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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注意到那个孩子很久了，混在唱诗班的队伍里，穿着不合身的长袍，脚踝和手腕露出长长一截，八九岁的模样。嘴巴一开一合，压根没出声，或者只是咿呀地发出单音节。因为不知道歌词，所以对不上嘴型。

兴许是穷人家的孩子来混口饭吃，能混进唱诗队伍里算有本事，杨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给那孩子多了条生路。

唱诗结束，蒙混成功的小孩就跟着队伍一起去餐厅吃饭。就连餐前祷告也心不在焉，别人都虔诚地闭着眼，只有他在到处乱瞟。杨戬睁眼的一瞬间，就与他对上了眼神。那孩子也不心虚，没有丝毫做坏事被抓的恐惧，而是直勾勾地看回去，说不上是不是挑衅。

警察家的女儿杉吉说，那个孩子就叫阿奎利亚，是个孤儿，从孤儿院里跑出来，每天靠卖报生活。白天四处乱跑。夜里就住在老爷家的马棚里。

杨戬想，要不要收养这个孩子。可他已经有了沉香。沉香，这个魔鬼。他们在耶稣的雕像下亵渎圣经里的每一个单词，体液溅满了杨戬的长袍，身上被迫沾染了魔鬼的味道，次日他就穿着这身拥抱了阿奎利亚。怎么可以呢，这纯洁的孩子，每次看向他的眼里都闪着星星，水汪汪的，像廊外含苞待放的花。

阿奎利亚，阿奎利亚....他是个苦命的小孩，白日里也就算了。夜里睡在马棚里，那里既不保暖，也无法遮风挡雨。

餐后杨戬叫住了那个孩子，并送了一个面包给他。距离下次礼拜还有一个星期，杨戬想，要不要叫他来教会里生活。一个没有家的孩子无法长久度日，冬天来了，他们就会分别。杨戬欲言又止，他闻到了某种气味，这种味道迫使他夹紧了腿。他只能摸了摸阿奎利亚的脑袋，小孩的头发很软，像春日里新生的嫩草，毛绒绒的搔弄他的手心。

阿奎利亚什么也不说，只是接过面包，眼睛亮晶晶的，抿着嘴唇，好像害羞于道谢。杨戬看着阿奎利亚，好纯真的小孩，和未盛放的白蔷薇如出一辙。杨戬收回手，微热的触感还留在掌心。他抠了抠手心，随后看见阿奎利亚消失在长廊尽头，一眨眼就不见了。没过多久，年轻高大的男人出现在了视线里。杨戬面色瞬间灰白，像衰败的枯叶，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他不想看见沉香，在任何时刻。

沉香却不请自来了。他在每一个礼拜结束以后都会过来，走进杨戬的房间，将房门紧闭一夜。他长相俊美，肌肉发达，腰肩比例几乎完美，只是较杨戬矮了些。但这身高也算难能可贵，灰暗的大陆上麦粒比金子贵的，光是健康长大就已经算幸运。他像个妖异的魔鬼，甩着皮鞭一样的尾巴引诱杨戬吞下禁果。

杨戬紧紧抿着嘴，站在那，像尊雕像。指尖扎进掌心，四个弯弯的口子咧开，挤出两滴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僵直了身体，等待魔鬼的到来。长廊的尽头就是杨戬的房间，他的腿间湿热，似乎遗留了恶魔的体液。杨戬一见到沉香就浑身燥热，哪怕只是闻到沉香身上的味道，舌尖就要忍不住顶开牙齿。

别这样，杨戬，阿奎利亚刚离开，万一他折返回来看见怎么办？

他不由得分开并拢的腿，等沉香进门以后，在门口驻足了片刻才进了房间。

又是漫长的一天。床吱呀吱呀地叫，杨戬憋闷地喘着。房间中凭空多了一把椅子，上方悬着主的雕像。沉香把杨戬从床上抱到椅子上，石椅冰凉，激的杨戬坐了起来，随后抬头看见了主的雕像。他开始哆嗦，惊恐地反抗，可却怎么也推不开沉香。

沉香掐住他脆弱的颈，在耶稣的注视下狠狠地扼杀了神的使者。杨戬像一只白鸽，扑闪着翅膀，最终脱力，无法挣扎。

傍晚时乌鸦骑满了屋头，太阳西斜，阳光垂垂地射进屋内。

杨戬瘫坐在石椅上，用体温把石椅捂的温热，沉香不知所踪。屋外响起哒哒的脚步声，杨戬很熟悉，是阿奎利亚奔跑的声音。

他猛地弹起来，慌张地想找块遮羞布。他还光着身子，阿奎利亚就推门进来了。小孩没有一点惊讶，似乎早已在意料之中。大大的猫眼直勾勾地盯着杨戬，杨戬错愕的回看他。

“你是沉香吗？”杨戬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两人长的太像，大人和小孩，情人和孩子。

阿奎利亚依旧不说话，杨戬就快要否定这个想法的时候，那孩子在杨戬的视线里膨胀起来，面皮被骨头撑了起来，大大的眼睛也变狭长锋利。

他的鼻梁上凭空出现一道疤——和沉香的一模一样。他吹气球一样变得又高又大，几乎与杨戬平视。杨戬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他看见自己视若珍宝的孩子变成了夜夜强迫奸淫他的悖德情人。

他的情人咧开了嘴，露出了恶魔的尖牙。他甩了甩尾巴，漆黑的双臂抱住了杨戬的肩膀。

“神父，你还想收养我吗？”沉香问杨戬，也是阿奎利亚在问神父。

杨戬不断地摇头，惊慌失措地推开了沉香，随后夺门而出。

杨戬病了，开始胡言乱语。他逢人就问有没有人见过一个叫阿奎利亚的孩子，杉吉见过那个孩子。他说他的孩子丢了。

人们不解：什么阿奎利亚？没人见过阿奎利亚。餐桌末端从来没人坐过，也不曾有一个孩子混在唱诗班的队伍里，院子里的花早就枯了，杉吉两个月前就病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于是他们劝导他，杨戬，你病入膏肓了，出现幻觉也是正常的。

杨戬失魂落魄地回了居所，却看见那把石椅。那把椅子好像在告诉他，沉香就是阿奎利亚，阿奎利亚就是沉香。

他的情人就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是一只恶魔。

杨戬病了，很多人来探望他。廊外的蔷薇到了开花的季节。孩子们推开房门，里面空无一物，只剩一把石椅，突兀孤独地站在房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