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钟/魈空】错位婚姻-15
作者:西文炔      更新:2022-04-16 17:57      字数:7174
天还没亮,达达利亚就已经起来敲他们的房门。

魈的精神相当紧绷,再加上军旅生活所养成的浅眠警觉,早在指节第一次叩上木板的时候,他就被靠近的脚步声吵醒,翻身起床穿戴衣服。

他没脱什么衣服,一方面供暖并不完善的驻守站在入夜后零下几十度的至冬边境非常寒冷,另一方面,由于条件的拮据,提供的临时房间是战士们挤出来的两间宿舍,达达利亚和空是众所周知的夫妻,自然要睡一间。

而对外宣称beta的钟离理所当然被认为百搭,和alpha同床共枕并无不妥。

入睡前魈就对这件事做足了心理准备,反复向璃月的神明祷告,这并非对尊敬的上将大人大不敬,只是迫不得已。

好在腺体尚未痊愈的钟离对alpha的信息素感知仍旧是迟钝到近似无效,也没有散逸的信息素,和魈挤在一个狭小房间里睡上一夜相安无事。

钟离从和魈一起挤着凑活一晚的单人床上翻身坐起,他披上常穿的金纹大氅,伸手去撩窗上严实压着的厚布窗帘。

外面的天色黑得和夜晚并无区别,只能看见扑簌撞在玻璃上的白色雪粒,达达利亚在门口看到钟离的举动,连忙解释:“先生别看啦,这里的天是亮不起来的,只有极夜的地方才能看见最漂亮的极光。”

钟离博览群书,故而从广物志上知道世界上存在极昼和极夜的地方,可惜是纸上谈兵,没想到竟会有一天能亲眼所见,实在奇妙。

他们在至冬战士们的热心招待下享用了至冬最原始的早餐,煎烤的冷冻肉和烘焙得有些发黑的切片面包,咸香可口,别有一番风趣,令在场的璃月军人们不由想起了曾经的战争生活。

从驻守站出发前,达达利亚已经早早地跟几个士兵在雪地里忙活半天,直到狗群的吠声穿透房屋,空才按捺不住地第一个冲出去看。

“哇——是雪橇犬!”

空兴冲冲地从楼梯上一路飞奔下去,踩着结冰的雪一个踉跄栽进齐腰深的雪地里,引得在场的男人们哈哈大笑起来。

一向怜爱心切的魈也没能忍住,和平日端庄持重的钟离站在满是积雪的楼梯围栏前噗嗤笑出了声。

达达利亚想伸手去拉他的妻子,又碍于手里还牵着几条雪橇犬的绳,实在腾不开手,剩下的alpha士兵们更是不敢去触碰长官家的omega,一群大老爷们就很没良心地笑看金发的脑袋在洁白的雪里几番蠕动挣扎,才拔萝卜似的站出个白花花的人。

这次连钟离都没能忍住,抬手掩了掩嘴角,好遮住自己太过明显的嘲笑。

空抖落身上的雪,旁边训练有素的雪橇犬看见了,有灵性似的一齐抖起毛来,活脱脱在模仿空的动作。

狼狈的空气不打一处来,他的目光率先飘向了无动于衷的魈,下半个身子还埋在雪地里,就叉着腰大声指桑骂槐:“钟离先生好没良心!!!居然和他们一起笑我!”

此言一出,魈立刻就能从爱人斜视的目光中得知被瞪的人其实是自己,一边公事公办地在嘴里念叨“是属下护卫失职!”,一边脚下打滑地冲下楼梯,把雪地里的空拔出来,细心地掸去尚未融化的碎雪。

“不过,空你竟然认识雪橇犬吗?我还以为璃月从来没有过这种犬种。”

达达利亚忙着继续给雪橇拴绳,嘴里还不忘感叹。

“璃月确实没有,我是在……咳呃!”空干咳了一声,把“曾经和魈在至冬边境战线时见过这种交通方式”咽回去,话锋一转:“……是从钟离先生的科普那里知道的!”

于是达达利亚的视线转移到了钟离的身上:“钟离先生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之前来过至冬吗?”

钟离无故接了一手锅,从容瞎编道:“阁下给我买的书籍已经到了大使馆,随手翻过几页,刚好了解一二而已。”

“如果能让先生对至冬文化了解更多的话,我的钱也算没白花。”达达利亚小声嘟哝了一句,直起忙活许久的腰,用力地拍了拍捆绑好行李的结实雪橇,炫耀道:“好啦!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发了!”

