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钟/魈空】错位婚姻-17
作者:西文炔      更新:2022-04-20 19:05      字数:6958
达达利亚醒的时候,被踹了一脚的胯骨还在隐隐作痛。

他躺在被掩得严密的帐篷里,昏暗无光,因为睡姿不正把脸压麻了半边,艰难翻个身,伸腿就蹬到了柔软的布料,他抬起头去看,整个脑壳被拉扯出一条尖锐的疼痛线来,仿佛要把他生生从中间劈开。

他一头又栽回了毛毯上,因宿醉和药物双重作用下胀痛的头缓慢地恢复,听到身畔传来平稳的酣睡呼吸声,他借着一点幽暗的光线,侧头看见了散乱的金发一直蜿蜒到手边。

“空?”

达达利亚试着唤了一声,嘶哑的嗓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连连咳嗽,泛上来一股整夜郁结的酒气,令他忍不住阵阵恶心。

零碎的记忆顺着酒气一齐往大脑上攀爬,达达利亚呆坐在帐篷里许久,才依稀记起自己昨天晚上为了给钟离道歉又是换衣服又是烹柠檬茶,结果错过了晚餐肚子饿了,就着他带来的甜酒吃了半晌,没想到醉成这样,至于聊了什么,那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他费解地“嘶”抽了一口气。

到底是他的酒量变差了,还是璃月的甜酒不可小觑,度数实在太高,连自小在至冬长大把伏特加当水喝的酒量都招架不住?

达达利亚没敢细想自己的糗态,只在记忆的末尾抓到了一点当下这副意乱情迷的旖旎之景由来,那位随行的璃月将官过来给他禀报,说自己的妻子发情期到了,所以他跌跌撞撞地回来了。

再往后的细节,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也许是醉酒后的激情实在不堪入目,连他的大脑都不愿铭记。

这样的动静都没把空吵醒,他仍旧熟睡着,在厚实的毛毯下,被啃咬得不成样子的肩头红斑零落,不难看出昨天晚上的激烈程度,达达利亚长了针眼一般把视线往旁边一瞥,把空身上睡了一夜滑落的毛毯掖得一点缝隙都不留,浑身上下包裹严实。

达达利亚看到了自己的脚边,那是一件空的内衣,吓得他触电似的把脚缩了回来。

他懊恼又痛苦地抱着脑袋坐在原地,想起了自己之前立的誓。

明明打算好不再跟空有这种逾越的交集,怎么还是会像个没见过omega的大淫兽一样,醉了酒就往人家床上爬啊!

他自我劝说了许久,这是妻子的发情期,他作为空的合法alpha,于情于理都该帮他度过,更别说他在之前新婚之夜很不负责地标记了人家的生殖腔。

思及至此,达达利亚一个激灵,俯身爬到空的睡颜旁,颤抖着手指去撩他散落的金色长发,把柔软光洁的腺体从发根的掩盖下显露出来,他这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整颗心都落到了肚子里。

幸好,幸好他还有点良心,牢牢记得不能标记这个政治联姻牺牲品,连牙印都没有留下,如果他在昨天晚上的失智疯狂中把空彻底标记了,那他现在倒还不如死了算了。

帐篷外在后半夜就熄灭的篝火被人重新点燃起来,透过防风帐篷布若有若无地跳跃出寸寸光线,达达利亚被晃了眼,他掀开门帘的一角,天空又恢复成了刚抵达这里的纯色黑暗,约莫是白天,而点燃了篝火的正是那两名士兵。

达达利亚从掀开的缝隙里钻出来,扑面而来的融雪清凉气息直往鼻腔中钻,熟悉又陌生。

回身把帐篷帘掩好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怪异。

这样的雪花气味,和他昨天晚上在情热交缠时闻到的并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缠在了信息素的缘故,又或者被酒精麻痹了一定的思考能力,他自幼就生活在至冬,从未离开过这片雪地,怎么会不熟悉雪的味道?

