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雪

翡翠雪*

《彗星来临的那一夜》AU/平行世界AU/元五
「气象台报道，6月6日晚，宝瓶座流星雨或能被观测。天文科普专家表示，该流星雨的辐射点在后半夜升起，天亮前有2至3个小时的可观测时间，恰好为预测的极大时间，因此适宜观测。」



*01

李东赫坐在咖啡馆里完成着公司剩余的琐碎工作。
今天是6月6号。
是李东赫的生日。

罗渽民说发短讯说，你平时工作太忙了，不好好休息一下怎么可以？干脆就把你通讯录里的朋友全都叫来，大家一起过好了。李东赫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在家里聚一下，叫些亲近的朋友更好吧。

咖啡里的冰块搅拌后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李东赫敲键盘正入神的时候有人撞到了他的肩膀，随后有冰冰凉凉的液体顺着衬衣流下来，他吓了一跳。“没事吧！不好意思、我没有看到你。”后桌的女孩脸上满是歉意，她连忙拿着桌上的纸巾给李东赫擦干净。
李东赫也感到有些尴尬，这是他为了出席公司的大型活动刚刚新买的正装，仅仅第一次穿就被洒到了咖啡液。
今天是什么运气？
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早上在公司一楼没赶上刚刚关门的电梯，李东赫气喘吁吁地跑到玻璃门前，打卡却晚了两分钟。中午点的外卖明明是凉瓜，送到的菜里却是苦瓜，苦得李东赫眼角泛泪。
苍天啊，过生日就不能对寿星好一点嘛！

李东赫保持着一股微微愤怒的心情开车回家。他还没有忘记买两斤排骨和一些新鲜的蔬菜。

李东赫现在正在租房独居。
上大学时候他和罗渽民李帝努一起合租，工作后他们两个就搬走了，不过现在也常常联系。李东赫想到一会儿这个房子将会多么吵闹，心情就愉悦起来。他从冰箱里拿出六个鸡蛋敲进碗里，用打蛋器把他们搅拌地均匀粘稠。李东赫看了一眼手机上推送的新闻，关于「宝瓶座流星雨」，预计今晚可以在城市周边观测到。李东赫想到自己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见到过流星，大家都聚在一起看到流星就最好了。
这个念头在李东赫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被敲门声打断了。
「李东赫！快开门！」
是罗渽民的声音。

李东赫戴着棕色的围裙跑去开门，门一开就被声音淹没了。「..好久不见了，东赫。」罗大少爷提着一个大蛋糕盒还有两个塑料袋涌进来，后面跟着笑容懒懒的李帝努，从表情可以看出主人愉快的心情。
「东赫，生日快乐。」李帝努手上甚至还抱着一束花。天呐，没必要这么隆重吧。「你们什么时候知道要对我这么好了？」李东赫无奈地笑了，他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帮忙放在沙发旁边，没注意到门口还有一个人。
「东赫...好久不见。」
李东赫听到这声音一怔，顺着声音看过去。
是李马克。

“我提到过你的生日，马克哥说也想来。”
李帝努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看得李东赫有些惊讶。
马克哥，比在场他们所有人都要大上一届的学长。原先在学校里是很亲近的关系，只是他毕业就出国了，近两年很少联系。李东赫知道他最近回国，却不知道他竟然会来给自己过生日。

毕竟他也算是李东赫上学时候的暗恋对象呢。
已经步入社会这么久，悸动渐渐随着年龄永久地消逝。但人是靠着记忆生存的动物，果然还是没办法平常心地对待啊，李东赫随口寒暄了几句就快速地躲进了厨房。马克哥永远是一副游刃有余处变不惊的姿态。他追李马克那时候也是，他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不知道啊？李东赫到底没捅破那层玻璃纸。他自诩连自己的直球都打动不了的人只有李马克了，呆得要命的那哥。同时他眼尖地注意到李马克的手里也拿了花，明艳艳的，是那种将开为开的粉色玫瑰。

他把鸡蛋哗啦啦地倒进锅里，油溅起来发出一些细小的声音，鸡蛋马上就拥有了形状，他看着蛋饼，细碎的葱花发出一点香味。
罗渽民走了进来，他已经把袖子褊起来，挽成利落的形状。
“给你做一道我新学会的菜，包好吃的。”
“你去外面坐着？”罗渽民挑着眉地看了看外面，李帝努和李马克正坐在沙发上讨论着什么。

“今天志晟不来吗？”罗渽民戴上围裙把菜都拿出来。“志晟啊，他估计一会儿才到。”李东赫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他们俩的聊天框还停留在朴志晟跟他发的，「哥！马上就到。等等我ㅠ」
罗渽民认真清洗裹着泥的土豆，长长的睫毛垂下。
他刚刚修剪过变长的头发，罗渽民毕业之后就不再染那些夸张的颜色了，气质像是被中和了，嘴里嘟嘟囔囔地哼着歌，他切起菜来很是得心应手。

大概五点多，还是六点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饭菜的香味，有小孩子放学经过的叫嚷声。罗渽民的手指尖抵在水果刀上削苹果皮，鲜红的一条一条摔进垃圾桶。
“叮咚。”

