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擒虎站在长城的栈道上，苦闷与烦躁在心中发酵，他觉得心中烦的厉害。

  “砰！”他眼神可怕，紧紧咬着牙向旁边的砖墙锤出一拳，将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汇聚在那一拳上。砖墙出现些许裂缝，他拳头紧紧靠着墙慢慢放下，骨节被摩擦出些许血液。

  他仍然面无表情，刚刚一拳不仅没缓解，反而使他整个人越加烦躁。

  “哗啦！”一盆水之头顶倒下，他专门将水变得冰冷刺骨，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冷冰冰的水倒在冷冰冰的心上，他面若死灰。

  不过唯一的好处是他终于冷静下来了。裴擒虎仔细想着来长城这16天，自己所看到的阿离和李信。

  尽管难受，但潜意识告诉他有的东西必须要想明白，不然只会作茧自缚。

  他坐下来，拿了一壶酒，小口小口喝着，他想到公孙离这几天兴奋的样子，活跃的气氛，每天都是笑容挂在脸上。

  这时他又不禁想起在长安的生活，他想起在长安时，阿离是有似无的，给自己提起李信是黯淡的神色；传来长城的消息时，她坐立不安的样子；去找杨玉环听琵琶，只为更清楚的想到记忆中那人的模样的场景；想起为了心上人变得更好时的努力；反复练习时，脸上的坚毅……

  他想起阿离受伤或者劳累的时候，支撑不住的时候，即使单膝跪地也没有倒下去，“他说，他不喜欢柔软的女孩子。”当裴擒虎问起时，阿离这样回答。

  他突然意识到，裴悦离没有说错，自己真的爱上她了——每天都会想起她，渴望见到她，无论阿离干什么都会去关心，偷看她跳舞，嘲笑她做饭，喜欢揪别人耳朵……总想着欺负她，然后手忙脚乱的道歉，总想待在她身边，感觉无论做什么她都很美，总在暗处关心她，总想保护她，满眼都是她。

  他认清了感情。

  阿离却满眼都是另一个人——天冷时为他担心；长城传来敌袭消息时为他焦急；收获进步的成功后喜悦，因为可以以更好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努力坚强的成长，因为他说不喜欢柔弱的女孩……

  凭什么有这样一个人可以让阿离满心都是他？

  曾经，他愤怒，他失望，他无奈，他嫉妒。

  现在来到长城，看见了后，他释然。

  回想在长安，阿离真的快乐吗？见不到心中念念不忘的人，被相思之苦所缠绕。即使自己付出再多，她眼中仍然是另一个人。自己终究只是配角。

  不过裴擒虎愿意，因为在最绝望的时候，阿离给他希望，给他快乐，给他一个家，他爱阿离之深，即使付出这么多没有得到回报，他也未曾后悔，因为他希望看见阿离快乐幸福。

  李信啊，好好对俺的爱人，你要是敢对她不好，俺可是会揍你的哦。

  正想着，突然听见有声音，裴擒虎从砖墙后露个脑袋，偷看前方。

  “信哥哥，我们从来没有这样面对面的说话，阿离想说，阿离喜欢你！”

  公孙离小手撑开一把带有枫叶型图案的纸伞，头顶洁白的兔耳在夜风中微微抖动，兔耳下各有一枚枫叶型的发夹。

  柔顺的枫橙色长发垂直腰间，美眸中所流动的，是含情脉脉，一袭红衣将她小巧玲珑的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

  第一次面对面的说话，她紧张得小脸微红，神情害羞，却掩饰不住激动，应该是鼓了很久的勇气，才说出这一句的吧。“我……”李信还未开口，却被阿离伸出一根食指堵住嘴。“阿离会等你的，当年的折柳还未送出，明天阿离会把这份心意补上！”

  说完，不等李信反应，公孙离已经捂着脸小跑着离开了。

  月黑风高，路面黑暗，裴擒虎只是略微看见两人的神情。李信站了会儿，不知在想什么，也离开了。

  他们没注意到角落里一个红色的身影在偷听。

  裴擒虎走出来，深深看向公孙离离去的方向。

  “阿离……俺深爱的女人，祝你幸福！”

  他轻轻的说道，送上自己的祝福，突然觉得脸上痒痒的，很快温热的东西滴在手上。他低下头，眼中有些难以置信，“眼泪？为什么俺会哭？俺明明很高兴的啊……”

  说着说着，他双肩开始耸动，声音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哽咽，“祝你幸福”回荡在脑海中，变得如此刺耳，他终于忍不住了，佝偻下身子，无力的跪在地上，两只虎爪发狠般的抓住地面。

  “呜呜呜呜呜……”他在阴暗处痛哭，心如撕裂般疼痛。

  再坚强的人，也有撑不住的时候。

  “轰！”天上传来一声巨响——那是闷雷！一同炸起声音的，还有他脑海。

  “裴擒虎！”那道声音嘶吼着，如一头受伤的野兽，愤怒，不甘，委屈，瞬间在他脑海里炸开。

  “给我滚到湖畔来！”

  他狠狠捂了捂心口，有些摇晃的站起来。

  他的心太痛，太痛，就像被刀一片片割下来，然后再扔到油锅里煎炸。他想憋着，但他更需要一个人说话，即使是自己。

  “哗啦——”水滴自天空滴落，很快从牛毛小雨变成了无可阻挡的倾盆大雨，清辉的月光被遮蔽的一干二净。黑暗的雨夜中，一个黑影佝偻着背，晃动身体向前走着，看上去摇摇欲坠，就像无尽死寂中，忽明忽暗的，蜡油将尽的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