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钟】一无所有-20
作者:西文炔      更新:2022-07-30 20:46      字数:6139
钟离被手臂上的阵阵刺痛疼醒,他出了一身冷汗,躺在被拉扯出来的沙发垫上,勉强还算是照顾周到。

不对,他惊醒似的打了个寒颤,顾不得手臂上被尖锐钢筋划破的伤口,撑着手臂从沙发垫上坐起来,用尚未聚集的视线警觉地环顾四周——在他意识尚未完全消散前,他明明记得自己是被绑架的。

来者身手相当敏捷,走到他身后他都没有任何发觉,应当不是什么随便的百姓。

钟离粗略地扫了周围一圈,这是一栋被抛弃的店铺楼,他们在二楼,身后满是被摆设的空衣架,七零八落,落地玻璃窗已经碎得一干二净,完全镂空,寒冷的风夹着雪点往空洞的房屋里灌。

沙发垫被生拉硬拽从灰尘堆里扯出来用,钟离被手臂用力的撕裂痛惊得下意识伸手去护,却意外地摸到了一把被缠好的绷带。

他垂头去看,被割裂的风衣显露出内里的布料,边缘还沾染着暗红的血渍,但其中确确实实是缠好了包扎仔细的白色绷带,十分怪异。

……绑架他的,究竟是……?

钟离还没有来得及作假设,高跟鞋叩在地面上的清脆声响逐渐由远至近,他寻声抬头看去,隐约可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性穿过损坏倒塌的衣架向他走来——待到走近了,他才看清是一名身着蓝裙的璃月女人,清丽的兰花香气裹挟而来。

这是alpha的信息素气味,钟离的腹中同时绞痛起来,他屏住了呼吸,侧过头去,试图用铺面的风雪掩盖掉这股味道。

站在他面前的女人似乎觉察到了他对alpha信息素的排斥,她的视线极快地掠过紧实风衣下被遮掩的孕肚,撇过头去收敛了信息素,朗声道:“……殿下,很抱歉用这种方式把您请过来,但愚人众的家伙们把您看得很紧,若非如此,恐怕错过这次机会,没有办法再和您搭上话。”

她用的是璃月语,且是敬词,钟离迅速在脑海里搜寻着可能性。

没有敌意的璃月人,能知道他的位置,又能有这样的身手将他绑架,兴许是贵族或政场中人,大约是没有恶意,否则不会在他醒来后这么久还对他恭恭敬敬,这是伪装的客套无法欺骗过他的。

“啊对了,忘了作自我介绍,我是夜兰,岩上茶室的老板娘,可能您并不知道其中的底细,但如果是您的话,迟早都会知道的,提前告诉您也无妨。”自称夜兰的女人打断了钟离的揣测,用沉稳的嗓音陈述。

“我服务于凝光大人手下,是和她达成合作契约的政客,负责为她处理一些细枝末叶的政场难题,并不在编制体系内,岩上茶室算是一个伪装的据点,”夜兰说,“想必您也一定知道了王室的内乱,简要来说就是:军臣和护卫军发动了政变后流放了七星,凝光大人侥幸脱逃并找到了我,让我盯梢您的人身安全。”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倒也不算棘手,我跟着您一路来到至冬,本想一直处于暗处保证您的安全,可如今璃月局势有变,不得已我需要提前现身向您寻求帮助。”

夜兰一口气说完,钟离坐在沙发垫上仔细听着她的汇报,神色逐渐严肃起来,蹙着眉头问道:“我离开后,璃月发生什么事了?”

“果然,连您也不知道璃月锁国的事,”夜兰在钟离确确实实迷茫发问时叹了口气,她在空地上踱了一圈,嗓音有些发沉,“就在不久前,璃月王室宣布了闭关锁国的消息,说是为了稳定国内的感染病例,杜绝外来传染者,争取做到国内感染者清零,以这种方式来阻断陨星症。”

“这肯定是军臣的套名命令,可他关闭了璃月港的航线和璃月边境的关口,连仅剩的信号塔也不再与国外发生信号链接,近年不会再开放——我和凝光大人彻底断了联系。”

说到这里,夜兰看上去有些自责:“原本这样小的事情是不用惊扰您的,信号阻隔可以靠搭建格外发射器,但我孤身在至冬,手边没有合适的资源和人力,实在无法做到,只能求助于您。”

只需稍加思索,钟离就可以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陨星症隔断清零,而是彻底杜绝他与璃月联系的手段,把他的生存地位压缩到整个地大物博的璃月都无他立足之地还不够,等把他挤压出去,就立刻对他关闭故土的大门,恨不得永世把他隔绝在外。

他的故土将他拒之门外。

那么如此一想,所谓“近年不会再开放”也就是在筹备上位的机会罢了,挑个合适的时机说执政王操劳过度或是因陨星症不幸驾崩,再将他的死讯一并发散,然后假装泪水涟涟地登上王位,不情不愿地当那个维持璃月继续运作下去的最佳人选。

等到王位的归属尘埃落定,璃月的王权和子民的信任一并稳定握在手中,闭关锁国也可以结束,钟离是再无威胁了。

这个算盘打的倒是好。

钟离稍作思索,他率先问的是:“凝光她在璃月如何?脱逃后伤势有无大碍?”

