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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与尔谋心      更新:2021-09-22 07:52      字数:7001




51.如常
 熏室足足有四日没停下药烟,一开始浓的远远就能瞧见,到第五日时,烟已是极小极小了。
 等到第六日天明时分,老药师探过魏无羡的脉,确定他已无生命危险,余下时光好好调息便可。
 可蓝忘机非跟在老药师后头讨教详细的调息法子,大到室内不可以摆什么花燃什么香,小到喝的水吃的粥该熬成什么样,蓝忘机头一次啰嗦地让人头疼。
 却又认真的让人心酸。
 老药师原本打算着好好计划一下出山寻药的事,被蓝忘机一叨叨,也只好静心坐下来认真写方子。
 一张,两张,三张。。。
 桌上堆叠了得有二十来张。
 思追好奇道:“蓝老前辈,怎么人好了还要吃这么多副药啊?”
  老药师哼哼两声,回道:“睡了这五日,魏公子可有醒来的迹象?”
 思追愣了一会儿,追问道:“什么叫醒来的迹象?不是应该。。。好了就醒的吗?”
 老药师:“你说醒就醒了?魏公子那日失血过多,身体严重失温,虽保住一命,可脑中积有淤血,让他沉眠至今。”
 思追吓了一跳:“啊?这,这怎么好?”
 老药师:“老夫这不开着药方呢嘛。每日调养身体的,化瘀的,生血愈伤的,这不得一样一样来嘛。”
 蓝忘机看着桌上数不清的药方,问道:“请问这些。。。”
 老药师舔舔毛笔道:“这才五日的量,后面还多着呢。”
 在思追惊呆的目光中,蓝忘机默默收拢药方并整齐叠好,珍宝一样地护着。
 那是他看到魏无羡醒来的希望,因此,他必须守护好。
 晨光熹微,冬日前的最后一缕秋风扫过万物。
 药理一门的弟子们不用继续扇风,却要去储备熏室的药材。
 那五日的救治花掉储存的大半药材,因此弟子们又要辛苦地飞去各地采摘,拿回来晾晒、储存。
 总之跟着老药师学艺,不是在采药,便是在采药的路上。
 几日不曾光顾的静室在日辉中沉睡着。
 吱呀一声,门开了。
 思追和景仪抬着垫好的竹架进了静室,魏无羡躺在上面安稳地睡着。
 耀眼的阳光没有唤醒他,攒了一身厚重羽毛的鸟儿也没能吵醒他。
 蓝忘机跟在后面抱人上了榻,细心地收起魏无羡的头发让他睡的更好些。
 景仪环视四周,寻思着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蓝忘机指着药方对思追道:“煎药。”
 又对景仪道:“打些热水来。”
 两小的自觉极了,捧起药方抱住盆就往外奔。
 不一会儿,静室外就飘来浓郁的中药味儿,景仪也给大大的浴桶装满了热水。
 “含光君,还需要帮什么忙吗?”
 景仪擦去额头的汗水,满心希望地问道。
 蓝忘机看着榻上头发乱糟糟、身体还有血污的魏无羡,对景仪说道:“没有了,其余的我来便可。”
 景仪扫一眼满当当的浴桶,突然意识到含光君要干的事,他边说边退:“哦哦哦,好,我出去了。含光君若是有需要,随时唤我和思追。”
 蓝忘机点点头,起身走向浴桶。
 虽说在熏室时给魏无羡简单擦了身,可生产造成的裂口还是没有仔细清理,头发更是几日没碰水。若魏无羡醒了,肯定嫌弃自己一身腥汗味。
 因此,蓝忘机要给魏无羡仔细清洗全身。
 屋内,浴桶水声汩汩,蓝忘机洗净魏无羡的五官、耳后、脖颈,让他看起来像平常贪睡不起的样子。背部、长腿的伤痕已经褪了许多,只剩淡淡橘色。蓝忘机将人侧翻定住,一遍遍地用热水擦拭,皂荚轻抹。忙碌过后,魏无羡的身体散发出阵阵幽香,好似刚出浴般。
 轮到生产的伤口,裂开的血肉早已被皱巴难看的硬壳覆盖。触碰不可用力,清洗只得沾水稍稍擦拭。去了周围血污,丑陋的伤壳仍刺着蓝忘机的心。
 为了保住孩子的性命,魏婴是拼了全力的。哪怕脏器受损,哪怕自己受着异于常人的肉体撕裂之苦。他本可以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的!
 这些话都是老药师摇头说与蓝忘机听的。
 平白一场变故,受了诸多非人的折磨。
 蓝忘机越擦越心疼,暗暗发誓再也不叫魏婴受任何苦。
 “含光君,药已经熬好了,需要我端进来吗?”
 思追在外头问道。
 蓝忘机这才回了魂,说道:“进来。”
 思追推门而入,把熬好的药汤放在榻边。
 蓝忘机已给魏无羡穿好了衣裳,从头发丝儿到脚指头打理的干干净净,仿佛下一瞬魏无羡就能睁开眼跳起来玩笑打闹一样。
 思追瞅着帐内的魏无羡,眼珠子滴溜一番,说道:“含光君,小蓝公子已由乳母喂饱,需不需要我抱过来。。。”
 不等说完,蓝忘机果断回道:“要!”
 不仅要把孩子抱过来,还要把孩子放在魏无羡身边。那是魏无羡舍了命也要保护的人,怎能不让他知道孩子是否安全?
 思追应了声,退出静室抱孩子去了。
 过了会儿,熟睡中的小公子被送到了静室,乳母则在侧屋休息和等候。
 蓝忘机一脸慈爱地抱过儿子,想逗又不敢乱动地点了点小公子的鼻子,结果惹来小公子睡梦中的皱眉和捏拳。蓝忘机这才略略苦笑地将孩子放到魏无羡身边去,让一大一小相伴而眠。
 这才几天,就敢对父亲甩脸色了,若是魏无羡醒来知道这事,大概会逮着儿子训吧。
 顿了顿,蓝忘机又想,儿子来的艰难,魏无羡疼还来不及,怎舍得训?肯定是将毛手毛脚的自己痛斥一顿才是!
 想来想去,蓝忘机的脸上一会儿笑一会儿严肃地,搞得思追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不晓得有了儿子的含光君究竟在闹腾啥。不过人家三口团聚,思追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当多余的人了,赶紧滚出静室为好。





