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发
作者:胖次郎      更新:2024-05-30 13:09      字数:5541
“剪个头发吧,我给你洗洗先。”九龙城寨最稀缺的资源就是水,但是在龙卷风的飞发屋,一直有热水供应。

瘦削的女孩站着踌躇,怕自己衣服太烂太脏,坐下会弄脏那光滑锃亮的皮质飞发椅,头发也因为灰尘和血污又脏又乱,不好意思让男人替自己洗。

而眼前的男人,戴着茶色墨镜,叼着一支烟,很快就张罗来一盆热水,架在椅子后面。

“坐下吧。”龙卷风的声音有让人照做的魔力,女孩乖乖坐下,捏着衣角,男人突然放倒椅子的靠背,女孩吓了一跳。

男人安抚地按住女孩的肩,女孩身体僵硬地躺在椅子上,一头乱发浸入盆里的温水,男人手指温柔地尝试把打结的乱发丝丝梳理开。

“多谢你……救我。”女孩的白话听起来是典型的北姑味道。
这年头偷渡过来讨生活的女孩子不少——“北姑”,女孩从很多客人口中听到他们这样称呼自己。

偷渡过来,自然是要赚钱的。同乡的女孩子有去了钵兰街的,听说有些去了舞厅、每天能穿漂亮的衣服,接的客人也高级,出手大方。
蛇头想塞她给妈妈桑,被嫌弃拒绝了:“我们歌厅都是有class的,这么没料的身材,怎么接客人?”
舞小姐做不了,只能去做楼凤,即使这样也经常被客人挑剔,这么平,好像在摸男人。

油麻地暴力团两派争斗,罩住这条街的话事人当街被劈,龙头易主。
接任的一派收陀抽水太狠,女孩子们都吵吵做不下去了,她也只是捱着。

身边姐妹因为收份跟喽啰抱怨两句,就被枪口抵住,“砰”一声,姐妹就张大了眼躺了下去。她想活命,终于选择一头扎入了城寨。

城寨有太多没身份的人,谁也不至于瞧不起谁,而且总能讨口饭吃——毕竟哪里都需要鸡。

“给你好东西,比钱好多了,要不要?”做完该做的事情,客人却不愿意给钱,而是拿了包小袋白色的东西给她付账。

“我不吸。你给我钱。”她摇摇头,知道这是粉仔的管用伎俩,不论油麻地还是舞厅,漂亮的姑娘沾上那些白粉末,钱就没了,人也很快会变的形容枯槁。

“没钱给!北姑这么没料还敢出来卖,还收钱?”客人抖抖衣服,翻个白眼就出门去。

她执着地追上去,从楼上直追到冷清的巷尾,粉仔也不再有耐性跟她纠缠,一巴把她扇倒在地,然后不解气地连着几脚踢在她身上。腹部、额头都被狠狠踢中,她吃痛地蜷缩在地上不敢动,等着暴风骤雨过去。

“谁,在干嘛?”冷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一盆花结实从砸在粉仔脑袋上,随后男人走下来,捉小鸡似的便扯开了捂着一头血哀嚎的粉头。

“信一没有跟你讲过吗?不能卖粉给小孩子,不守城寨的规矩,就滚。”男人掷地有声地斥责,粉仔看清楚了他是谁,不敢多做辩驳,一头血地抱头鼠窜。

男人看她依然蜷在地上,并不伸手去扶,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弹出一根慢慢点燃。

她吃痛地在地上躺了一阵,终于爬起来,面前这个男人的目光让她不敢直视,哪怕隔着一层茶色镜片都如此凌厉。

男人看她起身,才意识到她是个女孩子。自嘲地笑一下,弹弹烟灰,说道:“走吧,伤得不重。”

她欠欠身子,当作鞠躬感谢,便要走。可男人看她瘦削的背影跟半长不短的头发,却莫名心里颤了一下:“等下,跟我走。”

她也不知道男人要带自己去做什么,可是他的话好像命令一样让人不容置疑。

她跟着男人上到大花笼,城寨里最干净精致的飞发屋,这是龙卷风精心打理的单位。龙卷风让她在椅子上躺低,细细给她洗头发。

她大概听过这件飞发屋,来到大花笼,也大概猜到了男人的身份,便只能僵硬地躺着任他摆弄自己的头发。

“龙哥啊!我家电线又短路啦,没收音机怎么跳舞啊……哎呀,怎么信一整到这么邋遢,出去跟人打架啦?

