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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与尔谋心      更新:2021-10-02 14:26      字数:12712
第一章

 昏黄的日头照进了屋,那一缕光下,是一位刚醒不久的公子。
 “我这是。。。”
 公子揉了揉脑袋,再一摸衣裳,全湿透了!
 “带公子走。。。”
 他依稀记得有人在耳边说过这句话。
 “邺凰?”
 他皱着眉小声说道,随即,昏倒前所有的画面都涌入了脑中。
 “邺凰!对,邺凰!邺凰呢?人呢?”
 浑身湿透的阮清玉从地上爬起来,准备推门出去找他心爱的人。
 “公子。”
 角落里响起一个女声,是敛荷的声音。
 阮清玉回过头去找敛荷的身影,可找来找去,他也只在桌上找到一个发簪而已。
 “公子,这是姐姐让我给你的。睹物思人,你可千万别忘了姐姐啊。”
 附着在上面的敛荷仅剩的元神说完这番话,很快就消散了。
 阮清玉明白,敛荷已不在这世上了,元神尽散,天地间再也没有她的踪迹。
 那邺凰呢?
 阮清玉疯了一样地冲出去,来到街道上。
 外面的人在狂欢,在庆贺。
 修仙世家斩妖除魔,揪出为祸四方的妖女。金氏把妖女死后化作的牡丹花围了起来,驱邪以确保她永不回魂,永无翻身之日!
 “听说了吗?妖女想把姑苏的二公子害的元神溃散,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把自己给弄死了。”
 “听说了听说了,我还听我侄子说是夷陵老祖帮了一把,本来妖女都快得逞了。幸好夷陵老祖发现了破解之法,他与含光君一道不仅重伤妖女,还逼得她自爆身亡。”
 “自爆?”
 “对,自爆身亡,现场可是恐怖了,到处都是尸块,难闻得很。”
 “妖女是害怕被捉后处以极刑因此才自爆的吧?”
 “谁知道呢,反正听说那妖女长的极美,就算她不自爆,也是要被拖去哪里折腾死的。”
 “这么一想,还不如自爆。若是活下来,天知道会受到修士怎样的折磨。”
 “她那种妖女,早死早干净!”
 “对,就是,早点死了。”
 阮清玉瞪着说话的两人,气不过的他还把那俩人给狠狠地推到地上。
 旁边的人立即退成圈将阮清玉围在中间。
 “这谁呀,怎么不认识呀?”
 “对呀,我也没见过。”
 “最近人多,也许是外地人呢。”
 “就是就是,方才妖女放的烟能迷的人神魂颠倒,我估摸着这人就中了迷烟的毒了。”
 “还有人中迷烟的毒?赶紧喊金家的姑娘来,她会解毒,满城的迷烟都是金姑娘带来的药破解的。”
 “金姑娘?哪位呀?如今的金氏还有几位姑娘。”
 “哎呀,就是外头捡来的,宁肯去桐城守一山的药草也不肯被她爹嫁出去的金子殊啊。”
 “哦,是她呀。那赶紧喊她,赶紧。”
 众人咋咋呼呼地要喊人来解毒,可方才那个推人的公子却不知何时已经溜没了影。
 兰陵城里,人人都在庆贺妖女的殒命,可有一人却在鼎沸的笑声中垂泪伤心。
 阮清玉站在春华堂外远远地看着修士们清理里头的残垣断壁。他知道邺凰化作的牡丹就在里面,她与他近在咫尺,他却无法带走她远走天涯。
 终究是自己的无能与懦弱害了她。
 阮清玉悔不能当,气的重重捶打自己的脑袋。
 若自己能有魏无羡鬼道三成的功力,都不会让邺凰独自应战,令她深陷危局而无人能助。
 说到底今日的结果,阮清玉自己也有非常大的责任。
 爱一个人,最后却因为爱害死了对方,这样的爱究竟值不值得?
 只有苍天知晓。。。
 “外面的那个谁,站在那里干嘛呢?”
 修士发现了阮清玉的奇怪之处,指着他大声喝问。
 阮清玉自知身份特殊,在修士过来前就迅速钻进人流中隐匿身形。
 修士们跑过来却没有抓住人,遂议论起来。
 “哪来的疯子,好端端地捶自己脑袋。”
 “就是,看他那样子,就好像里面死的是他老婆一样。”
 “还老婆呢,里面那个叫我看一眼都不敢。你看看这一地的尸骨,天知道她吃了多少人。”
 “也是,那样的妖女,怕是根本没人敢靠近吧。”
 两人议论了一会,又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
 不远处藏于墙角的阮清玉愤恨交加地咬着牙齿,碎裂的砖石都捏出了血。
 “她不是这样的,不是的,她分明是被你们给逼成这样的,她是被逼的呀!”
 可事到如今,又有谁会去听他的一面之词呢?