可他就是觉得昨天晚上的雪和他平日呼吸的每一口雪地空气都不一样,更清冽也更甘甜。

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他牵挂的雪地战役那一日,他和那个敌军交手时的大雪。

也不知道是在跟谁固执地较这个真,达达利亚简直觉得自己是失心疯了,竟会觉得他无处不在,能于梦中近在咫尺,三番五次把毫无关系的空当成唾手可得的心上人。

忙着生火做饭的两个士兵丝毫没有觉察到达达利亚出来了,还在翻烤手上的食物,嘀嘀咕咕地交谈。

“……你也听到了?”

“对啊,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醒来听了好久才敢确定。”

“怎么可能是做梦啊,那么大的动静,昨天晚上我还想找你说来着,结果太困了睡着了。”

“这种事情……我们还是不要讨论了,这可不是我们这种层级能考虑的事。”

“也可能璃月那边的规定跟我们不一样呢……”

另一个士兵对同伴的结论表示赞同,他们相视了一眼,耸了耸肩膀,熟料被达达利亚一巴掌拍上肩头,整个人一个激灵,吓了个跟头。

“聊什么呢?”达达利亚是领兵点将的执行官,又是在军队里朝夕生活过的,自然知道这些长期处在无趣军队生活下的战士有多枯燥,抓着一点有趣的东西能聊上半天。

他对这种事并不反感,相反,他很乐意参与到与下属的闲聊当中。

这两个士兵被问到了头上,自然不敢隐瞒,却并不像平时瞎聊时一样豁达,支支吾吾地不敢开口。

达达利亚脸上的笑意有些褪去了,他把架在篝火上的铁锅搅和搅和,语气有些强硬起来:“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听到了什么?”

最坏的结果应该是他昨天晚上和空解决发情期的动静太大,被这些外人听了去,所以扭扭捏捏不敢开口,但是他们提到了璃月,这显然不是在说他跟空的事。

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士兵小心翼翼地看着达达利亚的脸色说:“禀告公子大人……我们刚刚在说……在说……”

达达利亚不耐烦地眯眼觑他,士兵一个哆嗦,尽数摊牌:“在说昨天晚上听见的声音,我们听见那位大使的帐篷里有做那档子事的呻吟……我们不是有意要偷听的!”

这话听在耳朵里,好一会儿达达利亚才从晴天霹雳般的震颤中回过神来。

他并非不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而是其中蕴含的信息令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因钟离是个beta,所以这两天旅行他都和魈住在一起,他知道魈是个alpha,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们的帐篷里传出呻吟,难道说钟离和魈昨天晚上也发生了什么吗?

达达利亚回过神来半天也不能接受这件事,他实在无法想象一向风华内敛的钟离也会委身于alpha,在他的眼里,钟离大抵是薄情寡欲的标杆,他能想象这样一个男人永远如此冷清地独身一生,却无法想象他愿意和魈上床。

他念头到了这里,顺势转过身去看钟离的帐篷,果真严实地垂着门帘。

达达利亚头脑一阵冷一阵热,他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揣着一股理不直气也不壮的郁气疾步冲向钟离的帐篷,临到了门口,深吸一口气才按着自己颤抖的手去掀厚实的布帘。

他不敢想象自己会看见什么,是衣衫凌乱的两人还是岁月静好的缠绵?

可他的眼睛又眨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他怦怦心脏在迫切渴求的答案。

他需要一个答案,需要一个合理的答案。

他发颤的手指还没碰上门帘,就被人从里面一把掀开了,衣冠整齐的魈坐在帐篷边上,估计盯着达达利亚的倒影已经有好一会儿功夫了,面色不善地上下打量他,防贼一般质问:“想干什么?”

魈掀开的缝隙只够显露他这一侧的身躯,昏暗的光线令他只能看见一个蜷缩的毛毯鼓包,什么都看不清晰。

觉察到达达利亚往后窥视的目光后,他就更像个贼了,魈把门帘往下一压,从整个身后掩过去,这下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达达利亚看见魈穿戴还算规整,稍稍宽了一点心,说:“我来看看钟离先生……为什么还没起床,我们等会儿可以启程回去了。”

“今天恐怕不行,还得再逗留一日,”魈斩钉截铁地否决了他的话,“昨夜夫人发情期,体力消耗巨大,格外不耐受,如果强行启程吹一路寒风,恐怕会生病,应当好好休息一天,明日再走。”

他只字不提钟离,达达利亚就越是抓心挠肝地觉得有鬼,猜忌一旦冒了个头,就瘟疫般滋生起来,按都按不住。

达达利亚强硬地伸手去揭帐篷帘,魈当即一把按住:“你想干什么?”

