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游戏》第九章

绵薄的意识如坠黑暗，伊索只记得自己上一次睁眼时是浑身的疼痛与爱痕，下一秒就是布满裂缝的天花板。
庄园钟楼沉重的钟声在此时响起，如同天堂来的福音声声敲进了伊索的心房，他猛然发现自己早已不在红教堂那淫靡的地下室里，而是躺在了普通客房的床上。
不同于约瑟夫敞宽的卧室，这几平方米的狭小空间光线暗淡，硬塞着一张散发腐朽气味的大铁床，中规中矩的棉被染着些黑黄的痕迹，只能盖到伊索冰凉的脚，更别提洗到缩水僵硬的床垫硌得慌。外面吹着劲头十足的冷风，布满灰尘污渍的玻璃与窗框发出骇人的摩擦声。四围的墙壁龟裂得一塌糊涂，还能落脚的地面上全是脱落的白块与粉末。
这间客房实在是老旧得厉害，仅是伊索环视一周的功夫，又有墙壁悉悉索索掉下白粉来。
突如其来的解放所产生的喜悦像波涛汹涌的海面，伊索是跟随巨浪最终靠岸的漂流瓶，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那么猛烈地跳动过，在温暖的房内抬手怦怦猛拍自己的脸颊，反复确认之前所经历的到底是不是一场梦。
解..解脱了？哈哈哈...
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乐极生悲，伊索自欺欺人般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嘴角间便有了些许咸涩，他仍旧固执的以为是自己遭到了强迫，全然不知温热的躯体似乎还不能接受亲热骤然结束，短暂的欣喜后一股诡异的委屈及留念感让伊索抑制不住地想起了约瑟夫专注于性爱的狂野模样。
可恶，为什么忘不掉？
焦灼的空气中很快响起了三声敲门声，门外的人像是知道屋内人情绪不佳，颇有耐心地等了很久很久，直到伊索嗯了声才开口道：
“冒昧打扰一下，卡尔先生，我来带庄园主的话，请问你现在方便吗？”
听声音来者像是杰克，伊索呆愣了几秒后，赶紧抹了一把脸和泪，可刚一开嗓，他发现自己的喉咙哑了。
嗓子眼剧烈的刺痛迫使伊索开始疯狂咳嗽，他咳地太重了，以至于窗户玻璃开始震动，惊动了外头开春归来的候鸟。
“卡尔先生，我现在可以进来吗？”
“咳咳，可...咳咳。”
推门声响起的同时，伊索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但他忽然瞥到自己的手臂上满是淤青和红痕，吓得一咕噜又躺了回去。
这一举动惊得杰克误以为是自己吓到了伊索。连忙停了脚步开始道歉。而伊索只能尴尬地挥了挥手，示意没有关系。
他想知道庄园主有什么话要带给他。
“卡尔先生最后一把游戏时长过长，庄园主认定存在异常行为，宣布这一场游戏无效。”
杰克捏着嵌着金边的卡纸，往床上带了一眼后不动声色地继续念道“同时，因为严重占用场地导致后续访客无法完成游戏，罚伊索·卡尔先生重新进行五百场游戏。”
“什...咳咳。”
伊索难以置信，总共才一千场的约定，直接扣了他五百场。
这不相当于白干了吗！
“我..咳咳，凭...”
