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下凡之后在人间结庐而居，几经搬迁，都为了掩饰他容貌未改，迁往山中时在半山捡了一颗肉丸子，灰扑扑的，拎起来能看得出有个尾巴，有耳朵，还是个公肉丸子。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乱捡东西，有违天和，但偶尔捡一下也没什么。本来时值仲春，正是春景秾丽的时节，无论是什么动物都不至冻死饿死，杨戬如今所居之地在余杭，临水处桥梁众多，各色花木繁茂无比，沿途两行都是榆树并柳树，还有零星野花，远望去湖水蘸绿，又因为濛濛水汽蒸腾，在白昼时，阳光如纱如雾，来往的行人与小摊贩都像被一支巨笔晕染过，愈远愈淡，简直如在梦中。他在人间置办的宅邸里有几株品相极佳的垂丝海棠，正开得灿若云霞，于是杨戬就以凡人的习惯来生活起居，晚上睡觉，早晨起来去吃点心、散步，回来看书，写字，打谱弈棋，有时候也玩玩人间的刀剑，侍弄花草并非真君所长，因此只略略养了几色好养活且尚有灵性的，看着能赏心悦目。
　　头天夜里下过一场春雨，将轩窗推开就能闻见淡淡的青涩味，是柳枝抽条与海棠发芽的味道，他住在灌江口时偏好使用昂贵的沉水香，左右都要打香篆，倒是没有香气的花儿朵儿更如他意。如今临水而居，一晃又是匆匆二十年，眼看着隔壁宅邸的书生从壮年到老朽，一株石榴树也亭亭如盖，枝条已然越墙而来，经冬枯萎的石榴果还像小灯笼一样挂在发满新绿的树枝上，杨戬仰头看去，新制得的春衫袖口微微飘拂，还是银色暗云纹，只在袍角缀了几朵绿萼梅，人么，也依旧是年轻俊美，不过，的确是又该搬迁了。
　　神仙迁居容易，只是这些小东西搬来搬去的难免要离土，失了地气，往后就再难长大了，越是有道行越知道要悲天悯人，于是杨戬就不去动它们。往西二百里，山里的宅子原也是富户的别居，他买了下来，题匾挂上杨府两个大字，住了几天也觉得索然无味，本来就没人，如果是想一人独居，那来人间又做什么呢？
　　春景正好，正是进山游赏的好时节，走到哪里就在哪里歇息，饮酒，或者击筑而歌，半山有一片颇大的花林，桃杏交杂，还有年份不短的老梨树，已经过了初春的时候，春草繁茂，但已不够柔细，好在有兴致时不讲究，杨戬卧在花下，压枝桃花几乎垂落到他脸上，并非粉色，而是鲜红，四周遍地也是纷纷的落花，这一觉从午后睡到将晚，太阳几乎落山，夕阳带着一点温吞的热度扫过他的手指，然后又扫了一下……什么东西？他伸手进怀中，掏出一个毛球，头圆，身体圆，看上去几乎就是个丸子，灰扑扑的，被拎起来了还龇牙——哦哟好吓人，米粒大的牙，尾巴焦躁地乱甩，杨戬顺手弹了一下它的肚皮，又塞进怀里了。
　　肉丸子蹬着四条短短的腿奋力挣扎，杨戬多饮了几杯，且并未刻意化去酒气，不使法力时人间的粗淡浊酒也能一醉。他困意未消，随手把丸子塞进怀里之后就又睡着了，及至再醒，已经夜深，一滴露水滚落到了他掌心里，仰头看去，在桃花纷纷的乱红中有几颗格外亮的星星，而圆月高悬在云中，杨戬哼笑了一声：“还不到月中，竟这么圆，嫦娥仙子今日心情好么？”
　　嫦娥仙子心情好不好不太清楚，反正怀里这个东西好像心情不太好，到底仲春还有寒意，杨戬原本也就是怕这小东西冻死，随手一塞，估计睡醒就跑走了。谁知这毛球被他的衣襟绊住了，腿又短，竟然跑不出去，龇牙咧嘴，已经在暖和的胸口睡成了一团毛乎乎软绵绵的饼，杨戬手指搭着它的脸捏起来一看，像是只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嘴短短的，鼻梁——如果这么小的小东西也有鼻梁，上面有一道疤，估计是在哪磕破了。真君大发感慨：唉，人间万般不易啊。他心生怜悯，随手把这狗拿回去了。
