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堂流泪
作者:台风接待室      更新:2023-01-04 20:27      字数:44104
1.
我第一次见到萧逸烂醉的样子。
他是被温晚扛回来的,一米八几的个子瘫成软泥。今天是F1联赛的收官战,也是光启市第一次承办这项赛事,意义很不一般。据说是他们车队拿了冠军,一群人下了领奖台径直去喝酒,不留神就喝成这个样子。萧逸往常都很有分寸,今天却不知道是怎么了,把伏特加当成水,闭着眼睛不要命地往胃里灌。
"可能压力太大了,"温晚说,"这场比赛我们赢得不容易。"
我知道他不是会因为一场比赛而酗酒的人,但也没有多问,只是道了声谢,把他从温晚肩膀上转移到自己肩膀上。一开始很沉,萧逸整个人的重量压在我身上,我没站稳,趔趄了一下,这一下又好像把他晃得稍稍清醒一些。他看了我一眼,虚虚扶着我,身体直起来,带着醉音说要温晚早点回家休息。

温晚走了以后空气变得很安静,我关了门,催他赶紧去洗澡,他却只是垂着头,把下巴搁在我肩上,手伸出来,在我背后圈紧,看上去很萎靡。
我问他怎么了,他侧过脸来蹭蹭我,声音闷闷的,像沉在水里:"头晕,不想洗澡。"
"酒味很难闻,"我说,轻轻推了推他,"快去,洗个澡好睡觉。"

他像一座山,硬梆梆的,推了几次而不动,反而把我压在玄关,手撑着墙,用嘴唇去找我的嘴唇:"我喝醉了。"
我当然知道你喝醉——我的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不仅因为被他堵住嘴唇,更因为被他掀了睡裙,右手轻车熟路地往下面探。他很清楚我的弱点在哪里,没两下身体就被摸软了,抓着他的肩膀憋红了脸,几乎要化在他身上。而他喘得甚至比我更厉害些,酒气喷出来,连我也被熏得有些头晕,像是跟着他喝了半口伏特加,酒精直钻进脑子里。原本推他就没用什么力气,现如今手更加抬不起来,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滑,只知道去抓他的衣角了。
湿得好快,他小声说,我看你根本很喜欢酒味。

我被他亲得眼眶也湿了,听他这么一说,想要瞪他,却好像没起到该有的效果,反倒使这个吻变得更重。他手上的动作也更重,食指隔着湿黏内裤精准找到凸起的那一点,坏心眼的打着圈儿。他的衬衫被我揉皱,我的声音也被他揉碎,呜呜咽咽地从喉咙口飘出来,又被他尽数吞进肚子里。这样子到不了高潮,我握住他的手腕,求他抱我到床上去。

萧逸的身材很好,胳膊上肌肉有力,抱着我像抱着一个体型只他一半的小孩。他确实喝了不少,脚步有些不稳,最后几乎是把我掷到床上。但他也没到真的人事不省的地步,据说男人喝醉后其实无法勃起,可萧逸不知道是没有完全醉,还是已经在情事中间醒了点酒,下身又热又硬,被西裤欲盖弥彰地挡着,抵在我的大腿上。

他今天看上去很兴奋,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关系,并不像平时极尽耐心地给我做前戏,用手和嘴把我玩到湿透了再插进来,而是粗粗揉出点水,就把我整个剥光了,解开裤链直接捅进去。
我湿得还不够,被这样猝然进入,一开始有些干涩的疼痛,但很快就被新鲜的刺激感盖住。他第一次衣着完好地和我做这种事,衬衣扣子只解开一颗,西装裤裹着肌肉紧实的大腿,只有阴茎露在外面。这性感的有些过分了,我含着自己的手指,痴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任凭他双手扶着我的腰,用不容置疑的力道把我往下按,吃得很深,动作却并不快,是怕真的把我弄伤。

萧逸一直是这样,即使偶尔会有并不完全温柔的时刻,但却始终很有分寸。我甚至怀疑他并没有醉,因为他甚至连握住我腰身的力道都把握得刚刚好,有一些痛但不十分痛,手松开的时候留下几道红痕,但至多也就只是红痕,并不会在第二天变成淤青。
我完全地坐下去,赤裸的下身碰到他做工精良的西装裤。纯羊毛的,比一般的混纺布料更柔软,但毕竟是外穿织品,比不上贴身衣物。我搂着他的脖子,不得章法地前后动了几下就被磨痛了,皱着眉说屁股疼,求他让我换个姿势。

