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钟/魈空】错位婚姻-7
作者:西文炔      更新:2022-04-03 16:43      字数:5595
钟离处理完大使馆的开馆事宜后第一时间携魈去公子宅邸探望,彼时正值午后,偌大的豪宅静悄悄的,连守门的仆人都在打瞌睡。

他出示了通行证表明身份,顺利跟着执事的指引抵达了顶层的卧房。

“我家大人承蒙您挂念,被送回来后还在昏睡,医生说是普通发热,但高烧不退,需要静养。”执事压低声音,缓声给这个来自璃月的使者介绍。

他不是什么事都往外说的蠢蛋,根据夫人的吩咐和事发时钟离确实足够体贴的安排,足以证明大使馆的人对公子算是亲信,不必太见外。

参与大使馆开馆仪式的执行官本来是代表至冬女皇的名义送上祝福,却意外地当场晕倒,还一头栽进了大使的怀里,当时场面一度混乱,惊叫和踩踏拥挤的人群让本就人声鼎沸的馆口愈加寸步难行。

钟离搂抱支撑着怀中不省人事的达达利亚,连公文都顾不上拿,分散的书页飞了一地,好似在怀里抱了个火炉,滚烫的温度直直烧到体表,和不久前肌肤相亲的灼热一模一样,他在魈和空的扶持下带着达达利亚退离了会场,回到馆中休息室。

“魈,你去让告诉至冬的人不必惊慌,仪式照常即可,空?空!你去找马车,送达达利亚回去,顺便再叫医生。”钟离将沉重的躯体分担在休息室的软榻上,手掌他的覆上额头,确认温度的异常,有条不紊地吩咐道。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跨出了门口,各奔所向,魈以严肃的态度压制了外头对此窃窃私语的人群,而空也找到了送他们来的马车,在钟离的搀扶下把昏迷不醒的达达利亚塞进了车厢里。

“他也许是发烧了,”钟离判断道,“回去的路上不要让他吹风。”

空点头应下,马车一路疾驰回到了宅邸。

在执事和医生的帮助下,达达利亚被安顿在了卧房里,埋在被褥中沉睡,医生诊断后得出了同样的结论,给他开了一些普通的退烧药便离去。

执事认为这里有夫人在照顾,不必轮到他操心,把病中的公子大方地全权交托给空,掩上了房门。

这让空处在一种格外尴尬的境地,他并不太想和这个因为生病昏睡而无意识散发信息素气味的alpha相处,他是个被半标记的omega,又是心有所属,骨子里都透着生理性和心理性的双重抗拒,浓厚的血腥气味萦绕不散,呛得他坐立不安,时间一久,腹中也隐隐作痛。

这是生殖腔中的领地标记在发表抗议,让自己的omega远离其他的alpha。

但是他又不能这样撒手不管,毕竟这是他的合法丈夫,更别说达达利亚其实待他还不错,并没有强迫他做什么不愿意的事。

这显得他好像太没良心了,空怀着一点歉意,在门口透了一会儿气,重新回到房里,别扭地拧干湿毛巾,给达达利亚更换额上的降温冷毛巾。

钟离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空一边抗拒地拧着身体一边伸手给他擦额头的怪异姿势,轻咳一声,低声道:“我来吧。”

他说话的时候,轻轻抬头侧了一下视线,暗示魈就在外面,空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欢快地站起身来,忙不迭把手中的毛巾塞进钟离手里,一溜烟窜出了房门,连感谢的话都忘了说。

不过钟离也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他放轻脚步踱到床边,坐下后开始脱手套,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长年埋没在黑色的手套下,故而苍白得不像话,如女子葇夷,指腹处却格格不入地生着多处薄茧。

他先伸手撩开被窝一角,握住了达达利亚滚烫的手腕,合眼静心稍试脉象,心里有所定论后,旋即又把被角掖好。

这双拿起放下璃月一国安定的手浸泡在寒冬的冷水中,淘洗过一遍毛巾,浅轻地擦拭过达达利亚由于高烧而晕染发红的脸庞。

他在灼热的高温中挣扎太久,连额上用于降温的毛巾都变成了压制他的累赘,沉重地坠着他本就作痛的头颅,仿佛要裂开一般,沉闷到喘不过气。

当清洗过的冷毛巾和冰凉的手指一并拂过脸颊时,蒸发出去的热量好似席卷而来的助力,拉扯着沉沦挣扎的意识从高温中出来,拯救他的大脑。

达达利亚并不喜欢寒冷,也许是自幼在至冬长大的缘故,他见过太多在寒冬中冻死的贫民,参军之后,他也见过因埋伏而活活冻僵在雪地里的士兵,因此风雪在他的眼中如挥之不去的强敌。