 几日后,夷陵山脚下,刘大爷正搅着锅里滚烫的粥。往来的人多如江鲫,摊上也坐了几位客人,可刘大爷的身后的夷陵山却是另一副景象。
 荒无人烟,幽暗恐怖,常年弥漫着呜咽与奇怪的声音。
 “粥,太淡了。”
 一位客人说道。
 刘大爷赶紧送上些糖与大料,将粥的味道调的重了些。
 那客人尝了尝,却道:“还是太淡。。。”
 刘大爷没法,索性把调味放在客人桌上任他添加。
 那客人勺了满满一勺的糖置于粥碗之上,手未动,糖也未撒,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僵持了一会儿。
 “罢了,自她走后,我已再无味道。”
 他突然很是哀伤地说了这句。
 刘大爷到底是过来人,一听就知这位年轻且相貌不俗的客人定是经历了什么伤心事。他走到客人身边说道:“年轻人,你的路还长着呢,别丧气。”
 “长?呵呵。”
 客人冷笑一声,然后抬起头用幽怨的声音说道:“他们若不害她,倒真的能与我长相厮守了。”
 刘大爷越来越不懂年轻人究竟说了些啥,他摇摇头,无奈地回到大锅前继续搅粥。
 不多时,大概是客人吃完了粥,桌上响起了银钱落下的声音。
 刘大爷转身去取钱,果然是方才那名年轻人。碗里的粥一点没动,钱却给多了。
 明明五钱就够了,那年轻人却给了满满一口袋!
 “年轻人,年轻人,给多了,给多了。”
 刘大爷拿着钱袋到处找人。
 街上没有,摊外没有,就这一转身的功夫,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刘大爷随意地朝乱葬岗上瞟了一眼,就这一眼,险些吓得他魂飞魄散。
 那年轻人正往乱葬岗上走呢!
 刘大爷拖着一把老骨头往乱葬岗上走去。
 “年轻人,不能去,不能啊,那上头有鬼怪,上去了就下不来了。”
 刘大爷扯着嗓子喊了半天,硬是眼睁睁看着那人消失在了深山里。
 周围的阴风呜呜地吹,刘大爷不得已只好折返回摊位前。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他摇摇头无奈道。
 而此时的乱葬岗上,无数游魂围上那个满身怨气的年轻人,巴不得它们的主人能立刻下令同意瓜分掉这个新鲜的肉体。
 绝望的人在渴求力量。
 奸邪的佞鬼在偷偷观望。
 呼啸的阴风中,有个声音在问年轻人。
 “你可知踏上乱葬岗便是有去无回?”
 年轻人回道:“我知道。”
 那声音带着一丝诡谲。
 “你并不是单纯的赴死,而是来寻求力量。”
 年轻人:“正是。”
 那声音笑了。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要给你力量?”
 年轻人回道:“心爱之人惨死,我却无力保护。于这世间,我已无留恋。于世间众人,皆为我敌。不搅的蓝氏鸡飞狗跳,我誓不气绝。不把道貌岸然的卑劣仙门拖入泥潭,我永不瞑目。”
 “好!”
 那声音变了调子,从一开始的轻蔑变得有些欣赏。
 “非常好,极好!我就喜欢你这种有志气的人。那么,敢问阁下姓甚名谁?”
 年轻人看到渐渐退去的游魂以及道路尽头露出的青黑鬼面,他说道:“我叫,阮——清——玉!”













1.玩
 每年花争三月俏,春意未浓时,衢临江的源头衢临城就已热闹起来。那里是桃农最多,桃树最多,初春才到,满城满郊的桃花开放,盛景引得游人无数。
 然而今年,衢临城忽然冷清许多。
 深夜的衢临江上,料峭寒风起,尾冬将离,残风不尽誓不休。
 呜咽的声已吓人,一抬头,乌云蔽月不见光,墨山黑水坐如钟。
 像是饱蘸墨汁的毫笔随意挥霍的画,但凡留了画纸一点白,那画师都不能叫人。
 是狗!
 直到一横橘舟渡,闯进漫无天际的黑,整个墨色的江风水月图才动了起来。
 “轩郎,我怕。”
 橘舟在风中摇摆,虽船身不小,且还有股豪绅手笔的意味,可站在船中的可人儿还是怕得不行。
 那可人儿高挑的个子,纤细的腰,五指葱嫩,行动处似弱柳扶风,说话声若婉转莺啼。
 然一转头,弯眉蹙,秋波眸,挑尖儿的鼻梁小樱桃的嘴,喉中隆起小鼓包。再往下,胸前坦坦似平原。
 啊!是个男人!
 被唤作轩郎的人看了看舱内贴满的辟邪符篆,伸手抱可人儿的腰,又握住可人儿的手置于自己心口,安慰道:“枫荷莫怕,我在。”
 啊!是两个暧昧的男人!
 枫荷叹口气,郁郁道:“早知如此,就该听了他们的话,走陆路回祁城。这下好了,衢临江水急涡深,再加上那个恐怖的故事。。。”
 轩郎拍了拍心上人的手,安慰道:“放心,我买了一船的符篆,定能保佑我们平安回乡。”
 枫荷:“是么?那些人着道袍,执佛禅,虽一嘴妖魔鬼怪,叫我听来却像是荒唐言,没一个可信的。”
 轩郎暖笑一声,说道:“所以,我把衢临城里所有道士的符篆都买来了一些。就算其中有骗子,剩余的总还是有用的。”
 枫荷听了,稍安心地努努嘴,不再多说什么。
 咣当一声响。
 船身动荡,似撞上什么东西。
 枫荷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妖怪,是妖怪来了!”
