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喵柒见      更新:2023-04-14 10:37      字数:138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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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早朝结束,后院的桂花香都没彻底散尽。

虞衡司上下很识趣地绕道走,司空震没回来之前,谁也不敢靠近那间紧闭的厢房。

初冬的雨淅淅沥沥打在屋檐上,往后温度只会一天比一天低。

弈星醒来已将近巳时,身上一丝不挂。他的足腕赫然紫了一圈,一夜过去,依旧隐约能看见罪魁祸首的指印。

司空震这个人,做事雷厉风行,如果某事明日就能了,绝不会拖到后一日。为什么两天后才去天枢布阵,就是算准了他今天肯定去不成。

少年靠在床头屈膝坐着,只披了最外那身斗篷,其他衣服都被撕散得不成样子——床上,地上……捡起来也没法穿。

屋子没有点灯,阴雨天暗沉沉看不见人。

没分化前,弈星听过天乾会利用情香控制地坤,但一直都觉得这些地坤是遭到驯化,或者原本就意志不坚,自制力不够,才会无法跟天乾抗衡。

直到标记那晚,司空震对他用过一次,他才知道这并非软弱,而是一种本能。

就像困了要睡觉,饿了要吃饭,他被这种本能控制,向他的天乾索求怜爱。比如昨夜。

情潮期他尚且能靠意志挣扎,昨夜就只能任由男人教训,舒服也好痛也好,除了承受,迎合,什么都不能做。

他将脸枕在膝盖上,盯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脚。

脚背白得透明,有乌青的地方也更明显,可见当时他应该是很痛的,然而一闻到司空震身上的松针香,那些痛就被麻痹了,只剩下让人上瘾的快感,把他从弈星,变成司空震的地坤。

公孙离劝他放弃,可笑的是,他早连放弃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盘棋一落子,他和司空震谁都没有反悔的余地。只不过谁输谁赢,对尧天,对长安而言,是生死攸关,但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舍小就大,弃子争先。

师父教的好,他也学得精。

弈星兀自苦笑。

桌上还有点茶糕,是司空震看他喜欢,吩咐人到茶馆买的。

他系好斗篷,赤着脚,踩着满床狼藉下地。

雨大了很多。

轩窗半开,脚背被冷风吹得发红,但他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坐在桌旁吃糕点垫肚子,偌大的房间,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临近正午,前院侍奉的小厮敲开他的门,手中捧着一套白褂金绣的锦服,双目低垂,像个面无表情的石像,说是司空震吩咐送来的,并代为传话,让弈星到虞衡司的机关塔找他。

方舟核心的力量没有异常,怀远坊的宝相也用不着机关蝶。司空震这趟叫他过去,只想给他看个东西。

虞衡司的宝相花以方舟核心为养,在宝相塔竣工之后彻底绽放,蓝紫色的花瓣悬在空中摇曳,像只深海里的水母。

机关蝶环塔振翅,汲取魔道能量维持生命,又被这些纤细的光芒束缚,羽尾掠过的地方,都会留下几缕银痕,纵横交错,织成一张网,将宝相花庇护其中。

弈星下意识伸手,接住飘下来的一只。蓝蝶扇动羽翅,错把他散发残香的掌心,当成了一簇金桂。

司空震站在最顶层的塔台俯瞰。宝相花近在咫尺,将男人银鬓冷冽的脸庞照亮。

他们离得太远,即便宝相的光辉亮如白昼,弈星抬头,也只能隐约辨认出那是司空震的身型,至于他的表情,动作,看得都不太清楚。

空气出现轻微的震颤。以宝相为中心,数百只蝴蝶被扫荡开的波动定住,手里这只也从他掌心脱落,越浮越高,和那些机关蝶一同升起,吸附在盛开的花朵周围。

弈星很快意识到司空震是想干什么,眉心紧皱,视线投向机关塔壁那成千上百的石窟。

就在这时,所有蝴蝶突然同时被空气压碎,汹涌的魔道能量几乎瞬间截断了塔内空气。

那些爆裂的光粒仿佛受到某种牵引,没有倾盆坠落,而是井然有序化为星带,藤蔓般伸入每一层石窟当中,吸取整座塔的机关之力。

魁梧的黑影踏着那些光流走到宝相中央。此时的司空震已完全像是变了个人,周身电闪雷鸣,发尽上指,用力捏碎了什么东西。

紫电轰鸣,宝相花从花托到台基,都被这股骇人的雷电贯穿。

那光亮得几乎要让人失明。弈星闻到空气中一股诡异的莲香,宝相花成熟的蕊心发出,没等细想,便被司空震手掌淌下的电流捆住了腰,托上高空。

黑靴踏足落定,裹挟雷电的锁链也消失了。

宝相花释放的光芒中心,出现了如今的朔城景象。

高耸的城墙阻断了塞外黄沙。塔台、城门、四通八达的街道,都能看见雷霆军的身影,数量之大,令人咋舌。

武曌当初找他合作,字里行间也暗示了对司空震拥兵自重的担忧。如此庞大的军团被前朝旧臣的遗孤握在手里,也难怪朝野上下将司空震视作毁天灭地的杀神,自他回朝之日起便诸多忌惮。

更何况,这还是风暴军覆灭之后的朔城。

司空震略一抬手,掌风吹散了城池蜃楼,化为一片茫茫无际的流沙领域,而厚重的黄土之下,正埋葬着当年曾随他出生入死的两万精锐。

“你可知朝堂上那群鼠胆儒臣,为何如此惧怕风暴军?”

