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昌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杨戬再见到沉香时，她已经十七岁，正在读高中。
上次见面，她还是个一只手就能托起的婴儿，同所有出生不久的小孩一样，面孔都没展开，五官紧巴巴的，皮肤有点儿黑，看起来丑丑的。她被杨戬笨手笨脚地裹在臂弯里，小脸皱得像纸团，哇的一下号啕大哭，把杨戬惊得嚯了一声。
杨婵很迅速地从哥哥手里接过女儿，柔声哄了半晌，才把那哭闹不休的小黑团子安抚好。
杨戬看她哄小孩看得出神。在他眼里，妹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应当值得一切最美好的事物，他不太明白她怎么就一门心思地爱上了那个姓刘的男人，早早生了孩子。他觉得那个男人一无是处。
可是妹妹看上去很幸福，刘彦昌对她也算得上掏心掏肺。
于是他想，算了，只要她幸福就好。就算那个男人不行，还有他在呢。
然而很意外的，杨婵生病了。
血液病，没法治。
小黑团子被刘彦昌带走了。杨戬再也没见过她。
然而命运弄人，十余年后，杨戬眼中那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出了车祸，孤零零地留下了小黑团子一个人。
当年那个丑丑的黑纸团，如今盘靓条顺地站在他跟前，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颤颤地夹着一根烟，正啪嗒啪嗒按打火机。
女大十八变，说得挺对。她的皮肤不显得黑了，是很健康的颜色，约莫有一米七五，在女生里算得上高挑，肌肉匀称，线条流畅，看上去朝气蓬勃，是很青春的味道。
她乌黑的长发高高束在脑后，脑袋上胡乱别着闪亮的劣质发卡，脖颈间戴一条漆皮项圈，看上去有点儿青涩的性感。
宽大的校服从肩膀滑落，露出里头深绿的运动背心，以及被绿色衬得白皙的皮肤。
“我漂亮吗。”沉香露出一点讥笑的表情。
杨戬定定地看她，看得她心里有点儿发毛。
“你不会抽烟。”他说。
漂亮。她下巴尖尖，鼻头小巧，眉毛细如柳叶，下睫毛浓密得像细细画了眼线。但她其实没有，她只在唇上抹了鲜艳的口红，在眼尾扫了蓝色的眼影，这是很少见的颜色，但奇怪的是，虽然她的化妆技术也很拙劣，那抹蓝色在她脸上却不显风尘气。
她眼睛大而眼尾上挑，在这张年轻的脸上显出一点儿媚态，却又恰到好处，只让人觉得勾魂摄魄，并不艳俗。
这双眼睛像极了杨婵，然而眼神不同。
沉香比杨婵美得更有攻击性。
杨戬注意到她鼻梁上横着一道浅浅的疤。
沉香斜斜捏着烟，火苗倏地一窜，映亮了她手指上乌的银的闪的各种戒指，手镯手串碰撞，丁零当啷发出轻轻脆响，烟尾就明明灭灭亮红起来。
杨戬轻笑一声。
沉香听他笑，心里头蓦地生出一股无名火。她狠狠把烟提到唇边，一狠心，深吸了一大口。
杨戬环抱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捂住口鼻呛得上气不接下气，大有把肺咳出来的架势。
他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少女不住咳嗽，耳垂上两颗耳钉随身体抖动而剧烈摇晃着，反出碎光。
少女终于直起腰，匀了口气。杨戬就伸出手去，轻轻巧巧取走她指间燃了一半的烟，食指在烟身碰一碰，抖落了多余的烟灰。
少女瞪着眼睛看他熟稔的动作。
烟嘴上是少女印上的、殷红的唇印。同她腕上被乌的银的闪的各式手镯遮住的红绳一样红。
“我会抽烟。”杨戬抬起手闻了闻烟草燃烧的气味，指尖一松，烟头就落到地上，挣扎着烫红了最后一下，黯淡下去。
沉香彻底被他激怒了。
“刘彦昌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少女咬牙切齿。
“我是你舅舅，”杨戬很温和地说，“是你母亲的哥哥。”
听到母亲两个字，少女合上嘴，像浸入水中的火柴，蓦地平静下来。
天地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只有泛着凉意的秋风从发梢轻轻带过，卷起一点儿体温，又浅浅飞走了。
“你那道疤……怎么来的？”杨戬问。

初中的男生都是恶劣且精力旺盛的，总结起来就两个字，讨厌。
不知道是谁传出了她母亲早已去世的消息，兴许是先前的小学同学吧，总之那帮莫名其妙的男生时常像苍蝇一样三五成群在沉香背后窃窃私语，再过分些的，干脆当面讥讽她，用他们纯粹的、天真的恶。
沉香原本懒得理会，她看他们像看垃圾，谁愿意跟臭气熏天的东西多做纠缠呢。
唯独那次，她同座的男生弄丢了一支名牌钢笔，心急如焚，她正想帮忙四处寻找一下，那人就一口咬定是她偷的。
别假惺惺了，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不是你还有谁？！
一向待她友善的同桌涨红了脸，面目扭曲地破口大骂。他的每一点表情变化都像慢放似的，一格一格在沉香的视网膜上烙下火红一片。