门铃声打断了这一切。
“哥...对不起，我来晚了，生日快乐。”朴志晟有点歉意地进门，白色卫衣工装裤，还是清纯男大学生一枚，手里提了两瓶酒。
“志晟成年了吗，可以喝酒了？”李帝努看着他，眼睛眯成一条线。
“哥，我早就成年了。”
“是吗？”李帝努看着他笑，“长大了我们志晟。”

“辛苦了渽民哥，真的很期待辣白菜炒饭..” 朴志晟满心期待地去厨房转了一圈，他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就经常来李东赫他们的出租屋里吃饭，被喂得比他们几个长得都高了。他被拉着和李帝努李东赫坐在客厅里打了一把游戏。
他不太会玩，被李东赫和李帝努带着打，李马克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就进了厨房去帮着打下手。

“开饭！”罗渽民端着蔬菜汤走出来时耳骨上的银环一闪一闪。大家有意无意地让李东赫坐在李马克旁边，小小的餐桌堆满了饭菜。“先点蜡烛吧？”李帝努从冰箱里抱出来小小的蛋糕盒子，是贝壳蓝的，点缀着心形。
蛋糕上有很多形状不同的巧克力，罗渽民先盛了一块李东赫的嘴里。“好吃吗？”他在等他的反应，这时候真像小猫了。火花把他的脸氤出一个蜡烛的心形。李东赫缓慢地点点头，眉毛挑了起来。“今年比去年的蛋糕好吃。” 李马克拿火机点燃了二十四根蜡烛。
“今年就二十四岁了。”
“要唱生日歌吗？”
“哥你起个头。”

李东赫难得地脸都红了半个，他闭上眼睛。其余四个人都轻轻地唱着生日歌。他在心里快速地想着今年的愿望。
今年的愿望是...
呼——
李东赫吹灭了蜡烛。

家里的灯也熄灭了。




*02

“诶？”朴志晟先叫了一声。
“灯怎么灭了。”
“跳闸了吗？”
李东赫睁眼的瞬间几乎就黑了，眼前漆黑一片，他一瞬间有点慌了，有些不安地扭了扭身体，被李马克拉住了胳膊。“我先把手电筒打开。”
李东赫突然想到上次去宜家的时候拿了几只形状漂亮的蜡烛。
“外面都黑了？”
“整栋楼都黑了吗？”

李帝努去开窗户往外面探了探。
“好像...都黑了。”

“物业有说什么吗？”
罗渽民的眼睛亮亮的，看起来像夜行动物。
李东赫把蜡烛放在餐桌上，打开手机。“啊...”
“怎么了？”
李东赫烦躁地反复打开蜂窝数据，“我好像没有网络..一点都没有。”
罗渽民也翻开手机看了下，“事实上...我也没有。”
“你们都没有吗？”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房间陷入了沉默。

李马克点燃的蜡烛在餐桌上幽幽地燃烧着，把五个人的影子压倒在墙上。
束手无策地检查网络却没有任何效果，大概等了两分钟，还是三分钟。李帝努先出声了，“要不我和渽民去物业看看吧，这样下去...真的很奇怪。”罗渽民站起来，“走吧。”

罗渽民他们两人打开手电筒一前一后地下楼，最后时刻朴志晟也站了起来。“哥，等等我。”
“你也去吗？”李东赫有点惊讶地看他，朴志晟刚刚应该蛮害怕的。
“嗯...我也想去看看。”朴志晟快速地消失在楼梯口，一时不知道他是在看眼色还是真的想去。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了李马克和李东赫。

跟刚刚的沉默不同，李东赫现在没那么怕了，也可能是尴尬的情绪抵消了恐惧，有点..暧昧的尴尬？
他看向坐在桌子另一头的李马克，对方正在盯着他看。
“你最近还好吗？”李东赫问他，风声透过窗户的缝隙在呼呼地响，像人的叹息。
“挺好的。你呢？过得还好吗，东赫。”
李马克说话的时候就像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了。眼睛里倒映着发亮的烛火，他沉下嗓子说话总是真挚又温柔。
都说人不会反复踏进同一条河流，那如果他从来没走上岸呢，也许李马克走的这些年，李东赫的心脏也在某个维度停摆了，现在又强烈地复苏过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月。”李马克看他的目光也是轻轻的。“你现在在做什么？”

“去年找了一份工作，公司离这里很近呢。”
李东赫想说，我后来放弃了刚上大学那时候的梦想，找到了一份普通的工作，和认识你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可是他没有说出口。李东赫看着他的眼睛像一只小鹿，鼻尖圆润，“哥你不害怕吗，来我旁边坐呀。”

李马克的目光追随着他站起来，他在李东赫旁边的沙发坐下，两个人的肩膀靠在一起。李东赫悄悄地感受着李马克身体的厚度，他好像比之前瘦了。

“你写的歌，我都听了。”李东赫低着头默默掰着自己的手指。他想问李马克为什么会来他家里给他过生日，他们的关系好像常常是李马克在主导着，又或许是他把绳索的那一端交出去了，用珍珠线牵，风筝才一直没有飞远。他靠着惯性行走，李东赫习惯了李马克不在的生活，最终的结果也只有把心脏的一小块关进笼子里。