这个理由无需细想,弈星回答得也十分简单:“他们畏惧的并非是风暴军,而是朔城。”

司空震挑唇冷笑。

最后一缕机关之力被收入花蕊,塔内闪动的雷霆也跟着消失。

眼眸银光尽退,显出正常的瞳孔,里面倒映着墨玉般安静伫立的少年,以及他身后璀璨的盛世之花。

“十年多前,我和你祖父一起,仅凭这支军队,就收复了北境三十座城。踏番平镇,从无败绩。”

他的手套由玄铁打造而成,又硬又冷,抚摸弈星的脸颊,犹如一柄利刃。

“长城平定之后,原本驻扎在此的叛军逃往金庭,与魔物联手进攻北朔。你当时身在英国公府,虽不满七岁,也应该有所耳闻。”

弈星陷入沉默。

他确实知道,而且还是父亲亲口告诉他的。

那场战役相当惨烈,朝廷内部又因旧帝薨逝,深陷储君纷争,不仅调不出军队增援,还派遣使官游说求和,致使这场持续将近半年的战火,将朔城付之一炬。

这就是为什么司空震会如此厌恶安逸享乐的长安城。

当年的风暴军骁勇善战,尚且不敌魔物,方舟核心现世,伴随而来的敌人只会越来越强大,倘若大唐依旧沉醉在万国朝贺的美梦中不愿苏醒,从史书除名不过早晚的事。

司空震将手别在身后。随着他的视线转移,少年也一同看向那光尘萦绕的玉台。

“如今的长安,就像这朵花。华丽,脆弱,营造出生机勃勃的假象。一旦斩断它的供能来源,便会迅速枯萎,任何一场风雨,都能让它命丧黄泉。”

弈星将长安视作一盘棋,而在整片大陆眼里,他所谓的全局,不过是棋盘上微不足道的一个星位,执着于星位的得失,必将忽视更广阔的领域,等再回头时,或许已经深陷四面楚歌的囹圄了。

他无法反驳,所以只能安静地听。

司空震凝视着身侧垂眸沉思的面庞,仿佛回到十多年前红梅初开的寒冬。

那局死活题他已经印象模糊,唯独记得清楚的,就是那手逆转局势的倚盖,令白棋死灰复燃。

流放那年,河洛一带时常有贼寇作乱,少年还是选择了往长安逃,而不是向北。

两条路,两种人生。上天垂怜,帮他做出了选择,在弈星眼里,或许是场恩赐,而在司空震看来,不过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炙热的掌心落在少年发顶轻抚。

世人皆爱美满幸福的童话,可知童话本身就是由无数谎言构成。世间之道,唯强者方可生存,执着于假象,只会让人变得软弱。

他是他的叔父,也是他的天乾,他可以极尽所能地去爱他,保护他。唯有这一点,他帮不上太多忙,踏出来的血路,只能弈星自己去走。

“待万国盛会,风暴军借助机关之力复活。”

司空震埋下头颅,和这张年轻的脸颊挨得极近。

“我会让你看到一个强大的新世界,一个真正的——盛世长安。”

*

最后一朵宝相异变,机关装置的建造工作也已步入收尾阶段。

娱乐市坊举办了一场连开三日的灯会,提前为下月初女帝花舟游行庆祝。

时值十一月中旬,长安阴雨绵绵。而当天夜里,雨小到几乎没有。

人群摩肩接踵,提着精致的灯笼,穿梭于几座市坊之间观看演出。

弈星孤身融入夜中,周围越是热闹,越显得他格格不入。

到虞衡司最近的路会途径长乐坊。弈星刻意绕远,从漆黑的小巷穿过,走出巷口时,街上已经见不到几个人了。

他从来没有自己逛过灯会。小时候不认路,同伴们怕他走掉,会引着他一起。等再长大一些,全长安每一条窄巷,密道,他都烂熟于心,他的同伴们还是怕他走掉,见他没跟上,就会折回来陪在他身旁,将他一起拉入话题,在他左右叽叽喳喳地玩笑。

人的记忆比理智本身更懂挑选契机,越安静的环境,想起的往事就越繁杂。

欢笑的身影崩塌于灯火幽明的巷尾,取而代之的,是那日在机关阁,司空震空旷沉闷的嗓音。

弈星鬼使神差回头,朝依旧热闹的朱雀街上望。

除了人们手里的灯笼,悬挂在头顶的花灯,他看到更多的,是每家每户都亮着灯光,星星点点地缀在门前,不争不抢,平等慈爱地注视着长安无辙迹的黑夜。

或许三日之后,灯会结束,不会有人再提着灯笼上街,但是这些灯,会一直亮着。

他希望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让入夜后,长安每一盏灯,都等来它要等的人。

司空震眼中的盛世没有弱者,为此,他复活风暴军,企图凭一己之力,让长安变成沐浴在战火纷飞之下的第二座朔城。

如果幸福是场编制精美的谎言,为强盛而颠覆和平的战争又何尝不是?

