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钟/魈空】错位婚姻-18
作者:西文炔      更新:2022-04-23 17:25      字数:5290
装配的马驹被入侵的雪狼咬死了一匹,车夫把剩下的一匹和另一辆马车并了并,又把车上的行李重新捆扎,抛弃了一个车厢和一匹壮烈牺牲的马,重新踏上回至冬城区的路途。

原本乘坐两人十分宽敞舒适的马车挤进四个人之后就变得拥挤起来,也许是因为之前莫名其妙发问的尴尬,达达利亚罕见地没跟钟离挤在一起,十分自觉地靠着车门,甚至连发情期刚过还十分倦怠的空都没搭理。

空挤在钟离和达达利亚之间,极度的体力消耗和发情期后尚未恢复的疲惫叠加,他很快就在归途的颠簸中再次睡了过去,随着车身的晃动左右点着头。

钟离和魈过于紧盯的视线相交一眼,不动声色地往空的方向挪了挪位置,牵引他倚靠着自己的肩头舒适地睡下。

坐在另一端的达达利亚倒是被钟离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自作多情地往门边上缩了缩。

达达利亚已经对这位来自璃月的大使说过做过太多奇怪的事情,以至于到了这一步他没法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自己三番五次的反常话语,纵使钟离和以往的善解人意一样,他没有追问达达利亚在雪地中的问题究竟有什么含义,反倒是达达利亚自己耿耿于怀。

或许是希望过后的落空太痛,达达利亚在濒死时都未品尝过绝望的感受,所以他在纷飞的大雪中拽着钟离的披风一角,无厘头地问他到底是谁。

他的发问无礼又滑稽,好在钟离并没有对他展露嘲笑,含着一点困惑正经回答:“我是钟离,阁下何故发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更显得达达利亚在无人知晓处独自崩溃的现状荒诞可笑。

钟离还能是谁?

钟离是璃月与至冬签署大使馆协议后名正言顺入驻而来的大使,是璃月政府的官员,是空与魈的上司,是他百般讨好想要从口中获取情报的交易人,他还能是谁,难道他的身份还不够清楚吗?

可他为何如此相似,多次让他产生靠近了心上人的错觉,希望一次又一次地点燃。

就因为那身在战场上唯一一个留下印象的披风吗?

每个人都有穿戴披风的权利,所以每一个背影相似的人都要被拿来当替代品吗?

达达利亚在寒冷的雪原感觉自己的舌根都被冻僵,艰难地呼吸着透彻心扉的寒风,用沙哑的嗓音喘息着转移话题:“……我看错了,我还以为你在车厢里,站在这里的是别人——外面很危险,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要帮忙罢了。”钟离轻描淡写地答,并把手中仍屡屡冒着白烟的枪递送给赶来的魈,用一种无奈的示弱语气说,“不过很可惜,我不怎么擅长战斗,走了这么远,一只狼都没打死,献丑了。”

达达利亚嗫喏地接话:“啊、啊,没事,头狼被杀了,狼群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哦?”钟离十分自然地笑了一下,赞许道,“执行官的实力果真名不虚传。”

达达利亚想说“不”,钟离这样的赞扬明显是把他当成了那个击杀头狼的人,但实际上头狼根本不是他杀的——是谁?眼下这个状况,只能是魈了。

但他感觉自己的大脑里好像被堵了一坨用各种尚未发掘的疑虑而堆积成的冰块,压抑了其他思维动作能力,他最后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狼群突袭的险境是整场旅行中唯一的坎坷,他们一路畅通,很快就从漫天暴雪的雪原走出,天黑之前赶回了已经开始停雪的城区,勉强算是为这一场命途多舛的旅行落下帷幕。

达达利亚回到宅邸后,仿佛被在雪原里认错人的尴尬给打击了自信,在家里闷了小半月都没再去找钟离寒暄,却在近似禁闭的冷静里有了不同于刚开始无所适从的心态。

他让执事找来了至冬地图,根据之前在雪地里遭遇狼群的位置圈出了大致的范围,然后凭借记忆在范围内标记出几个点位,分别是魈和他的位置,以及钟离所在的位置,传唤了愚人众的亲兵手下把地图交给他。

“带人去这个位置,附近的居高点应该会有一具狼的残骸,你们去实验一下,这几个位置里哪个最有可能击杀那只狼。”达达利亚精密地吩咐下去。

如果说怀疑只是一刹那的念头,他这两日寝食难安,对自己一向敏锐的直觉产生了疑问,吩咐下这件事后,他又提笔写信,传给在璃月的愚人众,委托他们在璃月查询有关“钟离”这个人的信息。

他迫切地需要证实自己静默下来产生的怀疑。

像钟离这样兼具沉稳与聪慧的人,即使是作为文官,又怎么会在狼群包围的危险中贸然出行,他去往一个没有庇佑的角落,在群狼的围攻下是必死无疑,堪称愚蠢,钟离绝对不会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

除非他知道魈会及时击杀头狼,这种巧合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他会预知未来?