 他睁大双眼紧盯浪花四溅的江面,可天色太暗,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轩郎抚了抚枫荷的肩膀,平下对方的惊恐,说道:“你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我去船头问问船家怎么回事。”
 枫荷点点头,倚在门口目送轩郎离去。
 衢临江上风声太大,呜呜地让人听不清船到底撞了几次。轩郎提着一盏明灭不定的烛灯在晃荡不停的船里走着。
 “船家,船怎么突然晃了?”
 喊了几声,掌舵的船家不曾应。轩郎只好再靠近些船头,对着那团人形的黑东西大喊道:“船家,船太晃了。船家!船家?”
 微弱的火光根本照不亮前方,只略略能让轩郎看清一些脚下的路罢了。又喊了几声,船头黑色的东西终于动了动,慢慢向轩郎靠近。
 果然是势利眼的老东西,已经给了不少钱了,才驶到江中心,这就露出懒惰的本性来。轩郎心生不悦,脸上却未露出痕迹来。一直到船家走到烛火旁边,轩郎才开口道:“船家,夜深风重,请快些驶离。。。”
 “嘶——。”
 一条长且细的舌头突然伸了过来。
 轩郎心中一惊,提起烛火照亮船家的脸。
 长舌,鳞片,兽瞳,蛇脸!
 那哪里是人,分明是个妖怪!
 轩郎“啊”地叫了一声,手中烛灯跌落,人也吓得连连后退。
 微弱的烛光一路向下,照亮妖怪的身子、船家的衣裳着装,最后泯于潮湿的甲板上。
 至此,墨色江风水月图中的一抹橘彻底消失。
 枫荷听到情郎的惊呼声,急的身子往外探。
“轩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黑暗里,轩郎冲船身处喊道:“别过来!快拿符篆护体。”
 枫荷更急了:“那你呢?你怎么办?你是遇见了什么?”
 轩郎:“衢临江有妖吃人的传闻是真的,你快拿符篆保护自己!”
 枫荷吓坏了,手脚并用地爬回船舱扒下当初贴好的符篆。自己身上贴了两张,其余的全攥在手心,准备跑出去救轩郎用。
 “哼,没用的。”
 船舱更深处,兀的响起个幽灵般的声音。
 “啊——你,你谁,妖怪,妖怪啊!”
 枫荷慌的腿都软了,仅靠手的力量让半个身子扑到了船舱外。
 风急天高,几滴雨水浇在枫荷脸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未等到回答,船舱里又响起轻而果断的脚步声。外头的雨很快就大了,啪嗒啪嗒地砸在枫荷的身上、脸上。
 风雨飘摇之中,一双赫然亮起的红瞳打破黑夜的沉寂,幽灵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哼哼,我就是夷陵老祖——魏,无,羡!”






 咔擦,咔擦。船板破了一块又一块,黑暗里,轩郎手握一荧光淡淡的东西对准妖怪。
 蛇头妖邪甩着尾巴砸向轩郎,意欲抓来吃掉。结果人家居然从怀里掏出个真宝贝,佛光一照,竟叫蛇头妖邪退了几步。
 “哈!贴一船的破烂,没想到你还有后招。”
 蛇头妖怪声叫道。
 轩郎颤抖着身子连连后退,听到蛇头妖说话,他呆了呆,更加握紧手中的救命稻草。
 在衢临城就听闻去年入冬时江上沉了好些船,逃回来的几人疯疯癫癫,嘴里一个劲地念叨水妖吃人。轩郎与枫荷游完衢临准备回乡,偶然听来那事后也商量过走陆路回去。可家乡遥远,陆路比水路多了两月不止,正当他们犹豫时,码头上的老船家说自己晓得安全水路,可带他们绕过沉船地带。
 谁料想,竟还是绕进这片死地了。
 轩郎强装镇定,骂道:“你,你这个孽畜,吃人会遭报应的,会遭天谴!”
 蛇头妖哈哈大笑,撕开身上乔装人用的衣裳后喊道:“老子吃的人多了去了,何时遭了报应!莫说在水里吃人了,老子还敢装成撑船的上岸骗人吃人。你以为手里那东西能保你到什么时候?笑话!”
 说罢,蛇头妖尾巴猛地一甩,将碎裂的木块向轩郎扫去。
 以那凶猛的力道和尖锐的角度,寻常人是肯定要被扎成刺猬的。
 蛇头妖狂喜于即将到嘴的人肉,化出水蛇真身盘踞在船的一方,令船身不堪重负地倾斜下去。
 “切。”
 轩郎绝望地闭上眼,迎接死亡的来临。可过了一会儿,木刺没有来,妖怪也没有来。反而是后上方发出了个蔑视的嘲笑,在暴雨拍打的夜晚里格外惹人注意。
 水蛇妖也听到了那声嘲笑,它瞪起铜铃般大的眼睛看向猎物后的高处。
 那里似乎站了一个人,在飘摇不定的船顶稳稳地、静静地立着。
 像猎食的黑猫一般无声无息,让人毫无察觉。
 水蛇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便冲那人喊道:“你是谁?”
