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钟/魈空】错位婚姻-10
作者:西文炔      更新:2022-04-08 17:11      字数:4576
达达利亚最先思考的是黑色长发这个概念。

他的目光扫视过了一遍在自己眼皮子下排排站立受训的仆人,由于职业装束,女性仆人的头发都被盘起,干净利落,而男性仆人则干脆没有长发,发色也没有黑色。

他的家里为什么会出现一根显然没人拥有的头发——

达达利亚的眼皮倏地一跳,蓦然想到了钟离。

那是一头如女人般保养顺滑的长发,在至冬的冷光下泛着如碳般沉淀的色泽,而在壁炉烛火的暖光源下,却如同琥珀般在发梢隐隐透出棕色。

这大抵是璃月人的特征,古色古香的老城养出极富底蕴的人种,达达利亚没有触碰过他的头发,却不可否认这样漂亮的长发足以让人在回想起来时留下浓墨重彩的记忆,就像钟离本身一样。

他从不多言语,也没有引人注目的动作和姿态,仿佛往人群中一站即是背景板,怎么会令人在回忆那片人群时轻而易举就从中脱颖而出,只烙下他一个人的具体印象呢?

钟离没有过多打理这头堪称丝绸的长发,只是简单地在发根束了一道,服帖地垂在脑后,确实像是很容易落发的样子。

不过……他的头发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床上啊!

达达利亚费解地“嘶”了一声,听得低头站在跟前的仆人们抖了一下,生怕后面接一句惩罚。

钟离不止一次地进过他的房间,况且昨天晚上他还来安抚空,如果频繁来自己的卧室,确实极有可能落下头发,倒是没什么奇怪的。

怎么就被这群多嘴好事的仆人们给传成了出轨的omega啊!

达达利亚不禁一阵恶寒,他实在没法儿把庄重自持的钟离和仆人们所臆想的情妇想象到一起,无论怎么看都是不近人情的模样好吗!

“那根头发是璃月大使的,”达达利亚清了清嗓子,冷声警告道,“他在我病中照顾过几回,应该是不小心落下卷进被子里了,这种谣言适可而止,没有下次。”

站成一排听候训话的仆人们连连点头,为自己的莽撞而感到恐惧,达达利亚没有再和他们计较,扭头一边往宅邸楼上走一边问一旁的执事:“空呢?在楼上吗?”

执事答:“是的,夫人起床后一直就在楼上,现在应该在书房。”

达达利亚“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依照他们这小半月来的生活习惯,约定成俗了互不打扰的生活方式,达达利亚一般都会在办公室处理自己的政务,而空就在偌大的宅邸寻找他自己爱干的事,极少在除了同床共枕以外有主动交集。

他虽然嘴上对那群仆人说得信誓旦旦,心里还是有些存疑,得去找空再确认一下。

他停步在了书房门口,先屈指“咚咚”敲了两下房门以示礼貌,旋即推开厚重的双开门,听见书架旁传来一声乱响,目光所至,空正手忙脚乱地收拾从桌上掉落的书本。

“呃……我吓到你了?”达达利亚挠了挠头,“但是我明明有敲门。”

“啊、啊!没事,是我自己手滑碰倒了书。”

空解释道,他蹲下身子去捡地上滚了一地的书本,鼻尖和耳根有有些泛红,达达利亚往书房里走了两步,才觉察到一股迫近的凉意。

书房的内置壁炉噼啪燃得正旺,空旁边的窗户却是开着的,随着夜幕降临而往房间里呼呼灌着冷风,卷走了温暖空气中仅剩的最后一缕苦茶气息。

“脸都冻红了,还要把窗户开着?”达达利亚哭笑不得,他结合上一次空为了区区易感期就传唤大使馆的行为,得出了这个妻子不太聪明的结论,好心提醒道:“如果觉得壁炉太热了,可以吩咐仆人把炭火烧少点,不需要把窗户开这么大。”

“唔…哦哦!知道了,下次就会了,”空连连点头,抬头问他:“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啊,是这样的,”达达利亚问,“昨天晚上钟离先生进我们的卧房了吗?”