由于驾驶工具的改变,原本配备的车夫被留在了驻守站,取而代之的是自告奋勇的至冬战士,负责同行这一趟旅程。

他们需要往比这里还要黑的雪地里行驶,若非经验丰富对地形了如指掌,否则很容易迷失在黑夜与雪天里。

这无形之中为令人为之心驰神往的绝美极光增添了危险的纱帐,愈是难得的珍宝愈是有千难万险,在浪漫和生死边缘摇摆不定,当真是达达利亚能想得出来与之相配的旅行,把行程中的惊心动魄当作犒劳前菜。

钟离跟随着至冬士兵的指引和魈坐上了同一辆雪橇,一旁的空迟迟没等到达达利亚的身影,忍不住四下寻找起来。

刚刚还在雪地里忙得热火朝天的执行官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好半天才从驻守站的仓库里出来,老远就可以看见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球体。

“钟离先生!”

达达利亚人还没到雪橇边上,呼喊声已经穿透风雪飘了过来,他因急促呼吸而喘出大团的白雾来,氤氲地笑意都模糊起来:“来,这个给你。”

钟离下意识伸手去接,一团黑色的球从他的怀里掉进了钟离的掌中,分量不轻,一股炙热的温度瞬时从指尖传递到整具身体,在雪地里发凉的手指被烫得发热起来,连手套都变得暖烘烘的。

他定睛一看,这并不是什么黑球,而是一个铜制的手炉,比起他在璃月曾收藏鉴赏或是平日使用的昂贵精品,这样工艺粗糙的大黑团子简直只能说是个有镂空的茶壶,没有精雕讲究的图腾,倒是尽心竭力地发着热。

“这、这是……”

钟离分明认出了手中物,还是下意识地喃喃发问。

“先生身体不好,在雪橇上吹一天的风恐怕吃不消,正好听说璃月有能随身携带的炭盆,叫、叫什么来着,啊对,叫手炉,所以来之前临时仿制给你做了一个,可能……可能确实不太好看吧!但能用就行嘛!”

达达利亚喋喋不休地解释,颇为自豪,还不忘在换气间隙眨巴眼睛看钟离的神色。

他在等自己的赞赏,就和前面蹲在雪地上摇着尾巴等候出发命令的雪橇犬一样热切。

……都很可爱。

钟离垂下视线,他深吸一口气,把掌中的手炉又递回达达利亚怀里:“我并没有那样弱不禁风,阁下多虑了,还是拿去给夫人用吧。”

达达利亚把塞回怀中的手炉不容置疑地推了回去,从口袋里掏出第二个更加小巧的黑球来:“我给空也做了一个,先生就收下吧!”

钟离停顿的手愈发坚定地回拒,顺道把魈也一并捎上当借口:“我的将官不喜欢炎热,捧着手炉可能会让他不适,好意我心领了,你自己拿回去用就好。”

没成想达达利亚竟直接伸手揪着魈的衣领把他从雪橇里拽了出来,一屁股坐在钟离旁边,掀开他的披风把手炉整个塞进去掩住:“那我坐先生旁边总可以了吧?”

魈站在雪地里和钟离相望两无言,罕见地没有垮脸色给达达利亚,径自向空的雪橇走去。

“欸欸,手炉!”达达利亚在后面喊。

“不必了,”魈回头冷声呛他,“夫人不稀罕用这些粗制滥造的东西。”

达达利亚悻悻地把手缩了回去,掀开钟离刚掖好的披风一角,把手里小一号的手炉又塞进他的披风下,嬉皮笑脸地拍了拍以示安抚:“那就先生一个人享用两个好了,注意保暖哦!”

钟离又好气又好笑,失语到连嘴都懒得张,默认收纳了这两个滚烫的手炉,在雪橇飞驰中捧住了一把融化不了的温暖,像捧了一颗燃不尽的心。

好像……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恣意地在风中奔跑过了,他只记得马鞍上的战况,刮到脸上的枪火沙尘。

原来寒冷的风可以很舒适,危机四伏的夜晚也可以很轻松,连重峦叠嶂的雪山都可以是好风光。

钟离在纷纷扬扬的白色大雪中颇为享受地合上了双眼,裹进被手炉烘得暖乎乎的披风,于窸窸窣窣的积雪中体验雪橇奔驰,直至高高低低的雪山都远去,剩下平矮的雪路,甚至遥遥可见结冰的无边湖泊,这是他们最后的目的地。

