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钟/魈空】错位婚姻-12
作者:西文炔      更新:2022-04-10 18:56      字数:5379
钟离垂下的手从大氅的袖袋里掏了掏,摸出来一个鹅黄色的小巧香囊,在达达利亚的眼皮子下晃了晃。

“阁下大约是在说我的香囊气味吧。”钟离不以为然地道。

“啊?是这个味道吗?”达达利亚有些不确定地绕到钟离的面前去,凑上脑袋仔细嗅了嗅。

钟离指尖捏着的小小香囊上以刺绣纹着祥云图案,在至冬寒冷的雪天下,清冽的寒气顺着淡雅的花香一齐涌进鼻腔,仿佛真的带来了方才所闻到的独特清冽感,却不如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那种滋味不像是一种嗅觉上的甜,而像是生理上的甜,与omega的信息素极为相似,可达达利亚身为alpha,如果刚才那股香气是omega信息素的话,他应当会有所反应,第一瞬间即可分辨出来。

证明那不是omega的信息素。

所以到底是什么香气呢?

达达利亚百思不得其解,摩挲着下颚思考,还想再闻一次:“感觉……不太像,我再闻闻,因为真的很香!”

钟离的手指却往后一收,把香囊收回了掌中,垂回袖子里,拒绝了他的提议:“公子阁下若是喜欢,去找空再做一个就是,何必要抢我的。”

“这种小东西……居然是手工做的吗?”达达利亚惊讶地问。

“当然,璃月的omega都会这样的手艺,不信的话,回去问问空就可以。”

钟离解释完,就要绕过挡路的达达利亚继续往大使馆走,他走得比之前还要急切,大步流星地跨出去,把达达利亚甩在身后。

疾行卷起来的微风拂过面上,达达利亚又闻到了那股过于沁人肺腑的清甜,像是有飘零的雪花被吸入了肺管,途径之处清凉凌冽,挂着梦幻如泡影般一触即散的甜味。

“等等,我又闻到了!”达达利亚追在后面喊,“钟离先生、钟离先生!你再把香囊给我闻闻呗,大不了改日我给你买个更贵的,当做交换还不行?”

钟离不搭理他,把身上的大氅裹得更紧,一边赶路一边斩钉截铁地道:“不行,我已经说过,阁下要是喜欢,就让空缝一个,并不是难事。”

“喂喂、明明我刚刚为你买了那么多书吧,钟离先生怎么这么小气啊!”

达达利亚追上他又被甩去身后,忿忿不平地停下了脚步,在苍茫积雪的人行道上很没礼仪地呼喊,引得路过的行人头来想看又不敢细看的目光,活像撒泼的顽童。

钟离果真翻脸无情,说不理就不理,丢下生闷气的达达利亚,一路快步赶回大使馆,连身上的落雪都没有抖干净,径自去敲魈的办公室门。

他在书店耽搁了太久,故而回来得也较晚,魈已经回到了办公室,疑惑地打开了门,和站在门口稍显狼狈的上将面面相觑。

由于走得又急又快,爬上楼梯的钟离还在喘气,阵阵白气呵在鼻息之间,外头的寒温冻得他鼻尖和脸颊都微微泛红,更别提头发和大氅上的绒毛上沾满融化的雪水,湿漉漉地伫立在门口。

“大人…?”魈困惑地开口,“怎么跟他出去一趟会搞得如此糟糕,找属下是有什么事吗?”

他咬牙切齿地压低声线碎碎念,开了房门迎钟离进来,手脚麻利地揭下钟离肩头潮湿的大氅,给壁炉添加了更多的木炭,又转身去沏一杯热茶,忙得脚不沾地。

钟离把鬓角潮湿的碎发捻开,招呼他:“不必忙碌……我只是有件小事想找你试一下而已。”

魈放下了手里的茶壶,从桌前即刻窜到了沙发椅旁:“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好!”

钟离被他视死如归的表情引得一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需要你释放一点信息素就好。”

魈一个激灵,瞪大眼睛和钟离对视半天,确认他不是开玩笑后支支吾吾地低下头:“这、这怎么能行!实在是太过失礼,我怎么能用这样无礼的方式冒犯大人……!”