好娇气,萧逸在我颈间喘着气,性器胀到吓人的程度,疼怎么还流这么多水?裤子都被你弄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尿在我身上。
我无法反驳,因为疼痛之余确实有强烈的快感顺着脊柱攀上来。我不肯动就换他来,他握着我的肩膀往上顶胯,我被他一遍遍顶起来又按下去,男士皮带上方形的金属扣硌着我的大腿根,痛感和快感一起往上涌,眼泪和体液一起往外喷。我伸手要解萧逸的衬衫扣子,他却不让我动,而是低头去咬我的耳垂,乖,先坐着,给我含一会儿。

要含多久?我伏在他身上哭,眼泪落不下来而是坠在睫毛上,你怎么还不射?坏蛋,喝了酒就知道欺负人。
这叫什么欺负人?欺负人的还在后面。他爱怜地亲亲我的嘴唇,手也轻柔地去安抚我磨红的臀和前面膨起的阴蒂。快感蓄积到临界点时只需要一根导火线,几乎是在他的拇指碰到我的一瞬间我就高潮了,身体软在他怀里大口喘着气,他却并不像往常一样放缓抽插的动作让我适应,而是发了狠地咬我一口,把自己彻底从我身体里退出来。不顾我还在发抖的双腿,让我在床上跪趴好,伸手一颗一颗去解衬衫扣子。他动作很慢,刻意无视我的拥抱和索吻,每一寸皮肤都避开和我的接触。
"一根手指就能高潮?"他扶着阴茎,从后面用龟头抽打我的穴口,"怎么这么骚?看来以后只用手指干你就好了。"

手指不行,我哭着摇头,手伸到背后去,试图抓住点东西而不得,只有手指不行,要哥哥才行,要哥哥亲我,还要哥哥操我。只有在床上我才叫他哥哥,每一回这么称呼他,声音一半自发一半刻意,会变得比平时软上许多。我叫得越软他就越硬,这次也不例外,他骂了句脏话,在我臀上扇了一掌,自己掰开,让哥哥插进来。
我的头整个埋进蓬松的羽绒枕里,双手乖顺地往后探,如他所言把闭合的阴唇掰开,摆出一个下贱的邀请姿势。他很快插进来,大幅度挺着腰,俯下身去握住我的乳房。这完全是动物交配的样子,我感到很羞耻,可他偏偏还要叫我萧小五,好像他不是我的男友而是我的主人。我揪紧被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以为自己是一个落水的人,几乎要被层层叠叠的快感溺毙。上半身彻底脱了力,趴在床上任人宰割,萧逸紧贴着我,要我把屁股抬高一点、再抬高一点。好紧,他说,要干松一点才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射了精,趴在我身上喘气,掐着我的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和我接吻。我累得不行,也没心思再管要不要洗澡了,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迎合他的亲吻。他应当是这时候才彻底醒了酒,含着我的嘴唇说对不起,问我是不是很痛。其实是有一点痛,估计明天要肿,但我说没关系,很舒服。他于是又问所以你喜欢这样吗?粗暴一点也可以吗?以前的方式不够舒服吗?前两个问题该点头,第三个问题该摇头,可我实在太累,忘记自己当时是点了头还是摇了头,只记得他问的时候声音低低的,听上去有一点伤心。

睡着之前听到他的手机在床边衣服堆里震,有电话进来,却没人接起。



2.

我在家里发现一台Wii。
你家居然留着这种老古董,我在整理储藏室的中途停下来,拍了张照片传给萧逸,只有一台主机吗?有没有游戏卡带?
萧小五趁我不在开始拆家?他很快回了消息,说让我再仔细找找,卡带应该就在主机一起的那层柜子里。我应了声好,正要蹲下去找,又看到他发来一句,还有,不是我家,是我们家。

我老是忘记我们已经同居的事实,依旧下意识把自己当成一个偶尔来过夜的客人。对于这件事不仅萧逸不满意,他的猫也不满意。今天给毛孩子们准备晚餐,把狗粮和猫粮分别倒进碟子里的时候随口说了句"到姐姐这里来",笨狗们置若罔闻,仍然大快朵颐,萧小一却停了动作瞪着我,瞳孔缩成一条线,尾巴立起来,像在生气。
萧逸说它是在指责我乱了辈分:"我是爸爸,你却是姐姐,这肯定不行,"他的声音转化成电波再传来还是带着浓浓的笑意,"还是说你真的想当我的萧小五?"