弈星闭上眼,脑内闪过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

他和司空震走的从来都是两条路,即便他们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脉,他也不可能成为第二个他。

远离灯火的城墙,更深的黑暗吞没了他的影子。

弈星脚步一滞,忽想起好几日前他做过的一场梦,指尖颤了颤。

后半段路,他走得心神不宁,双脚几乎是自己找的方向,等回过神,他已经站在了虞衡司门外。

府邸静得只剩下风声,司空震似乎还未从宫中归来。

院内叶影横斜,他的房间微微透出一点光亮。

不是屋内的蜡烛,而是一盏挂在门口的小鱼灯。

弈星抬起脑袋,站在台阶上犹豫地望了一会儿,还是将它从挂钩取了下来,提进房间。

这盏灯比他之前做的大很多,重量却轻,每片鱼鳞都不知道用什么工艺雕刻而成,摸起来凹凸不平,形状也是十分逼真。

弈星在桌边坐下,下巴靠着桌面,小心研究起鱼肚。

和街上卖的不同,方才他抱在手里观察很久,都没发现可以打开放蜡烛的灯盖,如果鱼背找不到,那就只能是肚子了。

他将鱼灯的每个地方都摸了个遍,才在鱼嘴发现机关。

下唇一闭,伪装成鱼腹的铜座便会松开,轻轻一抽,就能将固定其中的短烛取出。

弈星把鱼灯端起来,抱婴儿似的,举在手里从头到尾打量。

什么都好,就是太像真的了,两只眼睛愣愣盯着他,看起来有点傻。

弈星忍不住弯起嘴角,借着烛光把鱼灯里外都琢磨了一遍,心想,下次有时间,或许能模仿再做一个,好看的话就和这盏一起挂在门外,不好看就放房间当烛台使。

木片不耐潮,白天用不上的时候,他就把鱼灯存放在橱柜的最里层,晚上下棋再拿出来,搁在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可是从那天起,他就再也没见过司空震。

刚开始,他以为男人可能是在主堂审理公务,偶尔去找过一两次,里面都空空荡荡。

虽然没机会把鱼灯提到灯会逛,甚至都没机会提着它踏出虞衡司,但弈星心里还是很高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很高兴。

直到灯会结束的后一日,司空震回来了。

弈星还记得当时天色阴沉,他一如既往坐在棋案旁还原残局,房门忽被人用手从外推开。

门口的花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背风而立的司空震,几乎完全遮住了门外的景色。

或许是因为坐在远处,他的身型在弈星眼中比平常更加巍峨,山峦似的屹立在那儿,眼中寒光粼粼,又身着厚甲,仿佛一尊驱魔辟邪的门神。

看见司空震的第一眼,伴随着门外猝不及防的雷声。

男人的步伐沉稳有力,在弈星的注视下,不声不响地坐在棋案对面。

和他温和的表情不同,司空震眉峰平整,眼神却并不友善。

跟他待久了,弈星能分得清,这是司空震压制愤怒时的神态,而非平常表现出来的单纯的威严。

男人静静地坐在那儿,摘下护腕,将掌心的枫叶扔到棋盘上。

弈星眼帘垂落,心里的涟漪也消散无影。

原来如此。

“长安有枫树的地方不多,国手不妨猜猜看,这片枫叶,我是从哪里找到的?”

弈星收敛了多余的情绪,捡走小目无气的白子,缓慢开口:“城内各处机关阁,多以种植花卉为主,种植枫树的,只有一处。”

长乐坊。

司空震冷眼看着他的侧颜,语带嘲讽:“不错,只有一个。长乐坊的枫树种在后院,这片枫叶却被我在阁内捡到,你说此事,蹊跷不蹊跷?”

少年面不改色,甚至都没抬过头:“后院连通东南两条小巷,四季常起大风,不慎将落叶吹入阁中,也是正常。”

“哦?”

话音刚落,那枚枫叶便被男人双指夹起,朝房门瞬间击出,狠狠扎入木框。

“国手觉得,像这样卡断宝相装置的镖,出现在机关阁里,也算是正常吗?”

弈星眼神微顿。

为保险起见,每座塔的宝相装置,从一开始就设有真假两种。

长乐坊的装置核心,在机关阁的水台之下。

少年待在他身边将近三个月,说话做事毫无差错,在司空震眼里,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弈星确实选定了立场,为尧天的东山再起而站在虞衡司这边。第二,也是最有可能的一种,那就是少年一直受制于他的监视,表面的风平浪静不过是在寻找机会,破坏他的计划。

万国盛会将至,最关键的阶段终于来临,如要出手,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司空震故意留出空子,提前巡察各市坊的宝相装置,再以灯会为由,让公孙离在长乐坊现身。弈星毫无防备与她相见,果然露出破绽。

事迹败露,少年依旧像株开在大雪里的墨梅,安安静静坐在那儿,声调波澜不惊:“大人的话,在下听不懂。”

“那就说点你能听懂的。”

司空震蓦然起身,从他身后绕到执棋的那只手旁,周身的气压低到冰点。

“这盘棋,我看你从进虞衡司那天起,就一直解到现在。以你的能力,不可能看不出,除去提子后的目,棋面留给白子的选择无非就那么多。”

说到这里,司空震忽然伸手,死死掐住少年稚嫩的脸,让他抬头正对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往他心脏刺。

“与其在宝相塔上花心思,不妨多问问你自己,到底是在破局,还是在自欺欺人!”

