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你就笑 . 贺情人节
作者:NO.零伍玖玖玖伍      更新:2022-02-15 17:26      字数:5762
番外.一见你就笑


2019年11月,一场婚礼。
那个英俊青年,还是纯黑小礼服,窄领蝠翼结,走近时,却已秋见了。蓝忘机等着,放心得很,毕竟他真的守信用,回国一百四十五天,什么都安置好了,迅速来接。 这时节,京都府秋叶初染,恰就赶上了好日子。

“我以为雅子小姐要办个隆重的和婚,佛前白无垢……”魏无羡拍拍衣上彩纸,贴身来快手就在某臀摸了一把,蓝忘机责备的看他:
“不在形式。素王琴的主人,应懂得凡事重本质。”
魏无羡好笑,这个前未婚夫,来是来了也不畏人言,就是离得远远的在林子边上站,和他说句闲话,都还要端足了先生架子。
“对,重本质。您这位学生,本质大美人,一袭鱼尾婚纱,穿得是前凸后翘,我见犹……” “魏无羡,小心腰。”
“啧啧,欲求不满给我上脸了?!天没亮就出门,飞机晚点也不是我的错,总要洗洗刮个胡换身衣裳。多出半小时,正好慢慢走来,再说这么点时间也不够你干出个响儿……”

含光君起脚就走,魏无羡拉不及忙追,身后哗声又起,花束高高抛在空中,午后阳光,照着金闪闪向日葵。据说这花朵是从新千岁空运来,这个时候,雪国还有太阳花,只可能是棚里供养。
最普通不过的葵花,人见家的美女家主,偏就这么爱它。
“也不等等泽芜君,就跑呀?也行吧,老头没来,蓝家就他了,靠你可撑不得场面。”
“……” 蓝忘机站住,小白脸僵在连天的红黄叶下。
“怎么我说错了吗?好没风度的,见了新娘子凉着个脸,也不笑笑,半天憋出一句:祝贺你,今后也要好好努力,完了,好死板的。旁人看笑话呢,只当你多不甘心……”
“旁人笑,你呢?”
“我也笑啊,”魏无羡把嘴一弯:“我一见你就笑,因为爱上你,出乎你预料。哈哈,叔父大人在屋里偷偷听Teresa邓的时候,把我惊得下巴掉,这家传的暗暗骚,哈哈哈……”
“……”无言以对,确实是,蓝忘机盼得飞机落地,暗里就诸多想法,怎么亲怎么抱……
“不玩儿你了,好好的吧。西式婚礼快得很,正经事一完,餐舞会就随便了,溜回去闹咱们的……”

果然是,晚上华灯一起,舞会才热,含光君已庭花二进了。
大世家的婚礼,几乎包了整家酒店,可酒店再舒适也就那样,不如自家。白床单磨着人,汗涔涔,热津津,映在落地妆镜,还一盏乱摇昏灯。魏无羡看不得镜,一侧头咬在蓝忘机臂膀,忍得了叫,忍不住抬腰。
天气正好,餐与舞,都在露天庭院。透风的一线窗,传来舞曲劲爆,节节明快。魏无羡想,这回玩儿我呢,谁这么辣,跳什么拉丁?!
“Fuck……催命呢这是……”
蓝忘机提了他一腿,踩点发力,喘息中轻笑:“嗯……人见家的婿娶……在学部,是Promking……”
“啊……就那小胖子?不……不可能……”
世事无绝对,人生就那么狠。说跳舞,蓝忘机还不如魏无羡,可就眼前的事,干得极到位,狠到位。外面一世界都是王,在魏无羡内里,能使他血肉突突直跳,唯有蓝忘机罢了
蓝忘机最辣,辣得他说不出话。

一曲唱罢一曲进。

“不必催……命都是你的……”最不能自已时,蓝忘机也记得回应他。这话听在耳里,魏无羡收紧一身肌,心跳也悸,想说不,不要,命不能要。张口难言,只得又咬,利齿添新红。
一般是高潮迭起,窗外吵得很,听不见这背人的顶撞激烈。
蓝忘机忍痛附耳:“没事,可以叫……魏婴,你叫……”
于是轰然巨响,花火喷薄直上,白的窗纱白的床,与人都变了艳色。
他叫了,竭尽欢合……原来温雅的京都,也可以这么野。

