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巷子很偏，基本上没什么人烟。旁边的路灯坏了，因为电路接触不良，总是忽明忽暗的，也就一根长长的棍子杵着，还老让没素质的流浪狗路过往那撒一泡。

碰巧现在还亮着，笼罩着两个修长的人影。

“没吹，也就三两下那孙子就直接‘扑通'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让我放过他——”

“嘶你能不能轻点。”戎星野龇牙咧嘴地拍了拍对方的手，眼角豁开的伤口沾着石砾翻出血红的肉。

将阳拿着棉签的手空出拇指，抹去了渗出来的药水，“这么厉害还能让人伤到。”

“呸，那是狗东西耍阴的！”
alpha眼神一凛，寒光毕露，牙齿咬得咯咯响，“不过他也没讨到好……”

啪！压着对方的话尾，将阳把药瓶往石板凳上一放。
里面的液体晃荡晃荡溢出来。
beta低头抽出纱布，手腕一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用力手背的青筋就鼓起。随着“刺啦”一声，白色的布被撕扯出线头和毛茬。

“我注意着呢。”少年的声音渐渐低了，然后噤了声，主动把脑袋往人那里靠了靠，眯着眼睛半睁条缝，偷摸打量对方的表情。

没什么表情，就是蹙起的眉头彰示着那人心情不太妙。
这都是他最近观察得出的。

作为一中唯一的老大，他的肚量要大些。
堂堂alpha和一个小小beta计较什么……要哄，就……

哄一下吧。

“真没事。”戎星野拿脑袋轻轻蹭了蹭对方拿着纱布的手，头发软软的，拂过掌心的触感像是一只蜻蜓轻轻点过水面，动静细小，微不可见，却留下一圈涟漪慢慢扩散。

“快点啊，我这伤还流血呢。”

beta先是将纱布叠了几圈敷在伤口处，而后才拉开医用胶布粘好。拇指覆在纱布上停留了一会才离开。
“行了。”

戎星野摸了摸自己眼角，嘿，发现对方包得还真专业，比他自己弄得好多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了。
最近几次打了架，受了大大小小的伤都是来找对方上的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就认准了这个人。

或许。

将阳又撩起自己额前的刘海，镜片后冰凉的眼神认真。细细端详自己这张脸，左左右右看了没别的伤才收回手。

或许是因为他的目光太珍视了吧。
让他都要误以为自己是什么需要精心呵护的宝物，戎星野那玻璃珠一样的眼睛，自下而上地，掀起薄薄的眼皮，望着对方。

所以才会贪恋那几秒小心翼翼的力道。才会一次又一次过来。

将阳阖了下眼，把药递给对方，“明天记得换药。”

“哦。”戎星野拿着瓶子对着昏暗的亮光下瞧，没标签，看不出啥来。

beta提了书包准备离开，动作不紧不慢的，正要抬脚离开。衣角被人用力扯了一下，也是将阳站得稳才差点没一个踉跄。布料都起皱了。

“……今天没有吗？”alpha挠了下自己的耳朵，偏过脑袋看路灯下打转的飞虫。

其实沉默了没一会，但戎星野觉得过了有几个世纪那么长。踢了一脚旁边不知道哪个没素质的扔的易拉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就听见。
“伸手。”

反射性递出洁白的掌心。
一颗小糖安静地躺着。

“我手脏了，没法喂你。”

……“草！我又没要你喂！”戎星野攥紧手心，包装的锯齿刺得有点疼。

转身走远了，才摊开掌心，上面攥出了红印。
他把糖抛起又接住，掀起额发飞扬，眼睛却是亮亮的。

或许是因为只有来找他上药，才会每次都能拿到颗糖。

戎星野勾着嘴角嗤笑。
小beta，真幼稚。
也就哥会要你的奖励。

12.
时间慢慢过去，一中校霸居然没那么常出去打架了，闲着没事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去隔壁班把一个beta揪去操场打球，去食堂吃饭。总之，这俩人之间有猫腻已经成为所有一中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又是新学期伊始。
“咱们一中也是奢侈上了，居然能上邮轮举行开学典礼。”
“还是三天两夜的包场！”
“听说是钱氏的公子转到我们学校了，他出资的。”

