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寻人
作者:NO.零伍玖玖玖伍      更新:2022-02-09 15:19      字数:1527
——好似昨夜,情深处也挠人……


脂粉去尽,孩子也还秀气着,就是拱肩畏缩,不太像样。
一纸身契拍桌上,魏无羡说:“撕。”
“主人……”
“叫哥。”
“小的不敢……”哆嗦着还想跪。魏无羡只觉脑仁疼,几步转进书房,取了把赤黑的匕首。
“过来,拿着。这我小时候玩的,玄铁铸,锋锐无匹。”
孩子接了去,仍不知所以,大胆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就对了,抬头,挺胸,站好了说话。大道理我也不耐烦讲,玄铁似重,人命似轻,送你短剑一把,就看你这个小羽毛,是想要携重上青云,还是轻易在泥塘里跪?”

无光的匕首,出鞘时幽幽沉沉。
杀器在手,有如依凭,往日里涂脂抹粉的羽公子,提起一身骨头,真就重了几分,可他轻声说:“不望青云,盼能走人间……”

“好!以后你叫莫玄羽。西出城外,是我本家的田庄,雇的庄头姓温,你叫四叔即可。凭这匕首去,读书、习武,从此全由自己走,人间可大着呢。”魏无羡笑笑,将那桌上的身契再拍:
“撕。”
莫玄羽深吸屏气,缓缓取过,一分两半。
“先练匕首,再插吴鸿,由来万夫勇,挟此生雄风。这就去吧。”

打发了小孩儿家,魏无羡回至园中,终于把训人的气势退了干净。少年无赖,直往那盛放的玉兰树一扑,狠捶几拳,又滚倒在地,四仰八叉。
“可上哪儿去找他……”腰还酸,一身的香还在,人呢?

方才送出门外,莫玄羽试问起怎生认错人,魏无羡便说了,只隐去床榻私事。两厢对证,仔细着想,城中几家南馆,确无此人。再说起昨夜里关门的风,更觉古怪,莫不是狐鬼妖魅一类,等等……
魏无羡想,这一条街上,确有两间无人的荒屋,是狐是鬼,夜里再探去。愁的是,昨儿做起事情,只当他是别人对待,说了多少吃花酒学的浑话……
心口一滴泪,更一句“欺负我”,可知他委屈死了。如今赔罪都没处说去,还怕他一气走了再不来。话本子不都说狐鬼爱吃少年郎么?躺平了取我性命也罢。
来啊,来啊……
一时困累,睡去了花落满身……

玉兰枝头立一人,静静地瞧。
昨夜里太过了,委实累着他。方才带回一个俊俏男子,怎的又送走?这是改了主意,不要两个人过了?如此甚好,家里还是一样。动辄拳打脚踢,滚地葫芦,都是从小儿惯的撒娇,好似昨夜,情深处也挠人……
这么想着,耳尖就红。
怕他着了风,一脚踏下,花瓣子漫天簌簌,厚似锦被一般护着了。

半年,魏无羡将城里城外翻了个遍。里正的户册,凡有青年男子都去瞧了,此外什么古宅荒坟黑岩洞,钻一个灰头土脸。
百般找不见。

这日信马回城,向晚也自恹恹。
街上灯火,渐行渐亮,十数个浓妆的姐儿凭栏招,都道好想魏郎,且来坐坐。魏无羡摸一摸身上,往常带的珠钗绣囊绢花儿朵,一概没有,才想起好些日子没上歌楼,只得笑笑,摘下荷包掂了掂,随手往上一抛——
几步走马,莺声燕语的笑闹,也就在了身后。魏无羡收了笑容,只觉寂寞。

这时经了一处行院,两个拴马的门子上前陪笑道:“郎君今日有闲,不来吃酒么?前番吃的好酒,从北边又来了一车。里头人说呢,那酒好烈性的,管是什么冷情的美人儿,几杯醉了也火烧似的,尽去调弄得……”
魏无羡忽的醒了神,抬头瞧清了这家的门脸,原是上回的南馆。
醉了……尽去调弄……
想我平常都海量,可不是独独醉了那一遭,才惹来一个称心如意的?许是那神仙还等着我再醉……
他一勒马,从腰间取了银锭子扔与两人:“把你家好酒,送五坛我家去,今晚就要!余下都赏了!”
“得嘞!好官人郎君,晓事情的孩子可也送两个去?挑那软熟的,真比掐出水的萧山桃……”
魏无羡一鞭子打了回去,只笑骂这狗才好会撩拨,你亲爹今日倒不耐烦这个。踢蹬去了,马上一低头却臊着得意,心道这身上软,还能比我?谁掐过谁知道!
风吹几下,凉了红的脸,又想,果真是酒后才得趣么?一清醒来,人就没了影儿。过了许久,也不知那白衣郎还记不记得,一宿的颠倒温存……
马蹄子踢踏,步步思量,冷地上只见月影追到家门前,人是痴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