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弈左别当老子死了在微博犯贱      更新:2023-02-26 09:40      字数:7985
裴擒虎左脚刚一踏上高铁就拨通了电话。 

乘务温柔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电子滚动屏——18:30。

算了算,估计坐回城的时候他哥们儿的迎新晚会也该结束了。

他位置选得挺不错,正好在一对情侣中间,耳机里头传出一声细软的猫叫,裴擒虎还来不及困惑,旁边那男的绕过他递给女友一袋薯片,发出了同样小声但是非常油腻的一声宝贝儿。

裴擒虎浑身一颤,差点当场去世。

“你上车了?”

A大公园,教学楼外仿古建造的游廊里,弈星正顺着猫毛问他。游廊比广场安静,他甚至能够听到树上的鸟叫。

“啊,再有两个小时就到了......说起来,你加之前那个社团了么?”

猫温顺地趴在弈星腿上,慢悠悠地舔舐着肉垫,任由头顶这只温暖的手帮它打理松软的黄毛。

“加了,很水。”

听到自己哥们儿这种评价,裴擒虎不由坐直,眉毛都拧在了一起。这个动作刚好给两边小情侣腾出个地,在他背后悄悄地牵了会儿小手。

“不是吧,他不是说至少下一盘看水平的吗?”

“没人。”弈星语气淡淡:“估计有事,提前走了。考核就用解局代替,还是一些入门的基础局,根本不用动脑子,上网搜就得了,垃圾。”

言简意赅不留情,连底裤都不给人家剩。

“不然能咋样,要真搞个难的,那社团估计就你自己待着了。”裴擒虎老实地说。

弈星想把猫放走,而猫却像是黏上了他,一直在他脚踝处兜圈,乱蹭。他的裤脚被小脑袋蹭得卷了一小截,露出细白的脚腕。粗细适中的红绳与之相互映衬,显得格外鲜艳。

“让你查的东西呢?”

小情侣还没来得及抽回手,裴擒虎一个后靠给他俩压了个严实,尤其是女的,痛到叫出声,男人立马变了脸色,冲裴擒虎直瞪眼:“你丫有病吧?”

弈星毫不留情地笑出声,裴擒虎则表现得十分淡定,指关节摁得咯咯响。“发你邮箱了,事无巨细全在上面。我还有事要处理,挂了。”

弈星友好地跟他说了声再见,并为电话另一头的陌生人送上诚挚的祝福。

明世隐来学校以前的工作,不是裴擒虎没查,是根本查不到,发给弈星的信息也无非是些很常规的个人资料。他只从这一干琐碎中注意到一件事:明世隐也在政法系。换句话说,他俩以后就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的缘分了。

弈星忽然想起今晚迎新会的一个智障环节——A大传统,进校会给本专业排名前十的人授系徽表示鼓励。

弈星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能怪谁?谁让他控分走位走飘了的,他还以为题简单分数线会抬高,哪成想这回综合科目问答题卡分有史以来最严,直接把分数线和往年的压成同一水平,他控分以后的成绩都被活生生挤兑到了前面。越想脑子越痛。

在这时,猫的主人也找了过来,弈星隔着回廊都能听见一阵女人的惊喜喊声:“在那儿,找到了!”

紫藤萝的叶影下走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穿着打扮都不像学生。女人比她身旁的男人矮了两个头,身材修长匀称,笑起来有两个梨涡,说话也温柔。

“麻烦你了明教授,这么迟了还陪我出来找小宝。”

弈星心想:小宝估计就是这只猫了,那她说的明教授......

他嘴角一抽。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猫正蜷在弈星脚下睡觉,女人上前把它抱进怀里。少年此刻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星眸澄澈,礼貌地说了声老师好。

她乍一看还以为是其他学校的小乖乖,直到瞧见他身上的校徽。

一如所有第一次见弈星的女老师一样,她很快就被这种表面乖巧给完全麻痹了,笑得和颜悦色:“你是这一届的新生吧?典礼就快开始了,怎么还一个人坐在这儿?”