弈星脑子里一阵嗡鸣,仿佛有什么一直以来小心拼凑的东西,忽然被司空震一句话狠狠打碎了。

寒风从洞开的房门贯进来,将少年的脸色吹得苍白如纸。

他深深呼吸,尽可能让自己声线听起来平稳:“还有别的事吗……”

在他面前,司空震已经足够压制自己的怒火。而在弈星看来,他眼底汹涌的暗流,仿佛随时能化为不见天日的深渊,将他生生世世锁在黑暗里。

“万国盛会之前,你给我好好待在虞衡司。”

“如果你当真想求我帮你,那就在天枢开启之时启动棋阵,唤醒全城的宝相机关。事成之后,尧天会如你所愿,成为长安不可撼动的存在。”

弈星捏紧右拳,眼角湿红。

他气急了,也痛苦极了。直到司空震松了手,才得已移开视线,快步走到橱柜,把司空震送给他的东西取了出来。

他站在他面前,说话的态度如当初一样,恭敬,彬彬有礼。

“长乐坊之事,在下的确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得到的消息。”

“以及,我为大人做的这一切,全都是在履行当初的约定。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就算没有报酬,弈星也一样倾尽全力,助大人得偿所愿。”

司空震冷冷看了眼少年手里的鱼灯。

他是知道该怎么惹他生气的。

*

遭到破坏的宝相装置还需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运作。

万国盛会将至,司空震的身影逐渐在朝野隐遁。

玄雍等国派使者邦交,几乎都是由大理寺负责接待事宜,把狄仁杰忙得焦头烂额。

而司空震则以此为由,让虞衡司替下大理寺巡察市坊的职务。

此事听起来繁琐,实则是个闲职,每日安排十多个人,跟着长安城转一圈,若无大事,甚至不用本人亲临。

于是司空震待时间最长的地方,就从朝廷变成了虞衡司主堂。

至于弈星,跟他摊牌之后,也如他所愿待在虞衡司,自己把自己软禁在房间,只要司空震不差人传唤,绝不踏出门槛一步。

他们还是会见面,但比从前要少很多,就算见了面,司空震不说话,他也坐在堂下不说话,要么誊抄公文要么打谱,连眼睛都懒得抬。

弈星平时就这样,即便心里有事,也不会露于形色。所以很多时候,他在司空震眼里,都是个安静而遥远的存在,像画,但不像个人。

长乐坊那件事,司空震完全可以按军纪处置,把他锁在虞衡司的禁室幽闭,亦或捆起来送进刑房,让他知道自己犯的错究竟严重到什么地步。

可惜军营那套或许对别人有用,但对弈星,根本没用。他不喜欢的,他不愿意的,就算千疮百孔也绝不屈服。

弈星做事风格和他缜密凌厉的棋风酷似,一旦发现对手失误,必不会让他有翻身的机会。

他性格要强,因此最恨被人设计、挑衅、威胁。而这三件事,司空震一直都在对他做。

在司空震眼里,弈星只不过是个刚满十六的小孩,没多少阅历,要读懂一个孩子在想什么,对他来说是件很容易的事。

他自认了解弈星比弈星自己更多,却唯独看不透他内心爱和恨的份量。

弈星下棋很少产生情绪波动,缺乏掩饰自己情感的经验。

司空震不是空有一身蛮力的武夫,他能察觉弈星对他动了情,同样的,也能感受到他心中那些日益叠加的恨,像是泄洪前岌岌可危的水阀,只需一个松动的契机必将全盘爆发。

他一直在等这一刻的到来,等到现在,却陷入僵局了。

天气渐有放晴的趋势,松林之间传来几声清脆的雀鸣。

弈星将誊写的公文摆放整齐,知道司空震一直盯着他,只不过没打算管。司空震没开口放他走,他便拿出棋谱,继续抄记昨夜未解完的局。

他家这小孩也是脾气倔,明知是自己做错了事,倒反过来跟他置气。而且时间过的越久,心里那股气就越重,刚开始几天还会露出点不一样的表情,现在干脆什么表情都没了,那么大个人坐在堂上,都能把他当空气。

熏香燃尽,丫鬟倒掉小金炉的残灰,换上司空震房间常点的香。

主堂明亮宽敞,一个处理政务,一个下棋誊谱,倒也相安无事了很长时间。

金炉里的白灰又堆起来一半,燃烧的火星将香味挥发到极致。

忽然,弈星顿住笔尖,一滴墨猝不及防点在纸上,晕开一朵小花。

最近几日的朝政要务几乎大理寺全权处理,送来虞衡司的,多半是些琐事,奈何数量多。司空震眉头轻蹙,审得认真,一时没注意到堂下的异常。

直到屋里响起物件被碰翻的声音,他才放下手里的公文,往动静传来的地方看。

弈星浑身僵硬地在案几后站了会儿,像块凝固的石膏,表情十分不自然,等到终于确定了什么,转身就走,甚至没跟司空震告辞。

蔚蓝的斗篷很快在门口消失,紧接着,一股混杂在熏香里的浅淡甜香轻飘飘从主座浮过,被男人灵敏的嗅觉捕捉。

是桂花。

司空震眉梢舒展,心中猜到八九分,不过什么都没做,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继续翻看卷宗。