他其实很想问，哥。你那时候为什么把我留下了。
他其实有一点恨他。

“东赫..”李马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是李帝努他们回来了。

“什么都没问到。”李帝努的表情有些沮丧。
“物业好像根本没开门...我们走过去的一路都是黑的。”罗渽民把手机扔在桌子上。

“现在怎么办？”
他看了看并排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蜡烛已经燃掉了四分之一。
“其实除了好像黑了点也没什么关系，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吧，继续过生日？”
“可是手机...？”
“会不会是因为彗星？”朴志晟看着李东赫，“你们看过今天的新闻吗，因为彗星摩擦到了大气层，所以能看到流星雨呢。”
“这跟手机信号有关系吗..？还有停电。”
李东赫不太相信。
“也许呢。也许是因为你的生日呢，哥。”朴志晟微微笑着的时候嘴巴会抿成一条线。“也许生日的这天会发生一些不一样的事。”
顿了一秒钟。“你说的好神奇啊...”李东赫不相信，但他心里隐约挺喜欢朴志晟的说法，他的思维总是和别人不太一样，即使是很害怕的情况下，也能说的这么浪漫么，这小子。

五个人又重新围坐在餐桌前。
饭都有些凉了，大家还是努力吃掉了一些，都是李东赫和罗渽民尽心地做的。

“吃完饭玩什么？”
“志晟带来的酒还没喝呢。”
“呀，李东赫家里有牌吗。”
“什么牌？”李东赫看了一眼罗渽民，他是一副吃饱饭餍足的样子。

“扑克。我们玩那个，国王游戏。”
“呀，干嘛玩那个？”李东赫平时和他们不怎么玩这些，如果去酒吧还会玩些酒桌游戏开心一下，不过也很久都没去了。
“就玩这个吧。”李帝努也同意。
“今天你过生日，当然玩点不一样的啊。”
罗渽民的嗓门大起来。

“好吧。”李东赫站起来摸黑去找扑克牌，过了一会儿雪白的一幅摔在桌子上。
A、2、3、4、5、Joker。

他的手指一张张摸过去，李东赫兴奋劲也上来了。他小小地欢呼了一声，“我先摸？”
“你等会儿完了、罗渽民，一般都是谁提的谁输的最惨。” 李东赫笑得坏坏的，他从中间抽出一张。
“那不一定。”罗渽民看着他弯起嘴角，睫毛忽闪忽闪地像蝴蝶在飞。
所有人都轮流抽牌，火光照过去把每个人的表情都染上潋滟的颜色。

“谁是鬼。”
“我。”所有人都看向朴志晟。
“那么就...1号跟4号发一句想说的话吧，在kkt上。”

“诶...”李东赫发出一点扫兴的声音，“干嘛这么简单？”
“志晟太善良了。”

“1号是谁？”
罗渽民指了指自己。
“发吧，发给我。”李东赫就坐在他对面，他的头发蓬松起来显得眼神都很狂热。

“发给你呀？”罗渽民的脸一半藏在阴影里，明明灭灭的那侧棱角失去了完整性，像一件雕刻品尚未完工，他狭长的手指敲打手机。

李东赫的屏幕亮了起来。
“今天结束后。可以吗？”

“什么？”李东赫有点无法理解他的短信内容，他抬头透过圆桌看看罗渽民，对方的表情有些玩味，把眼睛眯成一条狭长的缝。
李东赫感觉事态变得严峻，不说话了。
罗渽民笑得更开心了。

其他人都觉得这两个人在打哑谜。
“发什么了？”李帝努碰碰他，后者冲他挑了挑眉。他低声在李帝努身旁耳语，吐出的一连串音符像是交换什么密语。

“下一个吧，下一个吧。”李东赫着急把所有牌都收了回来，利落地洗了两下又抽走一张。

“谁是Joker？”

“我。”李帝努说。
“那么就..3号和4号猜拳，输的人喝三杯。”
李马克猜拳输了，不过他看起来对这瓶酒很感兴趣，喝完了脸也慢慢红起来，“这酒真是...”
“真好喝。”
“好喝吧。”李东赫又给他倒满，“我专门让志晟去买的。”他拿起自己的杯子跟李马克碰了一下，轻轻的碰撞晃出一点透明的液体，气味直冲着脑子里钻。
像上大学时候任何一个无所事事的夜晚。

这样的夜晚好像不能没有酒精，酒精后的是一个更纯良的夜，让所有隐秘无处遁形。

李帝努背着罗渽民做了三个俯卧撑之后累得在沙发上喘气，他骂李东赫神经病啊，想这种任务。
大家决定中场休息一下。

李东赫透过蜡烛融化的液滴看到底去，它们融化过还会凝固，火焰是一直向上飘的，失去了烛芯的蜡烛却无法再燃烧一次。李东赫发了一会儿呆，他想要拉着罗渽民到小房间去，他们应该谈谈。
“喂，你最开始发的是什么意思？”李东赫用膝盖提了一下罗渽民的大腿，他的长裤于是拥起褶皱。

“什么？”罗渽民的眼睛是猫的形状，像李东赫上次在地质公园见到的琥珀石，盯着看的时候有种被当作猎物的感觉。
“今天结束后..？”
“不可以吗。”
是因为眼睛太漂亮，所以笑的时候有些看不出情绪，李东赫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完完全全地了解过罗渽民，在白森森的墙壁下显得他的笑都带着隐喻。“为什么在这里？他们都在啊..”
“Jeno又没关系，我们也好久没见了不是吗。”
他们两个都靠在墙壁上，所以离得很近，温热的呼吸吐在彼此的脸上。“所以还是因为马克哥？”