 那人不紧不慢地答道:“收你命的人。”
 水蛇妖更加愤怒,獠牙一张就要生扑。
 那人却在这时睁开双眼,一双在黑夜里格外醒目的眼睛,邪魅而致命。
 水蛇妖狂过了头,撇下到嘴的猎物去攻击高处的人。结果它双脚才离开甲板,头顶忽然投下来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它打回甲板。
 “什么,什么东西?敢偷袭老子!”水蛇妖叫道。
 “那是法阵,收你的法阵,可不是随便什么东西。”高处的人回道。
 应了那人的话,攻击水蛇妖的力量化为圆阵,里头画了密密麻麻的法咒。圆阵的上方还有一片云的图案,蓝色的云。
 水蛇妖被压在法阵下难受得要命,巨大蛇身不停扭动。
 如此一来,船身倾斜得更厉害,晃动得也越剧烈了。
 红眸人见状,手臂扬起,指尖泛出的红色灵光快速滑动,很快就结了个阵法并打入水中。
 被蓝云打压的水蛇妖知道自己碰上了厉害的,想要逃命的它极力扭动身子,终于叫尾巴那儿伸到了水里。
 “触了水就好办啦,等老子叫来水鬼,你们一个也嗷呜——!”
 水蛇妖正暗自高兴,伸入水中的尾巴却忽的传来剧痛,疼地它仰头大叫。
 可蛇头这一仰,却又磕在了蓝云阵法上。
 来回一倒腾,水蛇妖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算是倒霉透了!
 红眸人见了,知道时机已到,果断掌心一托,先前打入水中的阵法也浮了出来。
 黑漆漆的夜里,一方红的妖冶的光照亮了水里的东西。几十个面目恐怖的水鬼趴在红光鬼阵上,抱着水蛇妖的尾巴又抓又咬,全然忘记了自己与水蛇妖的同盟关系。
 “废物,你们这帮废物。啊,疼死了,别咬了,废物!”
 水蛇妖疼地大叫。
 蓝云阵法趁此机会继续压下,同时泛起白光打散妖邪的力量。
 水蛇妖被困在法阵中间,上不能破阵,下无以摆脱水鬼,很快就被榨干了妖力,成为一条手腕粗的小水蛇。
 除了吐信子,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红眸人从高处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水蛇面前,拿出个缚妖袋来。
 鬼阵里的水鬼木木地朝水蛇伸出手,即便被狠狠咬住,水鬼也没有任何感觉。它抓住蛇站起身,朝缚妖袋里一丢。
 红眸人轻笑一声,收了缚妖袋,对水鬼们道了句“魂散”。
 刹那间,魂离鬼身,只剩一地破败枯骨。
 轩郎惊恐地缩起手脚,直到水蛇妖被彻底收服,这才看向红眸人,颤抖道:“多,多谢侠士。敢问,敢问阁下姓名,海某一定,一定重金酬谢!”
 红眸人微微低头,笑着说道:“降妖除魔本就是我们职责,谢意心领,重金就不必了。”
 衢临江没了妖邪搅扰,浪声渐平,云开见月。一顷柔光照下,恰好映在红眸人的脸上。
 那是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俊里带俏的五官。一双好看的眸子极惹人垂涎,施法时霸气地很,红光褪去时又多情的很。
 轩郎看痴了眼,愣着许久没回过神来。
 “哼。”
 不知哪里传来冷冷地声音,听起来似是很不高兴。
 年轻人立即回头望向旁边,只见一叶小舟无风自动,快速靠了过来。
 那上面站着个白衣人,面冷,眉蹙,一把银制长剑佩于腰侧,寒光湛湛。
 年轻人不怕反笑,顽皮道:“呀,那不是姑苏美男含光君么,怎的今夜也来这里收妖?吓,对了,方才放伏妖阵的就是阁下吧!真是厉害,只消一刻就收了妖邪,在下实在佩服。只是这江水中央,我找不到船只度我上岸,不知含光君能否送我一程?”
 白衣仙君微微一动,退半步道:“可以。”
 “那就多谢啦。”
 年轻人嘿嘿一笑,迅速跃起并落在仙君身旁。
 风雨过后的江面更显宁静,水波荡漾间,山川飞速后退。
 枫荷找到轩郎时,那人已呆了许久。而方才的红眸人、小舟早已不见踪影。






 行于江野的仙君小舟,年轻人不停地唠叨着。
 “哎呀,含光君一出手就镇住了水蛇妖,解了一方祸害,啧啧,厉害!”
 “含光君不光床上厉害,收妖也这么厉害。”
 “下回得寻个更强的,更能打的妖哎哎哎。。。”
 蓝忘机瞧着年轻人吧啦不停地嘴,心里实在痒痒,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按到另一处吧啦。他猝然出手,抓住年轻人往胳膊下一夹,冷冷地问道:“玩够了没有?”
 年轻人脸皮实在厚,死到临头仍嘴硬道:“没呢,我还没玩够呢。”
 蓝忘机忍无可忍,果断将人往船舱里一拖。
 玩什么玩,我玩完了,你再玩。








2.血桃一
 一大清早,不远处码头的喧闹声就把梦中云游的魏无羡吵醒了。
 趴在小榻上脸朝下的魏无羡睁开眼,缩回手来揉了揉鼻子。
 “如假包换的真鼻子,压了一夜也塌不了。”
 魏无羡说着,又揉了揉后颈和肩膀。指头才按上去便食指触到牙印,小指也触到牙印。
 “嘶——二哥哥是饿疯了吗?下嘴这么狠?”
