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过的很漫长，却又过得很迅速。公孙离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她爬起床，揉揉睡得有些肿的眼睛，穿好衣服，刚出卧室门就看见简陋的屋子中，简陋的桌子上，摆着简单的食物。

  有胡萝卜丝呢。

  “醒了？”裴擒虎略略沙哑，而带有磁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早啊。”他一边微笑着，一边把手中的两碗她爱吃的豆腐脑放在桌子上。公孙离轻点脑袋，轻轻用勺子挖一小口豆腐脑，放在小嘴中。豆腐的细腻感带着黄豆的淡淡清香和丝丝甜意，在嘴里化开， 香在舌尖，甜入心里。公孙离挺享受的微微眯眼，淡雅的笑表示着她心情极好。两人没有对话，一阵清风吹来，却并不觉得凉，只有外面的小树在沙沙作响。一股没由来的暖意，在安静的空气中慢慢扩散。又是一口豆花，公孙离抬了抬眼皮，转动眼睛偷偷观察裴擒虎，却发现他也在做着同样的小动作。两对目光蜻蜓点水般碰撞一下，便很快的错开。一虎一兔同时慌乱的缩缩脖子移开目光，抿笑着撇过头去，带着尴尬，羞涩，还有……一点点不知源头的窃喜。

  “那个……”公孙离打破了空气的尴尬。“昨天谢谢你啊。”裴擒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事，”仍然是憨厚老实的笑容，“你没事就好。”公孙离轻轻笑了笑，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心里流转。

  并不丰盛，但滋味十足的早餐很快被消灭干净。“阿离，我出去一趟啊。”裴擒虎回头说明了一声，已经把门给推开，正趴在窗户上出神的，望着窗外风景的公孙离马上回过头来。“你干什么去？”她问道，“我们一起去吧。”

  “额……”裴擒虎疼死了，一会儿摇摇头。“算了，我准备去看看昨天那个石碑，你就别去了，万一像昨天晚上一样闹鬼了，我怕你被吓到。”公孙离一听，立刻有些退缩，那对毛茸茸的兔耳朵向下沉了一下，但又立刻竖直。“我才没怕呢，就一起去吧。”

  就算真的怕，也要装作不怕，阿离就是这样个逞强的女孩。裴擒虎看着她神情坚定，也不忍心拒绝，只能点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并肩前行，空气仍然变得那么紧张。此时公孙离娇躯绷紧，一只手里紧握着飞镖。抿住下唇，两只竖起的兔耳如雷达一般转动着，眼睛小心的观察着4周的环境。一步又一步，谨慎的如同在冰面上行走。

  如履薄冰应该说的就是现在的两人吧。

  一步又一步终于两人走到了石碑前。短短的几分钟，仿佛过了几个世纪。当在石碑面前站下的时候，公孙离终于松了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

  裴擒虎不禁眉头皱了起来，因为在石碑之中，他感受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在与自己身体相呼应。他这才认真查看石碑——高大，却陈旧，古老，褐色的表面在岁月风沙的侵蚀露出斑驳的白色。但即使这样，依旧可以看出一个古老奇怪的图案，而图案中央的凹陷下去一点，那种共鸣感就是从图案上传来的。裴擒虎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石碑，感受着手指上传来的凹凸不平的感觉。而越是这样，那种共鸣感反而越强烈。不经意间他的宗旨拂过那个凹下去的半球形的地方。

  “呲！”

  刺破的声音小的裴擒虎只有自己能听见。 转瞬即逝的疼痛感，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抽回手。“怎么了？”公孙离看到他的样子，感觉事情有点不简单。“没什么，只是被刺了一下。”裴擒虎一边说着看看自己右手的宗旨，并没有伤口出现，更别说血迹了。

  “奇怪了……”裴擒虎眉头又皱了起来。刚刚感觉什么东西通过手指一下子就进入身体里面，然后一枚小石子沉入大海中，一般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

  感觉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面游走了一圈。仅仅那零点几秒生出一种想杀戮的冲动，但马上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平静，快的像是幻觉。

  裴擒虎用力摇摇头，而也就是在这时，他和公孙离手臂上的牡丹图案同时亮了起来。“结束，回来吧。”牡丹方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法力凝成的的牡丹也随之破裂开来化作缕缕微红的轻丝随风飘散。公孙离和裴擒虎同时对视一眼，“那我们准备下回去吧。”裴擒虎说到便已经转身。公孙离踏出一步，蓦然转头之间，还是看见了远方……

  那里的土地开阔平坦；那里的大漠一望无际；那里的墙壁连绵不断。

  她依稀可以看见让断墟上一道身影，直直的站立着，望着远方，却不是看着她的方向。

  她仍然记得5年前，她拼尽全力冲向枫叶萦绕的小道，却仍然没有将手中的折杨柳送出。那个她一直仰慕的人却只留给她一个留下无限幻想的背影，以及……在夕阳下被拉的长长的影子。

  阿离低下头，眼神变得暗淡。她眼中并不是肮脏泥泞的土地，而是与长城相连的一角。

  “你可还好？”她喃喃自语，还记得……

  “阿离？”裴擒虎的催促打断了她的回忆，“走了！”

  “来了！”公孙离赶紧走过去，和裴擒虎准备下山。

  来时并肩而行，去时一前一后。

  夕阳之下，走在后面的花伞少女影子被拉得长长的。突然，公孙离停下来，“阿虎！”她叫住裴擒虎，裴擒虎转过头，“怎么了？”

  公孙离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这样看着裴擒虎，她眼中的光芒时而明亮，又时而暗淡，半张的小嘴几次欲言又止。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立，在夕阳下，在泥土上，在枫叶萦绕的小道之中。

  “你相信一句话吗？”公孙离突然发问。

  “嗯？”裴擒虎有些发愣。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公孙离似在对裴擒虎说，又似在自言自语，嘴角轻轻的勾起，似欣喜，确又似失落。

  “……”裴擒虎没有回答，隐约间他觉得发生了些什么事，他无从得知，但他知道有一种让他心中梗着一团的感觉，正愈发强烈。沉默良久，他最终还是选择回答“我相信。”

  “我也相信。”公孙离露出甜甜的笑容，但看相的却是远方隐约，露出的高耸的城墙。看见公孙离笑了，裴擒虎也由衷的露出笑容，

  只是……

  该怎么形容呢……

  就如同在缺氧的时候大笑。

  那种快乐，却带着刺痛。

  算了，当他握住那双娇小的手时，他就明白能有一个家已经很不错了。

  奢望太多反而是一种危险，重新得到，才更不想重温失去的痛苦。

  你开心就好。

  孤鹭断霞，长亭短道；青枝摇曳，红叶飞舞。

  兔耳少女的影子轻轻接住红叶的影子，如同荒原上的花朵接住飘飞彷徨的蝴蝶。轻轻抚摸，然后掷向远方。那一点黑色的叶影，在空中旋转，飞舞，最终如蝴蝶一般飞离小道，飞向长城。

  “走吧。”公孙离轻轻说道，走在了前方。

  夕阳之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念念不忘，

  ……

  必有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