“我需要做一些测试,”钟离解释道,“我的腺体好像在近日有所恢复,但不太确定,所以需要试一试是不是真的能闻到信息素的味道。”

魈听完解释后沉默了半晌,作了一番思想斗争,颇为为难地答应:“……那属下、属下愿意配合大人测试。”

“好,那请释放一些信息素吧。”钟离丝毫不含糊,当即命令。

魈小心翼翼地散逸出一些信息素,并仔细打量钟离的表情,随时做好停止的准备,生怕引起他的不适。

钟离神色自若地端坐着,和魈用同样探究的目光对视,他舒缓自己的神经,以一个omega的柔软躯体去接纳来自alpha的信息素,试图从中捕捉和感知。

燃烧着壁炉的办公室静默下来,只有间错的呼吸声还在鲜活,钟离闭上了眼睛,进一步放松他的感官,静心全力地去探知alpha,而魈就在钟离平和的神情中一点点加重释放的信息素。

早在腺体受损之前,钟离就对信息素的感知极其迟缓和微弱,他鲜少能闻到来自alpha或omega的味道,也从不受其影响,好似生来就从世间人情中剥离出来,不染尘俗,受损之后更是直接失去了这项功能。

没有alpha能引诱他的情动,所以他无法理解来自天性使然的甜美嗅觉,除了达达利亚。

在深冬的战场上,他孤身入敌营,探索前方未知区域,扫平潜伏的障碍,并寻着临时驻扎营的痕迹找到了被鲜血包裹的至冬执行官,浑身上下都被苍白的雪覆盖,又因浑身都是血渍又混杂成腥臭的血水。

他理应快速枪决了这个战场余孽,以便前往更多的区域,但他的一时犹豫造就了达达利亚和他的交谈,他得知了这位敌军的身份,又在极端的自信下应允了一场结局早已注定的单打独斗。

他自信自己的身手,并毫无悬念地取得了枪决权,但他并没有自信到连达达利亚的人格魅力都可以忽略。

这样有趣的、骨子里都燃烧着对强敌渴望的战士,他诚实又坦然地面对自己的胜败,无暇赴死,从未在残忍无情的战场上见到过。

战场造就了武神的传说,用无数个阴险卑鄙的手段和毫无尊严的杀戮洗礼出一个脱颖而出的灵魂,钟离唾弃这些,又不得不在其中沉浮,他见的太多,故而麻木,已经不会再有同样的灵魂来碰撞他尘封的心。

直到他遇到了迎接死亡的达达利亚,他嗅到了不一样的鲜血气息,和战场上腐败的腥臭截然不同。

那是清甜的、鲜活的血,来自骨髓或心脏,因为它吸入内脏后还在跳动,撞得钟离的血管都在怦怦乱动。

他在打斗后本该逐渐平复的粗喘变本加厉地厚重起来,钟离难以抑制地重喘起来,以至于握着枪把的手开始发抖,逐渐整条手臂都痉挛到发起抖来,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就像他无法调整平息自己紊乱的呼吸一样。

铺天盖地的清冽白雪气息和至冬边境的雪虐风饕融为一体,从中沁出来自omega特有的香甜,无论多寡淡的信息素都无法掩盖这股从身体里溢出的甜味,昭示着一个omega的可口。

钟离从未这样惊慌失措,他无法相信自己在战场上被一个敌方执行官引诱到发情,仓皇逃离。

然而就在坎坷不平的归途中,正值汹涌发情期而虚弱不堪的武神被紧追的至冬特遣队包围,钟离可以招架他早就习以为常的战争,击杀一个又一个企图取他性命的敌军,却因发情期的敏感脆弱对alpha的信息素防不胜防。

这里的alpha士兵成百上千,立于不败神话的上将浴血奋战,杀出重围,他的腺体和omega的生理构造则因为接纳过多的alpha信息素而不堪重负,被压迫和无孔不入地侵犯,来自alpha独占的天性构造了一场生理战争。

所有聚集在钟离身上的alpha信息素都在争夺自己的一席之地,相互排斥,折磨脆弱娇贵的omega腺体。

天性忠贞的omega怎么能容纳多个alpha?