　　沉香这一觉睡得很安稳。他从出生起就流落在山中，一开始也是忍饥挨饿，到处捡点野果吃，后来越长越大，逐渐就能猎些獐子狍子吃。山中有一公一母两只大虫，都是吊睛白额的猛虎，算是一山之主，然而沉香的长大似乎永无尽头，他一开始像狗，后来比狼还大，再之后比虎要大，及至十年后已彻底长成，身形巨大，牙齿尖利，更兼力大无穷，比寻常的狼更大两三倍，且似乎天生就有妖丹，可以呼吸吐纳天地之气。既然有妖，那寻常走兽就不会再是他的对手，这数十年他横行山中，唯一的缺点是每逢月圆之夜，无论到底是不是月中，只要月亮够圆，他就会变回小黑狗，走两步都够呛，这次是想出来找点东西吃，无意中遇见了杨戬。
　　妖的修行也看重因果报应，沉香还没有吃过人，因为吃人会背因果，他虽然看上去凶神恶煞，其实还蛮听得进嘱咐。在他真的只是一只小黑狗时还有母亲，母亲是仙子，对他轻言细语、无限温柔，她说：“你一定要好好修行，不要步你父亲的后尘，他犯下无数杀孽，八十一道天雷……尸骨无存。”
　　不过杨戬看上去实在是太好吃了，他身上没有任何一丝污秽之气，显得极为洁净，身材高大，骨肉匀停，想来肉也一定长得很匀称，手指修长漂亮，有一种脆脆的感觉，脸也好看，吃起来有胃口。山下之人都是这样？沉香心想，怪不得我爹喜欢吃人。
　　他见过一些进山的樵夫和猎人，没有一个像好吃的，气息也跟面前这个人天差地别，杨戬对他来说就像一碗糖蒸酥酪，他就像被蛊惑了一样迈着短腿走到了杨戬身边，心里天人交战了半天，想起母亲的嘱咐还是没有下口咬他的手指，谁知居然被这个人拎起来，还弹了一下不可说的位置，紧接着还被塞进怀里了！
　　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沉香心想，他在杨戬胸口走了两步，脚一滑陷了进去，此地柔软温暖，带着沉水香的香气，沉香睡着了。
　　一睁眼就在竹楼当中，杨戬嫌买的宅子没趣味，在山中随意造了一座竹楼充当居所。整座小楼共两层，绿竹搭就，竹桌竹凳、竹椅竹床，颇为风雅。沉香心中一痛：我种了那么多年的竹子，好不容易在洞府前种出一片……母亲最喜欢……我跟你拼了！
　　他愤怒起身，竹榻十分光滑，一脚踩空就要滚到地上，又被这个漂亮男人一只手轻飘飘接住了，杨戬又把他拎起来弹他肚皮，还笑眯眯的，说：“有妖丹，能说话吗？跟你打听点事情。”
　　沉香没吭声，紧接着听见杨戬说道：“听说你们这山中，有狼王啊。”
　　确实有，不才正是区区在下我。等太阳一出，天光大亮，你就要被狼王吃了，问七问八的问什么东西。
　　杨戬发现这肉丸子昂起了头，似乎很骄傲，估摸着它应该是狼王的徒子徒孙，听到老祖宗的名号与有荣焉了，心里觉得好笑，接着又说：“听说狼王并不吃人，我也不会与它为难，你不必担心。”
　　担心什么？你个细皮嫩肉的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小黑狗跳到地上，然后露出了四颗犬齿，这是一个……恐吓的动作，不过如今狼王大人只不过是区区一粒小肉丸子，完全没有起到应有的震慑效果，杨戬不解其意，只当这小东西在邀宠，好笑道：“我也有四颗犬齿，倒是有点缘分。”
　　沉香转了一圈，他还想展示自己的威猛，但杨戬给他烤了只野鸡，实在是太香了，他没忍住吃了。
　　仲春入夜后仍旧寒冷，杨戬一手支颐，垂眼看了会儿这小东西奔跑玩耍，轻轻叹了口气。
　　数十年前在此山中，他曾亲手处决了婵儿的夫君，她在人间与狼妖相恋，这狼妖倒是高大俊朗，与婵儿也算真心实意，只是生性残忍狡狯，为了补益修为吃了不少人，八十一道天雷滚滚劈落，他就在那雷光里化为了飞灰。