她被门外由远及近的女声吓得一哆嗦,男人却好像安慰她似的,揉头皮的手没有停。嘴上则回应着:“三姑,你看清楚了,什么信一,女孩子来的。”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阿嬷,带着香脂的气味走近,八卦地凑上来打量她:“是啊,远看瘦瘦的,头发又这么半长不短,穿的衣服都跟男仔一样,我才会看成信一。你帮人家好好整整啦,小女孩贪靓的,天天只见你给信一整那么新潮的发型。”

龙卷风难以察觉地提一下嘴角:“三姑,城寨哪个都没有你靓。你等下,迟点我让信一去帮你看下电线。”

三姑被哄得开心,又叮嘱几句要抓紧帮忙修电,旋即热闹的女声便逐渐远去。

男人用带着肥皂香气的毛巾裹住她的头发,重新把椅子的靠背拉起来,娴熟地套上围布,开始帮她剪发。

“你做什么的?”男人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做鸡。”

“你几岁了,这么小做鸡?”男人见她回答得如此爽快,顿了一下。

“18岁,成年了。”

“比信一大三岁。”男人似乎在自语。又是这个名字,她也从别人嘴里听到过信一这个名字——城寨的少主,龙卷风的头马。

“在城寨做鸡,不如钵兰街吧,庙街都好做些。”男人的语气,就好像在跟客人普通地闲聊生意。

“别处马仔喜欢打人,抽水太多了。这里挨打少,抽水少,有钱攒。”面对这个男人,好像坦白,才是唯一的选择。

半长不短的头发被男人修成舒服的样子,微微撩起刘海,她额头刚刚被踢的伤痕也暴露出来。男人轻轻碰一下,她便疼得抽一口冷气。

男人放下剪刀,从抽屉翻出瓶药油,递给她:“自己回家涂吧。”

她绞着手指不去接那药油,低着头,讪讪道:“我没钱给你,我可以跟你睡。”

男人僵了一下,抬手擦了擦她的脸,她以为是男人在摸自己,顺从地抬起下巴,却发现男人只是帮她扫去脸颊和鼻梁上的碎发。

她突然就对上了那双茶色镜片后的双眼,年岁的重压让眼皮有些垂下,把凌厉的目光调剂出一点柔和,但高耸的眉骨跟锐利的下颌还是让人不敢侵犯。那双眼看着自己,一点不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男人抬手,看了一下表,然后放指了指房间里面:“有水,自己冲下凉。”

男人就坐在刚刚给她剪发的躺椅,甚至不放低些靠背,她乖巧地跪下帮他解开皮带,拉下裤链,蹲下身去,头发湿漉漉的脑袋便在男人双腿间上下起伏。

男人不出声,只是呼吸稍微重些,手掌轻抚在她头顶,只稍微往口里顶入些,并不让她把过分的尺寸全部吞入。

她吞吐到半途,男人捧起她脸,问一句:“脸酸吗?”她摇头,男人也不再让她低头下去。

“上来,会吗?”男人的语气好像在跟孩子说话,但手掌却揽上她的腰。她一丝不挂,而男人却还是一件衫都不脱,甚至墨镜都没摘下。

男人让她张开双腿跨坐身上,她大腿内侧的皮肤摩擦着男人麻织的长裤,严丝合缝地坐下去,把那根已经被濡湿的肉柱缓缓没入身体。

大部分客人都嫌弃她的身材,没有年轻女孩子的珠圆玉润,像是男孩子一样平坦。可是龙卷风却好像不在意这一点。

男人的手掌上有太多粗砺的伤口和老茧,好像刀子划过她的背脊,但抓着腰的力道却是温柔的,她扶着男人的肩膀,臂膊厚实,衬衫的质地,也厚实。

她摇晃良久,体力不支地伏在男人肩上,发丝搔着男人的颈间,歪着脑袋,突然注意到虚掩的门口有一对小孩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可是男人正抱着她发力冲锋、将她颠得无力叫喊,她也顾不得那眼神,直被感觉身体里的那根肉柱狠狠抖动两下,男人抓她腰的手也一紧,随后便松了下去。

