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主任，市里的会是两点半，您休息会，出发前我来叫您”　

　　叶菱将手里的资料放在覃时桌前，说完踮着脚尖慢慢朝外走，办公室的木地板和高跟鞋接触发出的声音在正午时分尤其刺耳，而覃时喜静。

　　午饭后覃时有眯一会的习惯，一般情况也睡不着只是养精蓄锐，今日叶菱刚关上办公室的门，覃时便倚在办公椅后背睡着了。

　　始终看不清的脸再次出现在梦里，午觉虚虚实实覃时尚且能听到叶菱在和司机小刘谈论中午吃的红烧带鱼，也能感知到梦里的人触手抚上他的脖颈，覃时想伸手去抓却动弹不得，只有潜意识里小幅度晃动着，避免那只手在危险的脖颈处继续触摸。

　　挣扎似乎起到了一丝作用，能明显感知到那双手逐渐下移，沿着衬衫一路抚摸，小腹升腾起热浪，在秋风四起的室内竟觉得燥热无比。

　　“不要”覃时知道他根本说不出口也张不开嘴，温热的大手沿着小腹一路下移来到了比脖颈还危险的敏感地带，停留在此。

　　覃时又听到了叶菱的说话声，就在隔壁的办公室，此时触摸的感觉依旧真实，甚至能感觉到下半身不该动的地方缓缓抬头，预感再不醒可能真要出事，覃时拼命摇晃着脑袋，强行睁开了眼。

　　办公室外面也没了声音，许是都去午休了，覃时茫然的望着四周，低头时裤子已然撑起不可思议的高度。

　　覃时打开办公室的门，双手向后拢着头发朝卫生间走去。到了秋日阳光就比前段时间顺眼了许多，射进卫生间的光线自带柔和的光，覃时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人已不再年少，体制里摸爬滚打远这么多年，比同龄人要沧桑些许，加上平日里刻意装扮成熟，头发向后拢着，不近视却总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平添几分冷肃。

　　市招商局组织的会议，覃时作为开发区管委会的小小主任，自然来的早，坐在最不显眼的角落降低存在感。G市六个区，前几年开发区招商行情最好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副主任，这几年东湖新区显然是政府重点打造区域，大型外企，旅游，地产招商政策也比开发区政策要好，现阶段除了低调做人，保住现在的职位，覃时暂时不敢有其他想法。

　　黑皮笔记本记录着领导的发言摘要，覃时的字在高中时就已经在学校出了名，闲暇时间也喜欢摘抄，临摹，近几年的字较之前更苍劲有力。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钻进覃时的耳朵，听进去的同时手下已经将这几个字记录在了笔记本上，厉惟峥，这样少见的姓氏和名字，重名概率很低，覃时猛的抬头看向发言的人，是东湖新区的徐庆春主任，也才35岁的年轻干部，正慷慨激昂的介绍新的招商引资对象。

　　奕衡集团，原C市本土企业，这几年业务迅速扩张，不单做出口贸易，现在涉足地产和旅游多个行业，更是这一批G市重点招商引资项目。

　　覃时写字的手微微颤动随即恢复平静，这些年关于厉惟峥的消息少之又少，奕衡集团是各区域都在争取的重点项目，听徐庆春的意思现在的奕衡集团负责人是厉惟峥，他怎么会来G市？甚至更加卑劣的想，如果厉惟峥真的是奕衡集团主事人，那他们开发区是否也有机会再去争取一番？可是，凭什么呢？

　　会议结束以后覃时和招商局秦局长打了个招呼夹着本子推门出去，呼吸到新鲜空气肺部重新舒畅起来，叶菱快步走了上来接过覃时手里的笔记本，两人一起准备去停车场。在市里开会他还不够资格将车停在正楼门口，可刚一转弯覃时的脚像被粘在地面，挪动不了分毫，厉惟峥和徐庆春就站在拐角的亭子里说话。

　　覃时脑子轰得炸开，厉惟峥的身高在高中时就是全校最高的，毕业后又窜了几公分，虽然厉惟峥一直对外说自己只有189cm，可覃时觉得一定超过了190cm，光是站在他面前就是死一般的压制。

　　有多久没见了呢，或许五年或许六年，又或许半辈子那么久，久到覃时以为再看到厉惟峥一定可以只当他是陌生人，此时人在他不远处，他依然没骨气的想要下跪。覃时转过头对叶菱小声说了一句从另一头去停车场，叶菱虽不知原因服从领导命令还是根深蒂固的，点点头也转过身跟上覃时。

　　“覃主任，好久不见啊”