　　即便是司法天神，也难以与妹妹含泪的眼睛对视，杨戬从此辞去官职，自请来人间居住了。杨婵伤心之下久病虚弱，被他送往灌江托人照顾，而他那个外甥，如今仍在山中，既然是狼妖，想必就是那只狼王，如今它大约已经子孙无数，这倒也算是好事。
　　杨戬拎着油汪汪的鸡腿儿喂小黑狗，突然灵光一闪，挠了挠它毛茸茸的下颌，说：“不如你就叫我一声太爷爷吧。”
　　沉香抬起头，他不明白为什么吃一个鸡腿居然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人间好可怕。
　　杨戬又问：“狼王现在如何？”
　　沉香心想，挺好啊，吃鸡腿呢。
　　他有点不确定这个人是想做什么了，莫名其妙打听狼王的事情，事出反常必有妖，不会是什么捉妖师吧。虽然杨戬长得不像牛鼻子老道，但沉香凝神细想，什么人能挥手之间造出一栋竹楼？有移山填海之力，又突然进了山中，想必就是来取他性命的了。
　　本来倒是刚好，反正也想吃了他，但杨戬怕他冻死，让他趴在胸口睡觉，还捉野鸡给他吃，沉香就有点不想吃杨戬了，虽然他看上去还是很好吃。但狼王恩怨分明，又听嘱咐，母亲的话适时在他心中响起，他决定暂时放过这个人。
　　寅时正刻，已经接近天明了，竹楼外的天色正一点点被朝晖点亮，先是橙红，紧接着是金灿灿的颜色，天际也从远处次第亮起，开始有鸟鸣声。沉香的妖力也回归了，他随时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不过此时此刻他埋头在鸡翅上，居然没有立刻变化。
　　杨戬喂它吃完东西，还摸了摸它的耳朵，又把它拎了起来。他准备先打一炉香篆，等有困意了再去补眠，突然想起小黑狗还没起名字，随口道：“不如你叫香炉？”
　　沉香摇头。
　　杨戬又说：“叫板凳。”
　　沉香开始龇牙。
　　杨戬看了一眼手底下的香炉，说：“也是，的确不够风雅，不如这样，你以后就叫沉香。”
　　沉香心想，这还用以后，我本来就叫沉香啊！
　　他没吭声，也没变化，敌不动我不动，沉香准备先看看这个人准备做什么。
　　第一天杨戬什么都没做，又是过午睡了午觉，沉香趴在他胸口也睡了一觉，晚上吃烤兔肉，好吃。
　　第二天杨戬什么都没做，又是过午睡了午觉，沉香趴在他胸口也睡了一觉，晚上吃烤獐子，好吃。
　　第三天杨戬什么都没做，又是过午睡了午觉，沉香趴在他胸口也睡了一觉，这次没睡着，但腿太短了走不出去，晚上吃了烤雁，好吃。杨戬给他喂了点酒，不知道是什么酒，只喝了一点就晕了，很丢人。
　　……
　　桃花已经几乎开败了，现在盛开的是到处攀满枯枝的紫藤，气味甜香，沉香闻见常打喷嚏。他发现肉还是烤过的好吃，每天都在期待烤点什么新鲜的，附近山中的飞禽走兽已经被他们祸害了个遍，简直惨无人道。狼王主要是没有道德水准，只关心吃肉，而杨戬此人就很有点恶趣味，他居于人间时饮浊酒，算入乡随俗，逗小狗玩的时候倒是用仙酒来逗，这酒于身体无害，但灵气充裕，沉香沾一滴就醉，歪歪扭扭地在地上睡成了一摊小饼。
　　杨戬把它捡起来放在床上，准备出去转转，竹床挨着窗户，如今窗户支起一半，阳光照在床上，实在是很暖和，今天天气也好，推门时紫藤花瓣飘飘扬扬落下一片，阳光晴朗，适合午睡。
　　左右清闲无事，山中无日月，杨戬在紫藤架下的青石上卧倒，枕着纷纷的落花睡了。
　　沉香之父是大妖，母亲是仙子，他生来就有妖丹，按理说应当是可以化形的，但他只在年幼时化形成功过一次，当时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小狼崽子，在山坡上捡果子吃。山中人迹罕至，无人采摘的果子除去被飞禽啄食，就是在熟透后落地，很多羊和松鼠都喜欢去捡了吃。沉香倒是想吃羊，可惜羊出现的时候他饿得头晕眼花，只能先忍辱负重地捡点果子，因为日照充足，果子落在地上几天后并不会腐烂，而是会发酵成带着酒味的——小狼崽子哪知道什么酒不酒，沉香吃了几颗之后感觉饿倒是稍微缓解了点，但头更晕了，简直晕头转向，扑通躺在地上，昏昏沉沉地不知睡了多久，醒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手长脚长的瘦削少年。