零时夜半,要了点事后酒。服务生见多识广,门外递了东西乖觉就走,大约知道的。
两份威士忌下喉,才缓些疲乏,魏无羡噙着杯,看蓝忘机收拾,一床的证据确凿。
“过来……”
“嗯?”
“别管了,卷起扔一边,地毯上没有就行,咦你低头看什么呀……本公子还能拐弯发射不成?”
结果含光君看了一眼天花板。
魏无羡忍无可忍,强令过来坐膝上,空杯子一放,抱了。
“喔,好大——的一只浴衣宝宝,可爱的呀,想得心疼……”
“不是死板没风度?”
一双琥珀眼睛冷冷斜看,魏无羡笑了:“方才就已经肉偿了,还记着。诶,问你个八卦,雅子美女是怎么喜欢那小胖的?从在札幌音乐会见过,我就不懂了,人见雅子与你朝夕相对,竟没有移情别恋吗?小胖……好吧,他也没有多胖,就是……就中等个头,一张圆脸好喜感的,能比得上我们含光君?”
“不比。”
“就这么样一说,你知道的。到底为什么呀?”
“因为死板,没风度嘶……”
魏无羡就手掐了一把狠的,只说:“再来你试试?我这人轻易不生气,一生气我可不做人了。藏了几多事,今晚必定要问出实话来。”
“……是实话。”
“哦……怎么可以这样!小看我们家不耍嘴皮子不跳舞吗?”这么抗议着,袍领子开敞,酒意顺着血管就浮出来粉色。蓝忘机悄悄的伸手去碰,是暖热的。
“原本就是的,你以为好,旁人并不觉得。舞会,是有的,他们看我,不会过来。”
“我会。”
“是,只有你。”这个人,里外都温暖。蓝忘机不悄悄了,明着摸,领子里都是私有。魏无羡盯着空杯子想,再来个double scotch,还能大战三百回合,可他并不动作,因为想听,认认真真的。

“人见雅子,喜欢琴,也喜欢跳舞。因为抗拒婚约,躲去千岁,在向日葵田的旁边,吃了一大盘PASTA。她说,一边吃一边哭,就遇到了,会跳舞的厨师。”
“那小厨师的圆脸上,酒窝长得无比对称,一定还妙语如珠,让她快乐。”
“是的。”
“靠,女人就喜欢这种!”
“你也是,女人都喜欢你,男人也……”
魏无羡马上回归事实本身:“然后他们跑遍了各地的向日葵田,在东川被你瞧了现行?”
“嗯。”
“达成协议。可怜啊含光君,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必须有点绿……”
蓝忘机的中文与少年时不可同日而语,自然听得懂。魏无羡笑得欢喜,已被他跳起一把子兜腿抓了,扔床。
冷眼在上,压近了问:“现在呢?”
笑眼还笑的:“对啊,现在呢?”人是受制了动不得,却有柔情反压,铺了一室。

能使不哭的,快乐的,含光君也有,于是软软放弃抵抗,窝在烈酒熨过的胸膛:
“魏婴……”
“需要早起CHECK OUT么?刚才那个钟仔,服务生……据我业内经验,明天半个酒店都知道了。泽芜君脸上,大约不好看。”
“不,兄长永远都好看,偶有不好看的,一定是别人。你说的,我家的场面。”
魏无羡服了,只得抱紧,缓缓亲吻。
“睡吧。明天就到东川,差不多的东西,温情都给我拾掇好了,然后我们回家。不大,就一点点,场面够你撑的……坐高铁去看西湖,连上看苏州,也没多远,春风又绿江南岸,我们小湛,却绿不了……”

道东可冷多了,比京都。幸好是天晴,风大也无碍,还在机上相偎着,就见了蓝天下的晶莹雪,皑皑封山。
温老板亲自开车来接,面上很有光,就是……亿点不对。
“你这拉人呢?还是拉货?!”车还是那小破车,后厢满是旭川进的日杂。副驾可塞不下俩男,鉴于身高,叠着也不行,得分开。
“半小时不到的路,剥开这一下下会死吗?”
“会死。我来开,你去后厢,正好再点个货。”
“我……”
“蓝湛能和卫生纸坐一起吗?!回门一趟,就这么对你家姑爷?”
温情倒吸一口凉,抖擞精神正要再怼。含光君转过车后头,施施然开了口:“没坐过货车厢,可以试试……”
魏无羡雀跃:“喔,关起门试!”
这是什么不要脸的回娘家……温情气馁,点货就点货。