这人一天到晚没个正形,我懒得搭理他,挂了电话继续去找游戏卡带,翻了半天只找到一盘超级马里奥兄弟,画风很熟悉,看上去和小时候玩的超级玛丽玩法差不多。萧逸说这是他上中学的时候叶传给他买的,很多年没玩了,让我可以打开试试。
这盘卡带确实是很久没人动过的样子,拿出来发现外壳上甚至积了一层灰。我擦干净,把游戏装好,打开主机连上电视,穿蓝色背带裤的小水管工就和欢快的音乐一起跳出来。萧小一窝在我怀里盯着屏幕,我把它当成抱枕,肘在它背上按着手柄。这机器老旧,我又很久不玩游戏,没几分钟就败下阵来,水管工跌倒了,巨大的GAME OVER在屏幕上闪,我扔了手柄,觉得很无聊,靠在沙发上撸猫。萧小一在我身上快要睡着了,眼睛半睁不闭,轻轻打着小呼噜。

防盗门打开的时候萧小一吓了一跳,一身的毛炸起来,让它看上去像只大号刺猬。见到门后是萧逸,我松了一口气,它却没有,而是从我怀里跳下来,从喉咙里发出不友善的低吼。
"萧小一!"我喝住它,"不许动!"
萧逸愣了愣,脚步停在门口,我看着他,没忍住笑出声:"没说你,我在说猫……"我低头去抱萧小一,"凶什么,是爸爸回来了。"

猫咪不理我,又扭过头看了萧逸一眼,从我手中溜走,自己到猫爬架上去了。萧逸换了鞋进来,看到电视上的游戏界面,很惊讶的样子:"超级马里奥兄弟?"
"对啊,这个居然还有多人模式,要不要一起来一局?"
"我有点累,"他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头很晕。"

"是不是训练时间太长?"我问,知道他最近在准备F1联赛,每天高强度训练,心想压力大也是常事,"吃过晚饭吗?我给你煮点东西。"
他说吃过了,声音也倦倦的,可明明前不久在电话里还中气十足的样子……我有点担心,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烧才收回来,给他拿了衣服,推他进浴室,要他早点去洗澡休息。

他洗好澡出来的时候我正在床上刷手机,见到他来,勾勾手指讨一个吻,他却不来,低头去床头柜找吹风机。
好嘛,不亲就不亲,我趴在床上看他吹头发,身上和脸上都带着湿润的水汽,黑色的发丝由一缕缕变成根根分明,柔软又蓬松地堆在头顶。他长得很好看,这场面也很温馨,我看得移不开眼,又懒得起身,就用胳膊肘拄在床上,像毛毛虫一样蠕动过去。等他吹干头发,把吹风机关了,受力点由手肘变为手掌,把上半身撑起来,仰着脖子看他。

萧大帅哥,我的嘴唇离他很近,想要一个晚安吻。
可他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配合地亲我一口,而是定在那里,眨了眨眼,我甚至看见他脸上浮现出可疑的红晕。怎么还害羞了?难道长时间训练不仅消耗体力还消耗脸皮?我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脸,怎么今天这么可爱,太纯情了,像小朋友。

他说哪有,只是累得有点反应迟钝。好可怜哦,萧逸小朋友,我勾着他的脖子亲他一口,故意用少儿节目主持人的声音逗他,那早点休息,姐姐陪你睡觉觉。
他这才露出一些平时的样子来,右手按住我的后脖颈不轻不重地咬我的嘴唇,小朋友?占谁便宜?
占你便宜,我伸出舌头要去勾他的,见他并不回应,才红着脸松开,长这么帅,还不让人占点便宜?

