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小偷
作者:季十一Autumn      更新:2023-04-29 18:16      字数:1942
沉香死前吞下了最后一口酒,酒精作用下,他的身体越来越热,像烧着了一样。

他十三岁,身体窜的老高,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大人们都叫他阿奎利亚,他更喜欢叫自己沉香。

他的妈妈是亚洲人,父亲是白种人。妈妈给他取名沉香,爸爸叫他阿奎利亚。父母去世以后,就再也没人叫他沉香了。

那是个冬天,没有家的阿奎利亚赤脚走在街上。下了雪,冻天冻地,他无处安身,只能躲在老爷家的马车下避雪。

从前马夫教他喝酒,喝一口暖上小半天。临近圣诞节,马夫休假回家,留下他一个躲在马车下瑟瑟发抖。马夫还留下一瓶酒底,阿奎利亚抱在怀里,小口小口地舔。

阿奎利亚想起自己还有个舅舅,应该就住在旁边的城镇里。母亲说舅舅在那里做神父,是个天主教徒。阿奎利亚想去投奔舅舅,可他既不知道舅舅的名字,也不知道具体是哪座城镇。

夜深了,雪越下越大。他躲在马车下,喝光了最后一口酒。




沉香不懂,为什么杨戬不接受他的感情,就像他不懂,为什么自己死后没有上天堂,而是下了地狱。

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再坏能坏到哪去呢?他不过是杀了撞死他父母的犯人而已。

阿奎利亚在地狱长大,最终变成了二十二岁的恶魔沉香。再次见到阳光,沉香只觉得刺眼。他走出地下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杨戬,他期盼多年的舅舅。

爸爸妈妈都上天堂了,舅舅,你不会不要我吧?他怀抱着这样的心思,突兀地出现在了杨戬的生活里。

神不允许男人和男人相爱,更不允许舅甥乱伦。但沉香还是推搡着将杨戬压倒在神像下亵渎,他的每一次撞击都是对神的挑衅,他痴迷的眼神击垮了杨戬的心理防线。

第一次结束后,杨戬瘫坐在神像下无声地流泪。眼泪混合着体液一起浸湿了神父的长袍,上身明明衣冠楚楚,下身却淫荡不堪。

沉香无比眷恋杨戬的身体,他挑战神的底线。你看,你不要我,你的信徒却无比爱我。你的天堂不接受我,自有容纳我的地方。

沉香无比贪婪,他一面渴望杨戬的肉体,杨戬的灵魂,一面想要拥有杨戬所有的爱。对爱人,对亲人,对孩子,对伴侣的,他都想要。

于是阿奎利亚重新睁开了眼睛,十二岁的模样,白白净净的脸蛋。脚上还没有赤脚行走生的冻疮,脸上也没有车祸造成的破相。

他回视杨戬投来的关切的眼神,接受对方紧张但纯粹的爱意。长辈的感情,情人的爱意,一切一切的情感都要夺走,他将杨戬翻来覆去地掠夺干净。

他不懂杨戬为什么不接受沉香,却对阿奎利亚展开笑容。明明他们是同一个人,明明他们都是舅舅的外甥。

他爱杨戬,爱到恨不得将他撕裂揉碎,按进胸膛中,和他所爱的圣经十字一起塞进嘴巴里吞下去。

廊外的蔷薇快开了,阿奎利亚钻进了神父的怀抱里。杨戬的怀里那么暖,比十三岁那年的寒冬温柔太多。

沉香恨不得就这么死在杨戬怀里。

他驱使已逝之人的灵魂迷惑杨戬,造成了阿奎利亚确实存在的幻象。他不觉得自己有错,阿奎利亚确实没有家,晚上就住在老爷家的马棚里。

他欺骗了杨戬,却一点也不觉得愧疚。

他搬来一把石椅,扶手和椅背上雕刻着正在性交的天使和恶魔,上方就悬着主的雕像,悲悯爱怜地望着下方。他们就在那把石椅上做背德乱伦的事,等沉香离去,阿奎利亚就会跑进房间里。小小的孩子眨巴着眼睛,吹气一样变大变高,再露出恶魔的笑。

杨戬的心病越来越重,甚至辞去了神父的工作。他到处寻找阿奎利亚,却没人见过阿奎利亚。他的孩子不见了,沉香就躲在暗处偷偷地观察他。

沉香恨阿奎利亚能让杨戬如此担忧,他嫉妒自己,可沉香就是阿奎利亚,阿奎利亚就是沉香。他的爱与恨交织缠绕,愤怒和嫉妒的末端是欲望的本能。他开始变本加厉地折磨杨戬,夜以继日地摧残本就不堪一击的心。

他就躲在房间的暗处,要么站在杨戬的床头,要么坐在那把石椅上。他在阿奎利亚和沉香之间来回变换,将杨戬的灵魂搓扁捏圆。

杨戬消失的很突然,沉香在他的床上醒来,旁边空无一物,甚至还留有体温。他四处寻找,慌忙中终于体会到了杨戬的心情。可恶魔不会悔改,他嘲笑主的懦弱和无能,他讥诮主,无法感化他就夺走他的所爱,无法接纳他却接纳了与他水乳交融的舅舅。

他问主,这就是至高无上的神吗?

主哀悯地看着他,小小的阿奎利亚和撕裂扭曲的沉香融合在一起,被神判下宗宗重罪。

杨戬再醒来时不是厚重的棺材,也不是灵堂。还是那间屋子,仍有余温的床和布满斑驳的石椅。沉香揽着他的腰,孩子似的亲昵地乱拱。

他看见沉香的双翅,漆黑的蝙蝠翅膀和弯钩似的尾巴。他无法动弹,光从窗缝里钻进来,映在他的脸上,立马照出了灰败的纹理。沉香还在痴迷地吸取他的味道,眼神近乎痴狂。

阳光投射进窗里,蔷薇一夜疯长,顶破墙壁,攀上石椅,盛放在晨露中。藤蔓上的刺扎穿透了杨戬的手指,血嘀嗒地浸泡了蔷薇的根茎,砸湿了花蕊。血红的蔷薇缓慢绽开,痴缠的藤将两人的手腕捆绑在一起。

沉香弥漫着。舅舅,和我共沉沦吧。

唱诗班的孩子们打开房门,光照出了灰尘的形状。他们看见了血红的蔷薇,夹在白色蔷薇之间大簇大簇地盛开,好像溅在雪白绸缎上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