“打架。”沉香说。
“不要叫我刘沉香。”沉香见杨戬张口欲语，率先补了一句，“我不喜欢这个姓。”
她不喜欢刘彦昌。
虽说是打架，但其实可以算是沉香对那个男生的单方面殴打。
青春期开始发育的男女生已经显出不同了，女生会比男生更加柔软一些，但是沉香在那时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下从身体最里头涌到皮肤表层，烫得她浑身都要裂开，血液在血管里冲撞，几乎沸腾。
她那个窝囊的爹也被叫到学校里来了。沉香以为他会和自己同仇敌忾，但事实上，那个男人皱着眉，瞪着那个男生一家看了好一会，最后叹了口气，对脸上同样挂了彩的沉香说，算了。
算了。
沉香突然觉得可笑。
原本她以为，刘彦昌没有再娶是因为他很爱她母亲。她看过她母亲的照片，是很美丽很坚强的样子，只是相纸上飞扬的裙角就能让她落下泪来，她对她这位毫无印象的母亲有着无限的心驰神往。她轻轻咀嚼她的名字，杨婵，杨婵，光是两个字由声带震动再从嘴里碰撞而出，都让她觉得圣洁无比。
她甚至原谅了刘彦昌对她不甚关心，整日整夜地工作又工作。她把这想象成刘彦昌希望给她优渥的生活，想象成刘彦昌怕见到身上淌着一半杨婵的血的她会哀伤难过。
其实他只是窝囊又颓废。沉香想。
“你喜欢什么姓。”杨戬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杨吧。”沉香说，“比刘好听。”
是她母亲的姓。


沉香就这么跟杨戬回了家。
沉香上学时不会戴那么多夸张的饰品，指甲油其实也是美甲贴，所以杨戬也不会约束她，甚至还会买一些回来供她挑选。
杨戬给她买的和她自己买的不同，是货真价实的银，货真价实的钻。其实她不是没钱买，刘彦昌到底没在吃穿用度上短了她，只是她喜欢乱七八糟大把地买，看不顺眼了，用腻了，随手就可以扔掉，没什么好留恋的。沉香不识得多少名牌，却也听说过一些奢侈品，她盯着项链盒子上的天鹅发呆，恍惚间觉得那个高大结实的背影，既像父亲又像母亲。
他甚至记得她的生理期。
当她自己都忘记了日子，被突如其来的出血和腹痛袭击得冷汗涔涔时，她不抱希望地一探手，竟然在包里摸到了卫生巾和布洛芬。
晚上杨戬去接她回家，给她带了件厚外套。到家后，他率先进门，去厨房走一圈，自然而然地递给她一杯温热的红糖水，笑着问她，还痛吗。
他长得真好看。
沉香不合时宜地想。
“痛。”沉香说，“你给我揉揉。”
杨戬未卜先知似的捧给她一个热水袋，脸上略微有点儿得意，就差把你看我贴心吧我早就想到了一并刻在脸上。
“……”
沉香觉得额头上有青筋在跳。
“杨戬，我要你给我揉。”她咬牙切齿。
她一直直呼杨戬大名，杨戬也不恼，由着她叫。但是沉香觉得杨戬对她和刘彦昌不同，她在刘彦昌身上感受到的是冷淡和浑不在意，在杨戬身上感受到的却是纵容。
如果那天，被叫到学校去的是杨戬，他会说什么呢？
沉香盯着那张与母亲有几分相像的，俊朗的脸，思绪飘飘悠悠。
反正，肯定不是算了。她想。
温暖的大手贴到发凉的腹部，带着体温的淡香一并包裹过来。
她记得初次见面时，杨戬身上有一股极淡的烟草气味，他确实是会抽烟的。但是现在，那股气味消失不见了，只余下很舒服的淡淡暖香。
杨戬目光柔软，带着关切，好像半靠在他怀里的不是即将成年的漂亮女孩，只是一个小小的黑纸团，一只手就可以托起。
“你身上好香。”沉香直勾勾地看向他。
“嗯？”杨戬挑了挑眉，笑道，“洗衣液吧。”
“不是。”沉香摇摇头，“我身上没有。”
杨戬不置可否地沉吟一声，随即话锋一转：“好点了吗？”
“……”沉香觉得额头上的青筋又开始跳了。
“没有。”她硬声道，“你多揉会。”
杨戬露出拿她没办法的表情，叹了口气。
屋子里又陷入了平静，隐隐有鸡汤咕嘟声从厨房传来，沉香早就闻到香味了。
他没催我去写作业。沉香想。
跟杨戬相处真的很舒服，他一点儿也不急躁，所有的关心都是轻轻柔柔恰到好处，不该多说的一句也不会有，该说的一句也不会漏。
要是早点跟他一起生活就好了。
沉香嗅了嗅那股淡香，不动声色地又靠过去一点。
要是能和他更近一点就好了。
“你嘴唇太干了。”杨戬突然开口，低沉的嗓音让沉香觉得耳根有点儿发麻。
“涂完口红，记得要好好卸干净。”
沉香眼珠微动，目光就落到了男人的唇上。
他的嘴唇形状很好看，不算很薄，想来是不薄情的，但也不显得厚，总之就是非常美妙的正正好。颜色比大多数男人显得更红一点，于是他的面庞就更加生动起来，无端让沉香想到一个词叫做活色生香。
唇角弧度平缓，唇瓣上有一点淡淡的唇纹，但没有起皮，看上去很柔软，应该同他的手掌一样，是温热的。
沉香腾一下挣开杨戬，站了起来。
“杨戬，你管太多了。”
她冷冷扔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沉香开始抹唇膏了。