店里还没歇冬,新聘了伙计,比温宁、魏无羡在时也不差多少。自经营起文艺路线,就从学园里请了兼职的小姑娘,中日英三语,能说会笑,一把子水葱似,嫩生生的爽利。
魏无羡抢着进门,迎头就被笑昏了,夸一句姐姐们真好看,像温老板年轻时,瞬间得罪后面两人,直到吃晚饭都没见着好脸。
这下安生了,不敢造次。

晚饭,舞菇渍鱼,饭后,殷红的普洱茶汤,一切如旧。斜顶下的小阁楼,占了稳稳的,永久居住权。一个北地小镇,生活了好几年,美丽,又安静,不是不留恋的。拿出大盒伴手礼,哄好了老板,魏无羡悄摸上楼,就见蓝忘机凭窗发愣。
“看什么呢?东西都打包在行李寄存室了,这房间空了些,倒像最初。”
“嗯……”
想起那时喝多了胡搞,甜与酸,在心里打个转。爬过去一起,就见蓝忘机看得极远。
“那边一个小山包,灰扑扑的,从田中央甜甜圈家过去,还要穿一片雪碴子地。看见什么好玩儿的了?虾夷鹿?别说有熊啊。”
蓝忘机并不回答,关了窗子,回身牵手,犹疑好一会儿,才说:“回国去,就好长时间不来东川了。”
“大约是的,我要抓紧时间了,学习。你也是,国内的学校不太一样,虽说是礼聘,以后教的学生,也不是个个都像雅子那么好对付……”
“魏婴,我想去看看,那个小山包。”

东川的前夜,刚下过雨雪珠子,一片泥霜。
蓝忘机大步行路,魏无羡说的路线,其实熟悉,没走过也见过。甜甜圈家打烊了,后院有灯,人影子晃,他一阵风似走过田中央,冬日的残禾混着泥,脏了皮靴。
没让跟着,大约在生气了,魏婴……
但就是,想自己去。有些事情,其实就是自己的,怨不得谁,也不能说为了爱谁,才如此这般。譬如抚琴,但凭己心。

小山包是有路的,即使进入冰雪覆盖的隆冬,也还有迹可寻,何况现在?于是跑起,山上一片寥落的空枝桠,就是灰扑扑的,他并没有说错。
蓝忘机太快,差点滑了脚,但是扶住了,极顺手的,撑在一个大树桩子,坐下。
眼前是呼出的一团白烟,蒙胧透露,大块的田地,有灯的房子,有灯的……温家小旅馆。 大衣口袋里,震响第五次。拿出手机,屏幕迅速一层薄湿,可还是看清了。只要是这个名字,即便用最刻板的印刷体来显示,都似带笑。
“你会感冒。”很好,还很克制。
“不生气。”
“没有,我还是个人,但那个小山上没有屋子没有人,或者有狼有熊不知有什么……”
“魏婴,”蓝忘机打断他的想象力,沉着说道:“再看一眼,我就走了。”
“再?”
“嗯……没有熊,我来过几次。”

沉默了,因为双双的沉默,他们听见了一片熙熙攘攘,在人间网路,在风中。

然后魏无羡叹息:“几次?你来过东川几次?”
“不重要。”
“来偷看我?”
“没有,太远,我不知道,是哪一盏灯。”
“我却能见着你。”
蓝忘机习惯的垂眸,仿佛他在眼前亲暱,所以羞涩,但显然他是无法办到,能见的,只有一颗心。这是主客观的区别。

“那天,我答应了人见家的婚约。” 魏无羡记得是哪天,所以无言。
“事情只有一个走向,仿佛不能选择。千岁的花田,有个跳舞的厨师,中国,有一个会笑的男孩子。婚约既定,就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去隔绝,还能继续。”
“我只是,还想看见你,即使被憎厌……有到札幌办事的机会,夜里就来。还有节日,雅子必须到千岁去,约定一起出发,我转道富良野,至东川。魏婴,这一座小山,是我最后藏的事情……”
“什么节日?”
“Valentine's Day,每年的,雅子要和男朋友一起。我没有男朋友,在这里坐着,那些灯离得很远,总有一盏,是魏婴……”

“你要冻死吗?!”
魏无羡真怒了,二月啊,雪国一样的虾夷地,怪道他防滑链用得贼熟。什么鬼情人节?什么和男人一起?人见雅子个死丫头给他灌一脑子浪漫的浆……看个鬼的魏婴点灯,浪漫不要命啊!
“给我回来,马上。”
“……”气氛坏极了,蓝忘机犹豫一会儿,望着白烟里的萧疏灯色,站起,挣扎着说:“魏婴,其实那时候的事情,并不只一个走向,对不对?”
“是,你可以推翻蓝氏宗族的决议,揭穿人见家长女和花田舞男的丑闻,砸了忘机琴,反出东京大宅,抓住那个未成年少男展示你伟大的性功能……”

