做回那个自由自在的‘白衣雅士’。”陈欣博擦掉眼泪,重新注视着地上的人。
在母亲去世前,程浩颜每日所做便是在朝中为太子分担忧愁,在民间为百姓匡扶正义。百姓曾口口相传,“白衣雅士”武功高强,锄强扶弱。只因他喜欢素雅的白衣,但手中的剑从不会让他留下伤痕,即使一人战众人,他也可以做到衣不沾血,优雅自然。
“‘白衣雅士’?微臣早已不配。既然殿下不愿为微臣做个了结,那微臣自己来。”程浩颜说着,捡起了地上的剑。
“住手!”陈欣博夺过那把剑,将它丢得更远,“我放你走,是想让你好好活着,余生为自己活着,不再受到桎梏地活着。你应当去看看曾经你热爱的这片土地。浩颜,你救过我,我会永远记在心里。”
“救?你又如何能确定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愧疚?你怎知那合欢散,不是我命人下在你的酒里的?”

五年前。
陈欣博在太后的六十大寿那天心情很好,寿宴上喝了很多酒,回到东宫便觉得晕晕沉沉。他只当是酒的作用,没有理会。可是当程浩颜走过来时,他看着他,瞬间感觉气血翻涌,口渴难耐。
“殿下,微臣有要事找您商议。”程浩颜刚行了礼,才发现躺在塌上的人面色不对。
他上前把脉,惊觉陈欣博中了合欢散。
“孤怎么了?”陈欣博还有些意识,但他感觉有些难以控制自己。
“殿下,您中了……合欢散。而且药量极大,如果再不解毒恐怕要危急生命。”可这合欢散的解药……是交合。
如果要找一女子,就算是那女子愿意,太子也不一定同意,太子有心仪之人,他知道。
“太子殿下,眼下或许只有找到您心仪的人,请求她来帮您,”程浩颜的语速极快,“您可否将心仪之人告知微臣,微臣定竭尽所能帮您将她带过来。”
“心仪之人,不就近在眼前吗?”陈欣博喃喃自语着。
“来不及了。”见陈欣博不说话,程浩颜便解开他的衣带,松开他的衣领,想帮他缓解一下,或许有效。
可陈欣博却突然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撕烂了他的白衣。程浩颜惊恐未定,便被不由分说地碾上了唇。之后是锁骨,胸膛……白净的上身留下一片红印。身后更是吞了巨物,又硬又烫的什物抵进穴口来回抽插着,让他不禁怀疑此刻身上的人是否真的不清醒。没做润滑,很痛,程浩颜身子打了个颤,揽着陈欣博的脖颈强忍着。
罢了,他爱他,只要是帮得到他的,他都可以做……
第二天醒来,陈欣博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和身旁满身红痕的美人,才知道自己昨夜干了什么荒唐的事。他确实对程浩颜有欲望,但是,不该是此番情景,更不该是如此粗鲁。
“殿下,您醒了。”程浩颜睁开眼睛,扶着腰缓缓起身下榻,捡起地上唯一一件可以穿的衣物——昨日没有被撕烂的衬裤。
“浩颜,我昨夜……”陈欣博看着淡定如初的人,满是愧疚,“但是,我是爱你的。”
“殿下不必多言,微臣知道殿下也是身中情药,身不由己。”
“浩颜,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喜欢你,你昨夜问我心仪之人,那人正是你。”
闻言,程浩颜愣了一下,随即开口道:“殿下若是因为愧疚,大可不必这样,微臣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是真的。还是说,因为我是男子,所以你不愿接受。”
“真的又如何?殿下会娶男妻吗?”
“我……”
程浩颜知道不会有结果,却还是问了。他只是自嘲一笑,便不再言语。
东宫没传出什么消息,计划参太子一本的人又落了空。从那以后,陈欣博便将程浩颜放在心中极高的位置,他说什么他都会信。即使后来他知道程浩颜不止为他卖命,还被一人持毒威胁,他在意的也只是为他寻药。因为程浩颜虽被威胁,所传递出的信息也多是小事。

所以,昨夜当他得知程浩颜盗取机密被抓时,他满是狐疑。他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你走吧,不用试图激怒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信,那合欢散是你的手笔。”
话音刚落,一口鲜血被程浩颜喷出,将他身上的白衣染得更红了。
“浩颜,你怎么了?”陈欣博快步走近,跪下身子,将纤弱的人儿揽进怀中。
“殿下,微臣……受不起……这般大礼。”
“不要管这些,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陈欣博发疯一般问着。
“中毒……太深……日后……不能……陪着……殿下了。”程浩颜慢慢抬起手,抚摸着陈欣博的脸,为他擦去眼泪。
“毒药?!你的毒不是解了吗?!”
“此毒……无解……那些药……不过是……起到缓解……的作用,如今……多时不服……毒性……便深入骨髓了。”
“我还带着药,我找找,”陈欣博胡乱地泛着衣袖,找到一颗药丸,他想喂给程浩颜,却被拒绝了。
“殿下……已经……没有用了。浩颜……一心求死,就是……不想再……拖累你。我……从不后悔……认识……殿下,也不后悔……爱过你。”
“我不信它没有用,你张嘴啊!”陈欣博的泪水已浸湿了衣衫,怀里的人已经没了温度,他却只是握着他的手,不忍松开。
牢房里的火炭滋滋作响,那落在地板上的泪滴却依旧清晰可闻。

听闻爱情,十有九悲。相识那年,他是朝中的太子殿下,他是江湖上的白衣雅士。如今别离,他抱着怀中的人儿走入雪天,誓要还他于江湖。洋洋洒洒的雪落了满身,他还是那个太子,他也仍是那位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