被达达利亚揪紧的布料和被魈一掌按住的布料从中拉扯出一段绷紧的直线,厚重的防风布在两只手中不堪负重地“咯吱”作响。

他不松手,魈也不松手,两人不动声色地较着劲,面色却不显,非要一派和颜悦色的融洽模样。

“我想看看钟离先生,”达达利亚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已经快要吃午饭了,他还不起床是不是生病了?”

“劳公子牵挂,先生好得很,就不必探望了。”魈不甘示弱,和达达利亚冷声对峙。

魈不给他看,证明钟离有问题。

达达利亚的思维能力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根本无从思考魈刚刚说的一堆,只顾着咬死这一个问题,往牛角尖里挤破头皮地钻。

是不是证明那两个士兵说的是真的?他们昨天晚上真的在极光下度过了一夜缠绵吗?

原来冷清如钟离先生,也早已心有所属吗?

矛盾冲突一触即发的时刻,一只素白的手从内里探出,撩开了被两人死死绷住的帐篷帘,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双方互不相让的力道,钟离一边给自己戴手套,一边倚在帐篷的边缘和达达利亚对视:“我并没有那么娇弱,之前已经强调多次。”

他神色坦然自若,连衣衫都和昨日相见一样穿得平整贴身,唯一显露在外的脖颈干净白皙,没有一点情欲留下的痕迹。

达达利亚脑袋里不知为何而紧绷的一根弦倏地松了下来,他后知后觉地认识到自己刚刚一番操作太过激失礼,这件事本就和他八竿子打不着,他有什么权利管璃月大使的感情生活?

他故作轻松地展笑:“我还以为先生昨天晚上……太累了,或是生病了什么的……”

这话越说下去连他自己都编不完整了,结结巴巴的,好在钟离及时地接住了他的话头。

“确实,”钟离应道,“昨夜和魈看极光看得太晚,故而今早贪睡,起床迟了些,让阁下担心了。”

达达利亚将信将疑,但他更愿意相信现实就是钟离所说的这样:“先生没事就好,我有点担心嘛!”

“说到这个,”钟离的眼瞳和他对视,精明稳重地摆布他的思绪,“因为空突然的发情期,导致你们没有好好看到极光吧?不如再多留一夜,也不枉来这一趟旅程。”

达达利亚连声答应,招呼道:“当然没问题!我先去做午饭啦,记得过来吃。”

他离开的背影和言辞的潇洒成反比,甚至称得上落荒而逃。

钟离凝视达达利亚的背影许久,反复斟酌他的来意却不得眉目,倒是魈在一旁提醒:“……大人,公子这样急切要见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昨夜着实是有些惊险,让两人心有余悸,为了让空身上的信息素散去,魈直至凌晨才将他送回达达利亚的帐篷,而此时一向小心谨慎的钟离并没有在等候,竟然直接睡下了。

如果不是他们三个中唯有魈还醒着,坚持履行到计划结束,恐怕今天早上一觉睡醒,这件事就会全盘败露,达达利亚睁眼就能看见一身狼藉的钟离睡在他的身边。

“应该不会如此,”钟离思量着,“那瓶加了迷情剂的酒他全都喝完了,昨夜并没有清醒的征兆,理应和以往一样顺利,约是在侦查别的东西……”

魈困惑地问:“别的东西?”

“嗯…目前我也没有头绪,再多观察,见机行事吧。”钟离判断道。

空实在是累得够呛,直至傍晚才略有转醒,在钟离的关心下,派魈给他递送吃下一碗熬得浓浓的鳕鱼粥,倒不愧是至冬人的手艺,果真除了鲜香没有其他腥味。

发情的omega夫人备受关怀,到了夜晚,极光又一次在北极星的衬托下显现,流动闪烁,钟离把两个手炉都给了空保暖,达达利亚坐在被捂得暖烘烘的帐篷里,一点看极光的兴趣都没有了。

