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雪（10）

  落雪了，西北的雪天不似京城那般细腻婉约，而是劈头盖脸像压了一层厚棉被似的，只一夜，荒凉西北就变成了雪国。

  李白等啊等，洋洋洒洒的大雪终于肯歇口气停下了，他终于可以出去玩雪了，他像是被囚禁了半生逃出笼外的小鸟，扑动着翅膀叽叽喳喳的就要向外飞去。为了玩雪，李白穿得严实暖和，他穿了件新做的圆领大襟袄，又穿了羊绒内衬的坎肩，披的狐裘是他自己猎的狐狸找人扒皮制成的，小王妃两条细长的腿被棉裤紧紧包裹，走起路来笨拙费力。

  翠萍为李白戴好棉帽， 心想这样冷的天出去肯定要着了凉，可她拗不过执着的李白，备好的暖手香炉李白也任性的不肯捧在手里。翠萍默默躲在一边，看李白把雪捧起又撒在空中，团了雪球胡乱的扔，翠萍只希望自己不要一起生病了才好。

  虽然戴了鹿皮手套，可李白的手还是好冷，隔着手套哈气他也感受不到热乎气儿，偷偷摘了手套哈气搓手却被正要去书房的韩信抓个正着。

  “我，我再玩一会儿。”小王妃鼻子吸的响亮，冻红的脸蛋冰冰的贴在韩信被暖炉烘热的掌心。

  “外面太冷，和我一起去书房吧。”李白本以为韩信是要教训他贪玩的，没想到是来抓自己一起去读书的，小王妃的头摇成拨浪鼓，撅起嘴巴垂着眼眉一副可怜模样“那我不玩了，我散会儿步成吗？”李白立刻转过头招呼过翠萍，圆溜溜的眼睛写满了快来救我。韩信摸了李白脸蛋好一会儿才松了口，许他稍稍走一会儿再回屋，临走还替李白把手套戴好，暖手炉也塞进李白手里，又嘱咐了翠萍看好他，不许他乱跑。

  方才上蹿下跳过后身子热乎乎的发了汗，这会儿停下冷风一打李白又觉得好冷，激灵了一下和翠萍说快些走。

  李白突然觉得王府现在好安静，和皇宫一样安静，明明宫里有那样多的人可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迈错了步子喘粗了气，左右瞧了瞧府内四处都是这样大的雪李白又释然了——平日里王府是有着人气儿的，只是落了雪天气冷，大家都躲在屋子里了——王府和皇宫总归是不一样的，府上还是要热闹些的。

  走在身侧翠萍发觉刚才催她快些走的李白步伐慢了些，姿势也有些别扭，起初她只当是李白棉裤太厚膝盖不好打弯没多在意，放缓了步子抬了手臂扶着李白，可后来李白竟腿软跌坐了下来。

  “翠萍……我，我疼，肚子好疼……”小王妃额上的汗直直落下，往日红润的唇瓣此时也泛着白，翠萍一时愣在原地，左看也不是右也不是，最后抓抓头发径直跑向书房。韩信见翠萍这样匆忙还以为是李白翻上墙头闯了祸，可翠萍着急忙慌的大口大口喘着气就连一句连贯的话也说不出，一把拉住韩信胳膊就往外跑。

  “快……”意识到事情严重非常，韩信也来不及等翠萍解释，待他赶到只见小王妃在雪地里令人心疼的缩成一团，他急忙将人抱起，叫翠萍喊了府上的大夫。

  血，好多血，韩信见过战场上无数流血士兵，他自己也受过伤流过血，可他从来没这样怕过，只是见到那些被血浸透的棉布就要他泪水模糊。他拉过李白的手，看着李白在睡梦中仍皱着眉头的脸，一遍遍亲吻着掌心中纤细的手指。大夫说按他们最后一次情事来看李白已怀孕四月有余，可李白小产却是来得蹊跷。

  “王妃身体康健饮食规律合理，近期规矩安分实在不应小产。定期诊脉也无喜脉之相，况且怀胎三月婴儿便已成型，可王妃怀孕四月小产流出的却只有浓稠的血水……”韩信听得心烦招手遣退了大夫，他此时不想听这些疑点，他只觉得聒噪扰了李白睡眠。大夫叹了口气，退下时又说了一句含义颇丰的话“王妃年纪小，身子恢复的快，望您莫要过于担忧。”

  待李白睁开眼望见韩信时眼泪就止不住的掉。

  “还疼吗？”李白咬着嘴唇，轻微摇头后又点了点头“疼……”

  “药已经在熬着了，一会儿喝下就不疼了。”

  小王妃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哽咽着声音问韩信自己这是怎么了，韩信抬手抹去他脸颊上的泪，酸着眼眶扯着笑容说他是小傻瓜，怀孕了也不知道，李白也跟着流着泪傻笑，说自己原来不是胖了而是有了小宝宝。韩信心疼的亲了亲李白的脸颊，顺着李白的话说就算你是真的胖了也没关系。

  “……你喜欢小宝宝吗？”没等韩信回答，李白的笑容越发苦涩，最后下弯着嘴角环住韩信的脖子，一遍一遍的道着歉。

   “哥哥对不起，我再也不贪玩儿了，都是我不好我们的宝宝没了。”

  “哥哥我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对不起。”

  李白的道歉一个字一个字的扎在韩信心上，他轻拍着李白的背，哄着他那傻乎乎自责的坤泽，韩信该怎样告诉李白这不怪他，自己也没有生气，他不在乎李白有没有怀孕，他只想他平安无事就好。

  西北的冬天真的好冷，冷得人心口生疼。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