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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饼   作者:二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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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 邱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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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解无破 无解无破

    “爱你是我魂魄的本能。”

    01

    邱庆之在门口徘徊两圈,终于抬手叩门。

    没人?他又叩了两下。依旧没有回应。也对,大晚上的,这山间院落里没透一点光亮,果然是无人居住的废屋。他正要失望离开,门吱呀一声响动。

    邱庆之回头,撞上一对黄莹莹的竖瞳。

    他吓得差点跳起来,瞬息之间那黄莹莹的光不见了,仿佛是幻觉,面前站着的分明是个跟他一般高的男人。他忙将准备好的腹稿背出来:“打扰了,我是X大的地质专业在读研究生,遇到山洪跟团队走散了,我能不能在您这留宿一晚,我没有恶意……哦这是我的学生证身份证……”

    对方打断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他声音清亮,却发着抖,莫名像是兜头而来的海浪,夹杂着汹涌而复杂的情绪,激涌过千年百年的光阴后劈头盖脸,叫邱庆之喘不过气。

    他不知自己怎么变得如此多愁善感,只怔怔道:“……邱庆之。”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邱庆之:……

    山间夜风呼啸,更何况刚下过暴雨,他冷得一个哆嗦。望向漆黑的四周,叹了口气。虽然人家不肯收留,但好歹这地有人居住,有活人气的地方,山间毒蛇猛兽该少一些,他打算在别人家门口窝一晚。

    活人气。邱庆之想起那双一晃而过的黄莹竖瞳。是人吗?

    算了!他晃晃脑袋。别自己吓自己!

    他在门前坐下——这地方有屋檐,晚上若是下起雨,好歹有个遮挡。刚打算闭目,被他靠着的门板陡然打开,邱庆之猝不及防向后仰翻,狼狈地摔在门槛上。

    对方愣了一下,随即说:“抱歉。”

    他蹲下身扶他,月色皎洁明亮,邱庆之隐约看见他眼里的血丝和水光。

    他突然想吻去这人眼角的泪痕。

    邱庆之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流氓想法吓到,他母单二十余载,竟然在今天对一个脸都看不清的……真是猥琐。他慌忙扭过头去,跟在屋主身后进了门。

    屋内竟是一片漆黑,邱庆之黑暗之中不小心踢到什么家具,丁零当啷一通响,他连声道歉,心里奇怪这人夜视这么强,居然不用灯。那人叹了口气,让他在原地等等。自己窸窸窣窣一翻找,烛光亮起来,清晰地照亮他的面庞。

    邱庆之呼吸慢了一拍。心剧烈地跳起来。他不受控制般道:“您叫什么名……”

    “李饼。”那人道,烛光映出他眼里化不开的凄凉。

    02

    李饼不是人。

    邱庆之越来越肯定。他将自己安顿好后,先问:现在是新历几年了?

    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台词。但有一点跟那些志怪话本不同,李饼又问了他的年龄,然后像被雷劈中般:“二十五岁?”

    他怔怔望着邱庆之:“现在是千禧二十四年……你二十五……”眼泪竟是流了下来。

    邱庆之不知哪里刺激到他了,手足无措:“嗯……我差点是零零后来着。”

    他说完也觉得犯蠢,想转移话题,不想看见李饼哭了:“您这有没有手机?我想联系家里人,但是手机被山洪水泡了……”

    他把话咽了回去,这山头本就没信号!就算有,面前这连年份都不清楚的……人,怎么会有这玩意。今晚这嘴冒出来的问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蠢!为什么?

    李饼摇摇头,也没问手机是什么。手掌撑在额头上平复了一会儿情绪,再抬头泪已止住,起身道:“我给你烧水洗个澡吧,衣物若是被山洪泡了,就穿我的,我们身量差不多。”

    “不用不用!这怎么好意思……”邱庆之一听他要给衣服让自己穿,一下子热气就蒸腾了脑门。

    “无妨。”李饼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是那哀哀目光,看得邱庆之心脏抽疼,“夜里寒霜重,你莫着凉。”

    03

    邱庆之拢着李饼衣服窝在被子里,他估摸这精怪一般的人物年岁不是太大,这衣物被褥有点像民国款式,洗得发白,幽幽缠着那人气息。

    邱庆之红了脸,怀疑自己魔怔了。对着这非人的事物丝毫不惧不怕,反倒有点……怎么说,一见钟情?他想。李饼莫非是话本里专门勾人的精怪?可那人身高腿长,背阔肩平,望之如松柏玉树,要勾也是勾姑娘,怎么会对自己下手……

    邱庆之胡思乱想,昏昏欲睡。

    突然身旁一凉又一热,李饼掀开被子,钻了上来。他刚洗了澡,身上残留些朦胧的蒸气。

    邱庆之没成想有这出——他以为李饼给自己安排的是客房,僵在原地,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李饼默然与他对视,随即开口道:“你不愿与我同榻吗?那我睡地上。”

    邱庆之急忙拉住他:“不不不!怎么好意思,该睡也是我睡地……”

    “我不介意你睡床。”李饼盯着他,嘴巴一张一合,透着刚被热水蒸过的嫣红,“你愿不愿?”