所以他怀着战胜寒冬的心境对抗,要以自己的热血当做沸腾的度量,融化至冬经年不化的严寒。

然而他却不得不承认,当这一股与众不同的寒冷降临时,他偏爱其中,他被如清雪般的寒意拯救,慰藉苦痛。

达达利亚倏然睁开了眼睛,由于高温发热,他的眼珠水色潋滟,含着一汪不甚明显的眼泪,把海蓝色的眼睛泡得如同出水真珠。

他模糊对焦的视线终于从昏暗的房间里辨识出坐在床边的人是谁,这个身材挺拔修长的家伙,从轮廓来看就知道不是他的娇小妻子,但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这样照顾他。

“……钟……”

达达利亚瞪着一双眼睛,盯了许久才用干哑到发不出声音的嗓子挤出一个气音,他努力地靠咳嗽清嗓音,念出他依稀记得的名字:“……钟离先生,怎么是你?”

“大使馆的事已毕,我代表璃月前来慰问你的病情。”

钟离丝毫不觉得不妥,他仍在不停地给达达利亚擦拭面部和裸露在外的脖颈,带走更多的热量,让他好受一些,视线忙得没空和他交汇。

说到大使馆,达达利亚钝痛的脑袋才缓慢地想起今早的事,他以女皇的名义前去出席仪式,没想到一头晕在了大使的怀里,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咳……这简直是太丢人了,”达达利亚半是自嘲地嘟哝,“我在开馆仪式上昏过去的事恐怕已经在至冬高层传开了吧,也不知道那些家伙以后要揪着这件事嘲笑我多久。”

他浑身都埋在被窝里,只剩个脑袋脖子露在外面,嘟嘟囔囔地絮叨琐事,无端有些可爱,钟离翘起唇角轻笑一声,宽慰道:“世事无常,问心无愧就好,不必太在乎他人评价。”

达达利亚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看钟离,钟离扭头把温热的毛巾浸泡水中,巧妙地又避开一次对视,这让达达利亚有些不满。

虽然……虽然他现在差不多算是清醒了,理智让他认识到这样独处一室是个不妥的举动,他是个有家室的alpha,还在被其他人如此亲密地照顾,这等同于婚外暧昧,但比起他把空当做心上人的替身给睡了,他好像早就洗不白了。

“……呃,钟离先生,我的夫人呢?让他来照顾我吧,这样……不太好。”达达利亚憋了半天,还是开了口。

尽管没感情,但好歹睡了人家又有了婚姻关系,他还是得有点自知之明的,心有所属是一回事,忠于本分又是另一回事。

钟离闻言擦干了手,开始重新佩戴手套,回道:“阁下的夫人正在客厅招呼大使馆的将官,脱不开身,有事我来就好。怎么,是需要什么吗?”

“不、不是!”达达利亚见说不通,只好直言道,“我已有家室,不应该和你这样亲近,这样不妥。”

钟离用一种奇特的目光扫了他一眼,稍有愣怔才忍不住笑了起来,鎏金的眼瞳满是赞许:“像阁下这样忠贞的alpha倒是少见。”

达达利亚不能理解他的赞扬:“什么少见?”

“璃月讲究保守与礼仪,就算是如此苛刻,在alpha与omega的婚姻上仍然选择一夫多妻制,一个alpha三妻四妾是常态,以贵族为体系的至冬想必也是如此,公子阁下贵为执行官,竟只打算忠于夫人一个omega,”钟离摩挲着下颚评论道,“嗯……出乎意料。”

达达利亚简直要被气笑了,他很是不满地宣告自己的守心如玉,发表抗议:“什么嘛!钟离先生怎么能如此迂腐,竟把我想成那种花心大萝卜咳咳咳咳!……我可是非心上人不娶的!”