弈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第一次来,转到这里就找不回去了,又碰不到人,所以......”

他一脸单纯,光听他说话可能还会觉得有点内向。女人对这套说辞深信不疑,真就帮迷路的小兔子出起主意。

“这样啊。正好,明教授这趟也准备去讲堂,你不认识路的话,就和他一起走吧。”

弈星的笑容变得十分不自然。

男人站得不远,从头到尾看戏。他的衣着和平常一样,戴着细边眼镜,眼角微微上挑。“好的,谢谢老师。”女人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走到明世隐身旁,和他说了一句什么。男人点头,她就抱着猫欣欣然离开了。

回廊一片寂静,弥漫起一股莫名诡谲的气氛。

弈星还是一副礼貌又疏远的微笑,向明世隐打了个招呼问好。“笑不出来,就别笑了。”乖巧的微笑瞬间僵在脸上。明世隐的眼神似是有洞悉世事的力量,如同一支淬毒长箭,瞄准每一双心理防线薄弱的眼睛射出,谁也躲不了。

“小朋友,很高兴又见面了。”他的笑容温润亲切到无可挑剔,弈星却无端察觉到隐藏于其中的危险。

他刚才只顾着撸猫,把学生证随便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明世隐将他的学生证拿在手中,踱步到他面前,递给他同时将上面的内容慢慢地念了出来。“弈星,18级政法系三班。”他停了停,一只手揣在裤兜里,眼睛扫到他身旁没来得及锁屏的手机,笑意更深:“相信以后,我们还会有很长时间,加深对彼此的了解的。”

弈星面不改色把手机收好,站起身,抬头微笑。“非常荣幸,老师。”他保持着礼貌地微笑,眼中完全褪去了方才的纯真,闪烁着锋利的光。

书画游廊和讲堂之间隔得比较远,走正路明显没法按时到场。

弈星刚入校,很多没在地图上细标出来的小路他根本不知道,所以就算他对明世隐成见再深,现在也只能乖乖地跟着。

这条路日常也就些悲秋伤春搞文学的人走,石板边缘布满了湿滑的青苔。

小道两侧,树荫将天空严严实实遮住,黄昏的天光再强势也只得零碎地往叶隙中间钻。石子泛起冷莹莹的光,阴冷得仿佛折回了深秋。

“老师,只有五分钟了。”这路再走下去跟他说是块坟场他都能信,联系到电梯和刚才查他的事情被抓包,弈星深度怀疑明世隐是在整他。

“柳未暗,你怎么知道花不明?”

弈星还想再说,转过拐角,却忽然看到熟悉的地标指向。鸟叫声渐退,最终完全淹没在从这栋建筑传出的喧闹声中。

“政法系在B座,靠着花盆的那几排,去吧。”

弈星面露困惑:“您不跟学生一起?”

明世隐转头看他一眼,轻笑道:“政法系授徽教授是我。如果舍不得,你等会儿会再见到我的。”

弈星一哽。

他活了这二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

讲堂内部装修辉宏气派,色彩简单大方,可就只有一个缺点——容易找不到组织。

所谓人山人海也不过如此了。弈星站在最后一排,俯视着讲堂里层层叠叠的脑袋陷入沉思。

他想起明世隐说的那句话,环视一圈,这才知道其中的高明之处。

为了配合讲台的设计,偌大的讲堂两侧有许多绿植,唯独在靠近中部过道的两排,也就是政法系的位置,用两盆蝴蝶兰对称装饰,当作中线。

......简直不要太清楚。

论坛的事还没过去,弈星穿过人潮往花盆旁不起眼的座位走,常会听到“这不是那个谁谁谁吗”诸如此类的谈论,仿佛走过去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刚出土的老古董。

这样从头到脚都被人审视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爽,好几次都恨不得黑了这个学校的妖魔论坛。

