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离屈腿坐在床上，被子遮住两条修长的大腿，只在缝隙留下一点白皙，宽松的白色睡衣一边衣带已经滑在肩膀旁。她这样呆呆的坐在床上坐了许久，望着前方，面无表情，隐隐眼眶有些泛红。

  “不！这是梦！这不是真的！”她突然抓起被子捂住脸，声音变得逐渐哽咽，这一切都是在梦里知道，然而所发生的却都是她我经历过的。

  公孙离只能祈祷，祈祷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一切都只是做了个噩梦。

  究竟是真是假？她无法分清，因为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就好似近在咫尺。

  “咳咳咳……”药已经不抵用了，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厨房传来，裴擒虎又在咳嗽，她一下子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咕噜从床上翻下来，拖鞋都没穿，更别说换衣服了，光着脚丫，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厨房。

  裴擒虎一只手撑在厨房的灶台上，另一只手垫着三层纸捂住嘴，脸色是病态的惨白，现在已经不仅是喉咙难受了，更是觉得胸腔疼痛，疼得他额头与脖子上全是冷汗。只是这次却并未持续多久，低头看去，纸巾已经被鲜红血液浸透。

  余光好像看见一个影子，这时耳朵才提醒他有脚步声，裴擒虎赶紧把右手的东西抓紧背到身后，紧接着一个人便站在厨房门口。他以为能瞒天过海，可惜他惊慌失措躲藏的样子还是被准确捕捉到——门口站着的是公孙离。

  公孙离只穿着一件睡衣，臂膀和长腿裸露在空气里，雪白的肌肤能让无数男人气血冲脑，但此时裴擒虎这是无暇欣赏——她面无表情，却眼眶还在泛红，眸子里是委屈，愤怒，还有些隐晦的恐惧与不甘。

  “早啊，阿离……那个……俺刚准备叫你来吃早饭呢……”裴擒虎干笑着转移话题，极力掩饰心中的慌乱，公孙离没有说话，只是径直来到他面前。

  “手伸出来。”

  语气冰冷，是命令的意味，裴擒虎愣了愣，阿离这种语气还真是很少有的听见，他隐隐猜到事情有些不妙，手如果伸出去极有可能就露馅儿了。

  “阿离，没什么好看的，刚刚咳嗽咳出痰来很恶心的……”裴擒虎额头和脖子上的汗，不知是疼痛出来的还是现在慌乱出来的，他极力的掩饰，却破绽百出。他的眼里是第一次流出那么多恐惧，公孙离没有理会，一步又一步走到他面前三寸远，伸手抓住他背在身后那条手臂。

  公孙离白皙的小手显得那么娇小，与裴擒虎强健的手臂对比鲜明，然而裴擒虎此时却一分力都使不上，只能任由被她轻松拉出。

  右手掌上，是被血迹浸透的三层纸。“阿离，那个……你听俺说，只是昨天吃鱼卡在喉咙里，今天……”裴擒虎赶紧现场开始编谎话，他仍然抱着瞒天过海的心理。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公孙离与其冰冷，紧紧抓住那只手臂，抬起头来，泛红的眼睛里噙着泪水，裴擒虎从宝石般的枫橙色瞳孔里看见，那种情绪像是一座火山积压已久。

  难道……

  裴擒虎感到不可置信，但看一眼对方，看似生气冰冷，其实那是伤心欲绝。

  他神色复杂，许久才慢慢开口：“你都知道了？”公孙离没有回答，只是仰头看着他抓住手臂的那只手慢慢松开，雪白的脖颈上，几根青筋在不断跳动，暗示她还在压制哭泣的冲动。

  公孙离低下头，慢慢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把脸埋在手臂里，她肩膀剧烈耸动，抽泣哽咽的声音，再也压制不住。一只粗糙宽厚的手掌按在她头顶，她下意识身体向前一扑，扑进温暖的怀抱里，把双臂紧紧绕在对方腰间。

  她只是觉得好累好怕，她觉得和这个抱住自己人在一起才会真心快乐。

  然而这一切都将在九天后烟消云散。

  “别跪地上，凉。”裴擒虎细声细语的在耳边说道，一只手搂过她腰间，另一只手掌搂过阿离大腿，抱着她升起来。两人来到屋里，裴擒虎轻轻把她放在床上。

  公孙离死活不肯松手，裴擒虎也没有打算离去，宽大的手掌摸着她后脑，传递自己的温柔。很快怀中的人传来呜咽声，“别哭啦，哭成小花猫就不好看了。”

  “俺这不还在吗？还有9天呢！”裴擒虎用最温柔的语气安慰，然而最后一句话，越是温柔却扎的阿离心越痛，她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

  假的！都是假的！

  才不是吃了毒蘑菇，才不是想到什么感慨的事……

  为什么这几天反常？为什么一次都没惹我生气？为什么什么事都不让我做？完全是因为你命不久矣啊……

  裴擒虎张口欲言，最终能做的只能紧紧抱住对方。阿离哭了许久，声音逐渐弱小，她哽咽着抽泣着，把额头靠在裴擒虎憨厚的肩膀上，贪婪的嗅着对方特有的气味。

  裴擒虎抚摸她背部的大手，一直没停下。

  “为什么……”阿离声音落寞，那是心中直入骨髓的疼痛。“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要这样做……”

  “阿离……明明告诉过你，你死了，阿离会很难过的……”

  “为什么要救我啊……你会死的啊……”

  “混蛋……拿走我的心，为什么又要抛下我……”阿离无力的呻吟，另一只手每说一句话便忍不住在对方胸口捶打一下，手背上的青筋看出这只手该是捏的多么用劲。

  “俺……想看你快乐，想看你幸福，俺不想你死……”裴擒虎确实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但爱人这样子让他心中一阵钻心的疼，阿离突然抬起头了，“阿虎，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一定要救你！”

  说着她就准备从床上跳起来，裴擒虎眼疾手快，马上按住对方肩膀。“阿离！”他声音提高了些，公孙离一愣神，怔怔的盯着他，“阿离，听俺说，俺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就算有办法，这九天也已经来不及了！”

  “剩下这九天，忘掉这件事好吗？最后的时间，俺想和你好好的度过，看你开开心心的样子，俺就不遗憾了。”

  “所以别哭了，忘掉这件事！”裴擒虎语气温柔中带着些恳求，眸子中是一如既往的是一片能溺死她的温煦的海洋，他捧起阿离脸蛋，小心翼翼的擦去脸上的泪珠。

  “阿虎……”阿离再次扑进他怀里，神色复杂，紧紧的抱住对方。

  他说的对，时间不多了，最后的时间应该是美好的！

  “好吗？”裴擒虎贴近阿离兔耳问道。

  “好！”

  两人走出屋子，在桌旁坐下吃早餐，他们表情一如既往的自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然而阿离眼中的落寞与不舍是无法掩饰的。

  但谁也没有说这件事，谁也没有提起与之相关的东西。

  时间该怎么过还是再怎么过，只是虎离身体贴得更近，他们仿佛从来没有分开过。

  晚上，公孙离执意和裴擒虎一起睡，她恨不得每分每秒都与他在一起。腰身被强健的手臂搂住，对方已经闭上眼睛。阿离紧了紧抱住对方的手臂，把额头贴在柔软火热的胸膛上。

  无可避免的事实，无法挽回的遗憾。

  既然如此，那最后的时光，我便尽情享受与你在一起每分每秒的快乐吧。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真的好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可是我们还能像今天这样一起睡几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