 要入冬的云深不知处总飘着股萧瑟的味道,日日授课的蓝曦臣觉得是这样,没侄孙带的蓝启仁也觉得是这样,连云深的弟子们也这样觉得了!
 第八日,第九日,十五日,二十日。。。
 众人每日闲来无事就蹲在树上眺望远方,顺便闲聊两句。
 “唉,魏前辈还没醒。” 
 “药师先生怎么说?”
 “药师先生出去采药了,不知何时能回。听说是去了南海,寻鲛人泪珠,怕是两三年也回不来了。”
 “那魏前辈怎么办?他还没醒呢。”
 “药师先生临走前留了半年的方子,说什么没醒就一直照着吃,一直吃到醒来的那天。”
 “那。。。魏前辈何时能醒?”
 那人看天道:“天知道!”
 其余人又是一顿感慨。
 “小蓝公子又留在静室了么?”
 “是啊,含光君自己带着。”
 “含光君要授课,要照看魏前辈,还要带小蓝公子?”
 “是啊,含光君每日授课半个时辰就回静室了,课业什么的都是思追师兄收了交去静室批改。”
 “啊——夜猎也是思追师兄和景仪师兄带着。我好想念魏前辈啊。”
 “我好想逗一逗小蓝公子啊。”
 “为什么?”
 “你们没听思追师兄说吗?小蓝公子快满月了,不爱笑,就喜板着脸皱着眉。你冲他笑半天,他却捏捏拳头看别处,小嘴气得嘟起来,可好玩了。”
 众人全都愣住了。
 小蓝公子这脾气——可是妥妥地像了某君呐!




 时光飞快,初冬的凉很快就来了。大家备了厚衣裳,还有冬雪时的袄子、绒衣。
 蓝忘机早早地给魏无羡做好了一切,他爱的酒储在地窖,冬日里没有的菜也备得足足的。他不喜冬衣总是黑色的,蓝忘机便叫裁缝做了其他颜色的。
 那裁缝还笑嘻嘻地问魏公子怎的没来。
 蓝忘机平静答着人还在睡。
 所谓睡,并不是贪睡的睡,而是一睡不醒,从出熏室那日就没醒过来。
 裁缝尴尬地说道“这都快两。。。”
 裁缝老婆使劲蹬了裁缝一腿,劫下他不分轻重的后半句话。
 蓝忘机却不恼不怨,拿了衣裳就回了云深。
 大家都知道魏无羡还睡着,都希望他早点醒来,这是美好的愿望。
 蓝忘机也有这愿望。
 整整五十日了,小蓝公子的皱眉越发熟练了,咿咿呀呀地爱到处抓东西。躺在魏无羡身边时喜欢拽他的头发闻,也喜欢瞪着眼睛与蓝忘机互看。
 静室里经常静悄悄地,蓝忘机批学生课业,小蓝公子便侧过头来砸吧两句。一大一小神情是一样地古板,相似地不苟言笑。
 大古板与小古板,古板到家了!
 不止静室悄地可怕,连整个云深都循规蹈矩地可怕。
 蓝启仁的花儿开了一茬又一茬,开得他忽而闹心起来。若是魏无羡醒着,定然会摘些去做别的什么事。望着繁盛的花花草草,蓝启仁不知是该忧还是该哭,他竟然有些想念以前鸡飞狗跳的日子。
 弟子们整日听学,下学,夜猎,写笔记。没人突然跑出来吓唬人,也没谁会唤个走尸过来历练他们。每日的生活枯燥而无聊,如死水一般没有一点波澜。
 “没有魏前辈的日子实在是太难受啦!好难受啊!”
 景仪在深山里放声大吼,吓起一堆过冬的肥硕动物们。
 没魏无羡折腾的日子,云深山中的灵物们简直生活在天堂里。