……

距离上次标记过了一个月左右,算算日子,确实也该到新一轮情潮来临的时候了。

之前司空震跟他做过很多次,几乎每次都会把东西留在他身体里,如果不是之前没花心思研究过香料,一时间没闻出里面加了和司空震气息来源一样的松针,就算这个月情潮会来,也不至于来得这么突然。

要是再迟点发现,可能刚才在主堂就……

弈星打了个冷颤。

长乐坊那件事还捏在司空震手里,当时主堂又只有他们两个,倘若这时候发现他情期到了,指不定要把他折磨成什么样。

从前还好,他可以认命,但是现在,他连碰都不想让他碰。

弈星尽可能控制气息,在四肢松软到无法支撑身体之前去到床榻。然而没等碰到床沿,他的双腿便仿佛瞬间被抽去筋骨,咚一声软跪在地。

花香更浓烈了,对天乾的渴望促使他的身体逐渐变得湿软诱人,每一寸肌肤都被酥痒的欲念霸占,啃噬着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现在的弈星,就是一条刚从海里捞起来的鱼,湿漉漉地被放进锅里蒸,燃烧的滚烫很快从小腹往五脏六腑泛滥。

他费尽力气才拖着海绵似的身体爬上床,解开斗篷和外衣,只剩一件汗涔涔的衫子,蜷缩着。线条匀称的双腿暴露在空气中,难受地相互绞蹭,反复从前端挺立起来的性器擦过。

难受……好难受……

他像只刚出生的雏兔,拼命想将自己缩得更小。情欲烹煮下的皮肤泛起轻薄的红,肉穴抑制不住地流水,很快将垫在身下的被褥打湿一大片。

可又能怎么办呢?他不可能去求司空震……绝不可能!

房间留有天乾气息的物件不多,唯一触手可及的,就是他手腕上系着的红绳。

分化成地坤后,墨线的松针香便已淡到几乎没有,自从被司空震标记,更是彻底沦为了一件可有可无的装饰。

每次和他做,司空震都会牢牢扣住他这只手,偶尔还会在他高潮失神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故意举到唇边亲吻,像个攻城掠地的侵略者,炫耀他捕获的战利品。

弈星越想越觉得可悲。

是司空震亲手带他从困锁中迈出一步,又亲手推了回去,却一直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好像越来越远,是弈星自己退的。

桂花香很快流出房间,萧瑟的后院转眼如至初秋,即便温度低寒,也仿佛有成片的桂花盛开。

弈星被司空震调教到几乎无法用前端高潮。为了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咬住脱下来的腰封,模仿男人每次帮他开拓的方式自慰。

他的手指比司空震要纤细很多,适合下棋,握笔,但要用在这种事上,就很力不从心了。

少年双颊红得透明,撑开穴肉毫无章法地抽弄,又因太过羞耻,探进去很浅,动作也慢,问题没解决,反而令小穴更加瘙痒难耐。

当时离开主堂,他身上的花香早就已经从皮肤下渗出不少,司空震没有开口问,也没差人来问,肯定已经猜到他的情况。明知他没办法自己解决,却故意放他走,就是要看他笑话。

想明白这点,一直积攒在弈星心头的酸楚和委屈全都涌了上来。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混蛋的人!

其实他只猜对了一半。司空震故意让他走,但没打算置之不理。毕竟是自己亲手豢养的地坤,又是他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小侄儿,怎么可能真的袖手旁观。

他太明白弈星现在的处境了,就是单纯想熬他一会儿,给个教训而已。

下人来主堂禀告,说起后院汹涌的桂花香,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

司空震颇为自然地搁下卷轴,眉峰下的银眸没有任何波动。

他来之前,弈星勉强让自己射了一次,但杯水车薪。

地坤情动的欲望会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光靠自己挺过,往往是很难的,尤其像弈星这种,既没经验自尊又强,只能干熬,偶尔淋点水也会很快蒸发。

情潮高热早已将少年折磨到精神模糊,靠在床头,微微张开膝盖自慰,耳边全是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根本没听见开门。

他的头往后仰着,露出白嫩的脖颈,前额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束好的辫子也被蹭得凌乱,偶尔想泄出几声低吟,又被紧咬的腰封堵了回去。恍惚中察觉屋内的光线变了一些,于是侧过脸朝门口望,泪眼朦胧间,看见了司空震。

北疆征伐那些年,司空震见过不少繁花盛放的美景,都远不如眼前这一幕春色艳丽。

但对现在的弈星来说,极度的惊诧过后就是极度的愤怒。

没等司空震朝床榻靠近几步,一枚裹挟锋芒的黑棋便迎面击来。

男人神色一凛,掌心的雷电几乎同时迸发,毫不费力将那颗棋在半道截停,稍稍握紧,便碎成粉末。

分化成地坤后,弈星的魔道之力不知为何也被削弱许多,在仅能依靠法术的前提下,跟司空震对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弈星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即便身体焚心的欲望几乎要将他挫骨扬灰,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非常恨司空震,比任何时候都要恨,打不过也要打,就是不想让他靠近。