躺下之后我侧过身子想要钻到他怀里去,这才感觉到他其实硬了。我闷笑,不是累了?怎么这么有精神?他低低地说,你明知道还问。
要做吗,我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胸口画圈圈,但你明天还要训练。

这话我是故意说的,不是故意拒绝,是故意把他的话堵回嗓子眼,故意要看他皱着眉头拿我没办法的样子,故意给他无视我的拒绝而黏上来的机会。
没关系,他沉默很久才说,身体整个贴过来,额发扫过我的鼻尖,水汽湿热,氤氲在我周围。我感觉自己被他烤热了,又打湿了,他讲话的时候嘴唇往下,堪堪擦过我的嘴唇,不影响明天早起。

可能是真的累了,我想,往常这个时候他的手指早就已经插进来逼我服软。我在他怀里蹭了蹭,伸手去摸他嵌着黑色耳饰的耳垂。他好像全身上下只有这一小块地方是软的,正因为柔软所以轻易被洞穿,受害的皮肉却柔顺地吮着深色的凶器,像我一样,像我和他一样。
他被我弄得呼吸急促,而我被自己下流的比喻弄得呼吸急促,那你要动作快一点,我说,不然没几个小时好睡。

我只有在开赛车的时候才快,萧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瞪我,眼睛里像是要喷火。怎么今天这么容易生气?我笑眯眯去吻他,像个小男孩。
谁是小男孩?他于是急躁地咬我的唇,舌头拼命缠着我的,吻得乱七八糟。拽着我的手往下探,去摸他早就勃起的性器,热得几乎灼人,硬得像块铁,掌心快要包不下。确实不是小男孩,我说,屈起腿去蹭他的腿,听到自己的声音哑哑的,好大。

于是他看起来像一包在导火线上冒着火星的炸药,浑身散发着危险的硝烟气息。他伏在我身上,一只进入发情期的野兽,下体一下下蹭着我的掌心,甚至会以为他连我的手也想操。我感到暴雨将至,更多是向上涌的、几乎让人觉得空虚的情欲,对未知危险的恐惧和做爱的快感从来一体同源,就像最刺激的娱乐项目往往是去鬼屋。内裤湿透了,我抬起屁股方便他脱,同时伸手去褪他的。
他比我想象中的更心急,迫不及待地和我裸裎相对,上半身的皮肤粘着皮肤,干燥而温暖。更往下一点则泛滥成灾,原来将至的暴雨其实是我,我把他打湿却像是把他点燃。阴茎在我腿缝里蹭,水光淋漓,试了两次都滑开。他的急切变成我的春药,我被他弄得快要哭了,咬住嘴唇分开腿,扶着他的那一根,自己挺着下半身吃了进去。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侧头叼住我脖子上的软肉,只知道抽插却不发一言。我被他钉在床上干,干得魂飞魄散,几乎以为自己全身上下只剩下脖颈和阴穴。很快一起到了高潮,他软掉,拔出来,摸着我的头发亲我的脸,我这才知道他一直记恨我先前玩笑的那几句。是不是太快了,他喘着气问,低头去吮我的胸乳,在上面留下一枚枚吻痕。于是我发觉他重新硬起来的速度也很快。

我是小朋友吗?他色情地抚摸我的大腿内侧,把黏稠的体液在我身上抹匀,往常都是我叫他哥哥,随随便便就把他勾得三魂不见七魄,但他今天故意顺着我之前的话叫我姐姐,像是要仅仅用这两个字就把我干到高潮。他就着湿滑的液体重新把自己锲进去,嗯?姐姐?怎么推我?不是要陪我睡觉?

他先前射过一次,所以这次的动作就又深又狠,每一次插进来的时候我都有种坠楼的感觉。短暂、高频而不可控的失重感,我想或许失重感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快感。他又不说话了,像是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那根鸡巴上,于是整个房间只有我的声音在缠缠绵绵地响。很轻盈,很黏腻,被他的动作一遍遍撞碎,散落一地的保丽龙,淫水、汗水和口水把它们粘在我们身上。
我仰起头要和他接吻,他勉强分出一点精力安抚我的嘴唇。我看着他的脸,指甲用力划过他结实的背,高潮时的呻吟淹没在唇舌之间。下面也随之绞紧了,被快感折磨到抽搐的肉穴,把他的低喘声和精液一起榨出来。

萧逸充满依恋地把我搂在怀里,伸手揉捏我的乳,雪白的乳房掌握在他骨节分明的大手里,场景明明很淫靡,却让人觉得像是一个小孩正在玩弄他最心爱的玩具。我的身体还是很热,心却好像被丢进冰水。我看着他,手抬起来,轻轻抚摸我最熟悉的那张脸,湿润的嘴唇、高挺的鼻梁、可爱的泪痣、狭长的双眼,一只是我熟悉的苍绿,另一只却不知何时变成触目的鲜红,像是在滴血。
我问他:“你是谁?”



3.