　　他跑到水边照镜子，因不会走路，是手脚并用地跑过去的，临水看了一会儿才仿照母亲昔日的样子站起来行走。只见溪流当中映着一个小少年，杏眼薄唇，脸长得尖俏，介于俊美和刻薄之间，眼睛像母亲，嘴唇像爹，鼻梁不知像谁，说不上来好看还是不好看，其实他还是更喜欢狼的样子，如今身上没有狼毛，搞得他很不安，在溪边蹲了一会儿，跳下去游了一阵水，摸到了鱼上来吃，又变得很高兴了。
　　人形的确比兽身方便，首先是方便取物，他还可以小心翼翼地打开母亲留下来的匣子，看见钗环又抱着哭了一场。已经入秋了，山中夜晚颇为寒冷，沉香摸了摸脸上的泪痕，突然想：其实做人一点也不好，有母亲的时候母亲抱着他，给他盖被子，他好想变成人，可是如今没有母亲了，不如还是做狼吧，至少有皮毛可以保暖。
　　于是他又变回了狼，而且始终没有再化出人身。
　　斗转星移，如今不知又是多少年过去，沉香已经从小狼崽子长成了狼王，此刻无忧无虑，被仙人戏弄，喂了仙酒，居然躺在这张临窗的竹榻上又变出了人形来。他睡得很沉，也没察觉竟然又变化出了人身，紫藤萝到处攀爬，窗边亦有，浅紫色的花瓣落进来，带着幽微的香气，沉香就像还是小狗时那样打了个喷嚏，然后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压在杨戬身上——就是那个趴在他胸前睡觉的姿势，不同的是每次趴在那里睡觉都是用小黑狗的样子，在梦中却是人身，他亲了杨戬，用尖尖的犬齿去咬他的耳垂、鼻尖、脸颊和嘴唇，咬他的手指，却不敢咬断，咬他的脖颈，感受到温暖的脉搏，也舍不得合拢牙齿，让这脉搏停止跳动。
　　这个怀抱很温暖……沉香非常喜欢，而且喜欢到了迷恋的地步，简直就像还是小狗的时候被盖了暖和的被子一样安心，他在杨戬身上乱亲乱拱了一会儿，终于东嗅西嗅地把脸埋进了不可说的地方。
　　光滑的青石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杨戬躺在上面，睡得沉沉。人间也真是有意思，昔日在天庭时，曾有玉楼金阙，又有琼楼玉宇，清源妙道真君的家当丰厚华美，不知有多少奇珍异宝，可是他没有这样一块在紫藤花下被太阳晒热了的石头，恰到好处的荫凉在头顶，不至于晃眼，午睡也就睡得格外踏实，有个什么东西拱进怀里时他也见怪不怪。这些日子他已经很习惯沉香在他怀里乱拱了，这只小肉丸子十分识货，专捡他这价值连城的仙君垫子来趴，杨戬好脾气，又喜欢小狗，习惯性地摸了摸毛茸茸的头顶，就又安心接着睡了。
　　如果天庭此刻有人有意打探，向下遥遥一望，就能看见有个鼻梁带疤的大妖伏在二郎真君身上为所欲为……留了一脸牙印，简直不忍卒睹。这妖刚刚化形不久，行为举止似乎还有些非人，姿势总让人觉得有点怪异，表情也是，没有喜和怒，只有简单的平静、警觉和恐吓。说是接吻，可又不像，好像只是在到处咬，可那显然也不是大妖进食，因为他甚至没有咬破任何一点。
　　沉香像往日睡觉一样，把杨戬的衣襟也拱散了，顺着轮廓规整的腹肌一路咬下去，随手拨了拨软倒在一边的阴茎，又摸了两下，杨戬这话儿跟他的人一样懒洋洋的，虽然白净修长尺寸可观，但只是没精神的样子。沉香自己就有尾巴，还有两条，对这条尾巴也不感兴趣，只是对底下水红色的肉缝很好奇，用手指摸了摸，清亮的汁液有点腥气，越摸就越多，好像这种汁液是从哪源源不断流出来的，他索性把脸埋了进去，用舌尖卷着阴蒂，犬齿咬着花唇认认真真地吃了起来。