搬来跟杨戬住在后，沉香理所当然地转到了本市的学校。这边的学校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往，当然，十七岁的大家比之前更加成熟，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人会一门心思去戳人伤疤。
不过沉香到底摆脱不了被人指指点点的命运。
她长得很漂亮，脑子也聪明，不用多认真去刻苦钻研，成绩就稳定在年级前五十，在班里面更是排得上一只手。所以即使她脖子上挂着的，手指上戴着的，都是亮晶晶夺人眼球的东西，老师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多言。
然而她性格算不上多妙，不愿与人交好，总是独来独往，冷着一张脸，令人望而却步。
课间写作业时，有男生大着胆子同她搭话，她眼皮都懒得掀一下，众目睽睽中，把那人弄得好尴尬。
她这样的人，注定要遭受非议。
他们绞尽脑汁地用阴暗的目光上下打量她，终于寻到了端倪。
每次放学时，这个臭着脸的优等生总是第一个拎包走人，足下生风地跨出教室，束起的发丝飘起一阵香风。她身材高挑，眨眼间就大步流星地走到众人前头。
然后他们看见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靠在一辆拉风的摩托上等她。
那个男人见到她，就从摩托上直起身子，顺手接过了她的书包，面上露出温和的笑。
他们两人的氛围太过诡异，说甜蜜，说旖旎，说亲昵，都不太像，但又不是空穴来风。
最令他们震惊的是，一贯待人没有好脸色的沉香，竟然舒开眉眼，显出有点儿乖顺的神色。
他们站在一起，好像凭空起了一堵空气墙，把周围的一切都割裂开来，只沉浸在小小一方天地里面。
难怪她永远趾高气昂，难怪她戴得起昂贵的首饰。
他们瞪着眼面面相觑，顷刻间恍然大悟，腌臜的念头便从心底升起。
沉香照样懒得理会，她依旧奉行不与垃圾论长短的理念。偶有女生小心翼翼来问她，她只说是我舅舅，女生又问你舅舅这么年轻吗，她就懒得再答了。
她母亲二十岁生的她，杨戬也并未到四十，天生一副顶好的相貌，她管不着。
她的沉默成了他人眼中的肯定，于是他们说她假清高，说她被男人包养，说她做那档子生意，越说越离谱。
人们总是对女性怀有恶意，仅凭一点片面之词就开始无端揣测。他们只是喜欢把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拽下来，摔进泥里，再踩上两脚，满足他们心底那些见不得人的欲望。
沉香依旧戴她的项链戒指，涂她的唇膏，对一切都置若未闻。
他们咬着耳朵瞟她，说什么姘头的时候，沉香竟然甚至都不觉得生气。
其实也挺像包养的。
她舔舔已经不那么干燥的嘴唇，如是想。


救那个女生纯属偶然。
那天杨戬临时有事，没来接她，于是她就一路踢着石子，一个人慢慢悠悠地晃荡回去。
反正回去也是空空如也的屋子，多走一会路还能多发散一下思绪。
她一脚把石子踢飞起来，地上的落叶簌簌响，石子啪嗒啪嗒滚落到地上，低低的呜咽就传进了耳蜗。
昏暗的角落是霸凌的固定场所，她没那么菩萨心肠，从来都是懒得管的。
但是这次不一样。
她听见里头传来一句，你这爹不教娘不养的，让你孝敬点钱还不乐意。
她停住了脚步，眯起眼去看。
那个女生蹲坐在地上，几乎把身体嵌进后头的墙壁里，眼泪淌满了整张面孔，泪痕把那张清秀的脸蛋弄得乱七八糟。
沉香恍惚间回想起了小学的时候。
刘彦昌送她去的是市里最好的小学，里面的孩子家里要么有钱要么有权，抑或两者兼有之。他们出生就是掌上明珠，是飘着酒肉臭的朱门，不知人间疾苦。沉香像一只混进天鹅群里的鸭。
那时，一堆人也是这样，把她团团围住，嬉笑着说你有娘生没娘养，尾音唱歌似的，快乐地拐几个弯。