龙卷风让她不再接客,安排她去林杰森医馆看了看身体,医生是个戴面罩的怪人,四周围墙上几台电视都播放av。这间医馆几乎没有女人会来。

医生看到她,隔着面罩也感到他愣住一下。随后便给她号脉,也按照龙卷风叮嘱的做了专科检查。医馆这类需求不多,四仔也没有合适的工具,只能大致凭手感探查。

虽然平日都张开双腿做生意,但还是第一次两腿打开让男人仔细看。她躺在医馆狭窄的病床上,忍耐着医生有些粗鲁的动作。

“没事了,没病,你回去吧。”医生那双露在面罩外的双眼,看着她的眼神,好像在审查什么。

“你就好命了,被大佬养,我们还要天天接那些烂人。”一起做生意的姐妹,有人嫉妒她嫉妒得发狂,私底下也会说:“想不到大佬喜欢的是这种货色。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会不会大佬其实喜欢的是男人。”

她也奇怪为什龙卷风会找自己,但只当闲言碎语是耳边风。每日能吃饱,不被人打,还有点钱,她觉得这样就好了。

第一次见到信一,她还是在龙卷风腰间坐着,被捉住的腰后仰着、一丝不挂——男人很喜欢坐那张飞发椅,几乎每次都让她在这里服侍,有时甚至点着烟不熄,一只手握着她摇荡的腰,烟雾把她的视线都熏得模糊。

夺门而入的少年,让她立刻收住潮湿的喘息,想从男人身上下来,却被男人握住腰按下,扯过一张剪发围布帮她挡住身体。她从男人身后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面色潮红,僵着身子,狼狈。

而面前少年的脸,却如此熟悉,好像……镜中的自己——中性的面容轮廓,半长不短的黑发,平直却瘦削的肩膀——一时间让她恍惚,看向的是这少年,还是镜子。

男人仍在她身体里伫立,坚硬的性器被她的紧张的穴肉绞住,却不耽误他转头与少年对话:
“今天不是出去收数?这么早回来?”声音淡定,与日常交谈无异。

“嗯,今天好早就搞定了。大佬,今晚吃什么?”少年居然也淡定地跟他对话,就当没有一个女人坐在男人的身上一样。

“看你想吃什么了。”

“我去找阿柒打包两份叉烧饭来吃吧。”

男人点头,少年转身出去。她感到身下的顶弄又重新开始,男人刚刚与少年的一段对话,如此自然地开始、又结束。

大花笼夏天有风扇,后来信一找到门路、又搞来一台进口的冷气机,天热到没法出门炸街的时候,信一常带着一班兄弟,守在大花笼吹冷气,喝汽水。

所以夏天龙卷风很少找她上去,再次见到信一,是他刚好要出门找兄弟玩,而她与他擦身而过。

才一两年时间,少年已经生得愈发漂亮,褪去稚气,烫了个时髦的细卷发,衬衫熨得没有皱褶,手上的蝴蝶刀玩得翻飞,对于擦身而过的她,信一依然是无视。

而她的头发也一直没有留长,龙卷风似是喜欢自己半长不短的男仔头,一直都在帮她剪发。

龙卷风并不会直接说喜欢的,他不曾说过喜欢任何,甚至没有表达过情感,她只能尝试揣测。

譬如,龙卷风会送自己一些旧衣服,但都是男人的衣服——其中一件新潮些的衬衫,她认出是信一那次穿过的。

她接受了衣服,下一次再坐上男人的大腿,便套着这件衬衫。
男人这次的冲锋似乎格外激烈,手掌揉在她腰后,却不是在抚摸她的皮肤、而像是在同衣料痴缠。
衬衫解开几粒纽扣,领口敞开,男人的脸埋在她平平的胸口,银灰色的头发带着理发油的香气,摩挲着她的下巴。

她自然知道,这样的平静不可能是永远,但是时间奔跑的速度还是比想象的快。

男人的衰老,少年的成长,以及城寨的变迁。

男人似乎是一夕之间衰老的,但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离开。
她并没有机会看到男人夹烟的手的颤抖,只是眼见男人的发色更加转银白。