我确实是萧逸,他赤裸着坐在床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但我好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萧逸。
你什么意思?我用被子裹住自己,腿根酸疼,浑身发软,汗水干在身上,带走许多热量。我感到很冷,由内而外的。

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驾驶座上,脚踩着油门,前方就是弯道。我没有驾照,更不会开赛车,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我的身体比我的脑子反应更快,在恰当的时候精准地转动方向盘。直到离心力几乎把我甩出去,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梦,是肌肉记忆。
肌肉记忆也让我找到你,结束后所有人各自回家,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下意识就来了这里,身上的钥匙恰恰好可以开门。
所以这是我家,对吗?他歪过头来看我,眼睛里是一片浓雾,我知道你是我女朋友,尽管我现在还不认识你。
我可能是另一个萧逸,他说,平行时空、双重人格,或者别的什么,我也搞不清楚,我本来应该在学校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学校?你还是学生?
他点点头,在今天之前我十五岁。

居然小了我快十岁……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实在没法指控一个十五岁的小孩诱奸,只好从被子里伸出手,扔了一块萧逸昨晚丢在床头的浴巾给他,他接过来,围在腰间,这才站起来,说身上很黏,问我该去哪里洗澡。
出房门就能看见浴室,在右手边。
他应了一声,俯下身问我,要不要一起?

不等我做出反应他就走了,我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这个小孩虽然安静又腼腆得多,但某些时候却和我认识的那个萧逸惊人的相似,他们应该真的是同一个人,我想,心里的罪恶感轻了几分,这不算出轨,只是我男朋友突然变成十五岁的样子,又或者是十五岁的我男朋友突然穿越到现在。

但他却不这么认为。他洗完了澡就轮到我,我洗完出来又看见他,只围一条浴巾靠在沙发上,正在研究手里的游戏机。
你穿件衣服,我说,要去衣柜里给他拿睡衣,他却不让我去。我不想穿萧逸的衣服,他皱眉,我是说,你男朋友。
可你身上那条浴巾也是他的,我说,而且没有洗过。
他哽了一下,耳朵尖泛起红晕,抿着嘴不再说话了。

你不会用游戏机吗?我问,萧逸说这台Wii是上中学的时候叶传给他买的,你应该见过才对。
我会用,他说,像是很不满意自己被我看轻了,我上个月还打破了叶传的记录。
那你怎么干看着不玩?
我不会连接屏幕……他说,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墙上那台是电视吗?我按开关也打不开。

原来萧逸小时候这么容易害羞,还怪可爱的。我教他电视不是关了而是休眠,所以不应该直接去电视上按开关而应该用遥控器开,连上主机之后我丢给他一个手柄:"双人模式?"
他点点头:"我玩路易。"

路易是马里奥的双胞胎弟弟,区别在于背带裤里是绿色工作服,跑得比哥哥慢,跳得比哥哥高。路易不紧不慢跟在我后面,推箱子吃蘑菇,从一根水管到另一根水管。
你玩儿得好菜啊,他咂嘴,看上去很嫌弃,你男朋友没教过你?
我今天才把这台游戏机从储藏室找出来,我说,紧张地盯着屏幕,他早都不玩了,这年头谁还玩这种游戏——哎我掉水里了,快来救我!

他不仅没来救我,反而一下把手柄扔了,将我扑倒在沙发上。他看起来很生气,生气里又藏着一点委屈,我的睡衣领口很低,被他一拽就拽下来,露出大半胸乳,头低下去,在上面留下一枚枚嫣红的吻痕。我想骂他,更想一脚把他踹开,但他含住我的乳头,用力吮了一口,我的腰就无可奈何地软下来,浑身不剩什么力气了。
不,不是刚做过?我的声音被他吸得断断续续,在欢快的游戏背景音中显得格外突兀,原本要推开他的手抚在他的后颈,那里的头发短短的,让人以为在摸一只小刺猬,硬硬扎着手心。

我几乎以为自己要被他吸出奶来,快感像电流,沿着脊柱涌向乳尖。他没什么技巧,只是一只手揉着一边,另一只手握住另一边,将乳头连着乳晕一起含进去。大多数时候用嘴唇吸,偶尔用舌头舔,更偶尔收不住牙齿,也会轻轻重重地咬上去。我甚至感觉自己在给他哺乳,想到这具身体里住着一个十五岁的小孩,罪恶感来得和快感一样迅疾又强烈,我听到自己发出淫荡的呻吟,好像刚刚那个拼命想要推开他的贞洁烈妇已经彻底被少年人的唇舌和牙齿打败,沦陷在情欲之海里。