“……什么公子，那是我素未谋面的爹。”

“那你去喊一声看人应不应你。”

“对，也就你天天应我的‘小傻逼’，旁人哪有你那么配合。”
“滚。”

夜幕降临，邮轮上无数灯笼点亮，铺天盖地的灯光犹如星星坠落凡间，把宴会装点的犹如仙境。音乐如潺潺流水，旋律交织，灯光投射在亮丽的彩带上，熠熠生辉，把场地点缀得像梦幻宫殿。
戎星野穿着一身挺括修身的西服，把alpha高大的身材勾勒得明显，肩膀宽阔挺拔，标准的倒三角。细窄的腰身被剪裁合体的正装收住，衬得臀部挺翘结实，双腿修长而有力。
粉色的刘海被梳成了背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戎星野凌厉的五官被完整剥了出来，穿上挺括的西装，轮廓染上些许清冷，浑身的气质矜贵而散漫。

很多人不得不承认。
虽然这位校霸脾气暴，名声臭，但确实长了一张好脸。

戎星野揪着自己的小弟去了暗处。
“东西准备好没？”
小弟点头如捣蒜。
“人呢，让他去该去的地方没？”
“没找到他人。”小弟摇摇头，有些别扭地开口，“老大……你会不会，对他太好了点啊。”

“……你都没给我准备过。”
“行了啊。还拿乔上了，我和他那是假玩”戎星野乐了，摸了一把小弟闷闷不乐的头发，“和你才是真玩。去吧！”

？

“吃甜点去，我自己找他。”戎星野环顾四周，寻找熟悉的人影。
确认了自己的地位，小弟安心地挖了一大口蛋糕，“好的（嚼嚼嚼）老大！你说这（嚼嚼嚼）这蛋糕（嚼嚼嚼）咋就这么好吃呢（嚼嚼嚼嚼嚼嚼）”

一抬头，什么人影都没有。
“老大！”


13.
“你说绑了这人戎星野会来吗？”
一片黑暗中，将阳渐渐转醒。他只能听到门口低微的人声，想要说话，却被无边的黑暗扼住了喉咙。

他仰面朝天躺在杂物堆上，身体冒出虚汗来。手和脚被粗糙的麻绳困住，耳边的嗡鸣声时远时近，像是一口钟重重在耳边敲响，震颤着他的耳膜，眩晕感一阵又一阵袭来。邮轮似乎过了一个大浪，剧烈的颠簸让将阳的胃部剧烈痉挛，只觉得万分恶心，胃部的绞痛让他不得不紧握着自己的手，把掌心勒得血红。

湿汗打湿了额发，将阳觉得自己已经被抛出了船外，被滔天的海浪裹挟着吞没，拉扯着每一寸筋骨，被高高抛起又使劲摔下。

没有灯塔，没有光亮。
只有深海无边的黑暗。

门开了，进来了两个alpha。
“这个beta不会是晕船吧？”
“看着挺严重的。”

“要不把绳子解开点，万一出人命了就完了。”
“解了人跑了咋办？”
“我们两个alpha还怕他一个虚弱的beta不成。”

“喂，老实点。”一个人拿膝盖抵着将阳的脊背，给他松绳子，看到beta背后汗湿的一片放下心来，“虚成这个样子能翻什么浪。”

绳子被扔到地上，alpha却突然察觉到不对劲，身下人的肌肉骤然紧绷。
“不”好！
耳侧被一记扫腿重重扇过，将阳咬着牙关站起来，先前蓄积的力量一击把人放倒。他的呼吸急促而艰难，浑身冰冷。