他们已经到了四面环顾都是白茫茫雪原的至冬荒郊地带,逼近最北的边境,连驻守站都没有设立,即使是行驶许久,天色和刚起床时仍然一模一样,黑乎乎地粘在头顶,抹开一滩纯粹的黑。

“现在是白天。”

发觉钟离在抬头看天色后,达达利亚肯定地说。

魈和随行的两个至冬士兵一起搭建搭建帐篷,达达利亚就负责扫出一块空地支起篝火,空也在打下手,倒是钟离像真正过来度假的闲人,思绪放得太空,大多数时间都在发呆。

“哦?”钟离知道他下这个结论前忙得没空看怀表,故而好奇地问:“阁下为何如此判断?”

“这里的晚上,是可以看见银河的。”达达利亚仰起头来,停顿两秒,毫无征兆地仰面倒了下去,砰地一声闷响就不见了人影,吓得钟离都后退一步,慌张地回身去找。

洁白无瑕的雪地上深陷下去一个“大”字型窟窿,达达利亚躺在雪地里,还伸出一只手拽钟离的裤脚:“先生快来!先生,你快跟我一起躺下,给你看个东西。”

可这实在是太……太幼稚和放肆了。

钟离被达达利亚攥着裤脚,他没后退挣脱也没驳回这个提议,垂着视线看在篝火燃烧的光线映射下的年轻人,满脸都是期待和兴奋:“来嘛!快来嘛!”

经过片刻的心里挣扎之后,少年老成所以古板了二十多年的钟离还是被勾起了那一点心底的放纵,深藏太久以至于他忘了自己还是个年龄上的年轻人,被达达利亚诱惑着一并躺在了厚实的雪地里。

出乎意料的是,雪地竟然是温暖的。

钟离感觉到自己在被松软的雪层包裹,这好似一种坠入棉花糖的过程,酥酥软软,被碾碎太多心理防线的硬壳,从而连整个身躯的骨骼都为之绵软下来,是从未体验过的放松感。

他没有感觉到寒冷,或许是因为怀里的手炉刚刚添加了新的炭块,又或者是因为和他并排躺在雪地上的达达利亚太过聒噪,他对此次旅行的热情引燃了整片雪原。

“看这个位置,”达达利亚冲着天空伸出了一根手指,比划道,“等到晚上,这里就会出现一颗天空中最亮的星星,那是北极星。”

钟离也伸出了手,稍稍往他的旁边比划了一个几何形状:“而这里将会出现一排星列,有七颗,名为北斗七星。”

达达利亚侧过头去问他:“七星?那不是璃月政府的高层吗?”

“的确,”钟离大方承认,“正是取名于此。”

达达利亚把他的手推开了,指着北极星较真:“这里是至冬,就看至冬国的北极星。”

钟离却难得地有些较真,又把手杵回去:“阁下,即使你不承认,七星依旧会出现在这里。”

达达利亚和他犟起来了,伸手一把抓住了钟离的手,掰着他的手指指向北极星的方位,固执地道:“即使七星存在,这里依然是至冬,你就得入乡随俗。”

钟离抽了一口气,他没有把手抽回去,紧紧地被达达利亚攥着,指引星星的方位。

在这样寒冷的地带,他们都老实地佩戴着手套,薄薄的绒布手套具有一定的防风保暖性,又不会太过笨重,更因舒适柔软的面料而被日常使用,故而这样内柔外刚的布料亦无法阻挡彼此的体温。

钟离惊觉达达利亚的手其实是冰凉的,他在雪地里操办忙碌,又把手炉都塞给了自己,再年轻气盛也会向气温投降。

而被粗工仿制手炉所悉心温暖至现在的钟离的手却是滚烫的,一股冰凉和一股温热在手掌紧握的时候互相传递,碰撞出微妙的融合。

钟离听到自己在吸音过于良好的雪地里跳动的心脏,他的大脑也随之空洞,窜着无法思考的风,迟疑地想,达达利亚是冰冷的,那么雪地为什么是热的呢?

“先生!达达利亚!食材已经拿出来了,我们要不要先烤点东西吃吃啊?……欸,人呢?”