　　坦白说味道不算好，山里没有这种味道的吃食。杨戬周身不染尘秽，看上去清洁无垢，皮肉骨骼都很好吃的样子，如果真的吃了应该很鲜甜，这里是咸咸腥腥的，并不像血，但也不难吃。因为它就像什么机关，吃着吃着杨戬的尾巴就有动静了，沉香的尾巴也翘了起来，杨戬鼻音发黏，哼了几声，春困难醒，他只觉得眼皮重得很，但仍觉得哪里不对劲，皱着眉叫了一声：“沉香？”
　　这一声叫出口，意识逐渐回笼，他简直吓得魂飞魄散，因为那口隐秘的女穴正在被什么高热柔软的东西舔舐，阴唇被犬齿磨得酥痒发麻，和意识同时回归的是感觉，绵长的快感从骨骼深处慢慢长出来，简直让人牙酸，沉香听了这声，匆匆抬眼想问他要做什么，鼻梁重重蹭过阴蒂，好像破开了肥厚的蚌肉，杨戬立刻呻吟着吹了他一脸的水。
　　沉香睫毛上挂着水珠，无辜地抬头，眉眼比之过去长开了许多，倒是称得上年轻俊美的一张脸，因而挂着淫水尤其显得煽情。杨戬心道不好，他认得妖丹的气息，知道面前这个青年就是沉香，被捡来的小肉丸子乱拱拱成这样，也真是太丢人了。
　　他声音发哑，手指也有点抖，轻轻抹了一下沉香的眼睑，把睫毛上挂着的淫水刮下来，然后明知故问：“你在做什么？”
　　沉香也如实回答：“想吃你。”
　　这是实话，但这种时候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杨戬勾勾手指，准备把这小东西提起来团团扔到一边，再来收拾自己的衣裤。谁知随手使出的这点法力竟没有如愿把他拎到一边，沉香并非寻常小妖，他的天分和能力似乎都很强，此刻不明就里，蹲在一边看着他，杨戬瞪眼，他还歪了歪头，就是没听懂的表情。
　　杨戬说：“你，唉，你是不是第一次化形？”
　　沉香摇头，然后又迟疑着点了点头。
　　杨戬说：“别给我吹，还摇头，就你之前那点身量，能化个什么形？”
　　沉香不吭声了，这件事解释起来很麻烦，他不是很会解释，所以干脆不说话。
　　杨戬好声好气教他：“我是你的主人，主人，知道吗，以后不能这么乱来。”
　　沉香抬头，尾巴很愉悦似的晃了晃，说：“不是太爷爷吗？”
　　杨戬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个辈分，一时竟不知道是被个多小的小辈吃成这样，心乱如麻，也不怎么想说话了，翻身坐在青石上，表情有点呆。
　　沉香说：“但我不会叫你太爷爷的，因为我是狼王，你，别想占本君的便宜。”
　　什么本君，其实是听山头里原来那两只老虎这么自称，沉香也就学来了。他虽然已经成年，也占山为王，但那是因为血统纯净天赋卓绝，换句话说，是靠战力。而大妖寿元漫长，沉香如今活了百年不到，论起年龄和辈分都是个小屁孩，随便从河里摸出一只王八精都比他多活了千儿八百年的，自称本君就像小孩拄拐，端架子端得不管别人死活，所以杨戬噗一声笑了。
　　他说：“本君？不错……我倒是也可以自称本君。”
　　他这个可就是正经的清源妙道真君了，不过沉香不知道，他眉头一拧，头顶的耳朵竖起来，显然十分警觉，道：“只有山主才能这样自称，你想做山主？”
　　杨戬：“山中有狼王，我不会去动他，不必多想。”
　　等一下，沉香刚刚说了自己就是狼王，且不提狼王怎么会是一只小肉丸子，难道沉香就是自己那个外甥？那倒是比隔了几辈的小辈要好一点，也不知道好在哪，反正他带着欣慰和审视的目光在沉香身上扫了一圈，沉香似乎读得出他的言下之意：你这小黑狗能是狼王？
　　当下变回兽身，皮毛漆黑发亮，双瞳明亮，身形遮天蔽日，果然是一头威风凛凛的巨狼。
　　杨戬穿好衣服起来绕着它转了一圈，摸了摸它的腿和尾巴，啧啧赞叹：“养得不错，油光水滑，平常伙食还行哈。”