钟离无辜地歪头:“阁下现已完婚,恭喜觅得心上人。”

还在发烧的达达利亚觉得自己刚清醒过来就要被气得又昏过去,他自知这个道理是和钟离说不清的,他心里那点事怎么解释出来?

他只好转移话题:“医生来过了吗?他有没有给我开药,我是不是得吃药了?”

钟离不确定地答:“……这个,我还真的不清楚,我去问问空。”

达达利亚看着钟离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口,他在心里混沌地腹诽,这个家伙明明照顾人起来手法娴熟,怎么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又不太会照顾人,可真是矛盾。

他脑袋里灵光一闪,啊,大概是因为他还没有结婚吧,这样的话确实不怎么熟练这种事,这么想他应该是个单身汉?

那他应该是个omega吧,长得漂亮的人不是omega有点太暴殄天物了。

不对,他到底在想什么东西啊!

达达利亚内心自我斗争着,还不忘担忧钟离的未来,这样笨却漂亮的omega也不知道是谁会娶回家呢?

想着想着,他又不禁担心起来:万一他的心上人早就重伤退伍,解甲归田结婚生子去了怎么办?

钟离人还未归,清苦的药味倒是先飘了过来,熏得达达利亚眉头揪在了一起,端着药碗的人到了床前,达达利亚意识不清地脱口而出:“你打算跟谁结婚?”

饶是沉稳如钟离,端着药碗的手也一抖,满是困惑地和达达利亚干瞪眼。

达达利亚一个激灵也清醒了过来,他结结巴巴地调动着舌头,尽量拧走话题:“啊不是!没有没有!我说梦话,不是问你,我想说的是——为什么是冲剂啊,难道医生没给其他药吗?”

“有胶囊,但我更喜欢汤药。”钟离很配合地忽略了前言,诚恳地答。

“这是可以说的吗!药明明是给我喝的吧?”达达利亚理解不了钟离的喜好跟他的药能有什么关系,只能硬着头皮咬住递到嘴边的药碗,吨吨吨几口咽了个干净,生怕与味蕾多接触几秒,然而还是留了一嘴的苦味。

钟离转身放药碗的时候,达达利亚长叹一口气缩回了被窝里,打算好好睡一觉,醒来大概就一切恢复原样了,年轻就是这样自信。

他的一口气还没全部吐出去,张开的嘴就被顺势塞进了一颗硬物,险些咕噜掉进嗓子眼。

好在达达利亚及时用舌尖抵住了,一股清甜的滋味从被苦到麻木的舌尖抚慰了整个口腔,险些出口的质问也融化成甜蜜的咂舌。

“哪来的糖啊?”

达达利亚含吮着嘴里一颗滋味独特的糖,不同于他有时会在弟弟妹妹手里吃到的糖果,过于甜腻的味道没过几秒就变成负担,这颗糖的甜味不重,还带着清淡的花果香,大约不是至冬产出的糖精糖果。

“我的习惯。”钟离如此答道。

达达利亚处在发热状态的脑子没空去思考什么习惯不习惯,只顾着嘟囔这个家伙怎么又用自己的喜好来定义自己,不过这次确实挺合他心意就是了。

躺在床上的病人昏昏沉沉地胡思乱想,钟离就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看他,他的目光里没有什么寓意,柔和得像神明的注视,被这样盯着倒也不会觉得难受,只不过达达利亚心里还纠结着刚才乱想的问题,有些躺不住。

“钟离先生,你还不走吗,一直跟我待在一起不会觉得难受吗?”达达利亚瓮声瓮气地说,“我的信息素有些无法克制吧,会不会刺激到你。”

钟离双手平和地搭在膝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我是个beta,闻不到信息素,不会影响我的。”

这剿灭了达达利亚刚刚的一点猜想,不会beta的话,大概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喜欢他了吧,没准会孤寡一辈子。

他没品地赌咒,要是他的心上人也是个beta,其实更好,这样就不会有人觊觎他了。

片刻之后,钟离深吸了一口气,他起身像是要离去了,达达利亚眨着眼睛跟随他的身形,没想到距离拉远的人毫无预兆地突然靠近,整张脸贴上他的面容,呼吸的气流清晰可触,额头轻碰后果断分开。

他说:“有点退烧了,不错。”