她听说城寨有帮派杀进来,那一夜,她跟姐妹们一起藏在城寨的角落,不知道男人已经在铁闸门里重重倒下。
而少年在战斗中九死一生,随后便不知所踪。

城寨被油麻地的头马霸占,所有人都面对暴力与盘剥,城寨被前所未有的黑暗笼罩。

而对于她来说,日子只是回到了从前,回到进入城寨、遇到龙卷风之前。

她会偶尔在那个冷清的巷尾,悄悄地烧一刀纸,望一望被纠缠的电线遮蔽的天空。

她并没有期盼,却还是在少年回来的时候感到一些欣喜。

那晚鱼蛋妹提醒大家宵禁,天后庙有激烈的火拼声音,城寨不久恢复平静模样,但再见到少年,却再也不是往日的清秀。

“你叫我来做什么?”她没想到一直无视自己的少年,会喊自己去大花笼。

熟悉的单位,但东西的布置好像有些乱,桌上的飞发工具也蒙了尘,唯有那张飞发椅,好像被擦试过,依然干净,靠背侧面有两处深深的划痕,爆出里面的海绵来。

“我老豆,是不是喜欢同你做?”少年的面孔比之前更加轮廓锐利,曾经瘦削的肩膀也变得厚实,发丝不再是精致的细卷,有些疏于打理的凌乱,原本漂亮的面颊上多了一横刀疤,手指也因为打斗损了三根。屋子烟雾缭绕,少年夹着烟,冷漠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凌厉,这眼神,跟龙卷风……很像。

“不知道。”她没有听过少年叫老豆,但是她不用猜也知道他是在说龙卷风。
她没有撒谎,她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喜欢跟自己做,对她来说,这是维持生计和报恩,久了似乎也有了对男人的一些依赖。但龙卷风抓着自己的手,第一次跟最后一次,都是一样的力道,没有更粗暴,也不会更温柔。
虽然男人进入的是她的身体,但她能感觉到男人所想倾泻的对象另有其人。

“你还做吗?做鸡。”少年喉结滚动一下。

“做,要生活的。”她坦然道,面对少年似乎就跟面对曾经的男人一样,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坦白。

“你去冲下凉。”少年抬手指了指房间,一如过去的男人。

少年仰头靠在飞发椅上,她跪在少年两腿间,解开腰带,拉下裤链,一切都让她感到熟悉。
包裹在牛仔布料下的干净的少年身体,很快在她唇舌间涨的潮红。

少年却比男人粗暴,抓住她的头发、将大得可怖的龟头向她喉头挤进去,她被呛得咳嗽不止。

“我老豆是不是最钟意这样。”少年一只手拽着她的手臂便把她提上身来,手指力道要把她手臂掐出红痕。

旋即少年便分开她双腿,青筋暴起的坚硬肉柱狠狠顶入她毫无防备的穴口,剧烈的摩擦贯穿至甬道深处,她失声惊呼,少年却没有一点怜惜、只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不管她的吃痛的呻吟被摇晃得细碎。

少年抓着腰的手扣得太紧,她想挣开却还是被一次一次按下去,肉柱便一次一次撞进深处。

“讲啊,我老豆是不是都这样吊你的?是不是这样?他有进到哪里?啊?这里?…还是…这里?”但她被少年折腾得说不出话,只能勉强发出些“呼呼……”的喘气声和“嗯嗯……”的声音。

少年不停的质问夹杂粗重喘息,施虐般抓着她的背,啃咬她的胸口,留下指印与咬痕。她被啃咬到痛得要流泪,但甬道被陌生的尺寸抽插出无法言喻的酸胀快感,不自觉跟着少年的抽送节奏摆动身体。

少年的体力太好,久到让她意识恍惚,她趴在少年肩头、身体颤抖,恍惚间看着镜中的自己和少年的背影——长大的少年,已经跟自己不再相像,而是越来越像男人。

少年终于泄出白浊,她体力不支地爬下来,按例清理着他的衣服,帮他拉好拉链,系上腰带。少年靠着椅背,低着头,眼睛通红。

她找了衣服套上,少年才终于抬眼看她,却突然冒出一句话:“你好久没剪头了吧。”

“嗯。龙叔走了就没剪了。”

“嗯。”少年又低下头,似是跟她说、又似是喃喃自语道:“比我长了那么多了……”

少年面前镜子的裂痕深重,已经崩开了几块碎片,镜中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容,便也成了残缺,一裂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