“喂。”
她听见自己说。
“你们在干什么呢？”
里头的人把目光齐齐投向她，也眯起眼，细细辨认外边这个胆大包天的女高中生是何许人也。
随后他们精神一振，哈哈大笑起来。
“哎哟，这不是我们，刘小姐吗？”
他们故意把小姐两个字咬得很重。
沉香冷着脸。
“怎么就一个人啊，你姘头今天没来？”他们哄笑着露出下流的表情，目光上下扫过沉香的身体，口哨声此起彼伏。
沉香把书包扔到地上。
“还是你干爹另寻新欢，不要你了？”他们捧着肚子笑得流眼泪，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四个人，比自己高的只有两个。
沉香觉得皮肤又开始发烫，几乎裂开。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打赢的可能。
算了，去他的，就算输也要打。
那帮人还在没完没了地笑，她闪身进去，借力一脚踹翻一个，回身又是一膝盖撞在一人下身命门，把四个人形成的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子。
“走啊！”她扬起眉，冲蹲在地上吓傻了的女生怒喝。
那女生如梦初醒，然而腿脚发软，挣扎了一下竟然又跪坐下去。
操他爸的。
沉香一拳砸到反应过来的第三个人胃上，伸手拉了那女生一把。
那女生的眼泪还在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滚落，她呜咽着，表情都扭曲了，终于在沉香的拖拽下踉踉跄跄站了起来。
第四个人扑过来，沉香弯腰躲过去，最后推了那女生一把，用尽全力吼了一声。
“走！”
那女生向前跌了一下，泪眼婆娑地回头看了一眼，小腿颤抖着，最终连滚带爬冲了出去。
沉香松了口气，第一个被她踢翻的人用力把她掼到墙上。
她闷哼一声，被结结实实一巴掌掴到脸上，一时间眼前发黑，视线都模糊起来，脑门上眩晕着冒金光。
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觉得胸前有劲风袭来，她心中警铃大作，只能凭从前的经验蹲下去，躲过了扫来的一脚。
沉香终于找回了一丝清明，她在地上翻了个身，强撑着站起，刚想挪腾位置，背后一股巨力就猛然把她砸到墙上。
胸闷，想吐。
她干呕一声，一抬眼，发现是被她踢中下身的那人起身，从背后给了她用尽全力的一拳。
就这么一瞬，她的双手就被反剪扣住，按在背后，动弹不得。
有一只手掐住她的后颈，把她死死往墙上撞了撞。
沉香闷哼一声，感觉脸被擦得生疼，像抹了辣椒水，大概是破了。
接着她被用力转过去，双手喀啦一下压在了头顶。
是被她砸中胃的人扣住了她。那人用力把腿挤进她两腿之间，宽大的手掌按在她腰侧上下摩挲。
沉香浑身鸡皮疙瘩直冒，血液上涌几乎掀翻天灵盖，一阵反胃，忍不住又干呕一声。
那人被她的反应激怒了，攥紧拳头就朝她腹部擂了一拳：“你这婊子怀孕了是吧？”
沉香瞬间调动所有力气集中在腹部，试图用腹肌勉力防御一下，然而将要成年的男生力气实在不容小觑，这结结实实打在胃上的一拳还是让她头晕眼花，只觉得整个胃都抽搐痉挛起来，前所未有的恶心铺天盖地涌上心头，眼前又一阵阵发黑。她无法克制地张着嘴哕了一口酸水。
“妈的，真恶心。”那人啐了一口。
第四个人过来掐住她的脸颊，口腔与牙齿被猛力挤压着碰撞在一起，沉香尝到一点血腥味。
“这姓刘的婊子长挺好看的。”他抬起沉香的脸，左右端详了一下，说道。
沉香痛得双目紧闭，说不出一个字。
被她踢中下身的那人哼了一声，嘶嘶喘气：“小婊子够烈。”
沉香勉强调动意识，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她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考虑着出其不意给面前压制住她的男人一脚然后拔出随身携带的小刀的可能性。
她自初中与同座打架之后，就一直在身上揣着一把折叠刀。为此她还特地练习过，确保能流畅迅速地抽出刀甩开刃。
“不烈怎么能让她姘头这么爱呢，是吧。”第一个被她踢翻的人又笑起来，捏住她的校服外套。
“哦，”他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把将沉香的外套扯到臂弯处，做出夸张的表情，“今天她干爹没来，不如让哥几个来尝尝，刘小姐，的滋味。”他又把刘小姐三个字咬得重重的，一字一顿。
被她踢中下身的人啐了口：“带套没你们，搞她当心得病。”
掐着她脸的人笑得浑身颤抖：“她姘头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沉香还是痛得厉害，所幸眼神终于聚焦起来。她压低眉，睨着他们，冷冷地笑了一声。
“想太多了，四位。”
她渗着血的漂亮脸蛋满是嘲讽的神色，尾部上挑的深色眸子里闪过刀锋般锐利的寒光。分明是任人宰割的模样了，却诡异地让四人有些胆寒。
“你们没这个机会。”
她突然很灿烂地笑了。
“我姘头来了。”