 魏无羡撇着嘴撑起身子,看到自己的胳膊好好地直起来,他反倒惊讶了。
 “咦,我手怎么松开了?昨晚不是绑着的嘛?”
 魏无羡坐起来盯着两个手腕左看右看,好半天才接受蓝忘机早已解开捆绑手腕绳子的事实。
 其实,在魏无羡被折腾地睡着后,蓝忘机不止解了手腕脚踝的绳子,还收拾了黏糊糊的小榻,还擦洗了水淋淋的魏无羡。入睡前,蓝忘机还给魏无羡伤痕较重的地方擦了膏药,经过一夜的缓和,魏无羡身上的情痕已消了不少。
 醒来的人不知道这一切,还在执着于找身上的痕迹,等会好用来戏含光君。
 魏无羡拿镜子照了照光溜溜的身体,脖子上的牙印和吮痕好好挡挡的话还是能出去见人的。胸口的印记还好,没有青的只有红的,想必是因为昨夜颜色太撩人而惹的蓝忘机下手重了些。
 “嗯!腿上的没屁股上的吓人。”
 魏无羡把镜子放到后边照了照,皱眉说道。
 腿上顶多是红色的指腹印子,四个连城一条线。大腿内侧有几条,外侧也有几条,小腿、脚踝处也攒了几条。
 算下来,光被蓝忘机掐着腿玩就已经几种姿势了。捏着腰玩又是一种姿势,还有按着揉着压着臀玩也是一种姿势。
 “太凶了太凶了,下次不能让二哥哥玩的这么凶。这样下去,我迟早成人干!”
 说起人干,魏无羡忽然低头看了看小魏婴。
 瘪的小的干的皱巴的,一大清早就萎靡地头也抬不起来。
 魏无羡大惊,扔了镜子一轱辘跳下榻。
 咔擦!
 随着一声腰骨的清脆声响,魏无羡整个人定在原处,再走不了第二步了。
 “啊——酸——怎么会——如此的酸——!”
 魏无羡一手撑后腰,一手悬空放着朝向舱门口。
 “魏婴,何处酸?”
 蓝忘机从外头买了早点,才踏进一条腿就听到里头魏无羡的声音。他掀小小的一块帘子问着。
 魏无羡歪头一看,回道:“酸酸酸爽。。。”
 蓝忘机:“当真?”
 魏无羡活动了几下腰和胳膊,感觉全身说不出来的舒服,便问道:“蓝湛,我怎么一觉起来反而觉得全身舒服呢?”
 蓝忘机放下布兜里的包子馒头,说道:“昨夜你睡后,我给你做了正骨。”
 魏无羡:“正骨?”
 蓝忘机:“你睡姿不好,故而肩酸背痛。夜里伏击时长时间趴着不动,因而腰腿滞血。”
 魏无羡又动了动脖子和腿,果然从前的难受都消失不见了。他惊叹道:“二哥哥还会推背按摩呐!我说怎么今早起来一身酸爽。”
 他抓了衣裳过来披上,一低头就看见耷拉的小魏婴。魏无羡蹭到蓝忘机身边指着小魏婴不怀好意地问道:“二哥哥,这个怎么解释?你昨晚不止两场吧?”
 蓝忘机偏来眼神瞄了瞄,回道:“的确只有两场。”
 “哦。。。”
 魏无羡穿上裤子,两腿蹬得直直的。心头冒出个馊点子来,又问道:“每场还挺持久的吧?”
 蓝忘机目光一躲,说道:“吃早点。”
 “嘻嘻嘻嘻嘻嘻嘻。”
 魏无羡坏笑不断地漱了漱口,哪怕口中含满了水也还是争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嘲笑声。
 漱完口后,笑声越发明显了。
 蓝忘机忍无可忍,把正准备坐下的魏无羡捞过来放在自己腿上,质问道:“笑够没!”
 魏无羡早已习惯被拦腰卡住的举动,他处变不惊地抓起个肉包子一口咬下去,嚼了几下后说道:“这肉包子没味儿啊。”
 蓝忘机以为这句话不过是魏无羡转移自己注意力的借口,不料感官敏锐的他闻了闻,魏无羡手中的所谓肉包子分明就是个大菜包!
 “我去换。”
 蓝忘机伸手要拿魏无羡手中剩下的半个肉包。
 魏无羡反而扬手一躲,说道:“别啊,二哥哥,这可是你慢待夷陵老祖的罪证,想拿走可没这么轻松。”
 蓝忘机:“你待怎样?”
 魏无羡拿菜包虚晃几下,说道:“叫声哥哥,叫了我就不为难你。”
 哗啦一声,小桌掀了,包子落下了又被抓住了。
 魏无羡被蓝忘机压在地上,瞪着溜圆的双眼。
 “含光君你玩赖哦,说不过就欺负人呐你,这岂是君子所为?”
