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裴擒虎眼前的黑暗裂开一道缝，一丝光亮透入，慢慢睁开眼，发现已经不在地牢，眼前是教坊的天花板？

  得救了？

  裴擒虎心中寻思，头还有些晕，只能微微邹起眉头，半眯着眼。阳光分出一丝照在他脸上，温暖柔和，并不热烈，判断一下，应该是早上吧？

  早上？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还有些软绵绵的，转头看一下左手，刀伤已经被包扎，手法略微有些粗劣，包好后在手臂上系上一个蝴蝶结。

  这一看就是阿离的杰作。

  窗外阳光明媚，窗前桂树生出树枝，星星点点的白色挂在上面，窗台上一只麻雀蹦达着动啄西啄，抓起窗台上，不知哪来的一只虫子飞走了。

  “这世界可真美……”裴擒虎发呆良久，微笑着喃喃自语，想起从长城回来这半个月，如果当时自己走了，后面这一切还真可能不会发生，他和阿离最终将会变成相互生命中的过客。

  “所以……俺是该痛恨它还是该感谢它呢？”

  他在问另一个自己，冷不丁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什么啊？”裴擒虎吓了一跳，回头，公孙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床上来，跪坐在他身后，满脸好奇的看着他。

  “没事，就想起些事，比较感慨。”裴擒虎回答，阿离也没有多想，“阿虎，你实话告诉我，在地牢里面的时候，你是不是给我喂过血？”

  “啊……啊？”裴擒虎背着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愣了一下，“嗯，是啊……怎么了？”得到回答，公孙离心中很复杂，突然觉得有很多话想说，但真正张嘴的时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笨蛋，傻瓜……”所有的语言化为一个拥抱，阿离紧紧把身体与对方贴在一起，“阿离？”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裴擒虎心脏一跳，“我就是想抱会你。”

  裴擒虎试探性的伸出双手环住对方腰，公孙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只是把对方抱得紧紧的。

  他心中五味陈杂，表情此刻变得无比复杂，幸福满足不舍痛苦，在这个坚强的大男人眼中隐隐看见闪烁晶莹的东西。阿离有些奇怪，怎么对方突然加大力度，裴擒虎将下巴搭在公孙离香肩上，贪婪的嗅着对方体香。

  “阿离？”裴擒虎突然叫她。

  “嗯？”公孙离声音糯糯的，并没有因为医生询问松开对方。

  “俺问你个问题好吗？”

  “你说。”

  裴擒虎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他定定神，贴着对方耳朵问道：“如果有一天我去了很远的地方，迷路了，找不到回来的路了，你能带我回家吗？”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想我吗？”

  他没有用俺，而是用的我，表明他此时心中很认真很严肃。“……”公孙离没有立刻回答，确实一下子将头移开，神色紧张地正视对方，“别紧张啦，俺就是想那些事情很感慨。”裴擒虎依然是一幅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吗？她悬着的心放下去，“会呀，阿离说过会一直照顾你的，而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感觉阿虎如果不在了，阿离会很难受的……”

  “是这样吗？”裴擒虎看向前方，面神有些呆滞的自言自语，“阿虎？”

  “早饭还没吃呢，咱们去吃吧。”笑容如常，依旧是领家大男孩的阳光和一尘不变的憨厚。

  “但是……”阿离看着他，心中自问，“为什么感觉你变了呢？感觉你并不是真的像表面上那么快乐……”

  “你到底有什么不告诉我呢？”

  算一下，距离从长城回来，今天是第十四天，昨天中午两人被救出来，半天的休息，裴擒虎身体已经恢复了差不多，尽管这样，公孙离中午还是特意给他炒了一盘猪肝。现在组织里的人出去吃饭的频率已经相比之前下降许多，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裴擒虎的功劳，裴擒虎也知道这一切都是百里守约的功劳。

  其实他也不会做饭。

  平淡温馨的过去一天，下午的时候裴擒虎出去了一趟，一刻钟过后便回来，告诉阿离他打赌又打输了，李白和韩信要他今晚上陪他们喝酒。

  公孙离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在记忆里这傻老虎打赌就没赢过，张开嘴想骂他两句，但看见对方嘿嘿哈哈的样子，最终也只得无奈的看着对方叹口气。

  晚饭的时间也过去了，裴擒虎刷完碗后，躺在院子里的树上。

  他并没有吃太多，因为李白和韩信说的是喝一个晚上，当时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们说会带些烤鸡来，光吃烤鸡多没意思，自己去街上烤了条鱼回来。

  李白和韩信来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中旬，果不其然，两人一人提着个袋子，李白带的烧鸡，韩信带的烤鸭。

  裴擒虎庆幸幸亏刚刚没吃多少。“虎子啊！十多天没见了，好想你啊！”李白和韩信一脸激动的模样，就像有好几十年没见一般，然后两人放下东西就一起扑上来，给了他两个大大的熊抱。

  裴擒虎对于他们的热情感到非常高兴，但却无法阻止他已经快无法呼吸的事实，而且两人抱的姿势很微妙，一左一右夹击，让他两条手臂紧紧贴在身上，无法动弹。

  公孙离从屋里转过身去，不再看着难以直视的一幕。

  真的抱了许久，两人才撒开，裴擒虎摇晃下身体，贪婪的呼吸新鲜的空气。“等俺一下。”他留下一句转身进屋，五分钟后，他居然报了十多坛酒出来，放在院子的地上。

  这下轮到李白和韩信被吓一跳了。“虎子？你……你不是不让我们喝那么多吗？”李白怀疑自己在做梦，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句

  “俺就是想到些事情比较感慨，再说了，酒酿出来不是为了喝，难道是为了放吗？”

  “俺可给你们讲，今天不喝以后可就喝不了了。”

  “！”李白和韩信同时转过头来，裴擒虎满脸奇怪，“对呀，今天全部喝完了，以后就没了。”

  “哈哈！没事，还有你酿呢！”韩信毫不在意，李白和韩信，开心的笑容映入脑海，裴擒虎微不可查的叹口气，露出欣慰的笑。

  院中有一个圆石桌，石桌旁边围着摆了三个石墩，三人坐在石墩上坐下，把吃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三人对视一眼，一人拿起一个酒坛子。

  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小杯多不尽兴，三下五除二便解封盖子，对于李白这种对酒有特殊癖好的人来说，裴擒虎的酒真的不是一般的香——这是一种极大的诱惑！他抱起坛子就准备往嘴里灌，却被韩信一把阻止。

  “程序还是要走的。”韩信对他神秘一笑，裴擒虎带头一只手抓起酒坛子，举在石桌上方，“来干！”

  三个酒坛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今晚，不醉不休！”

  夜幕下，小院里，觥筹交错，三人有说有笑，猜拳，打赌，偶尔还讲一两个荤段子。蔓延的是酒的香味，还有挚友间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