他上半身撑起来吻我,小狼崽子一样,气味是萧逸,动作却不是萧逸。知道他不是之后才觉得他们的区别其实那样明显,萧逸向来很有分寸,只是嘴巴坏,爱说浑话逗我,却从不会像他一样完全用蛮力按住我,亲吻像是撕咬,一口下去,甚至咬破我的嘴唇。

玩家分心去做别的事情,屏幕里的角色自然没有好下场,马里奥两兄弟双双遇到怪兽,游戏结束的提示音和他的唇舌一起含吮我的耳廓。他趴在我身上喘气,动作顿了一顿,伸手抚我的唇,你流血了。

我这才尝到唇边的咸腥味,而他却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看上去惊讶又自责,是我弄的吗?我把你弄伤了吗?他轻轻吻了我一下,伸出舌头小动物一样舔舐我的伤口,动作很温柔。他说实在抱歉,我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
没关系,我说,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仰着脸一点点吻他,我有点困了,我们回去睡觉好不好?

他下半身还硬着,但还是依言把我抱起来,用他最常用的公主抱姿势。起身前他看了眼亮着的屏幕,顺手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了。我搂着他的脖子任他抱着,路过客厅、回到房间。他把我放在床上,关了灯躺下,轻轻把我揽进怀里。我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和均匀的呼吸,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潜水员在海底看见一个漂亮的宝箱,在触碰到它之前察觉到自己氧气耗尽,命悬一线时回到海平面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难以言明的遗憾。
我对他说再见,他笑起来,胸膛也跟着震。他说小笨蛋,睡觉前应该说晚安,我只是摇摇头,说,再见。



4.

之后我和萧逸的生活好像回到正轨,我正常上班,他正常训练,那天荒唐的性事渐渐被我忘在脑后。我想他赛前集训时间压缩得很紧,压力太大也是常有的事,别提他这类高压职业,就连我有时候熬夜赶稿,累得昏昏沉沉,也能听见脑海里有两个自己在吵架,当作是一场春梦,或者是个小小的意外就好,反正都是萧逸,也没什么大碍。
出了电梯就远远看到萧逸,正斜斜倚在车门上等我,这个姿势显得他腿很长,侧脸也很好看。我冲他挥手,加快脚步走过去,他笑了笑,捏捏我的脸要我上车。今天他难得休息,我也不加班,我们订了早就想去的一家西餐厅,预备大吃一顿。

可我上去之后他却并不发动车子,而是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我,眼神像猛兽看到猎物。我直觉事情不对,手背到身后去要拽门把手,才发现车门早就被他锁了。
这么紧张?他看见我的动作,反而笑了,唇角扬起来,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看来你一点也不想我啊,姐姐。

是你?我坐直了,感到自己握着门把手的手有一些抖,怎么会是你?
那要问你男朋友了,他看起来很满意,为我放大的瞳孔和震惊的表情。那盘游戏卡带,不玩了就应该收起来的,他今天下午没有训练安排,自己一个人在家,应该是玩了一局。
游戏,和……有什么关系?难道游戏……
我艰难地组织着语言,生锈的头脑迟滞地运转,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俯下身来,放倒我的座椅。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盘卡带就是我和他切换的关键,"他的脸离我很近,上半身几乎压在我身上,说话的时候吐息故意对着我的耳朵,似乎非要把我弄得脸红耳热,才算报了我之前逗他的仇,"上次没做完,被他捡了便宜,这次是不是该还一次给我?"

这个小王八蛋……我下意识向他解释上次和萧逸其实也并没有做完,话说到一半才觉得这解释太蠢,但是已经晚了,他的手绕到我身后,握着我的手腕拽到胸前来,声音低低的,你和他有没有做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你男朋友,我是来找你偷情的。
听到"偷情"两个字我就软了,好像他嘴里吐出来的不是话语而是春药。他轻轻咬了一口我的锁骨,一只手和我的手十指紧扣,把我牢牢压在座位上,另一只手放在下面,从我的小腿一路往上,熟练地摸到我的内裤边。上一次见他甚至还是沉默寡言的样子,这一次怎么变了这么多?变得跟……二十三岁的萧逸越来越像了。