空兴冲冲地从帐篷边上跑到篝火旁,结果一个人影都没有,茫然地左右张望。

钟离如梦初醒般一个瑟缩,他抽回了手,从雪地里翻身站起来,抖索身上的雪块,回应道:“好,刚好我也有些饿了。”

达达利亚怅然若失地从被两人腻出来的雪坑里坐直身体,看着钟离跟着一脸困惑的空往营地靠拢,搓了搓余温残存的手指,心生一计,大声呼喊:“等等等一下!我还有个提议!”

钟离没有回头,倒是空和魈都往这里投来了视线,满脸都是“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当然,最后达达利亚给他们带来的惊喜也不同凡响,魈帮空转动手上的烧烤签,让熊熊燃烧的火焰能够完美地烤匀每一处肉质,号称为了烤肉而锻炼许久手艺的达达利亚迟迟没有过来一展身手。

“在军队的时候,你就经常帮我烤食物。”空小声地回忆。

“因为你每次都会烤糊,然后吃倒一片士兵。”魈也压低声音回应。

随即他就从空那里获得了一个白眼。

等到冷冻的肉都被烤出滋滋的油脂,他才远远地从冰冻湖泊旁赶来,带着一股寒气。

没等达达利亚开口,空倒是先惊呼起来:“哇!这、这是……鳕鱼!”

“眼光不错哦空,你还认识鳕鱼?”达达利亚一手提着钓竿一手提着鱼篓,一屁股坐在钟离旁边的木桩空位上。

这次可不能再把锅推到钟离身上了,空小心地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上将,火光映射下,他从达达利亚坐在旁边开始就有些皱眉,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鳕鱼的样子,所以空张口就来:“因为这是至冬的特产嘛,我在嫁过来之前看过至冬的介绍,也算略知一二。”

魈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空就在没人看见的地方踩了他一脚。

他们心里都知道这是因为他们曾经在捣毁至冬军队据点的时候缴获过战利品,其中就有被冷冻起来的鳕鱼,因为腥味异常而被空抱怨了好久。

达达利亚碎碎念地介绍:“鳕鱼确实是至冬很有名的特色鱼类,但是很难处理,如果去腥不好的话,会很难吃,不过今天算你们有口福,处理海鲜这方面,我是特长。”

就连坐在旁边的士兵都插话:“在边境待了太久,连口新鲜的肉都好久没吃上了,现在也算蹭蹭公子大人的手艺。”

他们相视而笑起来,一派融洽和谐的场景,达达利亚坐在钟离的旁边把刚刚钓上来在湖边清洗去掉内脏的鳕鱼串在空余的烧烤签上,细心地刷上事先调制好带过来的酱料。

顿时,姜醋的辛辣与海鱼的腥味混为一体,夹杂在荤腥的烤肉和香到呛鼻的孜然粉中,各种气味五味成杂,形成怪异的食物香气,近在咫尺的钟离终于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烤串,抚着心口换气。

眼尖的魈率先发现了钟离的不对劲,出声询问:“先生!这是怎么了,您没事吧?”

他这一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钟离的眉头紧蹙,他顺了顺胸口,又按了按已有饱腹感的胃袋,摇头告知:“无妨,只是不喜欢海鲜的腥味,有些想吐罢了。”

达达利亚还没来得及出声,他就站起了身,向着不远处的帐篷走去:“我已经吃饱了,先回去休息一会儿,你们继续就好,不用担心。”

纵使他们盯着钟离的背影都快把担忧写在脸上了,也没人敢多事去打扰他,达达利亚把手上烤到一半的鳕鱼递给了等饭吃的士兵,扭头扎进了自己和空的帐篷里,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被留在篝火旁的四个人酒足饭饱,此时黑魆魆的天空已然呈现出和早些时间不同的颜色来,散落出斑点的星光,熠熠生辉,预示着已经入夜,如同奇观到来前的铺垫。

钟离在自己的帐篷里捧着手炉假寐许久,胸膛里那股翻涌的恶心感一直挥之不去,折磨得他连眉头都无法放松,直至他的鼻腔里闯入一缕分外明显的血腥味——这是血的味道,却并不腥,不会让他感觉恶心。

相反的是,那股在腹腔里翻涌许久的反胃感随之缓解,像是被什么效果抚慰了,这样的异常令钟离倏然睁开了眼睛。

几乎是同时,帐篷帘被掀开,达达利亚一头钻了进来,和他睁大的眼睛四目相对。

“先……嗯?”达达利亚没料到会是这么个对视,喉咙里的呼唤都卡顿了,“先生……呃,你刚刚吃饱了吗?我带了一点柠檬热茶过来,应该可以止恶心。”