夜兰摇了摇头,答:“凝光大人逃到岩上茶室时只有大腿和左肩中弹,其余的皆是奔波擦伤,都是可以医治好的,唯有一点危险,怕军臣疑心太重会查到,但纵使如此,想必茶室有她坐镇也不会有意外。”

她这样的说法勉强宽慰了钟离对凝光被孤身封在璃月境内的担忧,同样的,作为偷偷安葬了执政王室的胡桃,如今不能再和她联系,也叫人不能安心。

时至此时,只能祈愿各自有命,能安然无恙地度过锁国的日子。

钟离说:“我初到至冬,还没有稳固下势力,仅凭愚人众执行官对我的迁就成不了大事,我曾给须弥的小组发送了一份邪眼的成分报告,不知为何没有回应,想必中途出了意外,更不能轻举妄动,想搭建格外的信号源……须得再等等。”

夜兰积极应答:“如今我和凝光大人失去联系,一切仅听您的安排,麻烦我会尽力解决,有什么事吩咐我去做,自当全力以赴。”

说到这里,钟离的思路大抵也清晰起来,他道:“那你我便兵分两路,至冬处处都是愚人众的眼线,你行动不便,待到时机合适,你就离开至冬,直接去蒙德找温迪,他与我父王是至交,一定会提供合适的信号源让你与凝光联系上。”

夜兰有些犹豫:“可只让您一人留在至冬……实在危险,公子不像是个好人,万一对您不利,身边无人相助,我无法违背本职。”

钟离的视线和手掌一起落在了被衣料遮掩的肚腹上,他轻抚过隆起的弧度,沉声道:“此事尽可放心,我尚且怀有他的血肉,他不会对我不利,你放心前去蒙德即可。”

夜兰以沉默回答他的安抚,犹豫不应。

钟离知道她仍在纠结,接着说:“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安顿。”

夜兰试探着问:“是须弥的报告传输问题吗?倘若您不放心,我即刻就动身前去调查。”

“不,”钟离否认道,“这件事我会再自行确认,其中牵扯颇多,你若卷入其中则更加危险,需要你帮忙的是在至冬的两名璃月人。”

“嗯?”夜兰疑惑地发出一声鼻音,“还有其他璃月人在这里吗?”

“就在你带我离开的那栋废墟里,居住了两名璃月人,他们大抵也是有背景的人士,不过感染了陨星症,原本想让公子将他们送回璃月,这样哪怕病发逝世也能叶落归根,但看如今锁国的局势……只能作罢。”

“其中一名个子较小的少年名魈,他身上有武人的气质,猜想和你会合得来,他们都受了伤,我领了医生来给他们医治,可惜我不方便时常过来探望,希望你可以能与他们交流上,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他这一番交代出来,夜兰也被勾起了些回忆,喃喃念了几遍“魈”,她似乎在行走政场和军事时听到过这个名字,说不定会是熟人。

“这件事尽可交给我。”她爽快应下。

说了这么好一会儿话,再加上钟离因窒息晕厥的时间,他离开了废墟约有许久,夜兰连忙将掳来的钟离搀扶送回街口,幸好他们仍在商业街中,路途不算遥远。

他们快步走回街口,那块黑漆漆的洞口仍然是寂静的,停在不远处的军车空无一人,司机不知道去哪里抽烟消遣了。

只是走了这一段不长不短的路,钟离明显累得喘不上气,他的面色在寒冬发白的天色下更显苍白,像白雪堆积出的精灵,夜兰临走前停顿看了他一眼,视线又扫过那团在他过于瘦削的身体下隆起到恐怖的肚子。

她压低声音说:“……您看上去并不适合怀孕。”

钟离精致的五官在细碎的雪下白得可怕,他的嘴唇偏薄,如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掀起的眼睫被融化的雪打湿,看上去沉重极了,随时都会阖上。

他浅浅地“嗯”了一声,并未给予看法,夜兰也走得很快,没有多事。

这次医治过程格外漫长,钟离在废墟前伫立等待许久都没有等到他们出来,寒风已经刮得他手脚麻木,生殖腔也隐隐坠痛,他本想进去看一眼,但之前窒息般的黑暗让他心有余悸,只好先行上了车,坐在车厢里等。