空神经一紧,下意识想否认,又及时停住了嘴。

在常年外交工作中所锻炼出的敏锐让他没有第一时间直观回答问题,直觉告诉他,达达利亚不会无缘无故询问,他的回答一定是具有决定性因素的,所以他必须要更加谨慎。

“欸,是昨天晚上我传唤大使造成什么麻烦了吗?”空以一种示弱的姿态把自己置于错处,实则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这样的示弱手法很容易激起人的自责心理,达达利亚果不其然地摆手解释:“不是这种事啦!是因为仆人们在打扫卧房的时候捡到了一根钟离先生的头发,我觉得可能是昨天晚上来照顾我的时候蹭掉的,又不太确信,所以来问问你。”

空拍了拍胸脯如释重负般道:“吓死我了!我觉得应该也是这样吧?昨天晚上钟离先生确实进屋安抚了我好久,白天也有在照顾你,可能不小心掉的一根。”

达达利亚满意地赞同他的说法:“果然嘛,和我想的一模一样,没事啦!你继续看你的书吧。”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把门也关上,空心有余悸地把手中的书本攥紧,透过被关严实的窗户看外面的漫天大雪,明知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下捕捉到什么身影,浅浅地松了一口气。

好险,幸亏他多心眼反问了一句,这种事得告诉钟离先生才行,空马不停蹄地开始给云鹰写快讯。

魈趁着夜色回到了大使馆,一批被甘雨从璃月送来的国内简讯已经查阅完毕,由工作人员取走送回璃月,钟离的办公室门正半掩着,端坐在办公桌前的钟离眼皮一掀便看见了他风尘仆仆的模样。

“魈,进来坐坐。”

对视的瞬间,钟离平和地开口。

“是。”魈开口应下,进门后把房门关好,并没有坐下,而是站立在办公桌跟前,巍然肃立等候训话的模样。

“不必紧张,不议朝堂,只谈家事。”钟离垂下视线,示意他坐下,又把面前没有吃完的蛋糕切了一份推到他的跟前,“尝尝这个,我添加了一些佐料,你觉得味道如何?”

魈放松下来,他本以为自己偷偷跑出去和空相见的事被发现了要训话——像上将这样聪慧的人,恐怕心里早就有数,才把达达利亚拖延了那么长时间,但他白日因一己私心排挤达达利亚的事却是事实。

即使是表面上所说的放松,魈仍旧本着对上将的敬畏松不下弦,他以一种品鉴的心态尝了一口点缀着干花瓣的蛋糕,先是由于不喜甜食而皱了皱眉,又平展开,中肯评价道:“属下不喜欢这种外国甜点……故而尝不出滋味,倒是因为兰花的香气,有了几分璃月点心的味道。”

钟离喜欢他这种不带口味滤镜的评价,点了点头,又问:“十分为满,能给几分?”

这个问题属实是把魈给难住了,按照他的本心,他不喜欢这种甜腻制品,一分都不想给,但上头的兰花是上将亲手点缀,确实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实在是……太难评价了。

纠结半晌,魈把所有的分数都点在了对钟离的私人滤镜上:“七八分。”

钟离“嗯”了一声,手指轻敲桌面,略有沉吟的模样。

魈等了半天,没有得到下文,他左思右想,搜刮刚刚的对话,每一字每一言地斟酌过去,实在无法从中琢磨出更多的意思,只好开口问。

“属下不明白,大人对此有何深意……请大人明示。”

钟离放空的视线看向他,含着一些笑意:“不,我只是想证明,我在厨艺上确实有些许天赋。”

魈张口结舌,但钟离今天看上去心情实在是很不错的模样,确切来说,比往日所有时刻他所看在眼里的形象都要柔和,他的容貌并没有分毫改变,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一如既往,可他的气质——由内而外所透露的气息都是和以往不同的。

在魈眼中的钟离一直都是操劳的,他像个背负着璃月一往无前的徒步者,从不停下脚步,他坚韧挺拔又无比疲惫,在世人的眼里失去了本身的皮囊,只剩一根让人牢记的骨,是无法弯折的。

战争打响之前,钟离就已经是这副姿态,战后重伤时期更是将内里的磨损无限放大,让魈曾清晰地意识到,身为整个璃月后盾的上将被榨取了太多的价值,他好似要被掏空了,却仍在不停给予。

如今他只是坐在这里,身上所附加的职责仍旧是和璃月息息相关的,可气息截然不同,是怎么样的不同呢?

