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还在继续，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双方都开始出现疲劳迹象。这边最先开始的是公孙离，毕竟是个女子，尽管强大的恢复力也不能支撑如此持续的消耗。身为舞姬，她很美，在战场上自然是最着针对的一个。她累得张开嘴喘气，香汗淋漓，打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显得更加诱人。她已经脑袋开始发晕，视线变得些许模糊，但却一直咬牙坚持。

  “呲！”撕破空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余光瞟见一只泛着寒光的漆黑爪子正伸向她，全身乏力，已经没法躲避了。裴擒虎突然扑过来，抱住她向旁边飞去，险而又险的躲过这一击。

  被对方紧抱在怀里，公孙离清晰的听见对方的心跳，感受到它血液沸腾的身体正在发热，她没有察觉到自己心脏也跟着加快跳动。“你累了！”裴擒虎说着，背部落地，他赶紧爬起来，几个虎跃跳上长城，将公孙离轻轻放下，顺便在身旁留了些水。

  没有犹豫，他再次变为猛虎，回到厮杀的地方。

  太阳慢慢偏西，战斗还没有结束。“该死，太多了！”铠暗骂一声，一刀劈出，收走一位唤魔人的生命。花木兰脸色凝重，血流进手，心里已经凝固。

  相比开始，双方还在厮杀的人数都已经减少许多，褐色的荒漠上此时已被染成血红，血液滴在草上，溅在树叶上，涂在城墙上，一切都是悲壮而惨烈，但还没有结束。

  “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啊……”平淡的声音响起，长城守卫军众人都是一惊，因为声音自身后的长城响起。“援军，赶紧让守卫军的人回到长城上。”

  “撤回长城！”花木兰一声令下，所有士兵都是脱身而出。也就在那时，云层中突然落下一道黑光，没入地面，略显黑色的透明屏障包裹住战场，“定式·乾坤”越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屏障彻底成型，是一个法力组成的棋盘！

  黑白子不断凭空落下，相互吸引，然后爆炸，人的惨叫与魔种的嘶吼混杂，光线较暗，看不见其中血液横飞的场景。而棋盘外，一道道音波飞出，收走敌人的生命。

  “首领来了！”这是裴擒虎和公孙离第一念头，心中不禁升起喜悦之情。而对方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撤退！”远方想起似有似无的声音，所有唤魔人立刻向后推去，他们召唤的魔种组成肉盾保护自己的主人。

  相比来时规模压缩不少的魔潮退去。“赢了！”长城上想起震慑天地的欢呼声，无数军事欢笑着相拥。再一次守住长城，裴擒虎自然也是心里高兴，转头看向土地，他笑容收敛，悲哀的目光淌过血流千里的战场每一个角落。

  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

  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 。

  精忠报国，为国身死，可笑的是，这些安静长眠的人，与他们一同睡去的却是立场敌对的士兵，还有他们一生痛恨的魔种。

  讽刺啊。

  他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势，垂下头，轻轻闭上眼，为战友们的英灵默哀三分钟。不知何时，身边的欢呼声停止了，战友们在做着同一件事。

  抬起头，再次睁开眼，裴擒虎最后看一眼血色冲天的惨烈战场，转身离去。

  撕裂的疼传来，裴擒虎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胸口上已经多了一道刀伤，汗水流进伤口，咂得生疼。

  抬头看见公孙离。“阿离，你没事吧？”他声音关切，“我没事，信哥哥呢？”公孙离发问，裴擒虎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低下头朝西方指了指。

  “谢谢！”留下一句，小兔子迅速向西方跑去。他抬起头直视前方，已经忘记伤口的疼痛。尽管知道接下来的画面自己看到会很难受，但他还是向西方转过头去。

  情况与他想象所差无几，李信将重剑放在一旁，咬着牙忍受身上的疼痛，公孙离跪坐在他身边，轻轻的，小心的，用手绢帮他擦汗，小兔子眼圈泛红，美眸中满是心疼。擦完汗后，她开始帮李信包扎伤口。

  讽刺的是，李信受伤的地方和他在同一个地方。公孙离很小心，很轻，生怕弄疼了对方，那模样像极了呵护手中的珍宝。

  本来毫无感觉，裴擒虎突然觉得胸口的疼痛是之前的百倍千倍，衣服紧贴在身上，绷的难受，他活动下肩膀，疼痛痛入心扉。他苦笑一下，“看来俺终究只是个配角啊……”

  见有公孙离脑袋向上移动的迹象，他迅速转过身，面无表情的向后方走去。公孙离抬头看见的只有一个装作漫不经心走去的身影。

  “虎子哥，别太难受……”伽罗从旁边走过来，他实在不忍心看到面前的人表情如此难受。“看开点，别非在一棵树上吊死啊。”花木兰也走过来安慰他，裴擒虎装作漫不经心的嗤笑一声，“啥？俺才没有呢。她人又不温柔，做饭又难吃，还天天要做给俺吃，俺才不喜欢他呢。”

  “木兰姐，你看你和伽罗妹妹，人又温柔，伽罗妹妹还会做饭……”裴擒虎现在真的是难受极了，他意识到了，恐怕真的喜欢上这个日夜陪伴自己的小兔子。而现在，他后悔了，早知这样再也不要喜欢上她，他想挽回，在脑海中寻找她的缺点，却越说越难受，越说越不信。

  还是被公孙离听见了，她心中不禁有些小生气，但还是撇撇嘴，没有理他。

  裴擒虎回到屋子，花木兰和伽罗一路的安慰并没有多少作用。“虎子，你伤口为什么不包扎？”杨玉环一边帮他缠上绷带，一边询问，“玉环姐，太紧了，痛。”“可是已经很松了，再松一点就会落下来的。”

  裴擒虎一言不发，任凭绷带缠在胸口上，不知为何就是觉得那绷带缠得很紧，公孙离帮李信包扎伤口的场景，她脸上观察脑海中回放，无形的刀子一遍一遍加入他心中，刺的他心脏滴血不断。

  “虎子，阿离……”

  “玉环姐，你好好休息吧，赶路累了，俺想一个人静静。”裴擒虎挥挥手，走出门。

  “不吃晚饭吗？”已经黄昏了，路上遇见明世隐，背对他问，“俺吃过了。”

  肯定不是。

  “去吧。”明世隐沉默良久，才慢慢开口，“目的已经达到，后天就动身回长安。”

  “知道了。”

  裴擒虎离去，明世隐站在巍峨的长城巨龙上，望一眼已被血液浸透三寸的土地，脑海中不禁放电影般回忆起十几年前熟悉的样子，十几年前温馨的一幕又一幕。

  他将头扬起45度，晶莹的东西在眼中转，明世隐闭上眼，泪水从眼眶中被挤出，顺的面颊流到地上。

  “啪嗒……”微弱的碎裂声响起——泪珠碰撞在地面被打碎，向四周溅开。

  他双膝跪在地上，“咚咚咚！”向着一望无际的荒漠，狠狠磕了三个响头。

  “大哥，二哥，小妹，阿泽，小福……”

  “小明来看你们了……”

  话语，是压抑的，是哽咽的，是从牙齿缝里挤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