 蓝忘机忍着啃人的冲动,争辩:“我买的分明就是肉包。”
 魏无羡吃下手中剩下半个肉包,笑嘻嘻道:“买错就买错嘛,我又不会说什么,更不会说出去。你紧张什么嘛,说到底,不就是气不过我逼你喊我哥哥的事,哎哟,不喊就不喊嘛,不喊我又不会少块肉。”
 蓝忘机不想与魏无羡无赖下去,索性起了身,顺道把魏无羡也扶起来。
 方才小桌被掀时,落下的包子叫蓝忘机接住了。他托至魏无羡面前说道:“喏,包子。”
 “哦,多谢二哥哥。”
 魏无羡接过来一口咬下去,发现仍是一嘴白菜味后,他凑到蓝忘机耳边说道:“分明就是菜包,含光君骗人!快喊哥哥,喊哥哥我就原谅你。”
 “你!”
 蓝忘机猛地出手,一染白云扫煞尘。
 魏无羡敏捷地后退两步,然后迅速跃至舱门口,继续作死道:“哎哟,就是喊声哥哥嘛。你不喊我又不会少块肉,你喊了自己也不会少块肉嘛。”
 蓝忘机变了战术,猛虎扑兽一般飞来,意欲抓魏无羡回船舱好好惩治一番。
 真是许久没立威了,皮猴子都要翻天了!
 “哎,哎嘿,哎哟,抓不到我,嘿嘿。”
 魏无羡很快就被逼至船舱外,松鹤一样稳稳立于船头。
 此时再攻击,无路可退魏无羡就要跳进江里了。
 蓝忘机即刻收了手和腿,隔着一步的距离问道:“饱了没有?”
 魏无羡托腮苦闷道:“饱是饱了,就是没肉,吃的不开心。”
 热闹的码头上有许多人在卖早点,吆喝声忽高忽低,魏无羡听了几耳朵,软着语调讨饶道:“二哥哥,你为什么只买肉包子给我呀?那码头上分明还有烧鸡,有烙饼,我爱吃那个。我不管,等会上岸了,二哥哥一定要给我买!”
 蓝忘机看了看码头方向,张唇似想说什么,可魏无羡长腿一蹬就借着其他船只跳向岸上,速度之快令蓝忘机只得咽下话转而追出去。
 昨夜杀的是衢临江里的妖,救的是衢临城赏花回乡的游客。这事并不是碰巧,而是蓝忘机与魏无羡也要去衢临城赏花景。去衢临城和离衢临城的水路就一条,两方就一定会撞见。今日一大早,魏无羡还在酣睡,蓝忘机就已驱着船游到衢临城了。
 现下的码头便是衢临城东西南北其中之一的水路码头——临江码头。
 “这是烧鸡?”
 魏无羡瞪大眼睛看着大叔摊前的烤树枝,诧异道:“大叔,你莫要诓我,这分明就是炉火烤树枝。不过是有点烧鸡的味道,何以能当真的烧鸡!”
 烧鸡大叔看魏无羡的打扮,讪笑道:“看老弟这样子定是外地赶来赏桃花林的吧?你有所不知,炉火烤树枝就是本地特色。”
 魏无羡:“特色?你好歹在树枝上放一只鸡啊,哪怕是童子鸡也行啊。”
 大叔颤了颤手,解释道:“鸡。。。有的,童子鸡也是有的。只不过有些贵,啊不,是太贵了。”
 魏无羡:“烧鸡而已,能有多贵?”
 大叔艰难地咽下唾沫,表情看起来似是很难开口。踌躇一会,他说道:“一,一只烧鸡,要价五,五千文。。。”
 魏无羡的眼睛瞪得比任何时候都圆。
 “五千文!!!???打劫的都比你心善!”
 大叔慌了,说道:“老弟莫急,烧鸡的确太贵,不买便是。而且我们这的桃景过两三日便没了,老弟看了就赶紧走吧,勿要在此多停留。”
 魏无羡满脸都是惊讶的大眼睛:“啊?哈——?!”
 “这里卖的东西大多如此,别为难他们了。”
 蓝忘机走到魏无羡身边说道。
 魏无羡:“蓝湛,我并没有为难他们,只是这事实在太离谱了!”
 蓝忘机平静地看过来,说道:“你可知今早的包子售价几文?”
 魏无羡:“不知道,不过烧鸡尚且能卖到五千文,想来包子也不便宜。十文?”
 蓝忘机摇头。
 魏无羡:“五十文?”
 蓝忘机还是摇头。
 魏无羡心口砰砰跳:“一百文?”
 蓝忘机依然摇头,并说道:“一个包子五百文钱。”
 两个一千文,还是以菜冒充肉的!
 魏无羡险些原地倒下,好在蓝忘机扶了一把。回过神后,魏无羡张嘴责道:“这儿的东西太过份了,谁定的价?”
 路边摆摊的男女老少都往集市尽头看去。
 蓝忘机也朝那边扬了扬下巴,说道:“他们。”
 啪。
 鞭子抽地的声音响彻众人耳际。
 “老子叫你卖那个价就得卖,谁许你改价的!胆敢违抗老子的命令,老子抽死你!”