他停止了被抽取,像是在汲取,被填满和安抚,有全新的鲜活气息在弥补他,他停下了脚步,正在被修复。

慵懒又舒适,像一只被喂饱的猫,蓬松得判若两人。

思索之后,魈还是选择了主动承认错误,他放下餐盘,从沙发椅上站起来:“今天对于公子的态度,是属下感情用事,深感抱歉。”

“人之常情,并无不妥,”钟离如此道,宽慰魈的紧张,“你只需明白‘分寸’即可。”

这个分寸既是魈对于达达利亚的不满宣泄,又是他和空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聊以慰藉的分寸,钟离的一语双关总是这样巧妙又简单易懂,魈连忙应下:“属下明白。”

钟离用一个点头结束了他们的对话,魈忍不住在出门前多嘴:“恕属下多管闲事……大人尽量与公子少接触为好,他毕竟是个alpha,又是至冬人,恐怕会对您有影响。”

钟离对此报以一笑,他谢绝了魈的好意:“无需多虑,白术曾嘱咐过我,他的信息素对我有益,多接触可恢复身体,我自有分寸。”

魈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这句话的信息量,他咀嚼半天才尝试解读出来:“您是说……公子的信息素与您的契合度……”

钟离“是”了一声,证实他的猜想。

魈的拳头不露声色地攥得更紧了,他实在无法理解这样一个在名义上占据了他爱人的alpha怎么又和他最敬重的上将大人契合上,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和他八字犯冲的家伙吗?

“好,属下明白了。”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相对得体的应答,憋着一肚子气关上门回自己办公室了。

正如钟离所揣测的那样,像达达利亚这样年轻力壮的战士身体素质还是十分可观的,过量的迷情剂只给他带来一次绵延的高烧和紊乱的易感期,过后便恢复到与以往无异,算是完美渡过了这一劫。

他让魈传口信给空多盯梢了两日达达利亚,确信他已经能正常处理至冬政务,并没有再请过医生,甚至连药都早早停了,才放心下来。

而达达利亚能活蹦乱跳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络派去璃月的愚人众亲兵,询问他们有关近期的寻人情况。

亲兵传回来的信件中详细汇报了他们的每一点进展:感谢璃月和至冬的大使馆建立,他们可以在璃月的街道上光明正大行走,以驻扎大使的身份和居民自由交谈,可惜璃月港的百姓仿佛和战争割裂非常严重,甚至不太清楚战争的全貌,这是否是因为璃月政府的庇佑太过牢固?尚待研究。

所以他们正在往璃月的郊外探索,更靠近战争中心的至冬边境部分,试图从他们的口中问到有关璃月军队的消息。

达达利亚耐心地看完了整篇汇报,生怕疏漏掉一点希望的信息,但通篇看下来,他只得到一个信息:毫无进展。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把手中的羊皮纸揉成一团扔在地毯上,滚到执事的脚边。

负责递送信件的执事看达达利亚这副模样就知道主人又在为那位不知所踪的敌军烦心,他对这件事的详情并不了解,但在长久的主仆服务中,他大致能够明白,他的主人正在寻找一个战场上的救命恩人。

每每想到此处,执事总是会为他的主人而感到骄傲,如此知恩图报又风流倜傥的执行官,简直占据了至冬alpha的所有优势,他们家的璃月夫人应该为嫁给他的主人而感到三生有幸。

思及此处,执事小声地开口,生怕达达利亚迁怒于他:“大人,我有一个建议,或许能对您寻找恩人有帮助。”

达达利亚正在气头上,他坐回精雕的沙发椅,怒气冲冲地挤出音节:“说。”

“您要寻找的恩人是个璃月军人,证明他服务于政府,那位与夫人交好的大使正是璃月政府的官员,是不是可以问问他?”执事提议道。

达达利亚瘫坐在椅子上,含着一股气仔细思量执事的提议,他的目光从地上的纸团挪到桌面上堆积的公文,又飘到执事的脸上。

他和空结婚的当日,钟离就乘坐着同一辆车来到至冬,能够和两国都相当重视的联姻者同车而行的人想必官职不俗,更别说建立大使馆后,钟离身为大使入驻至冬,身边还配有专门的将官。

空也说过,这是他的上司。

外交官的上司,职位恐怕比他执行官还要高,在璃月政府应当是数一数二的地位,这样的人脉是无法想象的,想从中调查一个军人的信息恐怕是轻而易举。

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

认识到这个办法的可行性的达达利亚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猛拍了一下掌心,面上的忧愁一扫而光,看见了新的希望,欢快地对执事吩咐道:“备车。”

执事连连点头,问:“大人要去哪里?”

“当然是大使馆,”达达利亚的语气难掩心情的愉悦,“既然要求人办事,我可不能怠慢贵客,就让大使体验一下至冬人的热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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