沉香没见过杨戬打架的样子。
他虽然身形高大，肌肉紧实有力，但他往那里一站就是翩翩如玉的模样，一张俊逸的脸浮起柔和笑意，与沉香不同的、略微下垂的眼角也弯起来，浅色的瞳仁盛住满池桃花。
他很美。
于是沉香从没想象过他打架的样子。沉香觉得他就应该是长身玉立，斜斜靠墙一倚就是一幅画。
画打人了。
沉香兀自觉得好笑。
他打架也很美。


杨戬刚从银行出来。
他看了眼表，觉得时间并不太晚，兴许还能在路上遇到外甥女，载她一程。
还是那辆拉风的摩托，发动机轰响着一路绿灯开到了学校。此时校门口已经很冷清了，平时乌泱泱人头攒动的一片现在空荡荡的，只偶有一两个学生慢悠悠往外走。
他拧拧车把，又往前开了一段，突然瞧见一个拼命淌着泪的女生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那女生甫一见到他，眼睛就亮了起来，泪珠更是大颗大颗地滚下来。
“先生，”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哭叫着，“刘沉香……”

西装真的很麻烦。
杨戬把外套扔在沉香的书包上。
打架这种事，很多年没有过了。
他眼神一瞥，发现他的好外甥女竟然在笑，肿起的唇角咧得很开，看上去很快活，像盛放于夜空的绚烂烟火。
同高中生打架，倒让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日子。
那时候他替妹妹打架，替自己打架。
现在他替妹妹的女儿打架。
杨戬忽然也有点儿想笑。
受西装限制，动作到底僵硬，不过对付这几个不定有沉香高的家伙实在绰绰有余。
杨戬有些后悔今天非要把那点事情解决完。
他拍拍手掌，拍拍肩膀，又拾起自己的外套和沉香的书包一并拍了拍。
“走吧。”他对沉香伸出手。
沉香喘匀了气，抿抿唇，跟了上去。
背后突然又有轻微响声，空气被搅动，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沉香终于忍无可忍，在杨戬回身踹出一脚前，几乎是肌肉记忆，倏地摸出刀，甩开刀刃，刀尖就对准了那人的鼻头。
杨戬轻声惊叹了一下。
那人猛地刹了车，腿一软就跪坐下去。
沉香居高临下地看他，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露出了一个有些残忍的笑：“你抽了我一巴掌，我记住了。”
那人本来还嘴硬着想骂她两句臭婊子横什么横，结果她身后那个男人更加冰冷的眼神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已经是个死人，嘴唇颤抖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直着眼睛看两人背影慢慢远去。

沉香用力拥紧杨戬的腰背，把沾着血迹和灰尘的脸深深埋在他背上。
杨戬爱干净，但他什么也没说。
耳旁只有呼呼风声和发动机的轰鸣，柏油马路的气味若有若无地窜进鼻腔，落叶打着转儿旋过，沉香伸手够了一下，没抓住。
于是她又紧紧拥住杨戬，悄悄嗅他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香味。
这时候的沉默很美妙，让沉香蓦地觉出着温存的意味。她觉得她和杨戬一定是心有灵犀，所以都没有开口，留住了片刻的沉静。
他们开进小区，保安还笑着打了声招呼，说你们感情真好呀。
当然沉香埋着脸，没叫他看见自己红肿挂彩的脸，否则热心的中年人会大呼小叫起来，使出浑身解数关心她的。
停好车，沉香就同杨戬并肩往回走。风渗进校服外套，让身上沾着汗的她觉出一点儿冷。她抬头去看杨戬。
朔风吹起他的鬓角，软软的发丝抚过他耳廓，白的黑的，映在一起，让沉香毫无由来觉得很旖旎。
她忽然想起自己先前想过的那个问题。
如果那时去学校的，不是刘彦昌，而是杨戬，他会怎么做。
他会同他们也打一架。
沉香很欣喜地想。

“嘿。”
沉香轻轻唤了一声。
杨戬低头去看她。
沉香笑起来，长长的睫毛扑闪一下，破裂的嘴角显得有点儿滑稽。明明是眉眼精致漂亮的少女，深色眸子里却显出如狼捕食前蛰伏的莹莹绿光。
“我想上你。”
她湿濡的舌尖扫过下唇。

沉香一点都不喜欢男人。甚至可以说，讨厌。
又脏，又臭，又难看，又粗鲁，又不体贴，又会恶语伤人。
可是杨戬不一样。他完全相反。
他是这个世界上，沉香唯一喜欢的男人。

“我是你舅舅，”杨戬很温和地说，“是你母亲的哥哥。”
他的神情，他的语句，同他们初见时一模一样。
只是在这之前多了一段短暂的惊讶。
很短，短到好像只是惊讶于沉香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那又怎么样。”沉香快步跟了上去，不折不挠地说。
通常来说，是女性作为接受方。通常来说，亲人搅在一起叫乱伦。
杨戬低低笑出了声。
他这个叫沉香的外甥女，可真是一点也不安神收敛。
她反，挺着笔直的脊骨站起来，昂着脑袋问青天，那又怎么样。
如果上苍有鼻子，她的指尖就会毫不犹豫地戳到那个硕大的鼻头上，神情凛凛，面无惧色。
那又怎么样，谁规定的。
“我偏要离经叛道。”她宣布。