 又是几下狰狞的鞭子声,而鞭子之下,却是老弱妇孺尽数的一家三代,老妪、弱妇和看起来不到六岁的女娃娃。














3.血桃二
 筐里的桃子个头大,颜色粉嫩,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然而经过一番打骂,筐子倒了,桃子滚的满地都是,有几个还被踩了几脚,好好的东西就这么被糟蹋了。
 “孙管家,并非我不肯卖那价钱,实在是来的人少了,东西太贵根本卖不动啊。”
 泥泞里,孤寡妇人抱着孩子护着婆母,一个劲地向拿鞭子的人哀求。
 可拿鞭子的人只识得朱门酒肉臭,哪管路有冻死骨,不由分说拎起鞭子又要抽打。
 方才几下不过是打倒了筐子,打散了桃子,这次落鞭,肯定要打在妇人身上了。
 “咦,这桃子不错,水灵水灵,香甜香甜,看起来应是可口的。”
 魏无羡一手横放,另一手杵着两指摩挲下巴,盯着地上点点桃色的果子赞道。
 正准备抽人的孙管家停住手,贼眼一滴溜,就要皮笑肉不笑地问客人是否要买些。
 魏无羡又道:“可惜可惜,叫狗腿子蹬了,暴殄天物,啧啧!”
 这话说出来分明就是骂人用的,周围的百姓闻之无不掩面偷笑。
 孙管家的脸青了又白,苍了又绿,正想回击过去。
 魏无羡却撇过脸来问地上的破衣妇人:“这位夫人,桃子怎卖?”
 妇人看看厉害的孙管家,然后看向魏无羡,惶恐不安道:“一,一百文,实在,实在有些贵。。。”
 孙管家一声厉喝:“咳嗯——!”
 妇人只好闭了嘴。
 魏无羡白了孙管家一眼,低声嘲笑着偏过脑袋说道:“桃儿好是好。哎呀,就是落了地,沾了灰,我家含公子不兴吃这惹了凡尘的俗物。外加乌糟狗腿蹬过,更是俗,俗不——可耐!”
 一方霸王孙管家横行惯了,哪里受得住这份气。拿起鞭子指着魏无羡喊道:“哪里来的猖狂小人,胆敢在我孙老爷家的地盘上撒野,看我今日。。。哎!哎!哎!大爷,小的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蓝忘机不慌不忙地走过来,一出手就是几锭金元宝,闪闪发亮地晃瞎了孙管家的狗眼。
 有狗眼的那厮蠢东西瞬间恶脸变笑脸,扇它几巴掌都不带丁点怒气的那种。
 魏无羡恭恭敬敬地接过蓝忘机手里的金子,冲狗东西嚣张地颠了颠,问道:“我家含公子要买这条街的一样东西。”
 狗东西笑靥如花:“含公子海量,莫说一样东西了,就算是这条街的东西我都肯卖喽。”
 魏无羡摆摆手,解释道:“诶不不不,一样就行,单单这一样东西就能叫你家主人抽你三十大板。一样足矣,足矣。”
 狗东西的笑有些僵,却依然装傻问道:“含公子所问何物?”
 魏无羡嘿嘿笑了两声,装模作样晃到蓝忘机身边,拼命使眼色给对方看。
 二哥哥,把集市收了怎么说来着?我给忘了,我平时也不管蓝家贸易的事儿呀!
 蓝忘机看在眼里,微微低头,轻咳间似夹杂了笑声。他越过魏无羡,对狗东西说道:“我要买桃农的卖身契。”
 狗东西呆立当场,笑容像是缝在脸上,纹丝不动。
 魏无羡又狐假虎威地走过来补充道:“对,卖身契,所有人的卖身契,我家含公子都要了。”
 若不是小儿受了惊吓啼哭不止,怕是狗东西孙管家还要愣下去。他收了谄媚的颜色,对蓝忘机不客气地说道:“哼,所有桃农?公子怕是会撑着。”
 魏无羡怼道:“要你管?”
 孙管家愤道:“你看起来不过一小小书童,就敢随便冲撞。。。”
 蓝忘机拿目光扫过去,里头的意思横竖都是——他当然可以随便冲撞。
 孙管家悻悻然闭了嘴,说不过来路不明的客人,也不好把场面惹的太难堪。顿了顿,他忽然又把怒火对准了地上的妇人,想要为难一番。
 “看什么看,还不赶快把桃子捡起来。整日吃着孙老爷的粮,住孙老爷的房,还种孙老爷的地,竟将你们都养闲了。看我今天不抽死你!”
 就在鞭子举起来的刹那,魏无羡一个闪身挡在妇人孩子面前,昂起下巴冷眼瞧着一动不动的孙管家。
 “哎?诶?我手怎么,怎么动不了了呢?”
 孙管家嚷嚷道。
 他哪里动得了手,几个小鬼卡着他的腕,连一根指头都没放过。
 魏无羡又拿出方才的金子,一个一个塞进孙管家的袖笼,慢条斯理地说道:“回去跟你家狗主人啊呸,你家孙狗子啊呸呸!跟你家老爷说,我家含公子想与他商谈桃农卖身契以及码头收购的事。若他不愿意谈,我家公子有的是办法让他亲自来谈。话么已经很明白了,这些金子是见面礼,回去怎么说你应该晓得的。”
 孙管家蛮横久了,忽然遇到个看似文弱实则厉害的人,也不免要低低头。他脸色缓和了些,不得已地点点头。
 魏无羡却歪下头,目光阴冷地正色问道:“听懂了没!”