回来之后,达达利亚把那些在旅行中使用过的枪收回了军火库,除却两把满膛的枪代表没有使用过,三把枪的子弹都是几近全空的,而其中有一把枪只用了一发子弹。

这样种种偶然和疑窦结合起来,达达利亚产生了一个很荒唐的猜测。

他怀疑头狼是钟离杀的,可他为什么要营造出自己并不知情的样子?

刻意塑造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形象在此时就变得极其奇怪,再者说了,一个文官又怎么会拥有这样精准的枪法,只用了一发子弹,一枪毙命,若非经验老道的将官,无人能在天气恶劣和环境影响下有如此准头。

被达达利亚派遣出去的愚人众手下从办公室里走出去,尚未合上的门被执事抵住,在门口毕恭毕敬地询问:“大人,您之前让我送去暗房冲洗的相片,照相馆已经差人送回来了,是要用相册收藏起来吗?还是挑选一些裱装进相框。”

那是他们旅途中用便携式留影机拍摄的一些画面,虽说过程状况百出,但这一生大约只会去看一次的极光不可辜负,达达利亚还是让那些士兵为他们拍了不少留影。

达达利亚稍加思索,道:“挑选一部分送去大使馆吧,剩下的收进相册就好。”

“好的,属下这就……”

“欸欸,我们也好久没有再聚了吧?”

空的声音突然从执事的后面插进来,打断了他的应答,颇为期待地提议:“旅行回来之后,你好像就没有再去过大使馆了,这样的态度转变真的很容易让人多想呢——与其就这样冷冰冰地把照片送过去,不如请先生他们来家里拿吧?刚好可以再聚一聚。”

从旅行回来之后,他们的相处模式似乎如坚冰融化一般,不如之前那般生硬了,有时也能其乐融融地聊上几句,比起之前如坐针毡地应付,两个人都舒服了很多。

达达利亚仿佛被这样提议给刺痛了一样,他抽了一下眼皮,很是犹豫:“……啊,这个……”

空紧盯着他眨眼睛,一点都不给他台阶下:“啊?不可以吗?明明之前你还很喜欢和璃月大使深造两国友谊。”

他有意地咬重一些字音,听上去阴阳怪气的:“没想到执行官对璃月的热情消失得这么快,真是世事无常。”

达达利亚无言相接,也许是因为他对钟离产生了怀疑,这样一层无形的猜忌隔阂令他之前对钟离失言的尴尬无限放大,是连相见都会觉得尴尬的程度,如果他现在见到钟离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好、好吧。”达达利亚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不让他的躲避太过明显,转而对执事吩咐道:“去给大使馆传一份邀请函,请他们明天来吃午餐。”

空心满意足地走了,徒留达达利亚被坑得满面痛苦。

执事将精美的邀请函送到大使办公室的时候,钟离罕见地正在走神,他被叩桌子的声响惊得回过神,看见达达利亚的执事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不知……有何贵干?”钟离礼貌地问。

“这是公子大人差属下送来的邀请函,希望明日可以邀请您与那位将官共用午餐。”执事把之前说过两遍的敬语又重复了第三遍,微微弯腰行了个标准的鞠躬礼。

钟离将执事双手奉上的邀请函接进手里,道:“我知道了,有劳。”

执事出门后细心地轻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钟离端详了手里有着执行官公子徽章火漆蜡封的邀请函,拆开后粗略地看了一遍。

上面用很客套的口吻写了关于在旅途中拍摄的相片已经洗好,邀请他们前去挑选一些并留下共用午餐的话语,确实很像之前达达利亚用各式各样蹩脚借口来找他的样子,可惜这样的拜访在旅行之后蓦然消失无踪了。

没了达达利亚的闹腾,钟离很少见地有些不适应,这段时间处理甘雨整理后派人送来的公文都有些力不从心,时常走神,动不动就觉得疲乏无味。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无可避免地想到达达利亚。

也许他太过依赖alpha的信息素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难道这是依靠信息素来调理修复身体而带来的副作用吗?

钟离暗暗盘算着,要挑个时间回不卜庐找白术问一问这方面的事。

但比起询问,他理所当然有自己的答案,他是如此聪明,怎么会感觉不到达达利亚是在有意躲避他,即使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

或许他的想法是不能摆在正面上来思考的,他午夜梦回时都是达达利亚在迷情剂作用下过于痛苦的摇头,他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捂住了嘴,不能说出过于真挚的言辞,这双手是他的联姻,也可能是其他的什么私欲,可惜这样的揣测没有任何能够站稳根基的答案。

达达利亚会将当晚在意乱情迷时的问答忘得一干二净,他却还记得。

他为什么摇头?

是“不是”?还是“不仅仅是”?

这些都和不可言说的一晚成为埋没的秘密。

钟离不该太过深陷入这场本就是私心百出的计划里,他应该和最初的念头一样,他成全自己的属下,他拥护自己的国家,然后才汲取他自身所用的alpha信息素,达成一个完美利用的循环。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变成了一地鸡毛。

钟离深吸一口气,他把过多的想法和邀请函一起收进了抽屉里。

翌日一早,钟离携带着魈如约抵达了达达利亚的宅邸,空在门口和执事一齐等候,看上去格外开心,马车还没有停稳,就迫不及待地迎上来,招呼从马车上下来的两人。

“先生!……魈!”空眨着眼睛,难以掩饰他的喜悦,“我早就猜到以钟离先生的讲究,肯定要提早一个时辰过来,所以安排仆人们早点等候,怎么样,猜得很准吧?”

