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卫平捞了钱包外套，又迅速从柜子里拿了换洗衣物，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打了几行字发送出去：余翔，我跟林深今晚就去林离老家，你带人根据罪犯抛尸现场监控留下的外形条件排查F大在校学生名单。结果全部发给我。
    收到对面秒回：知道了。路上小心。
    黄队长随手把手机揣进兜里，跟着林专家一头钻进了保时捷卡宴，油门踏板一脚踩下，顺利汇入车流。
    ······
    接待深平二人的依旧是林世健。
    这个不到五十的男人，身上满是底层人民被生活压榨的裂痕，佝偻的背见到黄卫平出示的警察证以后经不住尽力伸直。大概是无人问津的女儿终于可以得到申诉，他颤抖着手拧开了家门。
    五个小时之前，黄卫平驱车疾驰在通往鄂胡县的高速公路。二十年的昏迷，不知到底是福是祸，既没有带走他强悍的身体机能，也没有带走他缜密的洞察力。他一路追风逐电般熟练地换道避开来往的大型货车，宛如两军交战之际那千钧一发击毙敌方主帅的穿云箭。
    三个人挤进去。狭窄的空间一览无余，被勤劳的劳动人民打理得井井有条。林世健从餐桌的塑料袋中拿出昨天特意新买的一次性纸杯，恭敬地给深平分别倒了一杯凉白开：“两位警官，喝茶。家里从来没人来，我也不怎么会招待。”
    林深和黄卫平赶忙双手接过，连声道谢。
    林深低头抿了一口茶水，瞄一眼黄卫平，后者则低头若有所思着，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嘴唇动了动，打算说点什么，却见林世健一拍大腿，嚷着“哟！看我！小离的东西都让我收着了，我去给您拿。”
    “她妈妈情况本来就不好，知道这事儿后人更加不行了，我怕她看了难过，全收起来了。”林世健从里屋抱出来个纸箱子，说着说着，喉头一软，声音不受控制地哽咽起来。他轻轻地打开放在两位警官面前的纸箱，抚摸着被他亲手放在最上层的女儿的衣物，眼泪还是挣脱了全部的心理防线从满是皱纹的眼角大滴大滴流出，纵横在这张岁月沧桑的脸庞。
    “他们王家的人这是干了天杀的事，老天讨报应来了！”
    确实是报应。黄卫平和林深眼神交流了一瞬，又看向面前这位几近白头的老父亲。
    林深知他心软，只能自己开口把局面引入正题：“林先生，很遗憾警方是以这种方式知道这些惨痛的事实。现在我们初步判断这起案件的罪犯跟林离有关，麻烦请把她在学校的情况具体说给我们一下，特别是人际关系这方面。”林深清了清嗓子，再次拿出掌控一切且不容拒绝的心理学专家派头：“这起案子侦破以后，上报的时候我们也会把林离当年的事作为另一起案子一同上报。学校领导会受到惩处，如果您需要起诉的话，我们也会安排律师。在此之前，麻烦您配合我们的调查。”
    在林深面不改色的套取信息时，黄卫平已经戴上专用手套，耳朵竖得像天线留意着两步以外的问话内容，手上动作一刻不停又步步谨慎地把纸箱里的东西搬出来。到最底下才发现林离仅有的和大学有关的痕迹，他轻柔地将那些拿出——是记录过一些疑似日记的本子，还有薄薄一小沓只用一张报纸包住的照片。
    “小离从来不跟我们说学校里的事情·····”
耳边影影绰绰传来林离父亲因为情绪变得含糊的述说，黄卫平动手一张张翻看着照片。起初的照片显然不是大学时期的林离，小小的身板被爸爸妈妈抱在怀里，手指别扭地比了个耶。
    “我们以前打电话，感觉她情绪不好，她只说学习压力大······”
    往后翻，照片中的女孩就渐渐长大，体态修长，笑容也愈发甜美，两个酒窝缀在脸颊两边，好不天真烂漫。
    “她过年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火车站老远看见我们，开心得不得了······”
    最后一张才终于来到了大学时期，也来到了这个女孩短暂一生的最后一段并堪称悲剧的路途，她站在校门口，周身是大一开学必带的行李，肩上是沉甸甸的书包，可她却张开双臂，像一只飞出了小树来到大森林的小鸟，一派自在轻松。
    “谁知道···是她最后一次回来过年······”
    谁知道呢？
    黄卫平抽出最后那张照片，装进密封袋，郑重其事地打开了那本日记本。文字挟裹着当事人的情绪而来，有惆怅，有难过，有愤怒，大部分的内容都在写王璐，除了第一篇。
    只有第一篇里，叙述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