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阿离有气无力的回答一声进来，并未回头。来者在她的床上坐下，阿离用余光看见对方身着翠绿霓裳衣。“阿离，快10点了，你还不休息吗？”

  “睡不着。”公孙离回她一句，但声音中却充满疲惫。

  “……”

  十多秒的沉默，杨玉环率先开口，“阿离，你这几天确实有些过分啊。”

  “虎子是真的关心你，就说今天，就算你不想死，也不该那样凶他啊。”公孙离仔细一想，这5天自己情绪低落，他并非没有察觉，想方设法的安慰，逗她开心，而曾经被拒绝的悲伤中，自己变得暴躁，五天来几乎每天都会凶他几次，但每次对方总是笑嘻嘻的，仍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现在仔细想来，被吼之后虽然还是满脸堆笑，但眼中和脸庞上总会露出失落，无奈和委屈，与他笑嘻嘻的样子，显得格格不入。

  他心中一定很难受吧？

  公孙离不仅开始内疚起来，自己这5天来居然把他当成了发气筒。可是……为什么每次有不开心的事都会想到他？想给他倾诉？可是这件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听我一曲吧。”杨玉环在床上作正，玉指拨弄琵琶，悠扬婉转的琴声传出，在屋里回荡，节奏是山间清泉，清脆而鲜明；一曲流觞曲水，淌入心房。公孙离静听琵琶音，以往听到杨玉环的琵琶声都会有种想随音起舞的感觉，而现在不一样，她神色平静，还带有一丝恬淡，安静认真的听着琵琶。

  隐约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却仍然还是卡在某个地方无法出来。什么都将要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蹬！”杨玉环停止拨弄，环境突然变得安静，她深深看一眼阿离，“早点睡吧。”抱起琵琶走出去。

  不知为何刚刚的失落，竟然一扫而光，几日的疲劳积累在身上，阿离在床上躺好，很快睡去。

  在梦境里，之前的生活几乎重新经历了一遍。从遇见到仰慕，到单恋，对方却毫无察觉，甚至一直以来未曾正眼看过。她孤独的等候，终于有一天鼓起勇气告白，迎来的却是冰冷的拒绝。

  她伤心，痛苦，她一蹶不振，折磨自己。回到长安后，阿离看见另一个人。

  两人在他的落魄时相遇，那时的裴擒虎绝望而愤怒，眼眸中有的只是反常的灰暗。她心软下来，没有跳那只价值200两银子的绝命舞，只是将人带回去，将人留在她身边，希望逐渐抹去裴擒虎心头的阴影。

  三年来，日日夜夜，他们每日相伴。吵吵闹闹是家常便饭，自从有了这对冤家，组织从来没有宁静过了。记得杨玉环曾经问过裴擒虎是不是和自己心上人有共同点？那时候裴擒虎刚吐槽完她做的菜简直不能吃，她回答的没声好气：“当然不是，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人又傻又不会说话，还偏偏喜欢打赌，关键还逢赌必输！怎么能和自己心上人相比？”

  但真的是这样吗？

  1000多天，真的完全没对身边的人心动过吗？

  若真是这样，又怎么会看见未来？她在梦境里，看见大唐盛世降临，长安长治久安，那时，再不需要在黑暗中的正义，在永驻盛世，在晨鼓暮钟，阿离故意与虎子打赌，输了让他买东西；用他喜欢的牛肉包子诱惑他来打工；晚上回来的时候，眨着皎洁的眼睛去逗弄他，看他或是红着脸，低下头嘿嘿傻笑；或是想辩解却憋得脸红脖子粗，满脸激动，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好傻！

  她情不自禁笑起来。

  回到过去，原来，身边的人一直在保护自己！从他第一次执行任务，到对战长城守卫军；从长安到长城；从组织到外面；他永远是那副憨憨傻傻的样子。

  可，阿离确实得好好的保护呢！如果在场，虎子绝对不许让阿离受伤，绝不允许！即使已经吐血了，都还要强撑，即使知道可能会死，却也照样逆向而行。

  她看得眼眶红润，在心中骂道，怎么会有这么傻瓜的人？在梦境中，她上前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对方。

  试想一下，如果赴险的是对方，她又能做事不管吗？肯定不会！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问清了灵魂，正视了内心——原来自己对他真的有超过同伴的情感！

  画面最后一转，再次回到初遇，他依旧是满脸悲伤与绝望，双目无神的看着他。她略低下头，睫毛颤动，很快抬起头，美眸认真的看着对方，伸出自己小手，说出了当年此时说的那句话。

  “流浪的，伤痕累累的虎，离会照顾你的。”

  裴擒虎眼中闪过诧异与迷茫，许久后伸出自己的手，紧紧抓住她伸出的小手。她忍不住浑身一颤，此刻才心中了然——原来从双手握在一起的时候，就注定他们的命运被纠缠在一起，分不开了。

  原来故事一开始，他就一直握住自己的手，从未放开。阿离认真的看向对方，尽管是在梦境里，尽管对方刚经历过绝望，她还是忍不住发自内心的对其甜甜一笑，引得对方一阵失神。

  “傻瓜。”

  世界突然明亮，整个梦境都化为白光，逐渐变成刺眼的白色，只有那个若有若无的声音，有如棉花般的温柔。

  梦醒了，这次苏醒却比平时略晚些许，阿离此刻心中的失落已经一扫而光，仅仅剩下些许怀念，她撑伞来到院子中，面向西北，这些怀念被寄托在舞上。

  不同以往的表演时跳的惊鸿舞，在小院中这一舞温柔，这一舞细腻，似有枫叶旋转，述说相思。

  一舞尽矣，她将一片枫叶掷向西北，眼波流转，含着温柔，却平静。

  “炽枫啊，请将我的祝福带到长城。”

  “愿你三冬暖，愿你春无寒，愿你天黑有灯，下雨有伞。”

  “只是，阿离必须要放下你了，阿离要去追逐属于自己的幸福！”

  怀着兴奋，阿离吃过早饭，裴擒虎经过时，有意无意的松了口气。阿离今天看心情挺好，他露出会心的笑。

  晚上，阿离坐在床上，开始思考什么时候表明心意，对方是个木头，肯定不可能主动的。只是……为何如此紧张？

  “阿离！”窗外传出他的声音，阿离突然愣了愣，忘记回答。

  “阿离？怎么不理俺？还是心情不好吗？今晚上任务俺去接吧，下午的时候在千芝堂给你买了两盒膏药，俺给你放窗户上啊。”

  “等等！”阿离突然叫住对方，她记得对方中午的时候不是去走镖了吗？“你怎么知道我中午跳舞的时候把脚扭伤了？”

  “而且，听说那药膏挺贵的……”

  “嗐，没关系，今天走标俺赚了不少。至于怎么知道的嘛，那是秘密！”

  “好叭。”

  “那俺走喽？”

  “再等等！”

  阿离再次叫住他，然而刚刚已经在心里想好的话，此时却一下卡在喉咙，无法再说出半个字。

  应该是还没做好准备吧？算了，那后面点再说吧。阿离自我安慰，窗外疑问声再次传来。

  “阿离？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我有点饿了，回来的时候帮我买点桂花糕。”

  “没问题！包在俺身上！”

  “嗯嗯！”阿离小脑袋突然出现在窗后，“早点回来阿虎。”

  视线碰上，两人同时勾起嘴角，会心一笑，不约而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