自说自话的人把惊愕到说不出话的病人丢在床上,自行离开,丝毫没有正在照顾人的自觉,好似只是巡视般浅浅临幸一下他,流程过了就走。

达达利亚没滋没味地躺在床上,吃到嘴里的糖好像也不甜了,明明刚刚冠冕堂皇赶人家走的是自己,现在人家真的走了,他又产生了一种被抛弃的失落感,颇为怨念。

钟离关好了门,在空无他人的第三层楼客卧门口敲了敲,魈从里头应声而出。

“该走了。”钟离提醒他。

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从客卧里探头看他的空,应允了钟离的命令,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达达利亚的宅邸,在雪地中缓慢地散步前往路口,等待车夫从马厩里出来。

他们站在细小的雪里,钟离把手缩进大氅里,开口似是无意地谈及:“他不是普通的发烧。”

魈站在钟离的侧后处,没有接话,钟离稍稍侧头,瞥了他一眼。

“你鲜少如此不知分寸。”他的语气颇为严厉地道。

如果说他刚刚是在闲谈,那么这一句就是实打实的指责,而钟离极少会发脾气,能让他严肃起来的,必然是确实戳到了他的怒意。

魈闻声扑通单膝跪地,低头认错:“属下知错,愿听大人责罚。”

能够用于军事的药物必然是经过百般测验,最稳妥也最强效,钟离在实施计划前叮嘱过魈,达达利亚已经醉酒,只需添加极少的迷情剂,让他清醒不过来即可,但爱人与其他alpha新婚的愤怒显然冲昏了这位稳妥副将的大脑,竟敢违抗命令,报复性地添加了大量的迷情剂。

如此强烈的药效对于人体来说有着长久的后遗症,钟离想到过用药后几日内达达利亚可能会稍感不适,但足以忽略,却没想到因为魈的私心,残存的药物让他后患无穷。

幸好来自璃月草药配置的药物,再加上高烧的症状遮掩,至冬的医术科技没有检验出来,否则又是一场风波——这本就足够不雅,闹大后实在难堪。

钟离没有出声,魈就一直在雪地里跪着,膝盖下的积雪融化浸湿布料,又因极寒的天气冻结成块,锥痛刺骨,但魈咬着牙也不敢抬头站起来。

马蹄声由远至近,钟离才再度开口:“也罢,起来吧,他开始退烧了,大约会就此翻篇,切勿再犯。”

魈应道:“属下明白。”

他们乘坐马车回到了大使馆,于一场闹剧中开场的至冬生活第一天总算落幕,钟离窝在暖洋洋的大使馆卧房里翻阅从至冬图书馆里借来的一些历史书籍,魈则在夜色的阳台上放飞与空互通书信的云鹰。

空把一身霜雪的云鹰安顿在天台鸟窝里,给他备上了新鲜的血肉,又吩咐执事多备了一床被子。

由于达达利亚的发烧断断续续持续到晚上都没有好,为防止传染,在征得他的同意后,空选择了分被窝睡,这也算是他的一点小心思。

点燃卧房里的壁炉后,空难得安心地钻进了自己的私人被窝里,准备美美地睡个好觉,可惜也许是因为壁炉的火太旺,卧房里的温度热得让他有些不适应,辗转反侧都没能睡着。

他正欲翻身起床去分拣一点炭块出来,好让房间不这么热,翻身起床的瞬间被从另一个被窝里传递出来的信息素气味引起了注意。

可能是他盖得太严实,床又太大,他丝毫没能注意到达达利亚发烧的情况,本着仁心,空点燃了床头的烛灯,去掀达达利亚的被角查看情况。

他才掀开一角,其中爆发出的信息素气味铺天盖地袭来,呛得空窒息半晌,完全无法呼吸,躺在被窝里的青年双目紧闭,眉头紧缩,汗水浸湿了单薄的睡衣,连碎发都紧贴在面上。

他睡得极其痛苦,更像是昏迷,手紧紧地攥着枕头角,仿佛要把它抓破。

“达达利亚?”空伸手推了推体温高得吓人的丈夫。

他的手腕被人无意识地抓住,仿佛握住了救命的契机,掌心的高温惊得空一个寒颤,他没有立刻甩掉,而是低下头去,强忍不适细细查看,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达达利亚的易感期在高烧晕厥中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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