“但揍你，足够了。”
另一个alpha见状不对，连滚带爬地逃到门边。

门却从外面被推开了。
戎星野背对着月光，脸色如黑面罗刹。

这将是一场可怕的，却忘也忘不掉的噩梦。

顶级alpha的信息素威严铺天盖地地压下来，两个alpha顿时面色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后颈，恨不得把腺体抠出来才能缓解痛苦。

……
血腥气重得没法闻。
速战速决，戎星野把昏过去、晕成一滩烂泥的两人扔了出去。


“将阳，你没事吧。”少年迅速赶到beta身边，将阳瞬间泄了力靠在自己肩头。戎星野歪着脖子贴了贴对方的体温，冰冷的吓人。呼吸微弱而艰难，青筋暴起的手像鹰爪一般抓着自己的小臂，他从牙缝中挤出痛苦细碎的字眼，“灯，开灯……”

戎星野眼底的寒芒像是万年的冰霜。
“邮轮上停电了。”

将阳高大的身躯因为疼痛而蜷缩在戎星野怀里，让他无端生出几分无助。
“等我一下。”
beta发掘怀抱突然空了，正要自嘲发笑。

一道明亮的火光瞬间点燃黑暗。

将阳半睁开眼，在额发的半遮半掩间看到打火机上细弱、颤抖的火苗，正对着蛋糕上的蜡烛，白色的烛芯被点燃了那一瞬间。
他心里的某个开关也突然亮了一下。

那碍事的头发被细白的手腕撩开，戎星野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方这种茫然无措的眼神。
多新鲜。
他得意一笑，骄矜又漂亮。

“愣着干啥，许愿啊。”
“你知道……今天我生日？”

戎星野恣意地笑，掏出校园卡，修长的指节夹着卡片在火光里晃了晃。
“上次看到了。”

看着对方半天回不来神的表情，不禁乐得不行。“感动啦？”

他突然贴近，盯着那双湛蓝的眸子。
笑了，眼睛弯弯的。

“看，你哥宠你吧。”

14.

“快许愿啊。”

将阳在阖眼前深深凝视了一下眼睛的少年，似乎要把人的样子镌刻在心里。
“嗯。”

“许完了？”
黑发少年睁眼，点点头。

“许的啥愿望啊，说给哥听听。”戎星野也就是随口一问。“我看看能不能发发善心帮你实现……”转头，却撞进了一双认真的眸子。
他突然哑然失声。

沉默中，戎星野第一次听见对方这么喊他。
“哥。”



“能不能接个吻。”

15.
戎星野觉得自己要么是幻听了，要么是做梦还没醒。

这狗东西说啥？
是他妈亲嘴没错吧？

“你”戎星野无端咽了口唾沫，觉得脸烧得厉害。他抿了抿嘴，感觉自己嘴巴有点干，又伸出舌尖舔了舔。察觉他对方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的舌头，突然不知道该把舌头往哪放，绕得舌头都酸了，一恼，朝着始作俑者发难，“你他妈原来是gay啊！”

“刚刚是了。”
将阳把脑袋贴近对方，往日冰冷的眼眸染上温度。周遭的空气急速升温，戎星野偏过脑袋躲，“等，等下。”

“你说要发善心的。”
“我这他妈不是在评判吗！？”
“那你评。”

戎星野把脑袋转回来，beta的目光仍牢牢黏在自己的嘴巴上。从耳尖、到脖子突然变得很烫，蛋糕甜腻的香气在鼻息间打转。
“看看你的诚意。”

将阳盯着人，半跪着，然后缓缓直起上半身，具有压迫性的身躯展开仍像一座山，把人严严实实地笼罩住。他抬起手，腕间的手表露了出来，指尖搭在眼镜中间的鼻托上，一压，厚重的黑框眼镜往下滑落，落入对方的掌心。
这是beta第一次自愿取下眼镜。

“求人办事，不用给点好处？”
戎星野用脚尖轻轻点了点对方的膝盖。

将阳从口袋里掏出了草莓糖。
“抱歉，身上就带了这个。”