待到原本就昏暗的天彻底阴沉下去,钟离坐在车内看过一轮抢购墨镜的闹戏,呼啸的风雪随着夜色降临而愈加肆虐,两名医生才一前一后地弓着腰从废墟里钻出来,他们看上去都累极了,背着医药箱踉踉跄跄。

司机见状急忙从车上跳下去捞住这两个累得虚脱的同伴,把他们裹着傍晚的雪一起塞进车厢里。

他们一进来就带来一股扑鼻的血腥味,钟离在车上休息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身体又开始翻涌,往外挤压着一股熟悉的恶心感。

隶属于愚人众的军医黑色的军服上看不出来什么,和钟离随行的家庭医生就显得格外明显,他的白色医生服上除却在废墟里刮蹭的泥土黑灰,剩下的只有斑斑血渍,有的还没干涸,透着湿润的鲜红。

“……夫人,我们真的很抱歉,请您责罚,我们已经尽力了,但这实在不是我们能医治的。”

坐在车厢里喘匀了两口气,军医率先开口,他重重地低下头去,试图在狭隘的车厢里作出跪地磕头的姿态。

钟离的心蓦然一沉,嗓音也随之冰冷起来:“细说。”

两个医生对视一眼,仍旧是大胆些的军医开口道:“我们在里头医治的两个病人,矮个子的那个还算乐观,只是普通中弹伤,又因为匮乏营养引起了点发炎症状,好在至冬的气温寒冷,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并没有腐烂,我们已经切口取出了子弹,进行了消炎处理,如果按时按量服用药物,一个月后就可以恢复。”

“只是……另一个alpha就严重得多,”军医说到这里都忍不住皱眉,仿佛不忍心直言,“他看上去已经负伤很久,一直都没有得到医治,我们检查了他的血压和粗略肌体伤口,大多都是内伤,内脏受损衰竭,肯定是活不过这个冬天的。”

钟离回想起他在废墟里第一次撞见那个alpha男人的状态,空荡密闭的环境里满是他的粗重呼吸声,肺里像卡了一口咽不下去的棉絮,那时候他就觉得对方一定伤得不轻,却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但他仍然无法相信,试图得到更多的希望:“……已经确认无法救援了吗?倘若将他带出来寻求其他医疗途径呢?”

“真的救不了啊,夫人,”家庭医生开口道,“他的肋骨几乎已经全碎光了,大部分都扎进了内脏里……那是受损到无法通过手术修复的程度,他的腹腔出血相当严重,能在这种情况下站起来行走说话已经堪称奇迹了。”

“唯一能救他的方式就是内脏移植,但如此多的器官,先不说排异问题,人体也承受不住那么多器官更换……女皇保佑,他真是生不如死。”

说着,医生在胸口画了个十字,闭上眼睛默默祷告起来,一脸的痛心疾首。

见惯生死的愚人众军医不忍地将头偏了过去,车厢顿时宁静下来,钟离失神地望向快速掠过景色的车窗,无力感将他从头到脚贯穿,仿佛串在火架上炙烤,他没想到刚要挽救一个流落他乡的同胞,马上就要失去另一个。

他实在太无能了,无论他如何付诸努力,都阻止不了死亡的车轮继续向前滚动,把他所挂念的璃月子民碾成尘粉,如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车厢里的暖气十分到位,钟离只感觉寒冷,他在软椅座位上蜷缩起来,生殖腔也为之冻伤,阵阵抽痛。

医生看见钟离面色苍白地捂住了肚子,急忙发问:“夫人……您还好吗?需要我给您检查一下吗?”

“不必,”钟离倚靠深陷在座位里,他歪头抵在结了霜花的窗户上,拒绝了医生的提议,手掌抚摸阵痛的肚子,竭力将这样突如其来的痛感安抚下去,“是我吹了太久的冷风,有些不适罢了。”

被雇佣的医生无法违背来自主人的命令,更何况公子对钟离的宠爱人尽皆知,他不敢有半分忤逆之意,连那样阴森恐怖的地窖都要硬着头皮下去,在昏暗的烛火灯光下给满是戾气的两个不明人士医治。

好在这一次阵痛并没有持续太久,平稳驶回别墅的途中就渐渐消退下去,钟离被搀扶着送回楼上休息,忙了一天的医生需要把这身满是血污的衣服换掉,故而免去了当日的日常问诊。

比起管家所说的两三天,公子明显忙碌得更久,直至一周后才回来。

公子从至冬宫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见钟离,风尘仆仆的alpha裹着一身冰冷的寒意钻进暖意融融的卧房,钟离卧在一旁的软榻上看书,身上盖着保暖的羊毛毯,眉眼柔软得像是一朵垂枝的花苞。

