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作者:酌与夏花      更新:2020-09-09 08:03      字数:2711
  云深不知处内,有一堵长长的漏窗墙,每隔七步,墙上便有一面精致的镂空雕花窗。这刻窗墙上每一面漏窗,刻的都是姑苏蓝氏每一位先人的生平事迹。而其中最古老、也最著名的四面漏窗,讲述的正是蓝氏立家先祖蓝安的生平四景:伽蓝、习乐、道侣、归寂。

      这么多天来难得讲了一次这么有趣的东西,颇有意韵,虽然被蓝启仁讲成干巴巴的年表,魏无羡终于听了进去。下学后笑道:“原来蓝家的先祖竟是和尚,怪不得了,为遇一人而入红尘,人去我亦去,此身不留尘。”

  就是不知道蓝湛将来会不会如此?魏无羡心想。

       众人也是料想不到,以古板闻名的蓝家还有这样一位先祖纷纷讨论起来,讨论着讨论着中心便歪到了“道侣”身上,开始交流他们心中理想的仙子,品评如今闻名的仙子们。这时,有人问道:“子轩兄,你看哪位仙子最优?”

      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兰室前排一名少年。

       这少年眉目高傲俊美,额间一点朱砂,衣领和袖口腰带都绣着金星雪浪白牡丹,正是兰陵金氏送来姑苏教养的小公子金子轩。

      另一人道:“这个你就别问子轩兄了,他已有未婚妻。”

       听到“未婚妻”三个字,他似乎嘴角撇了撇,露出一点不愉快的神色。最先发问的那名子弟不懂得察言观色,还乐呵呵的问道:“当真?那是哪家仙子?必然惊才绝艳的吧!”

    金子轩挑了挑眉,道:“不必再提!”

    “为什么不必再提?”不远处一名少年发问。 少年肩上衣摆绣着紫色九瓣莲,腰间挂着一枚紫色铃铛,正是云梦江氏公子江澄。

      金子轩傲慢地道:“我不想提及此事,有何不可?”

    江澄面色极为不好看,冷笑道:“不想提及?金公子是对我阿姐有何不满?”

     

      旁人窃窃私语,三言两语明白了过来,原来金子轩的未婚妻,正是江澄的亲姐,云梦江氏的大小姐江厌离。

       江厌离其人,性情不真,无亮眼之颜色;言语平稳,无可咀之余味;中人以上之姿,天赋亦不惊世,在各家仙子群芳争艳中,难免有些黯然失色。

     而金子轩恰恰相反,他本是金光善独子,相貌惊人天资夺目,两人本身就不匹配,之所以有婚约还是因为双方母亲交好的关系。

      金氏家风矜傲,这点金子轩学了个十成十,眼界甚高,他本就不满这门婚事,今天逮着机会,恰好发作。金子轩反问道;“那她究竟有何处让我满意?”

      这语气,难说尊重。江澄霍然站起,冷笑道:“你以为你就很让人满意吗?哪儿来的底气在这里挑三拣四?”

    因为这门亲事,金子轩对云梦江氏毫无好感,也看不惯江澄的自大傲慢,更自诩在小辈中独步,从未被人这样看轻过,一时气血上涌,脱口而出:“她若是不满意,你让她解了这门婚约!总之我不要你的好阿姐!”

     江澄怒不可遏,飞身上前,提拳便打。金子轩早有防备,在他拳头袭来之际错身避开,一语不发的当即还手。

       两人打的难舍难分,还是蓝忘机听到门生汇报后赶来,抬手间避尘出鞘,蓝色剑芒挥向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江澄与金子轩察觉到冷冽的剑气袭来,迅速收手后退,剑芒从中划过落在课桌上,桌子倒地,被劈成了两半,看的两人心有余悸。

    蓝忘机收剑回鞘,漠然道: “云深不知处禁止私自斗殴,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罚你二人三十戒尺,《雅正集.礼则篇》抄十遍!”

    这次刑罚由蓝忘机亲自监督, 二人心有不甘又自知理亏,只好互瞪了对方一眼便哼哼唧唧的随着邢堂门生去领罚。

      其余少年长舒一口气,这才是他们熟知的蓝二公子嘛!