夏侯惇坐在中央,大爷似地拦着左右两张椅子,正等他的饭友买奶茶回来。

身后的骚动引起了夏侯大爷的注意,侧过头,正看到往他这边走的人,登时来了精神。

“内个,内个谁!小学弟,过来坐这儿坐这儿!”他伸长脖子,边喊边把本该上官婉儿坐的椅子拍得啪啪响。

可惜小学弟并没有鸟他,继续往里走。

夏侯惇不依不饶,整个身体都转了过来,冲他笑得花枝乱颤:“真的,不骗你,新生做这一排,后面是大二的。”

弈星冷不丁反问:“那你怎么也坐这儿。”

“我......”夏侯惇摸了摸鼻子,嘿然道:“我这不是在等人吗。你看我选的这个地方,宽敞,视野又好,我自己坐太浪费了,好东西得大家分享嘛,快来快来!”

有那么一瞬间,弈星觉得这厮跟裴擒虎的脸皮厚度估计不相上下。

不过他还是去坐了。相比于脸皮厚的夏侯惇,他更不想坐在身后一群目光灼灼的女生中间。论坛帖子还没摘,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会出事。

 

灯光逐渐在黯淡与耀眼之间转换,激励人心的校歌响彻四面八方,颇有种八十年代颁奖典礼的遗风。主持人上台先是一顿激情飞扬的开场白,然后就是唠唠叨叨的校领导依次讲话。“听别人说,你是政法三班的?”弈星没吱声,就差没把拒绝说话贴自己脸上了。夏侯惇表示无所谓,笑呵呵地继续:“唉嘿,我原来也是三班的,这么算起来,你还是我的直系学弟。怎么样,能和这么酷的师哥坐一起有没有觉得很荣幸。”

弈星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如果裴擒虎在,一定能从他的眼神中解读出傻逼二字。校长拉了卷纸这么长的演讲稿,正念到遵守校规校律,不得带餐饮进教室讲堂,上官婉儿就左手两杯奶茶,右手托着原味鸡的盒子,阴气森森地出现在夏侯惇面前。

“让你给我占的位置呢?嗯?”

她掂了掂手里的鸡,夏侯惇仿佛看到了一颗呼之欲出的手雷,差点给她跪下:“别别别,姐,冷静,在这儿呢这儿呢。”说着他拍了拍另一边的座位,结果拍到个软绵绵的东西......孙尚香反手就是一耳刮子。

 

最终,夏侯惇翘起半边臀让出一大半的位置,两个人才得以相安无事地坐在同一张椅子上。

弈星开始反省自己为什么要走进这道门。

上官婉儿也是条论坛里的深水鱼,早就听说过政法系不鸣就已惊人的小学弟。校长字正腔圆地读完校规,趁着主持人还在抑扬顿挫地报幕,婉儿斜过身子,悄悄地问:“小星星,你以前真有留过级吗?”

所以女孩子有时候真的是个神奇的物种,无论什么人她们都能给你起个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外号。

弈星无奈地笑了笑,“留过两年。”

“不应该啊......”上官婉儿战术性地摸了摸下巴:“你这么高的成绩,再降一百分怎么也能上个不错的大学吧。”难不成是不愿意?

可拉倒吧,一食堂又贵又难吃的破大学哪儿来的这么深沉的魅力,还让人痴迷到考不上就搬砖的程度?

“没有。”弈星没心思再继续应付,敷衍地回答:“运气而已。”

夏侯惇毫不吝啬大夸牛逼!

“我要有这运气,起码得中一个亿的彩票。”

 

灯光跟随优雅的舞曲变幻,正式的迎新晚会由艺术系的舞蹈表演拉开序幕。又是四小天鹅,看得人脑子疼。“我记得这不是去年的表演节目吗,这特么也太不走心了点。”婉儿哼笑,视线就没诺开过手机屏幕。“何止表演,连报幕流程都一样的。唉,没意思。”弈星困得打了个哈欠。夏侯惇低着头,拿着手机刷了一会儿微博,忽然看到顶部弹出的消息,挪动着僵硬的半边身子,试图不碰到正打游戏打得酣畅淋漓的姐们,伸手捅了捅弈星的胳膊。“唉,小星星,你认识赵云不?”赵云,弈星高三留级时的死党,也是个敢爬水泥柱剪早操广播线的英雄人物,奈何成绩好,就算修学两个月也照样年级第一。那时候弈星在班上的存在就是打架斗殴加划水,两个人能混到一块去,一直是全年级老师心头的一大未解之谜。