    邱庆之脑门嗡嗡,突然感觉松柏玉树又怎的,说不定真是勾人的妖怪:“……愿。”

    完蛋。李饼靠过来的时候邱庆之觉得今晚是真不能好了,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做好了睁眼到天亮的准备,可当那人暖烘烘的气息浸过来,他忽而感到一阵如泡在热水里的安心感,没多久便泛起了困意。

    李饼体温比常人高一点。他模模糊糊地想,便坠入梦乡没了意识。

    李饼听他均匀的呼吸声,伸手轻轻搂住身旁人,不敢用力。

    他才是那一夜无眠之人。

    04

    邱庆之醒来床边已经空了,他昨日在山里奔波逃亡一整日,竟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枕边空落落,邱庆之盯着那人昨晚躺过的枕头,看了看四下无人,滚过去把脸埋入。

    ……变态啊!下作!

    他在心里骂完,没忍住又吸了两口。

    李饼去哪了?他打开屋门,在院落里找了一圈,没见人影,便出门寻他。

    都读到研究生了,实地考察他没少干,爬山越水的事也算娴熟,倒不怕在外面迷路,昨晚属实是山洪突发,又刚好天黑,这才挨了招。

    他也没抱多大希望找到李饼,主要是想出来转一圈看看,手机被泡坏对一个现代人来说是莫大的折磨,而且李饼又不在身边。

    缘分真是强得可怕,真让他撞上李饼了。

    和一头应激的野猪。

    野猪顶着两道可怖的尖牙,吼叫着以拱潲水的势头冲他狂奔,邱庆之头脑空白定在原地,凌厉白影闪过,随后脸上被溅上温热的血。

    邱庆之回神,李饼站在他面前,身旁野猪动脉撕裂,血一股股往外冒。

    “你没事吧?”李饼急忙道,简直想抓过邱庆之仔细检查,又想起手上还淌着猪血,只能关切地看着他。

    邱庆之愣愣地眨了眨几下眼睛,他看清楚李饼没有任何武器。

    徒手撕野猪啊……他咽了口唾沫。

    可怖的力量差,弥漫的血腥气,未知的非人生物。如果他是正常人,他会觉得汗毛倒竖,害怕才是第一反应。邱庆之自认是正常人,可这是李饼。

    辣得要命。他想。觉得自己完蛋了。

    “我在打猎,你怎么出来了?”李饼见他没事,俯身扛起看起来有两百余斤的野猪,紧窄的腰身稳健如常,“既然来了,跟我把这猪处理了吧。”

    他望向远方:“山洪暴雨刚过,河水涨浊,不能用。你跟我来。”

    李饼领着他一直寻到水源处的瀑布,说要在这处理野猪肉。邱庆之想帮忙,但他一个吃惯超市里的城市人哪里懂这些,看着李饼熟练地将猪分尸剔骨去内脏,将肉块在水里洗干净。也是徒手。

    邱庆之只能帮到他最后一道工序,把肉上血丝洗干净后整整齐齐码在岸边。全部弄好后,看见李饼坐在岸边望着他。

    李饼看向池子,见瀑布已将血水冲尽,一件件解开衣服,泡进水池里。

    邱庆之目瞪口呆,水源处池水清澈,一览无余。他扭头默念非礼勿视,李饼缓缓游过来,盯着他看。

    邱庆之喉结滚动,目光依旧躲闪:“我看见你院中有井。”

    “这地方地貌特殊,喀斯特熔岩貌,多暗河,地下水系发达,我看过,你那井打得深,又在荒山,没有农药污染,即使下过大暴雨,井水依旧清澈。”

    “你根本,”邱庆之口干舌燥,又咽了一口唾沫,“你根本不必来这瀑布处理什么野猪,对吗?”

    李饼笑了笑,眼睛明亮。邱庆之缓慢凑近,他没躲,二人呼吸相错,邱庆之扣住着他的后颈吻上去。

    李饼一头长发在水池里散开,很快邱庆之的衣服也是。

    05

    “我长得像一个人。”邱庆之吻着李饼的眼角,那里正溢出来泪水,因为快感吗?好像不是。他技术肯定没这么好。

    他自顾自往下说:“他是谁?你的初恋?白月光?还是亡夫?”