“什么？不是啊..”
李东赫的语气变得犹豫了，其实没见面的这段时间他会想念罗渽民。这种想念是一种单向性的，意思是即使他们俩的目的地在对方那里是错轨的，他也并不在乎。他只是想要把自己的一部分虚无的欲望寄托在他那里。

罗渽民没讲话，抓了他的手腕，渡给他冰凉的体温。李东赫想起他们刚合租在一块的时候，地板的颜色是并不老旧的姜黄色，玻璃窗也透明地可以看清月亮，那个周末李帝努并不在家，当时的他总忙于和社团里的朋友一起写歌。
于是家里便只有他们两个。

是罗渽民先醉倒在沙发上的。清清又戚戚的天花板电灯淋在两个人的头顶，第一次做的时候都没有经验，李东赫的后面被放进了几根手指的时候就想喊停了，可是没有，罗渽民的腰俯在他的身上。李东赫别扭得不敢看他的脸，“可以吗？”罗渽民的嗓子脆脆地有点哑，那时他也是这么问他的，李东赫颤颤巍巍地跪不住，他说你慢一点，可以进来了。他想他其实并不是醉了，怎么会这样，可是他把罗渽民含进去的时候，犹如蹚进一条没有尽头的河。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他13岁的时候认识罗渽民的时候，就发觉这是自己从小到大最特别的一个朋友，他们争吵、和好，相互吸引。如果真的做这种事，李东赫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复以往，他没有计较那么多，只是轻轻地抚过罗渽民的喉结，这感觉好像对了，他跟他说你不会轻点吗？很疼啊，要不你来试试..？嘴巴黏黏糊糊地咬字，黏黏糊糊地咽下罗渽民起床给他做的早饭。感觉非常奇特，李东赫咽下去吃完了还在发懵，他们俩是不是疯了？可没想到他们继续用原来的方式做朋友，以他们的方式建立一种独特的关系，最亲密又最疏离。

李东赫常常在想这感觉该是爱。爱的一种。
因为他们的灵魂有一小块是完全相同的。所以就以一种只有他们两个清楚明了的形式，清醒着堕落下去。

“怎么了...？在想什么？”
“刚刚开玩笑的...”罗渽民又笑了，他的眼睛总能把人看穿，李东赫偏了偏头，虽然亲密，他却不习惯在罗渽民面前袒露自己的内心，这感觉并不安全。
“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干嘛在意？”
他碰了碰李东赫的肩膀。

李东赫也不清楚他们是不是在暗暗地较劲。
河堤被冲垮的那一刻水会漫得到处都是，好在李东赫每一次都守住了。罗渽民曾经给他最贴心的aftercare，擦干净李东赫身上的每寸，再抹上他喜欢的青橘味身体乳。有时候却只是穿上那件雪纺皮夹克淡淡地说今晚不留下了，像高中时候他跟别人有约会，告诉李帝努和李东赫先回家吧，一模一样的语气。是认识太久了吗，好像在亲近的人那里，才会像胶带封住了嘴。淡淡地抽走了，死死地爱了，罗渽民是这样的“情人”。即使不在一起合租了也会跨过半个城市见面，美其名曰是一起聚聚，可最后还不是滚到床上去。这是一个无解的循环，偏偏两个人还都乐在其中。

“好吧。”好吧。
此时此刻，李东赫抱紧了罗渽民，他没说话，这拥抱拥有着他自己并不了解的含义。

李帝努在门外喊他们两个，
“你们要去看流星吗？好像已经可以看到了。”





*03

顶层天台晾晒的被子们在飞舞。
是绿色的星星，整片天都绿掉了，李东赫拿了一条小毯子，坐在角落避风的椅子上。
他看到李马克在远处拿手机拍照，他的神色很认真，当然，马克哥是做任何事都这样认真的人，他骨子里有种近乎赤裸的纯情，李东赫着迷地望着，直到李帝努过来拿啤酒瓶贴了贴他的脸。
“冷？” 李帝努在盯着他的毯子看。
“还行。”李东赫拉紧了点，他往旁边靠了靠让李帝努坐下。
“渽民说他去睡了。”
“喔..他困了。”
李东赫的声音在风里听不太清，他想他可能也困了。天上的色调是跳跃的，李东赫从来没有在首尔看过这样的天空，遥远处在下着绿色的雨，美丽得近乎哀切。
他看到朴志晟走过去跟李马克说着什么，两个人抬头一起望着某处。

“东赫...”李帝努扭过头来看着他，“如果陨石撞击地球的话会怎么样。”
“什么。”
他好像被这片星星的漩涡吸进去了。
“...不知道，那我们会在今晚死掉吧。”
李东赫觉得自己喝醉了，要么就是太困，开始讲一些没头没尾的话。“我们会看到漂亮的夜景...，在这样的绚丽中消失。”他撅起嘴巴一字一顿地说，像金鱼在吐泡沫。
是绿色的夜让他过分感性了。

李帝努只是看着他。很久从外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焦蓝色的外壳，他掀起盖子把一枚小小的戒指放在李东赫的手心。
那戒指是细而发亮的，在他的手里折射出幽微的光，跟李帝努的目光一样炯炯。
“这是什么。”
“送你的。生日礼物。”他把袖子捋下来露出嶙嶙腕骨，右手的无名指圈着一枚素戒，“一模一样的。”