这一夜的极光他们各怀心思,看得极其无趣,匆匆结束了这场虎头蛇尾的旅程,在驻守站交接,由等候的车夫送他们回去。

他们仍旧在凌晨时出发,被雪雾蒙上的天空竭尽全力也亮不起来,雪比来时下得还要猛烈,铺天盖地往下倾倒,在雪地里艰难前行的马车速度大大减慢,从灰蒙蒙的上午步履维艰到昏黑的下午,他们还在雪原里没走出去。

眼看着就要到晚上,驱车的车夫也感到着急,这样荒郊野岭的地带,常有野兽出没伤人。

问题就在于,怕什么来什么。

达达利亚满心烦躁地在车厢里坐立不安,他总隐隐地从空的身上嗅到其他alpha的气味,微苦的味道让他想起了难以下咽的冲剂,约莫是魈和他这两日一直同行,身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信息素气味。

Alpha之间的相互排斥严重程度会上升到把一个omega分裂至死的地步,达达利亚身为一个生理功能正常的alpha,怎么都无法容忍其他alpha的气味,加上心有郁结,一路行来浑身上下都不得劲。

他不耐烦地掀开了车窗,“啧”地咂了下嘴,整个车厢随着尾音落下猛地一颤。

惯性作用下,熟睡的空直接被从车厢一头甩到了另一头,达达利亚及时伸手一把捉住了他,才勉强稳住身形。

被晃得七荤八素的空迷茫地睁眼发问:“……啊?发生什么事了?”

他并没有问完,面色凝重的达达利亚一手捂住了他的嘴,紧蹙着眉头,用微不可闻的气音开口:“嘘,别说话。”

空被这样紧张的氛围恐吓地屏息凝神,整个清醒了过来。

他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倾听,由于无人出声,又停止了前行,整个雪原都安静了下来,没有车轱辘碾过积雪的簌簌声,没有马蹄的闷响,只能听得到风呼啸着刮过车声的诡异尖响,还有窸窸窣窣的碎响。

突然,一声尖锐拉长的狼啸划破了被营造出的寂静,达达利亚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遇到狼群了,”他一骨碌从车厢中翻身,放开了空,短促地道,“我来解决。”

他从被翻开的坐垫下手速麻利地组装好了复合狩猎枪,如一个真正的战士那样,不容置疑地下命令,稳而不乱:“你就待在车厢里,不要出声,如果有狼靠近,你就拿着这些枪去找魈,他可以救你们。”

空裹着毛毯直点头,看见达达利亚身形敏捷地晃过车厢门帘,消匿在了昏暗的风雪里。

空紧盯着匣子里躺着的数把手枪,他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外头的动静,短暂的死寂后,他听到了愈发刺耳的、如抓心挠肝的一声狼嚎,要撕破耳膜般锋利,连上过战场的他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旋即一声轰鸣的枪响终结了这声狼嚎,震荡出在偌大雪原上久久回音的巨响。

空还没有来得及放下捂住耳朵的手喘上一口气,一阵又一阵、毛骨悚然的狼啸随之袭来,此起彼伏,来自四面八方,由远至近,回荡在空旷的雪地里,狼嗥鬼叫,凄厉又恶心,比四处危机的战场还要令人生畏。

车门被人一把掀开,裹着雪花闯进来的一个人形险些把精神紧绷的空吓得魂飞魄散。

“还有多余的枪吗?”魈半蹲在车门口发问。

“有。”空急忙回答,他把匣子里的枪一股脑倾倒出来,追问:“有多少狼?能应付得过来吗?”

“公子刚刚杀的狼激起了狼群的愤怒,”魈一边组装手里的枪一边说,他没有在车厢里看见达达利亚,唯一的答案就是这个,简短地分析了两句:“狼群基数很大,他一个人杀不了那么多,我得去帮忙,你带着这些枪去大人的车厢。”

这种急切感和战场上的分秒必争一模一样,服从命令是第一要素,空没有心思考虑太多,他把剩余的枪包裹在毛毯里,一脚跨出了车厢,当即和无数双快速闪动绿瞳对视,它们飞速穿梭在飘零的大雪里,伴随着不间断的嚎叫,如鬼魂索命。