愈演愈烈的怒意烧进那双噙着水光的眼睛。弈星并指化棋,这种情况下仍然要动用棋阵,画地为虚,将司空震困住。

阵法一旦落成,至少两个时辰都不会解开,司空震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在他凝棋的时候一道雷霆击去,迫使弈星吃痛松手,但就在掐住他脖子的前一刻,司空震没来得及躲开小东西左手飞出的棋,侧颈赫然划出了一条血线。

赤红的珠子从伤口溢出,司空震脸色沉得可怕。弈星似乎也被吓住了,呆愣了一会儿,直到司空震握住他的脸,才猛地回神,在他手中剧烈挣扎起来,“别碰我!”

那人根本不把他的反抗放在眼里,另一只手钳制住他的手腕。一阵刺痛袭来,红绳被轻而易举崩断。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被司空震摁倒在床,双手举过头顶,绑在床桩上。

下唇猝不及防被男人咬破。直到尝出血腥味,司空震才捏着他的脸蛋迫使张嘴,撬开齿关,含吻着他口中软热的红舌。

“唔,唔嗯……”

铺天盖地的松针香将弈星的理智冲刷到几乎崩溃,情急之中反咬了在他嘴里深吮的舌头一口。

感受到疼痛,司空震微微皱眉,很快换作更迅猛的攻势,让弈星口腔酸胀到无暇应接,别说咬,就连合齿都做不到。

司空震打心底无奈。

哪是情潮期,分明是叛逆期,全天下哪个地坤敢在发情的时候招惹天乾?小东西简直是被宠到无法无天了。

粗长的指节浅浅没入弈星湿滑的穴口,大概探到他之前伸进去的那个位置打转。

弈星难受得要命,却只能毫无威胁地瞪他。司空震吻了吻他的耳垂,说话时热息喷洒在他耳边,“只到这是不够的。”

话刚说完,他就将手指猝然捅进了他的肉穴,准确地摁在他最敏感的地方,少年立刻绷直脊背叫出声,那声音他自己听了都脸红。

司空震唇角上翘,“这里才对。”

弈星垂着脑袋,咬紧了牙,没有理会司空震的嘲弄,后者便往里面再加了一指,那些堵在喉间的暧昧呻吟便完全从少年口中泄了出去。

“啊,啊……”他的腰被迫随着司空震的动作耸动,情香逐渐被更具威慑力的松针香压制下去,男人的呼吸变得混浊不少,吻住他的侧耳,将他小巧的耳垂舔到湿润。

弈星躲不过去,司空震吻得他胸腔发热,心跳又快,下颚的胡茬也蹭得他脸痒,鼻间全是司空震身上的冷香。

难以想象半刻前,他还在靠自己解决,现在转眼就又沦陷成司空震的猎物。

他的挣扎和反抗在男人眼里就像小猫打架,根本不当回事,握住他乱动的脚踝分得大开,两根手指最后用力深捅几下,就让少年爽得射出来。

司空震解开腰封铁扣,脱掉衣服随手往旁边一扔,抱住弈星的腰往自己怀里用力一拖,将两条皎洁的小腿高高抬起。

湿润的软肉和挺立的阴茎毫无遮挡地显露,失去填堵的爱液顺着开合的穴口流下股缝。他将弈星抵在胯下,胸口饱满的肌肉紧绷,刚把东西填进去一个头,少年就收紧穴肉颤抖地闷哼了声。

他本以为司空震会趁机狠狠教训他一顿,但那人无论抽插的力度还是深度,都恰到好处,仿佛刻意照顾他,简直好到过分。

“嗯,嗯啊……”弈星眯着眸子,眼尾被情欲染出一抹殷红,逐渐被司空震给予的快感俘虏,双眼涣散失神,口中轻轻地吟叫。

朦胧之间,他看见司空震微微上挑的唇角,浮着一股莫名的深意,既被弄得爽到极致,心中又隐隐不安。

很快他的不安就应验了。快感叠加带来的后果就是新的高潮很快来临,司空震握住他青涩的性器,拇指堵住玲口,不让他射,身下抽插的速度也逐渐加快,将他吊在崖边,既不让他回头,也不允许他往下跳。

弈星痛苦地带了哭腔,脸色红得滴血,“放,放开……呜……无耻……”

司空震狠狠往里一顶,少年又痛又爽地哭出声。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嗯?我的好侄儿。”

弈星便咬紧嘴唇不吭声了。然而男人似乎还觉得不够,堵住他性器的手缓慢套弄,指节萦绕的电流令身体阵阵拔高的快感成倍冲击弈星的神经,不断迭起又不能释放的高潮终于让他崩溃,“你杀了我吧!司空震,你杀了我!”