“如果卡尔先生有异议的话，那么庄园主会调出游戏监控进行核实。”
杰克的话让伊索原本愤怒的心一下子浇的冰凉，此前根本没人提起过游戏里还藏着监控，一想到地下室的日日夜夜，他的脸色立刻青得发紫。
“庄园主的话我已经带到，卡尔先生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杰克将卡纸折好塞进口袋，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没有过多的停留。
反复起伏的情绪让伊索缓了好一会儿才停止咳嗽，他越想越觉得恼火，最后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那个恬不知耻的法国贵族上，一看到身上遍布的痕迹，他就恨不得就冲到约瑟夫面前甩上几个巴掌。
但约瑟夫像是消失了一样，一整天都未见踪影，倒是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前来看望。
在杰克走后不久，美智子就拎着一篮和果子踏进了破烂的铁门，她什么也没多说，只是把篮子放在床边便匆匆离开，再往后，玛丽踩着小高跟哒哒哒地赶了过来。给伊索塞了一块小蛋糕。聚众而行的格蕾丝，伊德海拉还有伽拉泰亚则只是站在门口远远地往里面看...到了午餐时刻，除了约瑟夫外的所有监管者都来过了，带来的礼物堆满了床的一边，而求生者们通通都在下午扎堆着过来。
作为社恐的伊索这天紧张地差点把被子抓烂，好在所有人都跟提前商量好似的，踏进门后便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复杂的表情。
伊索感到奇怪，但他的心情实在非常不美丽，权当那些人都是在同情自己白干了五百场；晚饭结束时，伊索接待了最后前来的两名求生者。
两手空空的卢卡后面跟着啃着鸡腿的奈布，两人一进门，伊索破天荒地开口问道：“我是怎么出来的？”
“额...”卢卡没想到伊索自己问了这个问题，尴尬地先笑了一声，打个马虎眼回到：“你要多注意休息，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你是被约瑟夫裹着被子抱出来的。”奈布把刚嚼完的肉咽了下去，“出来后你就被送回房间了。诶对了，他在里面是不是欺负你了。”
伊索听完后差点昏死过去，他头一次不顾形性地大声问道：“你们都看见了？”
“对啊，那么大一张被子，你被塞在里面，上面露出了半个头，下面...”奈布擦擦嘴，顺手推开前来想要捂住他嘴的卢卡，“你发个什么疯，别拉扯我。”
卢卡翻了一个白眼：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伊索面容苍白，僵硬地缩回了被子里，重新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通过奈布的话再回想起今天大家统一而又奇怪的眼神，他一下子全明白了。
“诶？卡尔他咋了？”奈布不解地看向刚被推开的卢卡。
卢卡无语：“他喜欢死亡，你就当他死了吧。”
“哦这样，行，反正来也来过了，咱们走吧，等会还有宵夜。”
“...”
脚步声渐行渐远，很快四周就恢复了安静，过了很久，伊索在被子里头憋不住，崩溃地探出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结果目光一下撞到了那位始作俑者。
“呦，想我了？”忽然出现的约瑟夫拿着一张信封，笑眯眯地看着伊索。
“滚出去！”伊索嗖得一下重新躲进了被子。
“诶呀，别这么见外。”约瑟夫上面扯住了被子的一端，把信封往里塞，“我给庄园主写了封信，请求撤销对你的处罚，呐，你瞧，庄园主同意了。”
伊索被信封锋利的边角给戳地不耐烦，他带着一肚子火地拉开被子，抓过信封撕开封条取出了信纸。
信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法文，约瑟夫的字迹干净整洁，看起来令人赏心悦目，奈何伊索不会法语，只能看到末尾留白处庄园主用英文写上的：“我同意以此兑换伊索·卡尔先生的心愿。”
“你用了什么代价？”伊索细细品了品这句回话的意味，狐疑地抬头看了眼约瑟夫。
“你不用在意。”约瑟夫依旧保持着微笑，“我承认之前犯下的错误，这个就当是我的赔罪——好了，现在需要你在上面写下‘我同意’并且签字，上面的内容才算有效。”
伊索接过约瑟夫递来的水笔，快速地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他巴不得赶紧逃离这个地方，远离一切跟他有过交集的人。继续呆着这里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我明天就送你离开庄园。”约瑟夫把信纸塞回了信封，“卡尔先生，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开始要迎接新的幸福生活了呢。”
马上就能离开庄园的好消息平息了伊索内心的怒火，他虽然没再搭理约瑟夫，但心里却悄悄把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离开后的约瑟夫缓缓走到了走廊楼梯口，深藏于黑暗重的杰克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他没说一句话，只是向约瑟夫伸出了左手。
“别急。”约瑟夫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支票，啪得一声压进了杰克的手掌心，“东西少不了你。我今天刚打完的。”
支票上赫然写着50个人头的转让信息以及约瑟夫洋洋洒洒的落款签名。
杰克核对无误后，便把支票放进钱包里，“你明天要带着伊索回你那个旧城堡去吗？”
“当然。正好庄园主愁着名下没有什么环境足够安静的田产。”
“啊，这样~”杰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就是你把庄园主给卡尔先生兑换心愿的承诺书给扣住的原因啊。”
约瑟夫得意地吹了声口哨，捏着信封大步流星地前往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而这楼梯口发生的小插曲，那边的伊索全然不知。此时的他正幻想着往后安安静静，无人叨扰的幸福生活。不用为生活交际奔波烦恼，说不定每天还能空闲地侍弄花花草草，别提有多令人向往。
啊，刚刚腰子是不是好像抽痛了一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