一股凌冽的风划破空气,空还没有落地,“砰”地又是一声近在咫尺的枪响,一泼腥臭滚烫的粘稠液体就溅在了他的身上。

“快去!”魈在不远处厉声呼喊。

一只死去了还在痉挛蹬腿的狼就在几丈的地方,如喷泉般外涌的血很快铺开在了洁白的雪地上,空环顾四周,那些原本在雪原穿梭的绿瞳已然骤缩到了附近,连马匹都受惊发出声声嘶鸣。

空矮身疾行,穿过几步雪地,翻身跨上了钟离的马车,带着一身腥臭味扎进了车厢。

钟离端坐在车厢里,从窗户口往外端详,虽然眉尖紧蹙,却并没有冲出去奋战在雪地里的魈和达达利亚那边焦急,他敛声屏气,目不转睛地盯着雪地里穿梭的雪狼,从被枪决的死狼看到仍在虎视眈眈的幸存者。

空小声地说:“先生,我得出去帮帮魈,这些枪就留给您防身。”

钟离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任由他略显生疏地根据前几天从书上看见的科普,现学现卖地组装了一把手枪离开了车厢,加入风雪的狩猎中。

钟离并没有表面上所能看见的那般置身之外,他在过于嘈杂的声响混战中,筛选般滤过一只又一只的狼,最终将敏锐毒辣的目光锁定在了一只在雪原石峭作壁上观的狼。

它发出声声代表进攻猎食的嚎叫,占据最高点,威严且中气十足,将发号施令展现得过于明显。

钟离从毛毯中捡起了一只复合狩猎枪,掀开车门,在车夫瑟瑟发抖的阻止声中毅然决然地走进了被狼群包围和达达利亚等人纠缠的地带。

肆虐的风雪即使在快要靠近城区也没有减小的趋势,反而发狂般要联手狼群把他们葬送在此地,钟离顶着震落的暴雪向与马车停滞地相反的方向走去,有几匹狼看见了这样送上门的漏网之鱼,兴奋地尖叫起来。

最近的魈率先发现了狼群的转向,在过远的大雪里嘶吼什么,企图阻止钟离这样堪称送死的行迹。

间杂的枪响短短地停了一刻,就在此时,一声响亮的、震撼雪原大地的子弹出膛声砰地炸开了,立于石峭最高点的头狼应声倒地。

整个狼群像是受到了无法挽回的创伤,比之前倒下的众多雄狼还要难以接受,冲刺的动作变得犹豫不决,踱步在原地,短促而急躁地发出悲戚的嚎叫,在一声长啸的狼嚎后,倏地调转方向,往雪原深处逃窜。

达达利亚由此才得以脱身,他一身血污,好在没有被雪狼近身,只有溅落的污渍,被喷溅的兽血淋得乌七八糟,因为体力的急剧消耗而粗重地喘着气,手臂因为多次开枪的后坐力被震得发麻。

他累得够呛,回头看见在雪地里孑然独立的男人。

他深知击败狼群要猎杀头狼,但找出头狼需要时间,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选择相信璃月的将官,自己先去做那个拖延时间的人。

或许魈真的做到了,但是他回头望向苍茫的大雪里时,看见了过于熟悉的身影。

那个不告而别的、寻而不得的,在同样纷飞大雪下,裹着一身长袍披风和风雪同行的救命恩人,身姿颀长,当世无双。

这不是在做梦,这是真切存在的。

“你——!”

达达利亚跌跌撞撞地往钟离的方向奔跑,他粗重地喘着气,寒冷刺痛的空气灌进本就超负荷运作的喉管,让他说不出话,一脚深一脚浅,跨过尸横遍野和血流成河,将一切熟悉的场景都复刻,仿佛心上人也触手可得。

他身上的血污滴了一路,在魈和空不理解的目光下一直跑到钟离的跟前去,直到近了,他才发现不一样,记忆中一身雪白到不染血渍的飞扬衣袂是金棕色的披风。

男人转过身,是钟离的脸,眉目神色淡薄,流转的金瞳正在疑惑他如此反常的靠近。

一句原本快要嘶吼出来的“别走”被生生卡在喉咙里,达达利亚在寒风中哆嗦着下唇,他长长地咳嗽起来,怔怔地开口,如梦似幻,毫无理由,与其说是发问,倒不如说是追溯破灭的幻想。

达达利亚伸出的手垂了下来,擦了一把脸上滑落的血渍,想抹清视线。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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