然而弈星对赵云的记忆,最深的还是高三暑假的时候他欠他的那顿饭。

听完前因后果,夏侯惇不由对此人肃然起敬。

“尼玛他还真的是到处欠债啊!”

当年赵云顺利考上的正是这所学校,后来就莫名其妙地没什么消息了。弈星狐疑地挑起眉头:“他改行放高利贷了?”

夏侯惇哽了一下,“额,那倒不是,就经常蹭饭而已。他找你呢,问你为啥聚餐的时候不回他消息。”

“他发班群里的?”“好像是。”......难怪这么长时间都没他什么消息。弈星淡默地靠着紫红色的椅背:“我把班群拉黑了,没看到。”“......”他转头,又问:“他找我干什么?”夏侯惇拍拍他的肩膀:“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让你今晚一起吃烧烤,请你的。”弈星没点头也没摇头,一声不吭地盯着台上即将谢幕的四只天鹅。他没回答夏侯惇就当他默认了,正要发消息回复赵云,主持人突然震响的报幕差点送他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在这春风送爽的季节,我们迎来了18级的新同学。他们像那初升的太阳,又像是萌发的春芽.......”上官婉儿职业病地数了数。这段授徽仪式的开场白至少用了八个比喻,把这群新生形容的又红又绿,视觉冲击感极强。夏侯惇往后仰,朝满脸黑线的弈星使了个眼色。到你了学弟,快上快上!“.......”

  

会场座无虚席,几千双眼睛紧紧注视着演讲台,汇聚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弈星最讨厌被这么盯着看,像是展柜里的标本。

主持人的声音依旧在广播里震耳欲聋,他习惯性地挤出一抹微笑,不情不愿地被闪光灯后成百上千双眼睛锁定,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激情昂扬的声音依旧在继续,他脑子里却只剩下一阵阵的嗡鸣,甚至连呼吸都很困难。 

明世隐从几人面前逐次走过,将徽章别在他们胸前。

轮到弈星,他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停了停,似乎是在打量什么。弈星抬起头,毫不避讳地和明世隐对视。相对于闪光灯和台下几千双眼睛,他宁愿眼中只有这么一个人。

明世隐微微屈身,将徽章别在小朋友的胸前。“害怕?”他知道他看出来了,但还是倔强地摇头。明世隐笑了一声。很轻,轻得只有弈星一个人听得见。“你骗不了我的。”弈星只觉得好笑。

所以呢?怕不怕又怎么样,你能帮的了我吗?

 

夏侯惇一直感慨这个环节时间太短,感觉自己刚把手机暴光调好就结束了,可对于另一些人而言,就好像过了几十年。

“你脸色不好啊小星星?”婉儿的奶茶喝到一半,抬头就见一脸疲惫的弈星走到她身旁的座位。

“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弈星揉了揉鼻翼坐下。

夏侯惇一个激灵,双手夸张地握住他的肩膀:“别啊星,我刚和云哥说你要去,这会儿被放鸽子,我会被他打死的。”

弈星无奈地苦笑:“改天也不行吗?”

夏侯惇头一次把脑袋摇得这么庄重且凄凉。“......”音乐再次响起,这次上线的是金融系万众瞩目的沙雕话剧:《有钱人的枯燥生活》。手机叮铃一声,夏侯惇嘴角遂荡漾起一抹猥琐的弧度,给弈星递去一个眼神,指了指后排的门。

  

迎新晚会期间校门是封禁的,要出去只能翻墙。弈星轻车熟路地摸到夹角,借力上攀,翻出铁网,动作的老练程度连夏侯惇都惊了。“我操,你不是吧,高中经常这么搞?”“不算经常。”弈星拍了拍身上的灰,轻飘飘地接着说:“平均下来三天一次,学校的饭太难吃。”牛逼!