李东赫笑了一下。还真是李帝努的风格啊，在绿夜之下求婚一般地递出戒指，他承认心里这么想了，一个想法而已，无关紧要的。
戴上尺寸正好，他们的确是这样，会在右手无名指上戴同款戒指的关系。
欣赏了一会儿银白色的对戒，李东赫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他看到李帝努的耳朵冻得很红，于是帮他把帽子拉上，他抬着上目线看李东赫的样子很像无家可归的小狗，李东赫没忍住揉了一把李帝努的脑袋，头发的温度让他联想到燎人手心的篝火。

李马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要下去吗，这里太冷了。”
李东赫看了一眼李帝努，“我们一会儿下去。”
“星星真漂亮啊...哥。”他在毯子里缩成一团。

李马克走下去了，楼梯间的脚步闷闷地消失不见。两个人静静坐了一会儿，恻恻的风声像盘踞在角落的怨魂，下一秒就会从黑暗的角落钻出来。

“渽民最近好像在见什么人..”
李帝努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哦，是吗。”
李帝努的声音像光滑圆润的鹅卵石，温温地包裹着字句。“我听到你们刚刚说的话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这话里是藏刀子了，只是他不想刺痛李东赫。“没关系吗？”
李东赫轻轻打了个冷颤。“..什么？”
干脆就装傻好了。他知道李帝努一直以来想问的是什么，为什么罗渽民会见新的人，和不同的人交往，他们之间却总断不干净，像掉进染缸里的金鱼一样混沌地生活。
第一次被李帝努撞见的那次，是李东赫睡眼惺忪地从罗渽民的房间里走出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还是将将说了句早安，他吃饭的时候低了低头有意遮住了颈窝上的吻痕，或许李帝努早就看出来了，导致场面单方面地有点尴尬。桌子上鸡蛋饼的香味铺满了整个客厅，蜂蜜牛奶都很可口，李东赫却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而感觉没什么食欲。

当然不是他说的。李东赫从没有跟李帝努讲过他们俩的事情，不过罗渽民会告诉他的。
“啊...就，上床了。”大概这样吧，李东赫能猜到。

这种感觉很...很奇怪。要跟李帝努厘清这件事的话。
他的语气没那么好，但因为有点冻得流鼻涕了所以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你到底要说什么？”

嘴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李东赫反映了一秒，发现李帝努在亲他。但这并不像一个吻，像是小狗在舔舐他的嘴角。他因为震惊而睁大了眼睛，李帝努，你是小狗吗。
接着他又想起罗渽民刚刚没有亲他，所以也许是刚刚那个吻转移到了这里。

李帝努的嘴唇离开的瞬间，李东赫想说话却被抢先了。李帝努的脸固执地扭向一侧，“你们很过分，你和渽民。”他把手臂收起来放在大腿上，嘴角耷拉下去，额前的头发已经太长了，把眼睛都遮住。
怎么送了礼物又亲了人现在却难过，李东赫有点没办法了，因为他觉得这样的李帝努很可爱。“怎么了...，你想什么。”
但李东赫知道李帝努在想什么了，他好像在害怕罗渽民他们两个把他丢在后面，那种隔着玻璃窗说话的姿态，雾蒙蒙的含着水汽，于是一切都不坦诚了。
可是怎么会呢？
李东赫把手伸进李帝努的兜帽里摸他的脸，如果他想要的话他会再亲他一下，或者很多下，如果这会让李帝努感到安全，李东赫想的同时也这么做了，他们接连的亲吻，一个个飘在脸侧。就像是失足的鸟从高处跌落的瞬间发现自己会飞，是一种突然习得的，实际上早已存在的爱的能力。

李东赫想起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和罗渽民李帝努住得很近，只是同一个街口，不同的门牌号，由于经济条件的微小差距，一直到初中李帝努都会骑着自行车载李东赫上学，他们住的地方离学校是隔着一条河的，每次从桥上过的时候风都很大，李东赫会小声地在风里唱歌，江水霞光璨璨。
这是他的浪漫，李东赫的耳机里总放那时候的流行曲目，什么俗套的情歌也哼出了少年人拥有的青春姿态。有时候李帝努说也要听一下，他就艰难地直起身把另一半耳机塞进李帝努的耳朵。

他原本是不知道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有一次圣诞节李帝努在贺卡上写着，“东赫，你唱歌真的很好听。”那样圆圆滚滚的字迹，贺卡捂在手心里热烘烘的。李东赫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却还要撇着嘴说一句，“那你怎么不说你听到了啊。”李帝努的笑眼，李帝努的热水壶，李帝努的羊绒外套，他用手套包起李东赫柔软的脸。李东赫把卡片收好放在第一格抽屉，连同那一个冬日的心事。

下楼的时候李东赫的脸冻得很红，他和李帝努像两只幽魂飘回了房间里。只是几个不明不白的吻而已，它却把李东赫的心也勾得不清不楚了。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他以前小的时候可以装作不懂，那么现在依然可以吗。他可以像折叠起一张贺卡一样，折叠并安放李帝努的心意吗。
李东赫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好像那样就可以平复乱得像线头一样的思绪。他总觉得今晚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像偏离了原先的轨迹一般，其实他们很少这样高浓度的输出自己的情感，有些事咽进肚子里也就不痒不痛了，拿出来讲，并不像是他们平时面对彼此时自我缓冲的方式。
毕竟，生活里无解是常态，什么都拎清楚，有条有理的，怎么可能呢。

