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小落化成了一条白龙遨游于南海,懵懵懂懂不知天地无情,也不知红尘难了,只知傍晚时分南海景色最为怡人。
蓝色的海水环绕四周,隐隐透着夕阳的光辉。小落游累了,便任着海水将自己淹没,不知不觉中闭眼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甚是奇怪的梦。
梦中小落化成人形,游上了海岸。岸上有一个人等了他千年,对他诉说着千年前的故事。
听罢故事,小落便醒了。醒时,他已褪去一身龙鳞,化成了一位少年模样。从海底慢慢往上游去,不觉竟到了岸上,一跃出水,却只见满岸寂寥。
天色渐晚,小落坐在岸旁望着天际,不喜不悲。
忽然,后颈一凉,一把剑抵在他身后。慢慢回首,小落看着那位仗剑之人:“你……是要杀我?”
“你为妖龙,我不杀你,杀谁?”那人生得好看,皱眉时也没有杀气。
“你知道我是妖,那便是知道我是何人?知道我的过去了?”小落起身迎着利刃,却有几分兴奋。
“知道!”
“那能否告知与我?”
“告知与你,你便让我杀了你?”仗剑之人挑眉一笑,有些许的调戏之味。
“好!”
“哦!”那人似是一惊,可还是记着方才所言收回了剑,在小落身旁坐了下来。
“你叫小落,是南海一条妖龙,活了近万年。
九千年前,你初化人形,便遇见了天界太子下凡捉拿凶兽。那太子本想着先将凶兽斩杀,再将你一同收了。却不料被凶兽弄的重伤,被你所救。
太子气傲,虽对你抱着感激之情,却碍于情面不肯表达,便留了一把宝扇当做谢礼后,悄悄回了天界。
你看着那把宝扇以为是太子遗落。那时,你不识天界太子,便寻遍了整个凡间,最后无果,只好一直等在南海,只为归还宝扇。
两百年后,那太子又下了趟凡,他与你离别后一直记着恩情,便又去了南海。
与你相见后,太子得知你竟为了归还宝扇在南海等了足足两百年,竟笑得不可收拾。
你说:‘有什么可笑的啊!阿衡?’
太子说:‘笑你可爱!’
这么一句玩笑,你便记了千年,对着那太子一往情深。即使得知他是天君之子,神妖殊途,可还是不离不弃。
太子被你那股倔劲弄得头大,可渐渐也在心里留了一块儿温存之地于你。
太子背着天君下凡,陪着你做了千年夫妻。
‘小落,你愿与我长相厮守,共度祸福,永世不忘彼此吗?’
‘小落愿意。’
你们二人情深意长,可千年太长了。太子终究还是回了天上。
太子把你藏在凡间,每三年下凡与你相见,生怕天君发现你,将你夺去。
可天君不傻,一怒之下把你们二人押上天庭。
天君想杀了你,太子不肯,死命护着,最后带着你一起逃下凡。千千万万天兵追着你们二人,你不想看着心爱之人为了自己与至亲决裂,独自封了法力去了南海。
太子找呀找,眼看已经到了南海。却被天兵活禽了去。
你自封法力躲在南海,想与那太子一刀两断,从此再无瓜葛。
太子被抓后,天君命他禁足自醒两千年。一日不见你,太子便觉得如隔三秋,怎么能安度两千年禁足。他前前后后废了万年修为闯出了结界,逃去南海去见你一面。
谁知南海也被天君设了十重结界,修为全无的太子已无力冲破。只能在结界旁声嘶力竭地唤你,喊你。
事实上,太子一到南海之界,你便知晓是他回来了。可你早已断了对他念想,虽有不舍但还是咬牙不与他相见。
你在远处望着他。太子一身素衣,披头散发,身上全是破界时的伤痕。
他喊着:‘小落,你出来见见我啊!我想你!你若是怕父君伤你,那便远远的跟我说句话也行!’
你哪儿是怕天君伤你啊,你是怕天君盛怒之下把太子废了,把他丢到凡间,任他化作一摊烂泥。
在你心里,太子是最亲的人也是最远的人。他只能是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太子!只能是世人口中的英雄!决不能是个为情所困的废物!
太子再被抓回天界时,你也没有现身。只是在远处默默流泪望着。
再回天上时,太子已不再嚷嚷着你这个心上人,也不念着下凡去。而是一心一意修炼着,疯了一般修炼。
又是千年,你在南海躲得已经麻木,脑中只剩了那太子的容貌,你想见他,可不敢。所以一日一日地犹如死尸般任着自己沉落与南海之水。
后来,天生异象,天君陨落,太子继位。凡间的妖物纷纷作乱,千万天兵天将也敌不过那些走火入魔的妖物。
天君一死,十重结界亦不再。你生性善良,不愿看着妖魔生灵涂炭,便出手帮着天兵斩杀妖魔。一位天兵认出你是当年老天君苦苦追杀之人,便上天庭禀报了已贵为天君的太子。
太子得知你已出南海,虽心灰意冷,可还是对你念有旧情,下了凡。
你杀着妖魔,可你忘了你也是只妖龙,嗜血过了一定的界限,也会堕入魔道。
当太子下凡与你相见,你已是半魔。可你还是强忍着魔性,斩杀妖魔,拯救苍生。
‘小落!’
‘阿衡?你怎么来了。快走,你是天君,莫让那些妖物伤了你!’
你万万没想到,太子与你会是在战场上重逢。你没有欣喜着抱住他,也没有抱怨着与他赌气。而是担心着他是否会伤着。
‘你为何不见我?’太子怨道。
‘你是太子上神,我是妖。’你说。
‘就为了这个!你便弃了我!!’
太子甩袖离去,你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可一只妖物直冲太子而去。你瞬身去挡了那妖兽一剑,这一剑刺下去伤不了太子,也伤不了你。可却让你活生生地入了魔。
太子想救你,可为时已晚。别无他法只好把你带上了天界,他找了世间最好的神医,最好的药材救你,可你虽恢复了神志,却永远只能当一个魔,再无飞升成仙的可能。
后来,太子当着天界诸神的面娶了你。可天界哪能容一个男子,容一个妖魔做天君之妻。
太子新继位,朝中自然有谋逆之人。
那日,反贼逼宫谋反,欲杀了太子。众天兵早已是他们麾下的走狗。你把太子护在寝宫中,独自迎战反贼。
整整战了三天三夜,你杀光了反贼,自己却被弑神之过反噬得不成人样。等太子破除你所下之结界,你早已化成原形,不省人事,失了修为,失了一生的记忆。
太子为了能让你记起以往,便把你又送回了南海,让你不收尘世所扰。”
说完故事,早已落了日。
“后来,太子怎么了?”小落好奇地问道。
“太子留了一个分身在天上。自己在凡间找可以医治你的药材。”仗剑人笑着站起身,拔出剑,“好了,我该杀了你了!”
小落看着那人剑已拔出鞘十之七八,便退了一步准备跳入海,可谁知那人又来了句:“算了,今日累了。不杀了。!”
道着,那人把手中长剑一收,剑连刃带鞘化成了一把扇子。那扇子珠光宝气,一打开正面还写着一个“衡”,那人一翻面,后面竟画了一条栩栩如生的白龙。
那人扇着扇子转过身,慢慢走远。小落觉着有那么一瞬,似乎看见扇子画龙的那面,写着一个小小的“落”字。
皓月清辉慢慢撒下,那人懒懒散散走在海滩上,嘴里嘀咕着:“人生在世,每日能与你一见,即使不再相识,也算是一种福气!”
那一年,阿衡下了凡。与那小落天长地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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