 

烧烤店在湖边,看着装修估计有些年头了,墙都被烟熏得黢黑,绿蓝的啤酒广告贴得错落有致,上面还有小孩画的各种涂鸦。老板非常热情地冲他们打招呼。

店里人多,弈星粗略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赵云,这时从江岸的老树低下传来一阵熟悉的喊声:“这儿呢!右边!”

赵云一只脚踏在长凳上冲两个人使劲挥手。他旁边那人踹了他一脚,估计也是觉得丢人:“你能不能坐下?”

弈星不敢相信这是才吃了半只原味鸡的夏侯惇,连基本的表面问候都没有,称赞完选的地方不错就坐下直接开吃。“小东西,成年了没?”刚才嫌弃赵云的人仔细打量了弈星一番,笑咪咪地问。赵云翻了个白眼:“他跟我同年的,你说成没成年。”那人难以置信地惊叹:“厉害啊,我还以为你是他叔!”“我操你敢不敢说句人话?”夏侯惇包着一嘴排骨,边嚼边给弈星解释。“这个酒鬼也是你师哥,叫李白,金融系的,以谋财害命为己任,你以后记得离他远点。”话还没说完,他就被飞来的花生壳糊了一脸。

李白拍掉手上的灰,转过头,笑得人畜无害:“放心,在下只谋财,不害命。”......这破学校迟早要完。“我记得你不是想留在河洛吗,怎么又改主意了?”赵云问。高三那年,他不是没和弈星谈过,但那时弈星和家里的关系还很紧张,所以他要留下的态度决绝也在意料之中。即使再不想待在家里,弈星对这座城市的感情还是有的。他当时只想永远留在河洛,因为这事儿他爸还跟他大吵了一架,骂他没出息。弈星执意要这么做,赵云劝不动他。然而,再深的感情也有被消耗光的那天。他来A大,也不过想取一种折中的办法罢了。“尧天离得远,政法又是他不愿让我碰的专业,这样的安排正好。”赵云似是听出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想回去了?”弈星沉默了许久,视线穿透酒杯,坠进透明的液体,如同沉入深海。“至少在我有能力证明自己之前。”李白的花生嚼到一半,看他的眼神也跟着变了不少。弈星跟他毗邻而坐,树荫间的灯光恰好落在他的脸上,像秋天的晨霜。他很少见到有人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深远,坚韧,又带着对未来不可知的迷茫。分明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眼中却流露出与这个年纪不匹配的成熟。“小星星啊,作为过来人,我得劝你一句。往后的路还长,单凭你一个人是没办法走到最后的。”孤身奋进,勇气可嘉。可要知道这个世界本就是由无数因果交织而成的,脱离亲人的帮助,盲目乱撞只会碰得遍体鳞伤。“喂喂,咱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溜出来吃顿烧烤,您能不谈这些败兴致的吗?老板,来四瓶白的!”赵云踹了他一脚,“什么红的白的,弈星不喝酒。”夏侯惇悻悻地哦了声,刚要改口,却听身旁的人静静地出声:“没事。”弈星侧过头,再看正在晃悠酒杯的李白,眼神出乎意料的坚定,如同盘旋在高山上的鹰。“我已经成年了。”李白笑起来,打了个响指。“四瓶,不够再上。烧烤算赵云的,酒钱我出。” 

几个人放纵一整晚的代价就是集体迟到。

弈星头一回喝这么多,更严重,还是一直昏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的。

枕头边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丢进了垃圾桶,客厅的鱼缸空了,阳台栏杆下堆了起码五个空酒瓶,拖鞋衣服随地乱扔,这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不可言说的故事感。