李东赫刚走回客厅就被李帝努拉住了。

“渽民不见了！”
李帝努的声音在空气里压抑着颤抖，就好像刚目睹了什么很可怕的事。
“不在房间里吗？”李东赫指了指最里面的那个房间，在黑暗里显得有些过于安静了。

“不在哪儿，我刚刚看过了。”
他环顾了四周，“所有的房间我都找过了。”
“怎么会没有呢？”
“渽民会不会是出去了。”

“现在没有手机信号啊。”
李东赫也莫名其妙变得有点慌张，罗渽民当然不会出什么事，只是看着越来越矮的烛芯，他的心里感到有些不安。李东赫打开门，他朝下望着漆黑一片的楼道，喊了一声渽民。
静悄悄的。

李东赫的心脏跳得很快。
“我们下去找找他吧。”
他看了一眼李帝努的神色，他的眼里都是忧心，李帝努把人放心上的时候，眼睛里像藏了面镜子，把他的心思照得明晃晃。

李东赫看了看他，走进了一片漆黑。
他刚走出去的时候还听到李帝努跟在身后，那脚步声钝钝的是鞋跟敲在楼梯上。他们两个都走得有些急，不知道走到哪一层的时候，李东赫拿手机的手电筒回头看发现李帝努已经不见了。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李东赫心里并没有感觉强烈的不安，反而好像早已预料一样平静地向前走着。该说是唯物主义者吗？不，李东赫心里是会相信那些都市怪谈和民间传说的人，已经有无数事实表明了今夜的不同寻常。
不过他没有害怕，没有任何恐惧的迹象。眼下找到渽民才是最重要的事，又或许他心里清楚地知道李帝努会在某个空间里一直陪伴着他的。
他一直是这样。

下到不知道几层，李东赫觉得早就应该到了，却迟迟没有望见光亮，反而越来越黑，那没有颜色的走廊像一张血盆大口把他吸了进去。李东赫的一只眼望向过去，一只眼望向将来，那黑是骇人的、刺骨的，让他全身凉飕飕的。又一次到达平台的时候，他决定推开防火门出去。

竟然又回到了六楼。
真的会活见鬼了。

李东赫再三思考着会不会是自己刚刚走错了。不是吧，他一直在下楼梯不是吗？他走近几步敲了敲自家的房门，以前他和罗渽民他们一起住的时候会在门口的鞋架上放一把钥匙，并不隐蔽。他们搬走后李东赫也没有拿进来，现在却不见了。
他试探地叩了门。





*04

房间里传来一些吵嚷，李东赫听到有人走过来敲门。
是朴志晟。
“哥，你回来了。”
“你刚刚怎么去了这么久？”
是罗渽民的声音。

“问到什么了吗？”“物业说什么？”
“什么物业？”
什么？
李东赫脑子很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他楼停电了吗？”
“还是只有我们，是跳闸了吗？”

诶。
他们怎么还停留在停电的这个时间点，李东赫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什么？其他人都像回到了两个小时前一样，他看着其他的四个人面面相觑，他们还在因为停电而焦灼着。
为什么是我下楼去找物业的，不是渽民和帝努他们两个吗。
李东赫看着眼前熟悉的人们都有种诡异地陌生，果然不对劲。
这不是他来的地方。

仔细看的话每个人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他知道罗渽民上大学的时候头发染过很多颜色，但是上班后就从良染回黑色了。而眼前的罗渽民远远地坐在沙发那一端笑着，在烛光里也能看出头发是发亮的白色。

这是另一个罗渽民。
这个房间的罗渽民。
在同一天内见到两个长相迥然不同的渽民还是太奇怪了，不过他又感到新奇，因为太过熟悉李东赫已经很久没有观察过这张脸了，好像这位罗渽民比他的那位长得更锋利一点，像一把没有刀鞘的利刃。
他看到李东赫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站起身走过来。“你怎么了...”
“害怕么？”
他在李东赫身边坐下来，“我怎么不知道你怕黑呀。”罗渽民很随意地把胳膊搭在李东赫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不是。”
“看你染的头发挺好看的。”

对面的人轻轻笑了出来。“真喝醉了？李东赫。”
罗渽民凑近了仔细看着他。

“刚刚都没注意到你最近瘦了。”
“加班也别不吃晚饭，听到没。”
罗渽民揪起他脸上的一小块肉，鼻息都吐在面颊。
这个时候他听到李马克在问李帝努说现在要怎么办，要不要继续吃饭。
李帝努有些犹豫地说，饭还是要吃的吧，东赫和渽民做了很久的。而且志晟还没吃饱。

“你坐着吧，我让狗和我去把饭再热一下。”
罗渽民说。
“看你脸色不太好，睡太少了。我去洗点志晟买的草莓。”