“不错,算是被你猜透底细,”钟离点头同意他,微微抬了眼皮,“公子阁下不在吗?”

“啊,他说因为去旅行堆积了太多公文,所以这段时间会很忙,完全没空出来接待,”空不以为然地道,“不过也没有关系,本来就是我提议找你们过来聚一聚的,照相馆送来的相片都很好看,你们可以挑选一点带回去收藏。”

空领着他们往会客厅里走,钟离礼貌地跟着问了一句:“哦?都拍了些什么画面。”

“我大概看了一下,基本都是极光和雪景,还有一点我们在篝火旁烧烤的留影,很是有趣!”空兴冲冲地道。

钟离对留影机兴致缺缺,倒是魈对和空一起挑选相片兴致盎然,两个后辈趴在华贵的精雕长桌上讨论哪张照片好看,空在喋喋不休,魈就在不停地摇头点头,对空的见解发表意见,他就好似一个合理掩护,坐在中间当装饰品。

“这些全都是我们的合影,看不见极光了。”魈把空刚刚挑选出来的几张摆在桌面上,提醒道。

“我知道,我等会单独挑几张极光的,裱进相框放在床头。”空答道,又压低声音窃窃私语,“然后这几张合影,你回去把达达利亚剪掉,就成了我们的专属相片,也可以摆在床头。”

魈听得耳根一热,犹豫着问:“你很喜欢极光吗?”

“极光本来就难得一见,当然要拍照永久留存下来。”空说着说着叹了口气,“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去看第二次啦!”

“昙花一现的美就在于它绽放的时刻,有过这一瞬间便是它存在的价值,不用感到遗憾。”钟离在一旁提点道,“易逝之物当顺其自然,强取豪夺不可取。”

“但如若能有方法把稍纵即逝的东西保留下来,也是一种手段,何乐而不为呢?”达达利亚从楼梯上下来,拔高声音反驳。

刚刚还津津乐道的两个人霎时闭了嘴,只剩钟离和达达利亚对视。

“如果阁下喜欢用这种方式挽留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也算别具一格。”钟离微微眯起眼瞳,在水晶烛灯的照耀下鎏金溢色,坦然自若地和他对杠。

“钟离先生的意思就是赞同咯,我这种方法未尝不可取,是吧?”

在斗嘴这方面,达达利亚肯定是不愿意服输的,还不忘在途中出演完美联姻的丈夫,他踱到了桌边,双手扶上空的椅背,俯下身子亲昵地问:“怎么样,夫人,决定留下哪些照片?”

在场的另外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绷了绷身上的肌肉,空一脸“你怎么突然要来这出模范夫妻的戏码”地睁大眼睛看着达达利亚,魈则是在笑脸和垮起个脸之间无缝衔接,眉头紧缩,起身从椅子上移开,站到钟离的另一边,生怕有什么传染病沾到身上似的。

至于钟离,他无动于衷,侧身一脚踩中了达达利亚站在旁边的脚。

达达利亚眉头一皱,险些叫出声来,钟离快速地抬起了脚,故作惊讶地道:“哎呀,真是失态,踩到阁下了,十分抱歉。”

他顺理成章地站起身来,领着魈往长桌的另一端落座,屁股还没落座,执事一路小跑地冲了进来,慌张地呼喊:“公、公子大人!”

达达利亚收回了按在椅背上的手,抬起头:“说,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女皇陛下……女皇陛下!”执事喘了两口气,飞快地禀报:“女皇陛下的车队停在宅邸门口了!”

达达利亚平地一个趔趄,执事的话音刚落,门口就跨进来两列信使,一左一右推开宏伟的宅邸双开门,马蹄的践踏声和嘶鸣近在耳旁,昭示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再作准备。

眼下这种情况,达达利亚只能毕恭毕敬地迎去大门口,连带着不明所以的空都慌张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跟在他后面迎接他来到至冬国后只在婚礼现场见过一次的女皇。

他在璃月工作的时候就知道这位女皇的手腕和强势,才能令一整个国家的人民都将其奉为信仰,也正因为如此,她身上的神秘面纱太过厚重,必要之事全都由信使传达代劳,从未亲自现身,身为外交官的空在谈判时都没能见过。

这一点倒是和他们的璃月上将极其相似,空想到这点,站在达达利亚的旁边时还悄悄用余光去瞥一旁踱步过来的钟离。

魈眉头紧缩,在钟离耳畔低语了什么,两人神色复杂,被信使簇拥着挤到达达利亚身后。

在齐声的“恭迎女皇陛下”中,华贵的地板上落下高跟鞋清脆的一声“嗒”,美艳不可方物的女皇站定在了众人俯首的宅邸中,她垂眸环顾四周,一眼就看见了如雪松般立于人群之中的男人。

“哦?”至冬女皇发出一声轻笑,婉转嗓音字字清脆。

“摩拉克斯,你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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