电话里,有人吸鼻子,真的冷了,废话要少说。

所以:“还有一个走向,你可以,走向魏婴。”
“当时,我不知道。”
“说得像你现在就知道了似的……”
“……”眼前灯色渐糊,是真的,分不清,无话可说。
“不看不晓得咯,一看吓一跳,你以为灯下有我,未必的!或者我早就不在那里了,中国很大,你找不着……”

蓝忘机转身就跑!
手机的一点荧亮,摇晃在枝桠下,穿过霜田,在快速移动中猛然停下!这个时候,还有谁?要买甜甜圈……
“我说过,能见着你。”魏无羡在田中央,等到他的小湛。
刚刚好,一张手臂,欢迎投怀送抱,给披上老大爷羽绒服,加发热暖贴。这是什么?这是男朋友!魏无羡想,跳舞有个屁用。
抱抱取暖,蓝忘机说:“当时没走对……”
“年轻人,总要拐几个弯道,现在也没直了,弯得不能再弯。”
“很卑劣的,利用了雅子……”
“Well done!噫,不要擦我肩上!纸巾,有纸巾,来醒一个……这是什么奇景,含光君流鼻涕……别啊,我这新衣裳……”
抱牢了,就绝不能放过,含光君力大无穷,不要纸巾,要魏无羡。惊叫滚落泥地,更脏了,少年长大,依旧摸爬跌撞,在一起。

“老大了不懂事”,当晚就挨了这训斥。还是人间网路天地线,传来东京都的意思,一通说,让先回大宅。
温情甘拜下风,忙不迭送走二人。本来就是的,蓝宅要走个次男,自然也一堆行李。魏无羡很能想象老头打包好了坐在箱子上干等,吹胡子瞪眼的样儿。
然而有一事没想到。
临行才晓得,叔父大人亲下嘱咐,泽芜君亲自跑腿,已经与全日空交涉好细节,打包了一张琴。

一切就绪,蓝忘机在和式楼,迟迟不出。魏无羡已训过,隔院等着,腹诽:必须一个个进去,轮番打击,蓝氏小学吗?
所有围观群众,依旧面懵心精,做事脚不沾地。一大宅子人,只有泽芜君肯站好了,陪着。魏无羡便也装作若无其事,问上一问:
“据说蓝氏家训,有三千条这么多,绝对违逆不得。那个,在札幌时,叔父与我说过,离开蓝家,就不能承继忘机琴……”
“咳,应是一时戏言。”
“!”
泽芜君笑得好看,魏公子有些不好看,果然厉害。戏言个头啊!一本正经的骗人……

好容易等到含光君白着一张脸出来,正推行李,庭院里青松一震,忽然女声响起,温柔和婉:跟住哩首歌呢,系好多年前……
“蓝湛快跑!”
蓝忘机反应极快,半个字没问,提起最大的衣箱就跑。
“别管那个,抱着你的琴谱匣子,其它我来……”
泽芜君也笑不出了,雅正的蓝宅里,都是那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哩首歌呢就叫做:我一见你就笑。啦——啦啦啦——我一见你就笑,你那翩翩风采太美妙,跟你在一起,永远没烦恼。我一见你就笑……”

疯了。

司机也是个精明强干的,人与货速度堆上,一溜烟绝尘而去,余了满院满街的歌声荡漾,甜美,俏皮。
隔音的后座:“魏婴,解释。”
“我就是,刚才训话的时候,开了下窗户透气,然后,错手按了音量。”
“错手?”
“呃……谁知道叔父他老人家马上就听起来了,这是有多高兴啊,屋里自个儿乐得不行……”
捣蛋鬼才乐得不行,含光君一手抓他进怀:“即刻就能按停的,但是没有。叔父警醒得很,晓得我们要逃,一定起步就赶到窗前,没再动过。”
“是的,一定就是。他舍不得,那是邓丽君啊,他喜欢这个小姑娘,自由自在,大声歌唱,这个音量正好,舍不得不听。”

相当有道理,所以必须嘴一个,以完此篇。
不行,这个番外还有,就是他们在机内放送,还听了一回,戴着耳机笑。从来没有人见过,含光君能笑成这样。
必须相信,魏无羡专门曰过:小湛可以的,他还能流鼻涕,是不是出乎你预料?是不是?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