屋子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
杨戬刚把皮鞋脱下，沉香就用力带上了门，几乎是撞进杨戬怀里，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气息不稳地凑上去吻他。
她吻得很狂乱，不得章法，像只小狗，碰上喜欢的人就要又蹭又拱，奉上全部的热情去诉说一腔无处发泄的爱意。
她终于如愿以偿了。杨戬的嘴唇和看上去一样柔软，同他的手掌一样，是温热的，比沉香想象中的触感更美好。
杨戬扶住她，让她不至于跌倒，结果少女自己碰到了肿起的嘴角，呜地痛呼一声。
“我给你上药吧。”杨戬用指腹蹭了蹭那块地方。
“不碍事。”沉香去吻他的喉结，然后一口咬住，留下了一圈几乎渗血的牙印。
杨戬喘了口气，责怪似的叩了叩她前额。
沉香捂住脑袋，嘿嘿地笑了。
“我的嘴唇是不是不干了。”她问。
杨戬望向那两瓣润泽的，已经不再起皮的唇，点了点头。
初次见面时，胡乱别着发卡的少女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故作成熟地夹起刚拆封的香烟，抖着手按下打火机。
她怎么骗得过杨戬。自妹妹离开便一直借烟酒浇愁的杨戬一见她的手势，就知道这女孩只是在虚张声势。
其实他从沉香手里取走那根烟时，是想放进嘴里抽上一口，逗逗小孩，再顺便演示一下正确姿势的。
但他瞧见了烟嘴上的唇印，于是倏地反应过来，松了手，任烟头同烟灰一道坠落，在地上亮红了最后一瞬。
现在那唇印就落在他自己的唇上。
到底躲不过。