八年前我对你毫无威胁你都能狠的下心让我去死,现在我挡了你的路你就更应该把我杀了!如果你还没有忘记英国公府你对我说过的话,如果你对我还有那么一点愧疚之心,就别再用这种手段折磨我伤害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他哭是为自己哭,很早前司空震要他成为地坤的时候,他就应该玉石俱焚而不是静观其变,到头来把自己的真心也赔了进去,扯碎了又拼起来,拼起来又碎掉,明知结局不可能还要一步步沦陷在他的牢笼当中。

为什么要送他灯啊……为什么要让他觉得自己也配被人珍视。

弈星只有十六岁,说话做事有时候却比成年人更加稳重,除了小时候练棋输了赌气,他再也没像今天哭得这么伤心过。

他好恨司空震,好恨好恨,但根本不知道该恨他什么。算计他吗?可他不也全程都在算计,爱他吗?可是一个人怎么会恨另一个人的爱,所以他到底在痛苦什么,到底在崩溃什么?

如果他能提前预知自己今后的选择,就能在这个时候清楚地意识到,他根本没有在恨司空震,他恨的从来都是爱上司空震的自己。

绑在床头的双手被解了下来,维持的太久胳膊痛得像是脱臼,硕大狰狞的阴茎依旧埋在他的身体里,挤压他穴腔内的湿软。

他被司空震捞在怀里,身体海浪似的一次又一次被顶起来,可怜的性器也终于被男人粗糙的大手放过,积蓄已久的精液射在了对方精壮有力的腹部,滑落到他们亲密相连的地方,又被司空震挺胯送了进去。

弈星的身体早已被驯化到出人意料的敏感,只要司空震的阴茎没拔出来,即便是在高潮之后,他的小穴也会卖力迎合,在阴茎深挺时用湿润绷紧的肉壁摩擦柱身,不受控制地表现出取悦天乾的本能。

司空震也是利用了这点,可以让他饱受欲望得不到满足的痛苦,也能让他尽情享受性爱带来的欢愉,无论弈星喜不喜欢都只能接受。

他可以被司空震纵容很多事,唯独这个时候,司空震不会惯着他。

经由塞外风沙长期吹练的皮肤呈现出健康的麦色,壮硕的前胸紧贴在他胸口,将那两点红嫩的乳尖磨得挺立。

弈星继续自下而上地遭受侵犯,那种撕裂与胀痛在适应后明显减轻许多,和快感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少年哭过的声音又低又嘶哑,还是掩饰不住喉咙里动情的低吟,舒服得连尾音都变了调。

司空震搂着他的背沉沉轻笑,像是无意中拨动了弈星某根醒神的弦,紧接着司空震便感受到肩膀微痛。这是弈星今天第二次在床上咬他。

弈星心里在想什么,司空震猜不完全,以为他更多还是在为那天下午跟他说的话太重而怄气,拍了拍他的脑袋,无奈安抚:“如果当时你能主动认错,我也不会把你逼到那一步。”

先是明世隐后是尧天,能压垮他倔犟的砝码司空震都加了,但少年就是嘴硬,不肯低头,也不怪司空震当时这么愤怒。

他齿间弥漫着一股浅淡的血腥味,稍一松口,司空震便又一次浅出深入,撞进来大半。

弈星悲哀地哭叫一声,那根阴茎仿佛要将他捅穿,忽显的疼痛把他眼泪都撞得滚了下来,“你又……呜啊……又不止一次……逼我……”

司空震从来没有刻意强迫他做什么,而是用各种方式,将他含纳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再任他选择。

所以在旁人眼里,这些路好像都是弈星自己选的,实则是他不得不在司空震为他圈画的范围里两相权衡,选择最有利的,摆脱围困。尽管现在看起来,还是殊途同归了。

“那是因为,你还放不下。”司空震抚着他,“只有弱者,才会执着于过去,终日惶惶无度,患得患失。”

烂肉挖干净,新肉才会长好。对弈星而言,尧天只不过是他漫漫人生中一处停留之地,被囚入过往徘徊不前,是最愚蠢的。

弈星很清楚他跟司空震的不同,谁都觉得自己没错,谁也说服不了谁。

司空震也不打算立刻让他转变想法,跟他站在一起。他搂着少年精瘦的腰,亲吻他的发丛,“计划成功之前,我不会放你走。不过,我答应你,等万国盛会结束,是去是留,你可以自己选择。”

弈星眼神冷淡,并没领他的情:“就算走,我又能走多远。”

地坤依傍天乾而生,司空震不也正是熟知这一点,才千方百计要他分化成地坤,让他的存在变得毫无威胁,随时能被自己的气息操纵吗?

年长者似乎早已洞悉一切,抚着他柔软的发。

“我的小侄儿,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的聪明人,如果不想留下,自然有办法摆脱。”

沉稳如钟的声音从胸腔响起,弈星微微一愣,心跳有瞬间慢了一拍。

司空震的手指顺着他漂亮的脊线划到后腰,少年轻颤了颤,接着就被司空震一句话击懵在他怀里。

“我没有用情香。”

司空震控制乾息收放自如的能力令人惊骇,自从将他的情潮压制下去后,他就没再用天乾气息强迫他发情。

弈星木然睁着眼。

他用欺骗和伪装将自己牢牢保护,司空震便一层一层把这些外壳撕掉。那些他明知又不愿意承认的,司空震偏偏要一览无遗地捅破给他看。

“呜啊!”深处的阴茎忽然整根没进他的身体,将他小腹顶起来,弈星惊慌又不敢在他怀里乱动,害怕他用力,那样做他肯定会被撑坏掉。

司空震也并没有动,等他足够适应,轻轻勾起嘴角,“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对他动情的。