 而此时沉睡的魏无羡仍好好躺着,他感觉自己入了仙境游走一遭,见了人间没有的桃花源地,归来时轻轻一睁眼。
 “蓝湛!”
 魏无羡从床上坐起,轻巧地跳下床四处寻找他的蓝二哥哥。
 改了格局的静室没有,院子也没有。魏无羡一路走一路问,可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好不容易看到个熟悉的背影,魏无羡奔上前拽住那人喊道:“思追?”
 那人回过头,看着是思追的面容不错,只不过不是少年思追,而是个蓄了胡子年过不惑的中年思追!
 而中年思追回头也不是回答魏无羡的,是回答另一个弟子的问题。
 “含光君今日未进食,我怕。。。”
 思追叹了口气,回道:“算了,含光君闭关多年,郁郁寡欢心病难医。我去看看吧,若含光君还是苦苦思念英年早逝的魏前辈,怕是。。。唉!”
 魏无羡愕然当场。
 英年。。。早逝?










52.游园惊梦
 “思追,究竟怎么回事?我不是好好的嘛,我。。。”
 魏无羡追着思追喊。
 可他抓了又抓,甚至整个人扑上去,所有人却都听不到魏无羡的呼声。
 一直到思追径直穿过魏无羡的身体,走了老远。呆愣原地的魏无羡才彻底明白,自己于他们而言只是个魂魄,看不见抓不着,永远不会得到回应的!
 “不。。。我不相信,我要亲自问过二哥哥。他说的我才信,他说的。。。”
 长长的走廊里出现一群年轻人,为首的少年郎高大英俊,神情却冷淡的很。后头的年轻人穿着其他仙门的衣裳,跟在少年郎后面聊着天。 
 “蓝公子今日可是出尽风头了,整座山的猎物,蓝公子一人就得了一半。”
 “就是,我们这么多人,就蓝公子的功夫最好。”
 “我父亲时常提起,还总让我跟蓝公子多学习学习呢。”
  队首的少年郎听了这么多奉承,脸上却依旧冷淡的很。他忽的停下来,郑重对其他少年说道:“诸位,围猎大会刚结束,我还要赶去与父亲练剑,耽误不得。还望各位海涵,失陪。”
 少年郎说的果断干脆,走的更是飒飒如风。
 其他少年还没反应过来,蓝公子就已消失在走廊尽头。
 “唉,都已经这么厉害了,还要每天练剑。换做是我,老早下山喝酒逍遥快活了。”
 “所以咱们比不过蓝公子,看看人家,看看咱们。”
 “人家不努力也不行啊,他爹含光君那么厉害,教出来的儿子当然也要厉害啦。”
 “不对吧,是天生资质就好,爹是乾元娘是坤泽,刚生下来就一骑绝尘了。”
 “啧啧,看来我也得找个坤泽。。。”
 “你,找坤泽?可拉倒吧,坤泽产子往往九死一生。你找坤泽生孩子是打算绝户么?”
 “绝。。。绝。。。绝户?这是怎么回事?”
 “嗨,说起来也是个伤心事。听我娘说当年含光君与夷陵老祖一段佳话,怀胎九月却碰上妖兽来袭,救了几个时辰最后却只保住蓝公子。含光君从此伤心抑郁难以恢复,便选择了闭关。除了悉心教导蓝公子琴剑灵术,还给了鬼道的诀窍。如今的蓝公子,实力远在我们之上。”
 众人听到这里,脸上不免有惋惜的神色。若当年夷陵老祖能活下来,含光君不至于早早闭关。而且像蓝公子这样实力恐怖的少年怕是早已生了一窝了。
 陈年旧事总会让人嚼出些许悲伤,继而影响心情。少年中有个大咧的挥臂喊道:“好了好了,这些事过去多少年了,我们就别总惦记别人的家事了。今日围猎伤筋动骨,怎么都要喝上一喝姑苏的天子笑是不是?”
 好酒少年们神情一变,纷纷回应。
 于是,喧闹的走廊很快安静下来。
 魏无羡望着英俊少年郎离去的方向怔怔道:“蓝公子?那是。。。我和二哥哥的孩子。。。”