孕期的孱弱在他放松时难得显露,钟离喜爱穿死板教条的定制衣裳,每一寸都恰到好处地勾勒身形轮廓,因此他怀孕后的衣物都无法完全套上,只能勉强遮掩,当他在家中穿着被要求的宽松睡裙,便可罕见地窥见他身为omega的一面。

像投射在玫瑰身上的聚光灯终于从荆刺上挪到了娇艳欲滴的花瓣,公子目不转睛,投身到钟离的身边,想给予他一个久别的吻。

被惊扰的omega配合地抬起头,用温热的唇接纳一个冰凉的吻。

公子外出后经常这样回来,钟离已经对他会带回来的寒意习以为常,并顺手将下滑的毛毯往身上拢了拢。

“我在路上问了医生,他说你缺乏alpha的信息素,我就赶紧回来了。”

公子脱掉了手上的手套,把微凉的手掌搓热,一点一点抚摸毛毯下隆起的腹部,又将钟离抱进怀里,啃咬他的后颈。

本就慵懒的omega在腺体的充盈感中愈发绵软地倚靠在alpha怀里,公子心满意足地搂着他,反复舔舐被咬出血珠的软肉,像是在品尝一块上好的珍馐。

钟离难受地推了推:“这是分开的正常反应,不必挂心。”

“你知道他还跟我说了什么吗?”公子的手臂搂得很紧,钟离无法推脱,只能依在他的怀中承受。

公子附在他的耳畔,用逐渐热起来的气音说:“他说你疑似有产前抑郁。”

钟离的脊背倏然一紧,连手上握住公子手臂的力道都变得生硬起来,他的语气微冷:“那是莫须有的诊断,我的心境如何我自己最清楚,倘若连区区怀孕都会令我无法承受,我便无格成为璃月执政王的继承者。”

公子埋在他的颈肩“噗嗤”笑了起来,嗓音满是戏谑:“我不过是随口一提,不要这么紧张嘛!我可是很相信你的。”

钟离听他在耳畔笑,只觉得发冷。

也许是在玩笑之余仍然记得医生所说的疑似,又或许是阔别许久的想念,他们在夜晚的被窝里点燃了爱侣间的炽热,浓郁的alpha信息素温柔却富有侵略性地将孕期的omega包裹起来。

早晨被咬破的腺体还在作疼,只有被滚烫的舌尖舔舐过时才会带来近似自虐的快感,钟离顺服地侧过身子,任由公子伏在他的身上吸吮他的腺体,将更多的信息素带给他。

原本令他万般排斥的海水在久而久之的相处下温水煮青蛙,竟然也成了可以接受乃至享受的气味,钟离到了床事的旖旎时分便要把眼睛眯起来,他的身形比公子要小,被压在身下时刚刚好可以抬眼看见他的下颚,熟悉的线条像极了阿贾克斯。

钟离就此吸毒上瘾般地沉醉,他爱恋地伸出软热的舌尖舔舐公子的下颚。

这难得主动的行为很讨公子欢心,比起自暴自弃式的献身,钟离只会恰到好处地给予一点甜头,这让他的推拒都变得色情不已,钓得公子晕头转向,恨不得死在omega的身上。

被信息素催化的omega出水会很快,公子亲吻着乖顺的妻子,手指抚过鼓胀的胸乳,从圆滚滚的肚腹上滑去他的腿根,钟离很听话,他只穿着一件睡裙,连内裤都没有,手指轻而易举就可以插进他的腿缝。

但比起方才亲吻的主动,当手指插入湿软的穴里时,钟离忽然又变得勉强起来,汗湿的手掌按着公子的手臂,不让他动作。

“怎么了?”公子亲吻他,感觉到钟离的鬓发都湿透。

“…疼,”钟离的声线隐忍发颤,他艰难地挤出一个字音,生怕被公子责罚似的,又补上一句:“等等,让我适应一下。”

话音落下,在战场上历经生死的公子敏锐地捕捉到一丝腥甜的气味,这气味太熟悉了,连omega的信息素都盖不过去,他当即有了一点不祥的预感。

他翻身从钟离身上起来,手脚利落地打开了床头的水晶灯,在柔和的灯光下,公子摊开自己的手,看见手指上挂连着艳红的血浆。

“……钟离,”公子惊叫起来,他将半褪的衬衫拢上肩头,慌乱地扯过一旁的被角擦拭钟离的腿根,尾音和手都在不住地颤抖,“你在流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