人走远了。李东赫有点发怔。
千头百绪之中他隐隐想到了之前大学物理里学过的退相干。

“薛定谓的猫”，让很多人迷惑的多半是在人开门观察之前，猫所处的那种不死不活又死又活的状态。其实，这种状态虽然诡异，但理论上总可以用一个波函数来表示。这个波函数在物理学家眼中具有很好的性质，因为它随时间的变化遵循薛定谔方程。门一开，“诡异"的状态立刻解除，我们得到了一个确定的状态：死或者活。开门瞬间猫的状态改变了，这意味着猫的波函数也有了一个突变，这个突变几乎是瞬时的，且不遵循薛定谔方程，是一种看上去由我们的观察（测量）而导致的突如其来的变化。

这扇门就像存放猫的那个盒子一样，在打开之前里面的状态是无法确定的。而当李东赫敲响了那扇门，波函数以一定的概率坍缩成确定态。
所以这所房间即是平行宇宙中的另一个房间。

会是这样吗？
难道真的有平行宇宙？

李东赫从小到大物理都学的很好，他一直对量子力学抱有兴趣，但没有向深处疑问或探索。
他又想起了几个小时前朴志晟跟他说的那句，“也许生日的这天会发生一些不一样的事。”
这就是彗星带来的磁场吗。
李东赫第一次开始怀疑这个世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浅显易懂。

李东赫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时候，朴志晟靠了过来，他像一团柔软的暗物质，靠过来的时候稍微影响了他的能量场。他先是静静坐了一会儿，观察着李东赫，突然间开口了，“哥你最近累吗，上班。”
“感觉你每天都好忙啊...” 朴志晟说话的时候嘴角都咧成了一个小括弧。

李东赫轻轻地仰起头。“是啊...”
“大人的世界很复杂的...”
“你还是小孩呢。你别这么快长大。”

朴志晟侧过脸时薄得像一片纸，他其实想问，那天你突然走了是去看渽民哥吗？

朴志晟是罗渽民家里收养的弟弟，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也就是和李帝努、李东赫一起长大的。小小的志晟，在哥哥们眼里要多喝牛奶、多吃蛋白质才能长高的志晟。在外人面前会害羞的，看感性的电影会掉眼泪的，最珍贵的弟弟。

大概几个月前李东赫有事要去朴志晟他们学校附近一趟，下课后就叫朴志晟一起去吃了烤牛肠，他们都觉得泡菜的味道很不错，老板娘也很热情。
吃到一半李东赫接了电话，眉头突兀地皱起一半。
“志晟，不好意思。哥有事要先走，我先去把帐结啦。你慢慢吃——”这样说了。

“哥你看外面下雪了。”
他的思绪又飘回了房间。

“现在是六月。怎么会？”
朴志晟的脸色像雪一样白了，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得盯着窗外，手背上横着水波色的血管。李东赫握了握他的手。
可是确实是这样下了雪，洋洋洒洒，窗外已是漫天飞雪。小时候每次看到下雪都会移不开眼睛，长大了也是，大概人身体的某一些部分是永远不会衰老和代谢掉的。

六月也可以下雪的。
如果他都可以穿越到另一个宇宙里和朴志晟说话，那又为什么不能在这样的时刻下一场雪呢。

事情总可以凭借某种方式自圆其说。
李东赫匆匆离开的那天晚上，罗渽民发了条朋友圈，照片里是正在做饭的李东赫，还有显示着38度的温度计，他和罗渽民的共友相当少，于是朴志晟就孤零零地给他点了一个赞。

其实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朴志晟爱着哥哥们，他仔细思索后也无法将自己的情感归类，那是介于两种状态的中间值。或许更像是依恋，他从李东赫的身上学会了如何爱人。
“哥。”朴志晟的眼睛亮起来，“生日快乐。”
“谢谢你噢。”
“真心的。希望哥健康快乐，要一直幸福下去。”

李东赫本来不是那样感性的人，但此刻也被深深地触动了。同时他也知道这些话其实是说给这个宇宙的东赫听的，而并不是他，他很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

“谢谢你呀...可是，我要走了，志晟。”李东赫仰起头看着身旁的人。“说的这些，你也是。怎么突然这么真挚..？不管什么时候，哥会一直爱你的，知道吧？”

对方轻轻应了一声，他又捏了一下朴志晟的手掌心，接着起身走出了房间。朴志晟好像问了一句哥要去哪里，但李东赫没有回头。

他下定决心要找回自己的那个房间。脑海里充满了好奇，别的宇宙里的东赫会是什么样子？在干什么样的工作，拥有着怎样的人生呢。

这次李东赫试着上了几层，不出意料果然再次回到了六楼。
他敲响了房门。心脏砰砰地跳，像是有一把达摩利斯之剑一直悬在上空，不知道何时才能落下。





*05

等待了一会儿，开门的人是李马克。
“你去哪里了？...我正准备出去找你。”

李东赫一时间不能确认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他的马克哥，侧剃了额旁的鬓角，下巴上面隐隐有一些青色的胡茬。正在犹豫的时候，他握着手腕把李东赫拉了进来，“怎么突然出去了？”
“那个...现在没什么事了。”

几乎是下一秒李马克就扶着后脑勺轻轻吻上了他的嘴唇，相碰的那一瞬间李东赫觉得脑子里有一座小火山喷发了。
“没事就好。”

“？”李东赫被亲得脸红了，诶。
他想他们也不是这种可以随时接吻的关系吧！
但是紧接着李马克又跟他十指相扣了，进了客厅跟李帝努几个人解释说，东赫回来了。李东赫的注意力全在手掌心，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发现没有任何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这没什么不对吗？