     蓝忘机临走时看了魏无羡一眼,魏无羡对着他咧嘴一笑,挥了挥手。蓝忘机没说话,点头示意了下就离开了。

     

     目睹一切的聂怀桑再次诡异的感觉到了蓝忘机对魏无羡的不同点。

     蓝忘机这一罚,倒是让近来玩的有些飘忽的子弟收敛了许多。即使第二天知道蓝启仁去清河参加清谈会,接下来几日不用听学,众子弟也不敢造次。

     

     这日,魏无羡与几个少年相约着出门,途径蓝家的藏书阁,从下往上看了一眼,穿过掩映的玉兰花枝,恰恰能看见蓝忘机一个人端坐在窗边。

      一人纳闷道:“刚刚他是不是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

      魏无羡道:“多半是想和我们一起出去?”

      

     聂怀桑道:“错!不是“我们”,是“我”!他多半是想和你一起去!”

   “啊?” 魏无羡惊讶的又瞄了一眼藏书阁,兴奋道:“要不然我们叫上他一起?”

     “……”

      几个人默契的摇头,并迅速果断地推搡着魏无羡快速离开。

      临近午时,他们才返回云深不知处。

      

      

     蓝忘机端坐案边,整理他写好的一叠纸,忽听窗边喀喀轻响。抬头一看,从窗边翻进来一个人。

      

       蓝忘机有点诧异:“魏婴。”

    魏无羡攀着窗外的那颗玉兰树枝爬了进来,眉飞色舞道:“蓝湛,我回来了!怎么样,许久没来,想我不想?”

       蓝忘机整理纸张的手一顿,耳尖悄然泛红,沉默了瞬间方回了个“想”字。

      “哈哈哈哈哈哈蓝湛。”魏无羡显然是被蓝忘机的实诚取悦到了,愉悦的勾着嘴角:“不枉我给你带了礼物!”

     

        听闻他给自己带了礼物,蓝忘机眉梢微动,心湖泛起丝丝涟漪,清冷的眸子溢着点点柔光,轻声道:“何物?”

       魏无羡如同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两只兔子。提着耳朵抓在手里像提着两团浑圆肥硕的雪球,还在胡乱弹腿。他把它们送到蓝忘机眼皮底下:“你们怎么样,肥不肥?要不要?”

      蓝忘机伸手接过挣扎的两只兔子抱在怀里,神色柔和的给他们顺着毛。也是奇了,那两只兔子甫一入怀就不挣扎了,还特别温顺的趴在蓝忘机怀里,亲昵的蹭着蓝忘机的掌心。看的魏无羡一脸气愤:“这两个小东西还真是看碟下菜,对着你就一脸温顺,对着我就是死命挣扎!”末了还加一句:“果然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在哪儿都能受到优待!”

    蓝忘机将兔子放在地上,看着他气鼓鼓的脸颊只觉可爱不已,忍住想伸手戳一下的心思,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的脸颊认真道:“你也好看!也有优待!”在我这里,只对你优待!后半句没有宣之于口,怕吓着他。

     两人的距离有些近,近到能清晰的看到倒映在蓝忘机眼中的自己,明明清亮的眼神却又深邃的仿佛压抑着一层看不见的东西,魏无羡被他这么一看,感觉脸上一片滚烫,就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灼热。不自然的轻咳一声,魏无羡连忙后退了两步转移视线去看兔子。

       蓝忘机嘴角上扬,对于魏无羡脸红一事心情极好。

      两只兔子又肥又圆,像两团胖雪球。一只死鱼眼,趴在地上慢吞吞的半晌也不动一下,嚼菜叶子时,粉红的三瓣嘴慢条斯理。另一只浑似吃了斗蟋丸,一刻不停上蹿下跳,在同伴身上摸爬滚打,又扭又弹,片刻不消停。

    魏无羡捡了不知从哪儿拿来的菜叶子逗弄着缩在窗沿下喜静的那只兔子,余光暼见好动的那只踩了一脚蓝忘机的砚,在书案上留下一排墨汁脚印,蓝忘机不知道该怎么办,正拿着张纸严肃地思考该怎么擦。

      难得见到蓝忘机这幅少有的纠结模样,魏无羡看的乐不可支,斜靠在窗边笑的花枝乱颤。

      蓝忘机无奈的看着眼前过于活泼的一人一兔,无奈的叹了口气,开口道:“魏婴!云深不知处禁止无端大笑!”

       魏无羡闻言,笑的更开怀!

      

        蓝忘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