弈星趴在他肩头,眼泪滴在他咬过的地方。

司空震脖子和肩上的血,都是他伤的,看到溢出来的血丝,他的音调就降下去很多:“我不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如果爱能瞬间发生,刹那蓬勃生辉,它就失去了珍藏的意义,变成随时会熄灭的欲。

动物因欲而苦恼,人才会被爱煎熬。弈星懂得太迟,等到心中那粒种子开出花苞,路也即将走到尽头,剩下那一点点旅程,也只能清醒地装醉,当作梦境走完了。

司空震抬起他的腰,让他双膝大开地跪坐在床。少年湿滑的穴壁紧紧吸住男人的阴茎,上身被粗壮有力的双臂勒在怀里,脸颊贴着司空震银白的耳鬓,呼吸轻浅,仿佛停在他肩头的一只蝴蝶。

司空震揉了揉他的发丛,“要不要继续?”

白嫩的耳垂浮起一抹透明的红,过了很久,趴在他肩膀的脑袋才点了一下。

司空震莞尔,温热的掌心落在他后颈,声音更低了些:“送你灯呢,还要不要?”

弈星依旧把脸埋在他肩窝,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闷闷出声:“……要。”

既然已做出最好的选择,这个时候纠结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又有什么意义。

万国盛会之后,他可以忘记一切,做回来虞衡司前无拘无束的自己。但是现在,他倒宁愿把不必诉诸的爱意永远留在此刻,无论结局如何,都不要留有任何遗憾。

滚烫的大掌将他的腰牢牢禁锢,后穴开始逐渐学会主动去承纳侵犯。察觉得到弈星在有意迎合,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满足让司空震爽得闭上眼,更用力地刺激缩紧壁肉,在弈星耳边毫不掩饰地粗喘。

少年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臂,抖得像只兔子,跌宕的浪潮屡屡将他送上顶峰,司空震总喜欢把他的小腹顶起来,握住他的手轻轻放在那儿,感受那根阴茎的形状。

狭窄的小穴被塞得满满当当,弈星呜咽不成句,贴着男人的面庞讨好般轻蹭:“叔父……呜……呜啊……不行,太深了……”

他的身体被开发到极致,穴口磨得红肿充血,里面更是完全撑满了,但还要承受司空震速度越来越快的深插。

好紧,司空震想。做过这么多次,还是很难让他的乖侄儿在不受伤的情况下全都吃进去,但即使这样,也是让人舒服到极致,恨不得把他弄得更狼狈,除了哭叫求他放过什么都做不成。

每次和他上床,弈星都会清楚认识到他跟司空震之间的差距。司空震一只手掌就可以托住他的双臀把他抱起来摁上墙,而他就算两只手都用上,也很难撼动他健硕的躯体,每次实在受不了,只能抱住男人的后背,在他饱满的肌肉留下微不足道的抓痕。

汗水,爱液的咸湿,桂花香,以及淡到几乎没有的冷叶香,占据了整张床。

弈星微微张口,溺水濒死一般,已经完全无力了。前额贴着几缕垂落的碎发,津液从嘴角淌落,呼吸和司空震抽插的动作几乎一致,感觉自己的脏器都快被挤成一团。

那根阴茎肆无忌惮在他身体里进出,很久才将精液射满他的小腹。他们的下体依旧连着,司空震没有拔出来的意思,大发慈悲让弈星躺在床上休息了很久。

高潮余韵令他的后穴依旧处于等待的状态,夕颜般轻开浅合,稍微一动,填在他体内的阴茎就硬几分。

司空震也不着急,与他十指相扣,仔细吻着他的唇瓣,评鉴般地探舌进去,拨弄他柔软无力的小舌。

“唔……嗯……”相比野性的征伐,弈星更喜欢司空震俯下身吻他,他可以像睡觉一样,慵懒地去接受,不必费力,也能毫无保留地接纳司空震对他的爱。

这次的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漫长。

弈星微微睁开眼睛,司空震仍旧闭目吮吻着他的唇舌。

他并看不清这张脸完整的模样,只能看到平整的眉峰和眼睫——比他凌厉很多。眼睑很薄,但还没到看得清血管的程度。

分心太久,他的气息明显放慢许多。眉峰下的眼睑忽然掀开,露出一双寒光乍泄的瞳孔,弈星呼吸一滞,恍然看见一匹捕食的野虎,僵硬地停止了所有动作。

心脏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再想移开视线已经晚了。司空震将他抵坐在床头,越吻越凶,弈星几乎窒息,腔穴里的阴茎也胀大一圈,硬邦邦撑满了窄道。

“呜,不……”

话到嘴边,剩下的就全被司空震用行动堵了回去,揉捻着他胸口的红粒,狠狠撞进他的身体。


此后许多天,他们没有一日不曾做爱。


万国盛会来临前一晚,他们坐在松亭。月亮冲破云衣,白光如薄纱洒落松林,水银似的流淌在地。


弈星抱着鱼灯,司空震抱着他。夜风吹过他们身旁,送来轻盈的松针香。


天空飘雪,一年中最冷的时节来得悄无声息。



而对长安来说,这才仅仅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