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还远远未及潮湿温暖的春天，本不应有如此大的雨，可是玄鸟之力颠倒天地不分上下，散发出来的热意融化大雪，云气雾气混作一团，在不合适的时间抵达春天；雨落得太久，难免什么东西都吸饱了水分，水淋淋的泛着濡湿的手感，就连沉香的刀也难逃一劫。
刀，练刀是很重要的，沉香手上这把精金打的刀出自鲁班之手，是杨戬送给他的成年礼。从锋利的刀刃可以看出主人的爱惜，与先前的旧匕首并列排放在枕头旁，指不定还有什么隐秘的少年心事说与它听。
沉香难得蹙下眉，他试图在更靠近洞穴口的地方练刀，可是大雨倒灌雨丝飘漫这事也不在人为，绑刀的麂皮湿得吓人，几次差点脱手后他终于决定暂缓十年如一日的功课，将收刀入鞘静待雨停。
却不知杨戬何时走了过来，身上还颇为讲究的披了件毛绒绒的雪白狐裘。沉香如雾中观花，只觉得他这身打扮仙姿玉质，辞趣翩翩；很难相信自己和这样端正的神仙居然有着最亲近的血缘关系——沉香现在身上还穿着行动方便的布衣短打，头顶缺了一角的斗笠；这样看来，倒和持劫了富家子弟的绑匪没什么区别。

“你把刀给我看看。”经上次一遭，杨戬对沉香已经是毫不客气，他早就发现这小子没有杀意，只不过似乎抱着什么不明不白的意图接近自己。虽然言语上粗俗糙耳，但是有他在就轻松了许多，至少不用再去分神行路上的埋伏和孩子的饥渴，真君抱着嫌弃的态度勉为其难地接纳了他。但不知道他是觉得自己名字不好听还是不想留下肇事者姓名，问了也不说，也就只好“你”来“你”去的，将将维持着一种最为熟稔的陌生人关系。
沉香贴心地将刀把手反转过来，刀刃正对自己的心口，看起来有点狂徒的意思了，不过杨戬也没有取一芥毛贼性命的兴趣，苍白的指尖按上对方裸露的肌肤，紧接着很快抚过革制好的麂皮，真君淡淡地将手指搭在上头，两个人的距离近得只余一丝缝隙。
“这么热情啊，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一阵炙热的吐息从沉香侧颊传来，一同扑过来的，还有对方身上朦朦胧胧的香味。低沉的声音震得他耳尖滚烫，牙根也发痒。沉香突然对这所谓的“清香”，即如坐在河边嗅闻到新涨的春水的气味，好想尝尝。
他偏过头，脸颊缓慢地涨上一抹羞恼的红色，“又没干什么。”即使刻意地躲开了，但那股浅淡到近似没有的香气，还是随风而来；香得那样令人心慌意乱。沉香不自觉滚动着喉结，臊得耳红面赤。这股不请自来的芬芳使他涌起不可名状的奇妙心境，仿佛两类不同的记忆穿插后逐渐交融，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互汇成那种虽有欠谐调却又撩人情思的感觉。

像杨戬。
是杨戬。

“都把刀给我看了，不是告白么？”

沉香的脑袋一轰，手似乎手被刀烫着一般，直接丢到杨戬手里，人也飞快地从杨戬身前蹿开，直奔雨中。
但他跑的还是不够快，因为雨声尚未来得及掩住杨戬响亮的笑声，一连串地传进耳朵里。


被逗弄得丢盔弃甲的年轻神仙脸颊烧得滚烫，他几乎是恼羞成怒、毫无头绪，放空一切地在荒野里狂奔——
……杨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