　　沉香没理他，长啸了一声。
　　杨戬：“嗓子也亮，真是好，比天上那些神兽精神多了。”
　　沉香毛发粗硬、像狼牙棒一样的尾巴矜持地摇了摇。
　　杨戬说：“看你长得这么好我就放心了，这次来舅舅没带什么东西，下次进山再给你带好吃的。”
　　他从容转身就想溜之大吉，毕竟避免尴尬的最好方式就是逃避，但沉香一只爪子摁住了他，高大的战神被狼爪子摁在地上，颇有点无奈的样子。
　　杨戬也不好意思硬挣脱，毕竟是他先闹了个乌龙，躺在地上说：“怎么啦，还有什么话要讲吗？”
　　沉香俯身下来嗅了嗅他，然后身形变小了一点，又变小了一点，最后变成了一个灰扑扑的小肉丸子，趴在他胸口上。
　　这是撒娇不让他走呢，杨戬心软，用手指挠了挠它头顶的绒毛，然后把小黑狗捡起来拿着晃晃荡荡进了竹楼。
　　他倒也不是非走不可，只是方才发生那档子事，实在是有点尴尬，但沉香像是个不知事的，估计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杨戬于是仍旧给小黑狗烤肉吃，晚上抱着它睡觉。只是怎么跟它说话，叫它变出人身来，沉香都不理他了。
　　半夜杨戬又被弄醒，唇角湿湿热热的，一睁眼就看见个鼻梁上有疤的俊朗青年，表情有点凶，是沉香的人形，他头发不知是用刀还是什么割的，十分杂乱，草草束在一起，此刻眼睛黑沉沉的，伏在他身上亲他。
　　杨戬说：“沉香，你先起来。”
　　沉香摇头，又抱紧了一点。
　　“你听我说，按人间的伦理，我应该是你舅舅，我们不应该这样。”
　　沉香说：“你要走了吗？”他似乎有点伤心：“是不是我不变出人形你就不走？”
　　他没有人形的时候母亲还在，如今又有人肯抱着他了，原来也是因为喜欢一只小狗，不是狼王，更不是沉香，他的人身似乎不应该存在。
　　可是杨戬说：“你怎么会这样想？”他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我只是……”
　　“唉。”他叹了口气，反手抱住了沉香，骨架大，但是瘦，想必变成兽形看上去壮实也是因为蓬松，好端端的狼王，在杨戬眼里简直就是个蒲公英团子，是毛线球，是小肉丸，会睡成一摊的小饼，是刚捡回来的外甥，叫沉香。
　　杨戬说：“好吧，我不会走的。”
　　沉香说：“为什么又不走了？”
　　杨戬一本正经：“因为我喜欢你的人形。”
　　喜欢，听上去真好，沉香把头挨在杨戬脸侧轻轻蹭了蹭，为了能抱得更紧，他终于乖乖把手从湿漉漉的穴里撤出来了。
　　哄了这么一大圈，杨戬松了口气，紧接着濡湿的软穴就被粗硬滚烫的东西抵住了，沉香咬着他的脖颈，一点点顶了进去。
　　杨戬还想讲道理，而且他当然可以挣脱了，再是大妖，在他眼里也不算什么，可是现在用法力？刚刚才说了喜欢沉香的人形，现在就翻脸不认人，恐怕这小子会哭。
　　还好神仙的亲缘淡薄，杨戬倒也没有那么十分地在乎这方面，只当是哄孩子，一边被插得滑腻淌水，一边还要摸着沉香的后颈安抚，这小子的确兽性未脱，按着他打桩一样肏得又快又狠，白天已经被舔开吃化了的穴被撑得极满，简直像要裂开了，又是这样的狠肏，杨戬小声抽气，哆哆嗦嗦地努力放松，沉香又发现新玩意儿，把他的舌头当糖一样吮，于是连抽气也不能了，杨戬只能躺在榻上挨操，“嗯”“嗯”地哼哼两声，又痛又爽，还很敏感，很快就被操射了一次，来得太快了，内脏都像皱成了一团又被插开，他绞着那根鸡巴一边痉挛一边断断续续地淌水，抱怨道：“人不大……鸟还挺大的。”