秘密回到璃月军队的钟离经历了一场他有生以来最痛苦煎熬的发情期,绵延一周之久,然后失去了omega的腺体功能,同时也不再拥有发情期,和beta并无两样。

他刻骨铭心地记得那种被无数alpha信息素侵蚀的感觉,好似有数不清的毒蝎正源源不断地攀爬上他的脊梁,用毒刺深深地扎根在他的腺体上,交融的毒素麻痹神经,他感觉头晕目眩、反胃恶心。

这样的触觉方才掀起一角,钟离就感觉到一股滚烫的胃液顺着喉管针扎般往上溢,火燎燎地刺痛出一条线。

钟离倏然睁开眼睛,捂着嘴干呕起来。

魈吓了一跳,他急忙站起身去开办公室的窗户,把桌上斟好的茶端到钟离面前,试图从上将紧蹙的眉头中获取一些赦免。

“属下有错!属下不该如此放肆!”魈自责地不住道歉,伸出想给钟离拍背的手碍于阶级有别,又缩了回来。

“……不、无妨,”钟离仍捂着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不是你的错,你做得很好。”

魈不敢接话,眼巴巴地看着钟离抚着心口顺了两口气,端起茶杯浅啜起来,紧皱的眉头有些许缓和,轻声道:“我已经能感受到信息素了,虽然并不敏锐……这证明我在恢复,我需要回璃月一趟。”

魈的神经依旧是紧绷的,只顾顺着钟离点头:“大使馆这里的事,交给属下便好,大人放心回去。”

被丢在大街上的达达利亚憋着一股气回到宅邸,没给执事好脸色,一路往楼上走。

出乎意料的是,他推开书房门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气不打一处来,气恼地撒气问:“空呢?出去了?”

执事在后面不住弯腰擦汗:“大、大人,夫人在您的地下军火库。”

达达利亚简直要跳起来似的,火急火燎地往楼下跑:“你刚才怎么不说?他去那里面干什么,不知道有多危险?”

执事吃了一肚子哑巴亏,奈何仆人就是如此不如意,他拿着分内的工资做分内的事,只能跟在达达利亚身后往宅邸地下室跑。

铜墙铁壁的地下室里存放了难以计量的枪械,都是达达利亚平日会把玩的珍藏,在此之前只有他一个人会进来,所以并没有对此立下什么规矩,执事也不敢阻拦看书看到一半突发奇想的夫人。

达达利亚赶到地下室的时候,空正在拆解一把燧发手枪,枪托弹夹和零碎的部件摊了一桌,真枪实弹在他的手里把玩,看得达达利亚头皮一凉。

“空!”达达利亚低吼道,“这太危险了,你怎么能碰枪?”

他看了看桌上散落的子弹,不由一阵后怕。

空正研究地入迷,扭过头不解地反问他:“我为什么不能碰枪?”

“你不懂枪械,如果走火,后果不堪设想,”达达利亚从他的手里接过被拆分的手枪,熟练地快速组装起来,嘴里还在絮絮叨叨,“下次想看,可以让执事给你找几本关于枪械的书。”

空险些笑出声来,他涌上喉咙的解释及时咽了回去,差点就要把自己和魈一起上战场的事说出来,他正是在书上看见了璃月并没有的枪种,才提议来军火库实地查看的。

奈何他现在的人设正是一个秀气的文官omega,只能把和魈的那段禁忌军旅三缄其口,转调应下:“好吧,我知道了。”

空半推半就地被达达利亚带出了地下室,亦步亦趋地往宅邸楼上走。

达达利亚被气昏了头,沉默着走了三层楼梯才想起来自己找空要说什么:“说起来,你会做香囊吗?”