　　身后的熟悉音调听不出喜怒，成功让覃时停住脚步，这里是市政大厅，他有什么怕的呢，再次转身覃时脸上已是牢牢焊在脸上的虚假微笑，主动伸出右手

　　“厉总啊，幸会，确实很久没见”

　　满脸堆着笑覃时并未抬头，不知是习惯性不敢直视还是躲避着什么，厉惟峥伸出的手在覃时手心重重捏了一把，看对方微皱着眉头才放下手插进裤兜，脸上那抹难以捉摸的笑意覃时并未看到。

　　“厉总，你认识覃主任啊”徐庆春也跟了上来，看俩人称呼并不下像是第一次见，可厉惟峥是近期才从家族斗争中接手奕衡的啊。

　　“高中同学，你说巧不巧，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厉惟峥没有看徐庆春，全程盯着覃时，皮肤依旧白皙透亮，只是深蓝色的夹克加上往后梳的头发，看起来比他年长一些。

　　覃时不该在此时慌乱，厉惟峥无论如何都不敢在这里撒野，可骨子里的怕是怎样也无法排解的，他只能想办法逃离这里，至于开会时候想的怎么算计厉惟峥，早已无暇顾及。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厉总，徐主任你们慢慢聊”

　　叶菱仰着脖子看厉惟峥，覃主任虽不苟言笑但气质干净很多未婚的小姑娘经常托人向她打听，这个厉总更是气宇轩昂却说不出的坚毅傲慢，举手投足之间的压迫感让人无端有些害怕，难道因为身高？

　　“我和徐主任聊完了，老同学见面，不请我去你那里喝杯茶叙叙旧？”

　　覃时始终挂着笑意的面庞微微抖动着，一方面他很想让徐庆春知道他和厉惟峥有些交情，万一日后真的有合作呢，另一方面又真的怕厉惟峥，上一次分开时厉惟峥的眼神还牢记在心里，既不想再跟他有瓜葛，还想膈应一下徐庆春。

　　“厉总不嫌弃，我自然是欢迎的，坐我的车还是？”

　　“坐你的吧”厉惟峥说完又对跟徐庆春说了再见，迈着大长腿径直朝停车场走去，覃时和叶菱跟在后面，尤其叶菱，得小跑才勉强跟得上。

　　厉惟峥的车跟在后面，覃时在车里坐的端正，紧靠在门边，也不敢抬头打量厉惟峥，说起来除了远远看了一眼，至今他都没仔细看看，只知道厉惟峥比之前气场还要强大许多，多了人情世故打磨的干练，多了应付商场尔虞我诈的气质，更多了不怒自威的气场，幸好开发区管委会并不远，路上厉惟峥也并未开口，一路融洽的来到办公室。

　　叶菱倒了两杯茶进来后自觉关上办公室的门，留给他们叙旧的时间和空间。办公室的会客厅在一进门的右手边，有一组长沙发和两组单人沙发，茶几是结实的红木，厉惟峥坐在单人沙发两臂撑在沙发扶手，身子靠后双腿大敞，似乎他才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两杯茶氤氲着水汽，是房间唯一的温度来源。

　　“覃主任是准备一直站着吗”

　　叶菱出去后厉惟峥就大啦啦坐在沙发上，覃时一时没想好怎么面对厉惟峥干脆站在一侧，眼睛始终盯着茶杯里那缕白烟，厉惟峥本意是让覃时坐在对面，可覃时的脑回路压根不会多想一分，因为他从未在厉惟峥面前坐过。

　　办公室没有监控，覃时屈膝跪在门口沙发的一侧，双脚正好抵在门板上，双腿微微分开一定角度，手也在身后交握在一起。

　　厉惟峥斜着眼看过去，有点意思，无论外表看起来怎样的禁欲严肃，其实就是个磨人的小妖精，而且专磨自己。厉惟峥斜着探出身子抬起覃时的下巴，强迫他抬眼看向自己的眼睛，这才缓缓说道

　　“覃主任这是做什么，我只是想让你坐下而已，就已经等不及发骚了吗”

　　覃时这才重新看清厉惟峥的五官，眼神依然锋利却有神，粗黑的眉毛此时拧着，一抹玩味的笑挂在嘴角，一如之前每一次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自信笑意。

　　“惟峥，对不起”覃时下巴还被厉惟峥捏在手里把玩，他知道他欠厉惟峥的不止是一句道歉，厉惟峥想听的也不只是一句对不起，再次见了气氛也烘托的差不多，这句对不起总是要说的。

　　以前覃时也并不常叫他惟峥，只有在床上折腾的狠了，才会嘟囔着叫这俩字小声求饶，他深知这是厉惟峥的软肋，才一见面，就懂得以此拿捏。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覃时改不了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