甜腻的味道，湿热的掌心，药水的味道，全随着普鲁斯特效应涌了上来。
戎星野拿了糖，拆了包装塞嘴里。

粉色透明的糖果含在嘴里，又被舌头顶了出来，咬在齿间。
在戎星野数着将阳的喉结第三次上下滚动过，笑意染上眉梢。将阳感到一阵草莓的清甜味倏然贴近嘴角，像一片柔软的羽毛。

“好处也收了，还有啥不行的呢？”

唇瓣紧贴，呢喃在齿间滑过。
“好了，哥教你亲嘴。”

16.
说着厉害，其实他哪会呢？

咬着对方的唇瓣吸吸舔舔，当成果冻嘬弄。湿热的呼吸交缠，心理上一阵阵酥麻的感觉刺激得他头脑发晕，双手伸到对方的发丝中，揪着柔软的发贴近自己。含着嘴唇吸了一会，把人浅浅推开，气息不稳地问，“会了没？”

将阳舔尽唇边溢出来的晶莹。
缓缓摇头，“还差点，再教一次。”

“笨的你。”戎星野揪着对方的衣领又一次准备啃上去，却听见人说。

“糖能不能让我尝尝。”
“啊？”你不自己有吗。

张开的唇瓣却被人轻而易举地探了进去，舌尖勾着自己的糖进了对方的嘴里。alpha很难忍受自己的领地被侵略，温和的吻渐渐变了味道，带着失控的热烈在彼此里面横冲直撞、肆无忌惮，糖球在领地之间被反复争夺，推送之间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化成一滩甜腻的水渍在缠绕的舌尖中流淌。

邮轮再次遭遇一个颠簸，昏暗的室内是摇曳的烛火和交叠的人影，吞咽声和水声混杂。唇舌缱绻间忘了神智，忘了廉耻，忘了时间，忘了性别。
只想回应彼此。

在断气的前一刻，两唇分开。

“你他妈耍阴招。”
“嗯。”
“给你点颜色你就要开染坊，小傻逼你下次再不打招呼就伸舌头试试看——”

将阳指节搭在对方洁白的齿间。
“哥，你嘴不干净。”

戎星野当然知道对方说的哪个意思，但偏偏吞不下那口气。
“嫌脏你还亲？”

“我给你擦擦。”说着手指就要往里探。

戎星野还记得那种可怕的感觉，吓得直往后“滚滚滚滚滚滚。”
将阳难得笑了，收了手把人圈在怀里。

“能不能抱一下。”
“你这他妈问的意义是什么，先兵后礼让你学明白了。”

……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怕黑？”静谧中，将阳把下巴搁在alpha肩头问。
戎星野拿叉子，挖了一大口蛋糕，递到对方嘴边。

豁达道，“谁没有秘密。”

对啊，谁没有秘密。

将阳看到过对方午饭后吃药露出来的瓶子，那是治疗精神方面的。
他也没问过。

“想说的时候，我听着。”
说完自己也叉了一大块蛋糕。

将阳把人勒得更紧，戎星野都有些喘不过气，感觉到那双大手顺着脊背的线条往下游移，停在某个弧度正好的部位。

“将阳。”alpha的声音冰冷，暗含威胁。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将阳修长的手指贴合着挺翘的软肉，用了一点力，微微下陷。看到对方穿着西装的第一眼他就注意到了，挺、圆、翘，被柔软合身的布料紧紧包裹住。他猜测手感应该也很好。

“我想揉一下。”

“你他妈真是找死是吧？生日不够你过的，还准备加个忌日？”戎星野这下是真的气急了，让beta顺毛撸了好一会才消气。


……
“你说这（嚼嚼嚼）这蛋糕（嚼嚼嚼）咋就这么好吃呢（嚼嚼嚼嚼嚼嚼）？”


……
“真不行？”




没人知道为啥将阳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顶着一边巨大的熊猫眼。

猜测他和戎星野闹掰的同时，有不少人暗喜这大帅哥养伤期间终于能摘了那破眼镜。


将阳：（不解）（端详眼镜）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