空被问得一个趔趄,差点被阶梯绊一跤,连耳根都红了起来:“……会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今天我在钟离先生那里闻到了一个很香的香囊,甚至想买下来,他说什么都不肯给我,还让我来找你做……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每个璃月omega都会做这种小东西吗?”达达利亚不可思议地问。

“嗯、嗯……”空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为难地扭捏半天,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会倒是会做,你想要的话,我就给你做一个吧。”

达达利亚奇怪地看着他纠结:“怎么了,是很难做吗?”

“啊,也不是……对,就是有点难。”空含糊不清地说,“反正,你要的话我就给你做一个,里面要放什么香料?”

这一问把达达利亚给问住了,他眨着眼睛看空,空就用同样的眨眼看回来,满脸都写着“你倒是说话呀”。

“我不知道……”达达利亚很没底气地说,“就是和钟离先生一样的那个味道。”

空哭笑不得,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那你有没有问钟离先生里面放了什么啊?”

达达利亚答:“好像是兰花……但那不是同一个香囊,好吧,没有。”

他们相顾无言,达达利亚先退一步:“我明天去拜访钟离先生问一问他好了。”

空只能应下:“行。”

然而达达利亚第二天去大使馆的时候,直接被魈拦在了门外,冷声冷气地告知他:“钟离大人因璃月要事,已经回去了,你想来的话再过些时日吧。”

达达利亚碰了一鼻子灰,让空做香囊的计划不得已只能就此搁置了。

钟离乘坐马车在晨光熹微时从至冬出发,到了璃月不卜庐时已经日上三竿。

自他前往至冬常驻后,白术便从孤云阁回到了不卜庐照常营业,彼时正忙着在后院里翻晒干草药,看见钟离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进来时吓了一个激灵,后退两步后又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推了推镜框。

“大人恢复得很好,气色更甚往日。”他当即就有了定论。

“我也深有同感,”钟离道,“所以要劳烦先生帮我检查一下,我的腺体是否已经恢复如初。”

白术把钟离迎进了他的私人阁楼,静心凝神把脉的同时询问:“大人近日感觉如何?”

“我能闻到信息素了,并且似乎也会被人闻到我的信息素,只不过目前来说,程度极其微小,不甚确定。”钟离如实告知。

白术短促地“嗯”了一声代表听到,他沉静下来摸着钟离的脉象,又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后,撩开严实衣领和发辫,检查光洁的腺体。

钟离顺着他的摆弄低头,听见白术在身后以一种贺喜的口吻说:“不错,三部脉举按皆有力,脉来盛而坚实,大人恢复甚好,想必那位与您契合的alpha信息素极为有效,连腺体也在转好,确实有可能会出现omega的正常现象。”

这对钟离属实不算个太好的消息——对于现下的状况来说,他的喜忧参半,心情相当复杂。

一方面,他正是因为没有信息素气味而可以放心地当那个偷天换日的omega,从而不会留下痕迹和破绽被达达利亚觉察,如果恢复了,这样的计划再实施下去,很可能会暴露;另一方面,他作为璃月销声匿迹太久的上将,无比希望能拥有和往日一样康健的身体。

他没有接话,许久才问:“那么,发情期也会重新出现吗?”

“按理说应该会,”白术坐回矮桌对面,“不过大人如果重新出现发情期的话,并不建议使用药物压制,理由您是清楚的。”

钟离颔首:“我明白。”

说罢,白术摸着下颚,一副思考的模样:“不过方才我检查大人的腺体,盈余饱满,一般是与alpha情动结合后才会出现的状况,持续半月之久,慢慢消退,这会有利于omega的激素分泌,譬如维持信息素供应或更易受孕之类的……”

“这也就意味着,大人应该有过一次发情期吧?”

钟离被问得愣怔了半晌,仔细回忆了过往,摇了摇头否认:“不……从上次受伤后,我没有再发情过,许是症状出错了?”

“啊,可能是腺体伤后第一次发情期的表现症状并不明显,功能没有完全,大人本身也不会有太多感觉,被忽略过去了,既然没有什么不适,就不必挂心。”白术总结了这次问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