 孙管家彻底脚软,连连点头并应道:“是,是是,含公子,收,收,收卖身契和码头。”
 魏无羡挥挥手,令小鬼松开鬼爪子,然后拎起孙狗腿的辫子,朝人家屁股上重重蹬了一脚。喊道:“去吧你嘞!”
 孙狗腿连滚带爬地带着下人狗腿溜了,老远老远才敢吼来没底气的一句——你等着,我,我,我回去喊人来。
 魏无羡笑着回道:“不劳费心,我家含公子明日亲自登孙府。”
 那帮狗腿自知势弱,一溜烟地跑没了影儿。
 被掼倒在地的妇人扶起婆母,拍了拍孩子身上的灰尘,仍愁眉不展的样子。 
 魏无羡帮妇人捡起桃子,安慰道:“别怕,他们不敢再来的。”
 妇人抬头看看眼前的贵人,苦笑一下,说道:“多谢公子相救,只是衢临城不比他地,公子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魏无羡:“今日该惹的不该惹的我都惹了一遍,若放任他们恶行不管,岂不是置你们于水深火热?”
 妇人还是浓愁不销,没有答话。
 反倒是一边的孩子扯了扯母亲的衣裳,恐惧道:“娘,有鬼,吓人。”
 妇人:“哪里有鬼,莫要乱说。”
 孩子:“真的有鬼,在黑衣服哥哥的肩膀上,丑,哭的特丑。”
 妇人不耐烦地戳了孩子脑门斥责道:“大白天的哪里来的鬼,还不赶紧给娘搬凳子来。今日卖不出桃子,明日咱们都要饿肚子。”
 孩子汲着鼻涕,委委屈屈地搬来凳子熟练地叫卖桃子。
 被说肩头有鬼的魏无羡尴尬地抖了抖肩膀,悄声道:“行了行了,不就扯了你几张冥币做的金元宝骗骗人,看把你心疼的。还哭上了,孩子都笑话你呢。”
 吝啬鬼抹了几下眼泪,抽抽搭搭地哼了主人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钻进了蓝忘机衣袖里的缚灵袋。
 先前叫卖烧鸡的大叔好心跑到蓝忘机和魏无羡身边,一本正经地劝道:“两位公子,孙家财大势大,惹不得的。在孙老爷发人赶你们前快些走吧,莫要再把事情闹大了。”
 魏无羡听了就想笑:“财大?势大?装腔作势吧!在我家含公子面前,一切邪魔鬼怪都是纸老虎,作不得数。看我夷陵额夷陵小书童不把孙家搅个天翻地覆。对了大叔,衢临城离孙家最近的客栈怎么走?”
 大叔摇着头道:“唉,还是太年轻了。从码头大路一直走下去,约摸半炷香的时间就能看到孙府的门匾。那儿的巷子里有许多客栈,只是价钱有些贵。”
 魏无羡信口雌黄道:“贵?能有多贵,多贵我都付得起。”







“哈!一,一!一万钱!你们打劫么?”
 魏无羡听了掌柜给的数目,瞪得眼睛老大,险些跳到柜台上掀了掌柜的天灵盖瞧瞧里面装的什么浆糊。
 掌柜的无奈道:“公子莫恼,十日前,衢临城的物价每日巨变。直至今日,已是天怒人怨。莫说二位公子,就连我报这个数目时也觉得说不出口。”
 蓝忘机审视着客栈内的陈列,还仔细看了看堆在角落里的价目牌。压在最底下的木牌看着较为陈旧,应是用了许多年的。上头堆了不少新木牌,刻了价目又划去,层层叠叠地可推算这十日里物价飞涨的速度。
 从一晚十五文钱到一晚百文,千文,最后到现在的万文,物价飞涨并不是空穴来风。
 魏无羡还在与人理论,蓝忘机就已掏出金子来结了房钱。
 掌柜看着那金灿灿的元宝,诧异道:“公子?您这是?”
 蓝忘机:“我们要多住几日,这个应该够了。”
 掌柜:“够是够了,可是公子,您这样是会被贼人盯上的。尤其是街对面那位,那位。。。”
 魏无羡接过要命的话来:“对面那位姓孙的,对么?”
 掌柜连忙摆手制止道:“诶,说不得说不得。公子给的钱够的,够的,我带二位上楼。其他的话莫再说了,莫再说了。”
 魏无羡耸耸肩,与蓝忘机一道跟在掌柜后头上了楼。
 二楼三楼均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却是太过安静。显然,除了蓝忘机和魏无羡,这家客栈再没有第三位住客。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连续十日的物价暴涨导致衢临城游客稀少,百姓怨声载道,生活混乱一片。
 入了客房,掌柜关门出去了。魏无羡看着不远处孙家的高门阔院,对蓝忘机道:“二哥哥,我有个计谋,不知当不当讲?”
 蓝忘机拿出包袱里的零嘴,正整理床铺,听魏无羡说的坏声坏调,心中顿感不妙。
 “嘿嘿。”
 魏无羡看过来,屁股一翘坐上窗台,妖娆着身姿道:“夜里,二哥哥跟我一道,坐高檐听故事吧?”
  此事俗称——扒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