　　沉香抿着唇不说话，嘴唇被亲得亮泽湿润，于是再沉默寡言也显得不怎么冷淡，他垂下眼按着杨戬的小腹继续一刻不停地抽插，杨戬正在不应期，难受得很，稍微挣扎了几下，又被一阵猛肏逼得皮肤发红，脸上也烧了起来，耳根到脖颈都红透了，皮肉汗涔涔的，摸起来有点粘手，像会缠人一样。狼的阴茎骨形状细长，于是那根鸡巴简直硬得夸张，把他撑得难受至极，张着嘴喘气，口诞从唇角低落下来，眼睛也控制不住地上翻，穴心被捣得软烂如泥，快感就像浪潮一样一股股拍上来，沉香也被他吮得难受，软穴的肉一层层裹着他，他额头冒了点汗，眼睛似乎都湿漉漉的，看着杨戬，又凑过去亲他，说不好是进食本能还是在撒娇。
　　杨戬已经射了一次，第二次耐操了很多，被插得不住呻吟，穴肉酸胀不堪，那根阴茎骨刮着穴壁，每次顶入他都要蜷紧脚趾，背上汗出如浆，沉香浑然不知自己长着根什么样的凶器，操起人来没轻没重，只知道往里插，龟头插开穴心还要往内，顶进宫颈口杨戬就开始哭了，眼泪一串从眼角滚落下来，他感觉有点没面子，并不发出声音，但沉香肏得太急促，又被顶出了一串泣音，好像是在抽泣，很可怜的样子。
　　沉香并不知事，他虽然已经化形，也有人族血脉，但毕竟以狼形生活了这么多年，摸到一手眼泪，一看杨戬哭了，就以为他是不喜欢，愣愣停下动作，把杨戬吊得不上不下，快要迫近的第二次高潮刚要降临就又落了下去。杨戬难耐地闭眼，面露痛苦之色：沉香这小子器大活烂，操逼全靠本能，节奏乱七八糟，能把他插射全靠鸡巴长得大，如今又不知在想什么，居然就以这样插在他体内的形态变回了狼身，巨狼伏在他身上，爪子轻轻按住杨戬的腰，随后就那样重新顶撞起来，骤然大了近乎一倍，只能塞进去一半，杨戬被操得快死，嘴上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一时说快停，一时又说慢点，被撑得连大腿都开始发酸，腰肢绷得死紧，宫颈被这样的蛮干完全操开，狼插开宫口，然后就是恐怖的膨大成结。
　　杨戬心想对不起了外甥，你伤心就等会再哄吧，好像还是命重要。他被撑得几乎动弹不得，也不在乎面子不面子了，手肘撑着竹床拼命向后退，又被逐渐成型的结扣住了，捧着肚子动弹不得，浑身肌肉紧绷，几乎被操到了下意识准备防御的地步。而巨狼甩了甩尾巴，把小竹床敲得砰砰作响，紧接着那只毛茸茸的爪子按着杨戬，开始了漫长的射精。
　　这么多年忙于各种事情，杨戬也实在没有时间正常与人相恋，堂堂战神，各种资本俱足，腿间那口逼既小又软，又何苦要用到呢？这就导致发育不全的逼和子宫一直无人造访，直到被沉香莽莽撞撞插开了，第一次做还就是兽交，操得他几乎以为要被弄死在这。
　　而雪亮的狼牙也沉沉压在脖颈上，尖锐无匹，似乎随时有可能陷进皮肉里。沉香鼻息粗重，他在凝视一份爱、一顿美餐，一条各种意义上都不可触犯的天条，但他只是一个小孩，或者说一头小狼，行事完全按自己的想法来，就算闯下弥天大祸，做了天大的错事，可是杨戬不是说了他不会走吗？
　　射精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天色从微明到天光大亮，竹床一片狼藉，已不知道做了多久，杨戬躺在床上思考人生，他原本被射得肚腹鼓胀，子宫含着一包精液，还在汩汩往外流，但沉香实在是孝顺错了地方，很善解人意地用阴茎骨替他刮出来了，搞得他蜷着手脚又乱七八糟地喷了一阵，如今竹床已经报废，竹楼也被巨狼踩坏了，沉香耷着耳朵坐在一边，很沮丧的样子。
　　杨戬顺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耳朵，不知道他是在沮丧好不容易种好的竹子不能给母亲看，还是沮丧别的什么。无所谓，你母亲知道竹子是怎么毁的才会打断你的腿。
　　再想办法吧！杨戬叹了口气，毕竟沉香只是个小肉丸子，养狗为患，也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