沉香露出两颗虎牙，很狡黠地笑了。
“你等我一下。”
她闪身进了房间。
杨戬失笑，环顾一周，把地上被她蹬乱的鞋细细摆好。
外甥女去来如风，很快又蹦蹦跳跳地跑出来，眯起眼，声音都是甜甜的，像泡了蜜。
“杨戬，你想在卧室还是客厅？”
杨戬叹了一口气，眸色却依旧很温和：“没有转圜余地了吗？”
他还是头一次听到外甥女语气这么柔软。
沉香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我不漂亮吗？”
杨戬也瞪大了眼，觉得匪夷所思。是代沟吗？他不太能理解这姑娘的脑回路。
“漂亮。”他思索了一阵，最终诚实地点点头。
“那你还想什么呢？你不吃亏。”沉香重新弯起眉眼。
她伸手轻轻拽了拽杨戬的领带，又送给他一个吻，指尖微微用力，不由分说地把杨戬往她那边引：“卧室吧。我替你决定了。”
杨戬无可奈何。
沉香把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的男人按在床沿，伸手就去摸他的下身。
“嘿，你硬了。”她眼里闪出兴奋的光。
杨戬失语一阵，不知是被十七岁女孩大胆的动作还是直白的语句刺激到了，耳根有些泛红起来。
沉香很粗鲁地扯开他的裤子，握上那根发烫的肉茎。
在杨戬震惊的目光中，她伸出舌头，很色情地舔了一下。
“你这，跟谁学的？”杨戬呼吸粗重。
沉香吐了吐舌，露出一个很明媚的笑：“舒服吗，舅舅？”
杨戬下唇颤抖了一下，却说不出话。
这是沉香第一次唤他舅舅。
沉香什么时候会开始叫他舅舅，他做过很多次设想。想过满足她所有愿望，想过给她过一个永生难忘的十八岁生日，甚至想过，这辈子都被她直呼大名了。
但他从没想过，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外甥女眨着那双肖似他胞妹的眼睛，神采飞扬地勾唇笑着，探出艳红的舌尖，从下方呼出湿漉漉的气。
“你，什么时候打的舌钉。”杨戬觉得脑袋发昏。他定定地看着沉香，最终把目光锁在了她舌面那颗有点眼熟的蓝色小珠，顾左右而言他。
沉香缓缓把舌压上他的龟头，然后一点点，一点点，摩擦着，把那粒小珠嵌进他的铃口。
杨戬只觉得有过电般的滋味从下身流到灵台。铃口窄小，比那粒珠子还窄，沉香强硬地把它塞进去，让杨戬又痛又麻，生出些奇异的快感来，腿根忍不住瑟缩一下。
少女很满意男人的反应，倏地收回舌头，又让他肌肉紧绷，浑身震颤。
掌控着杨戬这样的男人，让她觉得很兴奋。
他俊美，潇洒，温和，有力。端得是丰神俊朗，玉树临风。
她一直知道他很美，美得如画如卷。
她想要这张清雅的莲花图染上浓墨重彩的红，然后极其艳丽地绽放、盛开，飘着幽香，变成活生生的、触手可及的花团，一碰就摇晃起来，颤颤抖落一身露珠。
“我没有打耳洞，那些都是耳夹。”沉香说着，缓缓解开外套，露出了里头深绿色的运动背心，一如他们初见。
“所以你买的耳环，我都没有戴过。”她脸上泛起潮红。
外套滑落，少女线条优美紧实的身体展露出来，她发现杨戬的皮肤比她还要白一些。
“因为我先打了舌钉，挺疼的。”她语气很舒缓，“我怕疼。”
杨戬定眼瞧她腹部发紫的淤青，问道：“还疼吗？”
沉香听出他语调里的关切，就很委屈地凑过去蹭他的颈窝，边蹭边道：“疼。”
杨戬于是揉了揉她的发顶。
在他颈窝里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少女抬起脑袋，眼睛亮亮的，然后她软软的嘴唇轻轻碰了碰杨戬的。
接着她抱住了他，舔吻他的耳垂，留下痒痒的水渍。
“我就取了你给我买的耳钉里头，我觉得最像你的那一对，”她声音柔柔，是温声细语的情人，“改成了舌钉的样式。”
杨戬觉得耳边少女甜蜜的声线飘飘忽忽一个劲往耳道里头钻，和男性低沉有磁性的嗓音完全不同，却让他半边身体都酥麻了。
他怔怔地看着沉香从洁白的被褥底下摸出润滑剂和佩戴式的假阳具，做不出任何反应。
沉香轻轻推了他一下，让他躺倒在柔软的被单里，被少女身上淡淡的甜香缠缠绵绵地包裹住。
“之前一直都没戴舌钉，刚刚我去戴了，”她吻他的下巴，吮出一个浅浅的红印，明天就能够烟消云散，“我想，你会喜欢。”
沉香抬起身子，一边揉他的铃口一边拽他的裤腰，学着杨戬平日的样子，眯起眼，勾起左边的唇角，露出一个坏笑：“你确实喜欢。”
“舅舅。”她又唤。
杨戬浑身战栗起来。
外甥女的手指纤长，青葱白玉一样，沾着凉凉的润滑剂戳进他身体里，激得他瑟缩一下。
沉香很温柔地抽送手指，压低了声音。
“别紧张，舅舅，不会让你疼的。”
她不喜欢疼，所以也不想让杨戬疼。
杨戬用手臂挡住双眸，气息不稳，断断续续地问：“你这些，都是什么时候买的。”
沉香细细用指尖蹭过甬道里的每一寸，终于摸到一块软肉，屈起指节顶了一下，杨戬几乎是立刻抬了抬腰身，唇畔泄出一声低吟。
少女显出很高兴的神色，继续对着那处地方攻城掠地：“在你说我嘴唇干之后，我去买了唇膏。然后，就一并都买了。”
杨戬哈了一声，大约是有点儿惊讶，让沉香瞧见了他下面的两颗犬齿。
沉香很得意地哼笑一声：“我早就图谋不轨啦。”
她伸手去解杨戬的衬衫扣子，因为右手在她舅舅里面，左手又不是惯用手，解了两颗就开始急躁起来，干脆使了劲扯，哗啦一下，露出里头不见光的白皙皮肤，珐琅纽扣骨碌碌滚得到处都是。
“你这孩子……”杨戬无奈地叹气。
沉香一口啃上她肖想许久的饱满胸肌，确保留下一圈不会轻易消去的齿痕才松了口，舔舔嘴唇道：“很贵吗？那把我的首饰赔你吧。”
“不用你赔。”杨戬失笑。
那首饰都是自己送她的，哪有再还回来的道理。