昨晚的记忆到现在只剩下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弈星想不起来就干脆不去管了。

他晃悠悠地把手机从桶里捞出来——十多个未接来电,二十多条信息。粗看了一眼,有夏侯惇的也有辅导员的,还有几个估计是班委。

A大政法系,开学第一天就有人逃课不上,更神奇的是这人昨天还在讲堂被戴上了象征着学院荣誉的徽章。人生如戏。弈星倒没什么感觉,除了脑子有点晕。他回了夏侯惇一个圆润而含义丰富的句号,光着脚慢吞吞地踱进浴室洗漱。【夏侯惇】:卧槽,祖宗你终于回我消息了!你快回学校我的妈,狄仁杰今早点到磨刀霍霍的正准备宰了你!【夏侯惇】:还在吗大哥?还在的话能不能吱我一声??赵云昨晚送你回去以后,翻墙进校被逮了,现在还顶着个太阳罚跑。我跟你说咱俩先串一下词,不然等一下跑的就是咱俩了【弈星】:.......他把课本收拾好,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出门了。夏侯惇还在电话那头呼天喊地,弈星在路上一边听他嚎一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那感觉,像是瞬间回到了高中留级的时候。

 

最终,他俩还是没躲过狄仁杰的制裁,被罚写了三千字检讨。

夏侯惇在办公室编故事编到崩溃,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反复写凑字数都凑不够。

弈星就很安静,还时不时停笔看看窗外的花树,惬意得让人世界观碎裂。

“该死的李白,别让老子逮到他。”夏侯惇恨得咬牙切齿,笔尖狠狠地往纸上戳,把检讨书当成李白昨晚劝他们喝酒的二皮脸。 

赵云罚跑回来,一进办公室跟他俩打了个照面。

他体格健硕,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被汗水浸湿,紧巴巴地贴着他的皮肤,腹部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

难兄难弟一见面,赵云饱含热泪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快死了......”

夏侯惇把指关节摁得脆响:“你死不死无所谓,老子现在只想让李白原地去世。”趁狄仁杰还没回来,赵云一屁股掖进沙发,像只瘫在礁石上的章鱼。

“他?他估计也差不多了,现在还在操场俯卧撑呢。”

夏侯惇点了点头,终于心情舒坦了点。

赵云喝了一大杯水,注意到一声不吭写检讨的弈星,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得很是开心。“唉小星星,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啥不?”弈星顿笔,脊背猛得窜上来一股凉意。夏侯惇哈哈笑:“你是说他昨晚唱了一路的歌吗。讲真小星星,你唱歌挺好听的,还特别可爱。”

弈星:“......”

赵云摇了摇手指:“这是天性的释放,我以前都没看他喝醉酒的样子,唱歌就算了,还自己叫自己小星星哈哈哈!”

弈星腾得站起来就要冲出去揍人,夏侯惇抓都抓不住,奈何赵云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边躲边揭短,什么事都往外倒。

“唉嘿我跟你讲,还不止哦!人家回去以后还跟鱼说了起码半小时的话。这么大一个鱼缸,端起来冲着人阳台就倒,倒完还不够,把酒也一起倒,边倒边笑说要浇花花。”弈星脸色突然凝固。“你说什么?”赵云笑得喘不上气,根本没注意到他变化的神色,隔了个桌子,继续补充昨晚的死亡细节:“哈哈哈你忘了吗?没事,论惨还是住你楼下的惨,一缸子水加四五瓶烈酒,那几盆牡丹估计是没有存活的机率了。”夏侯惇本来还看戏跟着乐的,笑着笑着,发现好像那儿不对。弈星右手握成拳,刘海下的眼睛完全阴沉了下去。“还有呢?”赵云反应再迟钝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逐渐敛了笑容,声音越来越小。“其他的,就没什么了......你倒酒的时候我拦都拦不住,就听你一边倒还一边念叨什么,愿你生得绚烂死得精彩......当时我还在想,住你楼下的第二天起来往阳台一看,估摸着脸色会很精彩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 

“小星星,你楼下那是谁啊?” 

弈星露出一副人生艰难,但也要笑着活下去的表情。

 

“明世隐教授。”

  

办公室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