 所谓禁闭,不过是蓝忘机坐在静室院子的墙头,孤独地欣赏那些曾经与魏无羡一道看过的春夏秋冬和风云变幻。
 或是在院子堆砌的小屋里诵经念佛,以平思念之苦。
 魏无羡跟在蓝公子后面跑向静室,他不肯相信从前多么自信从容的含光君竟将自己锁在一方小小天地,任由岁月侵蚀。
 直到蓝公子进了院子,对眼前的背影恭敬道:“父亲,孩儿来了。”
 那背影微微有些驼,白发披肩。魏无羡看的心头一震,许久缓不过来。
 那绝不是他的二哥哥,更不是含光君!
 魏无羡转身想走,背影的回应却让他的脚动也动不了。
 “嗯。”
 回答极其简短,字数能省则省。魏无羡好不容易让蓝忘机话多起来,却不料数年一别,那人又恢复了本性。
 总不至于连表情都是死了老婆的脸吧?
 魏无羡扭头望去,恰好蓝忘机也转过身来。
 原来含光君不止头发白了,就连皱纹也有了,眼珠子枯灰一片,俨然岁数大了的老人。
 魏无羡看在眼中,疼在心里,泪更在眼眶打转。
 “父亲,今日。。。不练剑?”
 蓝公子见父亲没怎么动,好奇问道。
 含光君指了指旁边小木桌上的书册,说道:“为父毕生所学尽传尔,这本书名鬼道集,是他的一身绝学。拿着它,从今往后,你不必再来这里。”
 蓝公子抬起头,惊诧道:“父亲,什么叫我不必再来这里?”
 含光君并不想作过多解释,已穿多年的白衣随着身影轻轻甩起,人便进了小屋。
 蓝公子还想追着多问几句,哪知一道结界将他弹了开来。蓝公子站在结界外焦急地问道:“父亲,您这是作甚?他们说这几日您水米未进,情绪低落,身体也不好。您这是。。。”
 蓝忘机在门口摆摆手,示意儿子不要再问下去了。
 “行将就木多年,唯有你的事是我放心不下的。如今你围猎大会一战成名,今后的路不再需要我。而我。。。也终于可以追随他去。。。”
 门吱呀一声关上,任凭蓝公子多少呼唤,蓝忘机始终不肯再说什么。
 都说爱与情会让人沉醉,却没有人告诉踏进来的后者,爱与情会让人痛不欲生,直至气绝身亡。
 痛了这些年,终于,蓝忘机可以做自己的决定了。
 蓝公子红着眼挥出灵光攻打结界,奈何父亲死了心不肯让人靠近。蓝公子咬着嘴唇急的脸颊微红,想起刚回云深的泽芜君,立马掉头冲出静室院子。
  魏无羡似乎感知到某种危机,伸手主动触摸结界。明明儿子怎么打都无法破解的结界,魏无羡却轻易进入,整个人也踏了进来。
 “蓝湛!”
 魏无羡追着蓝忘机的身影进入小屋内。
 关着的门直接穿过了魏无羡的身体,连捞蓝忘机衣角的手也只虚浮一晃。魏无羡呆了呆,这才不得已接受自己已是魂魄的事实。
 以及时光匆匆而过,夷陵老祖英年早逝许多年。。。
 “嗯?”
 不知何故,蓝忘机居然主动转过身来,目光盯着门口方向良久。似在寻找什么,亦或者是感知到了什么。
 “唉,幻觉。。。”
 蓝忘机叹口气,走回座位上盘腿坐下,怅然所失地挑了挑灯芯。
 魏无羡又伸手捞了几次,始终没能引起点波澜。他几乎也同蓝忘机一般丧失了信心,悲伤满溢,若高山积雪终年白皑。
 哒哒。
 蓝忘机将几案上的书整理好,左边一摞,右边一摞。
 魏无羡就坐在对面默默地看着,书写端正的放左边,书写龙飞凤舞的放右边。
 而蓝忘机的身后,是比人还高的书。
 全都是佛经道文,一页页,一遍遍,蓝忘机抄了许多年。借此静心,消弭心中巨石般的思念。
 如今孩子已长大成人,早逝的道侣应能放心了。
 “二哥哥啊,我怎能不放心你带孩子呢?”
 魏无羡把胳膊伸直,手掌贴在蓝忘机心口上。说话时带着微笑,眼角却是渗下的泪。
 独自一人的生活着,想必蓝忘机心中的苦已不能用人世间的词来形容。魏无羡实觉心疼,恨不能此时此刻抓个倒霉鬼过来夺舍复生。
 小屋内光线昏暗,桌椅一副,书满屋。一盏青灯伴古佛,座下伤心人与魂。
 蓝忘机越发懂了青蘅君当年的苦楚。
 若不曾得到,便不会像现在这般痛无可止。怕只怕得到了,幸福过,最终失去,悔得能叫人发疯发狂,生如同死。
 “魏婴。。。”
 蓝忘机对着腰带上别着的陈情深情道。
 几案对面的魏无羡赶忙点头:“嗯嗯嗯,我在,二哥哥,我在这,这呢。”
 他起身跨过几案,如曾经一般跨开腿坐在蓝忘机身上。既是讨要温柔,又是回应蓝忘机的呼唤。
 可自始至终,蓝忘机只对着陈情说话。他看不到,更感觉不到魏无羡的存在。
 “快,打破结界!”
 外头响起嘈杂的人声,有蓝曦臣的,蓝公子,思追,景怡,隐约还能听到蓝启仁垂垂老矣的声音。
 “唉,何必,心死之人,活着便是痛苦。”
 蓝忘机感慨一声,忽然抬手对准自己心脉周围狠击数次。
 莹蓝的灵光美过星空,魏无羡曾无比喜欢蓝忘机使出灵力的样子。
 可现在,灵光透过蓝忘机的胸腔,在背部划出道道血口。
 热血在扬,心脉在寸寸断裂。蓝忘机护着陈情,嘴角竟起了一丝笑。
 “我来了。”
 那个微微驼的身影轰然倒下。
 魏无羡瞬间石化,他嗅到危险的气息,却不料蓝忘机对他自己竟如此狠绝,心脉说碎就碎。魏无羡大脑一片空白,唯有感情驱使下的双臂往前一拢,想要抱住蓝忘机的身子。
 可最终,蓝忘机还是贯过魏无羡的魂魄,嘭地一声倒在几案上。
 魏无羡睁大双眼,极度恐惧地喊了出来。