    李饼目光颤抖地看着他,又是这目光。熟悉的心脏抽疼又回来了,邱庆之轻轻抚他的脸:“别这样看我,你在看他,对不对?不要想他了。”

    他小声恳求般地:“你看着我。”

    李饼呜咽一声,因这荒唐败错的场面痛哭。

    邱庆之不理解他的崩溃,他只能紧紧搂住李饼。

    06

    “你真的不愿跟我下山吗?”邱庆之巴巴望着他,“我毕业就能申请留校研究,干几年后进国家研究院,收入稳定家里有房有车,养你一个完全没问题……”

    李饼沉默,邱庆之叹气:“好吧,我经常能来看你,对吗?”

    不知哪里又戳到李饼泪点了,他低下头掩饰,抬手示意邱庆之离开。

    邱庆之一步三回头,直到院落消失在视线之中。

    07

    意外总是陡生。

    邱庆之踩着了湿土,脚底一滑,从山岩上滚落下去,他想起来这双鞋确实有些旧了,底版磨平,确实容易滑跤,早知道尽早买双新的……他抱着不停冒血的膝盖想道,疼得冷汗尽下,应该是断了骨。

    他想撑着自己站起来,耳后响起沙沙压草之声。

    他回头,三五毒蛇嘶嘶地朝他吐着信子。

    08

    邱庆之发觉自己飘在半空时错愕不已,以为是蛇毒导致的幻觉,后来才反应过来:原来魂魄之说并非空穴来风。他要干什么?飘在这等什么牛头马面把他收走吗?突然一阵颠倒错乱之感,像被绞进了洗衣机,不属于他的记忆一起被绞进了意识里,前世今生,沉重得他想嘶吼。

    魂魄被挤压在过载的信息里,邱庆之要疯了,陡然看见李饼出现,还以为是记忆又在走马灯。

    李饼看到他尸体的一瞬间站不住了,几乎是跪着爬过来,在他尸体盘缠的毒蛇刹那间成了一堆碎肉,蓝青的血液流了邱庆之一身,李饼不嫌脏,搂着他将蛇血蹭了一身。

    他又在哭。

    邱庆之——邱将军——或说别的什么,他在千年的轮回中用过的十来种身份,沉重的记忆压过来,他终于如愿碰到了那李饼不愿开口的哀痛。

    “对不起……对不起……”眼泪一滴滴砸在邱庆之冰冷的脸上,李饼神色已痛苦到有几分癫狂,“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李饼已不记得遇见过多少次——或说找到过多少次邱庆之了,光阴千余载,他次次命陨于二十五。

    恰恰是邱将军身死的年岁。

    第一次遇见故人转世时欣喜若狂,以为是命运的馈赠,为此叩神拜佛,感激涕零,谁知重蹈覆辙,邱庆之的身子又一次在他怀里变凉。

    他被这所谓巧合刺激得几近崩溃,浑浑噩噩一段时间后,不甘心地开始寻找第二个,然后第三个……甚至摸出了投胎转世的时间规律。

    他的初恋,他的白月光,他的亡夫,世世代代,都会如当初一般同他沦落爱河,然后英年早逝。

    若是插足因果,妄图改命,邱庆之的下场只会更惨。李饼怕了那残尸断臂,怕了那午夜梦回的梦魇。人如蝼蚁,纵然妖身千年道行,不死不灭,在冥冥命数前也如螳臂挡车。

    他终于醒悟过来这不是什么馈赠,这是傲慢而残忍的戏弄。他被折磨得疲惫不堪,怀疑是自己的靠近导致这一切,便强忍着不去寻找,躲进山林近百年。

    谁知邱庆之又叩开他的房门。

    他问他年纪,问他今夕何年,立刻知道上一世的他又未寿终。

    又是二十五。

    “是不是我夺你命格,你才走不出这该死的命运轮回?”李饼嘶哑道,“到底怎么还给你……我只要你长命百岁……我只要你长命百岁!为什么不能如愿?为什么?”

    邱庆之想抱抱他,可惜魂魄穿身而过,只能叹息,自欺般在李饼额上印下一吻。他的意识逐步模糊,正在随风消散。

    天高海阔,郎君何苦。

    骨血铺路,以为换得李饼百岁康健自由身,不想却将他拴上更深更重的枷锁,千百年来被执念困于诅咒般的长生之中。可笑他邱庆之步步为营,终是棋差一招,毁于自以为是。

    ……亦是毁于妄自菲薄。

    抱歉。抱歉。

    魂魄也有感觉吗?如果不会,这肝胆俱裂之痛从何而来呢?

    李饼死搂着邱庆之的尸体,泪已流尽,徒留声带嘶哑。额上清风略过,他抬头,只听见猎猎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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