钟离下意识往后退了半寸,想让达达利亚出去,没料想他率先开口解释道:“我已经换过衣服了先生,还在雪地里打过滚,我很确信,身上没有鱼腥味了。”

这样的回答属实是让钟离无法再拒绝了,他往后让了一点位置,微哑着嗓音道:“多谢关心。”

“本来想给先生你看看我的手艺,没想到你会对海鲜反胃,真是弄巧成拙,是我考虑不周了,下次一定吸取教训。”达达利亚把身后的一壶热茶端进来,掀开帐篷门帘,让星罗棋布的天空投射进钟离的视野。

雪已经停了,这样空无旁人的偌大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几个,和遍地能埋藏一切秘密的白雪,达达利亚无比放松地伸了个懒腰,仰面躺进帐篷里,懒散地开口:“你看,北极星已经出来了,位置没错吧?”

钟离懒得跟他计较,把柠檬热茶放置在矮脚桌上,从角落里翻出了一瓶甜酒,摆了上来。

“如果没有吃饱的话,我这里还有些酒,可以一起等到极光出现。”钟离生硬地招呼道。

说到吃,达达利亚的肚子很配合地“叽里咕噜”响了一番,他放远视线看了一眼人影散尽的篝火,没有要动身的意思:“可是为了给钟离先生热茶,还要换衣服,我都没赶得上吃晚饭,先生这里还有其他能吃的吗?”

他撒娇的意味太过浓重,钟离迟疑片刻,还是从行李里翻出了备用宵夜的莲花酥,精巧的木盒摆放在桌上,和开封的甜酒一起,混合出清甜醉人的香气。

“那我就不客气了!”达达利亚眼前一亮,大快朵颐起来。

钟离默许他的入驻,在甜腻醉人的香气里为自己斟了一杯清酸的茶,小口啜饮。

“其实我还是第一次来看极光,虽然我从小就知道这个景色的存在了,”达达利亚嘴里塞着酥脆的面点,话语也含糊不清,不知道是被酒气渲染,还是食物太过搪塞,“一是因为太遥远了,就为了看个天光,不值得我跑这一趟,二是因为……我觉得没有可以一起来看的人。”

钟离确信他有点醉了,不是迷情剂的作用,而是酒意微醺。

所以他才敢接一点平时不会回应的话:“那为何现在千里迢迢过来看?”

“我也不太清楚,就是突然、在一个瞬间觉得值得了,”达达利亚很诚恳地说,“值得……什么值得呢?突然觉得极光很漂亮,值得我过来看一次。”

钟离无法解读这句话的意思,低头把茶杯中的浮沫吹开,被一巴掌拍在了胳膊上,险些打翻。

“快看!”达达利亚的眼睛湿漉漉地泛着水光,好似天上的北极星,他醉醺醺地欢呼:“快看呀钟离先生!极光出来了!”

在达达利亚期待的目光下,钟离放下手中的茶盏,一掌撩开遮挡视线的帐篷帘。

轻盈的、柔软的、绚丽如丝绸般飘荡的光线铺开在繁星点缀的极夜天空上,连之前被达达利亚所较真的北极星都黯淡下去,当作陪衬,如一阵吹不开看不清的烟霭,蒙在属于天空的双眼上,钟离从未见过这样璀璨壮丽的天光。

只有黑白的天空,竟也能绽放出其他色彩吗?

“很漂亮吧?钟离先生,”达达利亚倚在桌边,眨眼都变得缓慢,他断断续续地说:“我之前就觉得……极光这种很难得才能看见的麻烦奇观,只有跟心上人来看才值得……”

“此番成婚后,你带空来看,很是值得。”

达达利亚在迷情剂的作用下很快就醉了,钟离却没有醉,他愈发清醒,甚至比任何时刻都要清醒。

被药物和酒精双重麻痹下的达达利亚努力挣扎着想从钟离的肯定句里找出反驳点,他的心很清楚正确答案,可嘴巴怎么都张不开,他艰难地摇头,却更加头晕,连个完整的句子都吐不出来,只能不停地摇头,代表他的反对。

钟离的目光紧盯在曼妙多彩的极光上,问出了一个相当荒唐的、连他自己清醒过来都会为之感到不耻的问题:“达达利亚,你之前说……非心上人不娶,对触碰其他omega没有兴趣,只需要一个妻子。”

“你的话语如此忠贞,空真的是你的心上人吗?”

可他分明就是清醒的,醉了的人是达达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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