 “不要!”
 魏无羡复又看到静室的房梁,闻到袅袅升起的檀香。他大口呼了好几口新鲜空气,缓过一些来,然后转头就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
 “啊——咿——嘿。”
 婴儿没睡着,正睁着眼睛吮襁褓布。见魏无羡忽然看过来,他不仅没吓着,还咧开嘴冲魏无羡笑来着。
 “魏前辈,你醒了?你醒啦!醒啦醒啦,魏前辈醒啦!”
 景仪第一个发现床榻的动静,他先是一愣,然后是大喊出来,接着扔下手里的书册跑到外头去狂呼乱喊。
 “魏前辈,您真的。。。醒啦!”
 思追正在屏风后放热水,听到景仪的大呼小叫,他立即探头出来,果然也看到不得了的场景。
 而魏无羡的心思压根不在自己醒没醒上头。他吧嗒一下起了床,鞋子还没穿好就急急地往外头走。
 思追奔过来喊道:“魏前辈,别乱动,当心身子。”
 小蓝公子伸手想抓魏无羡衣裳,结果人家闪太快了,肥肥的小手没抓着。小蓝公子气得嘴一撅,两条小肥腿飞快地在空中乱蹬撒气。
 魏无羡一下床就感觉到身体的虚弱,腿脚的柔软。然而他着急地很,根本顾不上身体的不配合,强硬地一瘸一拐地冲到门口。
 “不行,二哥哥他,我要快,不然二哥哥他。。。”
 噗通,魏无羡与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确切地说,是进来的人搂住以及稳稳地抱住了魏无羡。
 灌入鼻中的檀香让魏无羡放弃挣扎,在那人的怀抱里,他永远心满意足。
 魏无羡抬起头,在一片清晨阳光的金辉中注视着那张没有皱纹、苍老以及悲伤的脸。
 他释然一笑,说道:“好久不见,蓝二哥哥。”
 蓝忘机也欢喜地说道:“好久不见,魏婴。”



《察觉》白小辰
看着你的笑脸
就在那一瞬间
突如其来的危险
我坠入爱里面


他们在门口相拥见面的场景,与这段优美的乐曲一道,让我久久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