沉香凑过去舔了舔那圈齿痕，很陶醉地说：“你有四颗虎牙，我也有四颗虎牙，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我俩绝对有染。”
“你妈妈也有四颗虎牙。”杨戬故意泼她冷水。
沉香的表情落寞下来。
杨戬心说不妙，后悔莫及，正欲道歉，沉香又浅浅笑起来。
“你长得像我妈妈。”她说，“我很喜欢。”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她又说，“我也很喜欢。”
她把手指抽出来，戴上了那根假阳具：“我没有买太长的，十五厘米，可以吗，舅舅。”
杨戬听她的语气一点都不像商量，根本只是预告。
“就差临门一脚了，还问可不可以。我说不可以，你就不做了？”杨戬挑了挑眉。
沉香缓缓把那根东西推进去，她低着头，仔仔细细地瞧着那窄窄的穴口是怎么把这根不算小的假阳具吞进去的。
“那不行，”她把手指插进杨戬的指缝中，十指紧紧相扣，“不过，你要是说不可以，我就用手指。”
她沉下身体，把整根柱体推到底，逼得杨戬闷哼一声，低低喘气。
“我的手指有十一厘米，也能让你很舒服的，舅舅。”沉香前后摆动起腰身。
杨戬轻轻呻吟着，看她绷紧的腹部肌肉，伸出空闲的手去摩挲了一下：“肌肉不错。”
她的马甲线很明显，隐隐有显出块状的纹路。
沉香哼笑一声，猛力一撞，顶得杨戬呻吟支离破碎起来。
“我说了，舅舅，”她的汗珠从额角渗出，让她的脸看起来更加娇艳，“我早就图谋不轨啦。”
杨戬很舒服地蹙起眉，眼里水光若隐若现：“非要在这时候叫舅舅吗？”
沉香用食指抵住下唇，嘘了一声：“舅舅分明爱听。”
没等杨戬回答，她又兀自笑了起来。少女的笑声很悦耳，银铃一般。她探出舌尖去舔杨戬的乳首，舌钉在空气里很快凉下来，冷硬的蓝色小珠与温软的舌尖一道刺激挺立的乳粒，是杨戬从没体验过的快感。
沉香垂下眼看她的红莲盛开。
她抹去莲瓣上的露水，用齿关嗑上花蒂，含含糊糊地说：“我从来都不后悔我做过的事。”
“今天戴上舌钉，是我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杨戬颤抖着，战栗着，汗水淋漓。空气灼热地蒸腾起少女的薄汗，于是他沉沦在周身愈发浓郁的馨香里。
沉香握住他，纤细的手掌上下滑动揉搓，让杨戬在波纹里起起伏伏，搅动一池绿水。
“嘿，”沉香又笑起来，“带我去改名吧。”
少女想一出是一出。杨戬断断续续地低吟着，没有余力回应。
沉香停了下来，深浅分明的眼里兴奋地闪着纯粹的光。
“母亲，你，我，我们都有虎牙，”她很快乐地捏捏杨戬宽大的掌心，“如果我也姓杨的话，我们就是最亲密无间的一家人啦！”
杨戬思绪纷乱，缠成线团，寻不到头，也理不清。他忽然很煞风景地想起了那个姓刘的男人，然而他发现他竟然已经记不清那个男人的脸了。
“你想到刘彦昌了？”沉香俯下身。
杨戬喘了一声，很艰难地拾起嗓音：“你，动一下……”
“不许想他。”沉香目露凶光，绷紧腰腹狠狠撞了进去，逼得杨戬仰起脸呻吟。
怎么倒像吃醋。杨戬恍惚地想。
沉香一下比一下进得用力。她看见她的红莲颤颤巍巍摇晃起来。
“为什么要在和我做爱的时候想那个人。”沉香的语气又变得委屈，身下的动作却愈发凶猛，只挑着那块软肉撞。
杨戬前后都爽极，除了破碎的呻吟再难发出其他声音。
“带我去改名！”沉香抬高声音。
她凤眼圆睁，近乎控诉。
红莲被绿波冲刷而过，溅起一片白露。
风过叶梢，一切都渐渐归于平静，只有莲瓣还在微小气流中战栗，发出簌簌轻响。
沉香把脸埋进杨戬胸口，低声呜咽起来。
杨戬胸膛上下起伏着，带动少女的脑袋也浮浮沉沉。
他提起一点力气去抚外甥女的背，气息不匀：“唉，你别哭啊。”
沉香没理他，兀自抖着肩膀，不住地抽泣。
“再哭就不答应你了。”杨戬无奈地捏捏她光滑的脸颊。
沉香猛地抬起身体，眼睛又睁得大大的，不过这回里头盛的不是怒意，而是无法抑制的欣喜。
她眼神清明，面上除了一点儿湿汗，哪里还有别的水迹。
“你装哭博同情啊。”杨戬笑了起来。很幼稚的手段，但他觉得他实在拿他这个任性的外甥女没办法。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沉香也笑了起来，露出与杨戬如出一辙的四颗虎牙。
她指了指腕上佩了十几年从未摘下的红绳：“这是母亲送我的。”
她又张开殷红小口指了指反着莹润的光的蓝色小珠：“这是你送我的。”
杨戬不明所以。
她啧了一下：“就是我最爱的两个人送我的。”
杨戬啊了一声。
少女见他仍是发愣，烦了，弯下腰去啃他的下唇，口齿不清道：“我最爱的两个人都姓杨，我也改姓杨，天经地义。”
杨戬觉得自己真的跟这个少女有点代沟，他压根在里头寻不着什么逻辑的联系。
少女分开一点，牵出细细一线银丝。她唇上沾着晶莹的水光，眼尾绯红，缀满羞涩的笑意。
她舒着眉，显出符合年龄的天真姿态，唇角红肿破裂的一块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妍丽，倒像玉像眉心一点丹砂，点睛一笔，叫她整个人都生气勃发。
算了。杨戬想。事已至此，再讲究什么逻辑什么常理，都显得太单薄太无力。
“好吧，好吧。”他叹了口气，依旧是温和的笑，让沉香在里头窥见了纵容，“若你愿意，沉香这两个字都是可以改的。”
“不用，”沉香响亮地吻了一下舅舅的面颊，“你叫我沉香，很好听。我已经听习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