如果不是他的行为认知出现了问题，那么就是在现在的这个房间里，他和马克哥，他们是可以做这种事的关系。

跟大家讲话的时候，李马克也一直拿手腕按住他的胳膊。这感觉真的很奇异，让李东赫感到别扭极了。他沉默不语，独自消化着现在的处境。
“你是不是困了？” 李马克轻轻地凑近了，他们现在不存在安全距离了，以往都是他是主动的那一个，现在搞得李东赫脸红心跳。
“啊，没有...”
“我只是，刚刚走神了。”

“今天蛋糕好吃吗？”
李马克这样像是笑着的，盯着他看，都能数清他的睫毛了，李东赫很快觉得自己有点被弄得晕晕乎乎。“哥..，我有话跟你说。”

犹豫了一下李东赫还是把李马克拉进了房间里，随手带上门。
“我不是李东赫。”他语气挺严肃的。
“啊？”李马克表情又变呆了。

“我说，其实...不知道哥能相信吗？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赫，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他讲话慢慢的，斟酌着字句，“你听我说。”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嘛，也许，是因为彗星。所以各个宇宙的时空重叠在一起了。”
“在我的世界里，我们并不是...这样的关系。”他说着说着又微微有点脸红，看了一眼他们相紧贴的手。

“wait...”
李马克眉毛都飞了起来。“真的吗？” 他很缓慢地理解着，“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另一个东赫？”

“嗯...我知道确实很神奇呢，但就是这样。”
李东赫眼看着李马克依然牵着他的手不松开，“哥不是会看那些超级英雄的电影吗，你很喜欢那个来着。就和里面的情节差不多啦。”

“真的不是骗我的吗？”李马克又笑出来，依然觉得很神奇。他用一种新的眼光打量着李东赫，“可是你很像我的东赫。”

“长相吗？那当然，每个世界的李东赫都很帅气。”他笑了笑，“可是话说回来，哥和我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李马克用一种很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有点...会对着东赫解释这件事很神奇..？”
“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虽然是东赫先认识的我，但是我先给你..给东赫表白的，毕业典礼的那天晚上。就那样在一起了，一直到现在。”
“哥毕业之后没有出国？”
“啊，原来东赫那个世界的我毕业后出国了吗？原本是那样计划的，可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以后决定要在同一个城市工作，就留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
虽然不该这么想，但李东赫承认自己有点羡慕这个世界里的自己。如果从毕业那时候开始和马克哥恋爱，他们已经在一起两年了。

他的爱在另一个世界里得到了成全，这算不算是一种宽慰？这个世界里的哥很爱、很爱着东赫。他甚至为了李东赫放弃了一些珍贵的东西。李东赫不是自私的人，可是谁没有这样的贪欲？他在想，要是那个时候，哥没有留下他就好了。

“在想什么？”李马克看他的表情闷闷的，李东赫沉默了一会儿。
“哥你知道吗，原来的世界里，你走了。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联系，只是你今天突然在我家里，说要给我过生日，只是见了一面，我也感觉非常幸福。”他还是抱住了李马克，愤愤的，这个时候才暴露出最柔软的内里，李东赫的腰是脆脆的柳枝那样细，他把自己埋进李马克的身体。“最讨厌哥。”
李马克感觉到他的低落，把指尖插进他的头发里摩挲。李东赫讲得很慢，声音也有些颤抖，李马克赶忙把他抱得很紧。

“东赫...，你知道吗。”
“我是从第一见面喜欢上你的。”

李东赫这个时候像小猫翻肚皮，还是把脸砸在李马克的胸膛上。“嗯。”
“那个时候你在操场上组织大家排队领宣传袋，你在讲话，声音很特别。顶着一头刚睡醒的头发走来走去，好像脾气也不太好..？”李马克笑了一下，“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注意你了，甚至还向别的同学打听了你的名字。后来每次下课我都会期待你出现在实验室的门口。”

“喜欢上你是一件...对我来说是一件确定的事。只是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不是吗，也许只是一件小事，蝴蝶效应那样的。我们错过了，还会在下一个路口相遇的。” 李马克的声音像是李东赫无数次梦见的一样，“就像你说的，这次我来找你，给你过生日，我们的轨迹还是重叠了不是吗？东赫..，为什么要难过？认识你是我感觉最幸运的事。”

他亲了亲李东赫的头发，另一只手捧着李东赫的面颊，像面包芯一样柔软的质地。“不要生气了，我的公主。”
李东赫脸快烧起来。“你们谈恋爱这么腻歪吗。”
“有时候你喜欢听我这么叫你。”
“烦，不许叫了...”李东赫的心脏小小地翻腾了一下。心里想的却是，等我回去之后，不会再放过你了，哥哥。

李东赫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绿夜像一块宝石，远处微微泛起了白肚，天快要亮了。他和李马克并排倒在了床上，“哥。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也许...等到天亮了。”
“那如果我回不去了呢，你再也见不到你的东赫了。”李东赫翻过身来看着他。
“那我们一起想办法啊，总有办法的。”
李东赫笑了。“哥你在另一个宇宙会不会真的是蜘蛛侠？”
“那你会是我的Mary Jane。”
李东赫笑得倒在李马克的肩膀上，“我希望明天还能记得今晚发生的所有事。”
“那么，睡吧。”

任何宇宙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晚安。Night-night.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