不能在这里,我试图劝阻他,这可是公司楼下停车场,现在又正是下班时间,同事们来来去去,随时会被发现。但他却不管,径直拉下我裙子的侧边拉链,手伸进去,隔着内衣揉我的胸:"你主动一点的话,裙子就不容易皱,但是你如果一直抗拒,我就射在你裙子上。"
这威胁很有效,我不敢再挣扎,而是配合他把自己剥得精光。萧逸的跑车没有后座,前座就比一般的车宽敞得多,他一面吻我一面揉我的阴蒂,大拇指按在上面,食指和中指滑进馋得流水的阴道里。

你从哪里学来这些?我攀着他的肩膀,因为紧张和快感而不住地颤抖,他笑得很得意,我可是好学生,这几天我课都没怎么上,就在研究该怎么操你——他的进步甚至快到连抽插的频率都恰到好处——现在是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你……你不好好学习,一天到晚想这些!我本意是要训他,但下面还含着他的手指,教训的话听起来就没什么说服力。他顺着我连连点头,是啊,你害得我都没法好好学习,是不是该罚?罚你不许高潮好了,他在我高潮前一秒放缓动作,让我从即将登顶的云端被重重抛下,手指在我体内轻慢地磨,嘴上却说,我们去吃饭吧姐姐,别浪费好不容易订到的座位。

不吃饭了,我说,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一点点流失,不自觉地拱着腰去追他若即若离的手指,不想吃饭。
那想吃什么?
想吃,我伸手去解他的裤带,想吃鸡巴,吃萧逸哥哥的鸡巴。
我才不是你的萧逸哥哥,他脸上的笑一下子冻住,面色垮下来,像是生气了,他掐着我的下巴不要命地亲,我才十五岁,他离开我的嘴唇,我们都看见彼此之间连着一丝透明的口水,你在被一个十五岁的小孩玩逼,是不是很爽,姐姐?

这太超过了,但确实很爽,我分开腿,主动去脱他的裤子,夹着他的腰把他的性器完完整整吞进去,主动告诉他我和萧逸也在这里做过,就在这辆车上,这个座位上。
"他让我吸他的手指,"我说,声音像是梦呓,左手沿着他的胳膊去找他的右手,"然后把我的腿架在肩膀上干。他很厉害,十分钟不到我就高潮了。回去后没办法下车,是他抱我回的家。他射在我里面,怕在路上流出来,就把我的内裤塞进去。"

他听了,一只眼睛又变成危险的红色。他很介意这件事,试图照搬并超越我给他描述的场景,三根手指粗暴地捅进我嘴里,另一只手握住我的大腿,抬起来挂在肩膀上,肉红的性器迫不及待地顶进去。我的呻吟被自己强行咽下,外面一直有来来去去的人影,我不敢发出太多声音。
谁操得你更爽?他用手指搅着我的舌头,勾连出许多唾液,你当时吸得也有这么紧吗?也流这么多水吗?也拱着骚屁股求他插进来吗?

他低下头,啮咬我的乳头,你男朋友这几天都没跟你做过吗?还是他操你的时候都不玩这里?奶子好白,好干净,可惜现在被我弄脏了。
他才没你这么恶趣味,我想,被他捅得说不出半个字,他动作很大,毫不留情,我知道车子肯定在摇,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在他身下高潮,让我去死也愿意。
想死在你身上,他好像会读心,低低地在我耳边说,我感觉到他快要射了,带着哭腔求他慢一点。他似乎很不满意我没有和他在这件事上同步,并不想迁就我,而是指责我实在太淫荡,即使这样也满足不了我。
"这样的话,总能高潮吧。"他说,按下车钥匙上一个小小的开关。

跑车的敞篷被打开了几乎一半,我看到停车场水泥色的天花板,没有阻碍地听到外面的人声和脚步声,我衣冠楚楚疲惫不堪的同事们就在我的不远处,只要他们走过来,就能看见我正全身赤裸躺在副驾驶座,双腿大开地和一个十五岁的男孩通奸。
如他所料,不到一分钟我就到了高潮,下面绞紧到前所未有的程度,持续的时间也比往常的每一次都长得多。我不敢叫出声,只好狠狠咬着他的肩膀,他捧着我的屁股大力抽插,将精液一股股射进我的体内,最后把我脱在一边的内裤团成一团,掰开我的穴口,一点点塞了进去。

堵住,他说,你男朋友可不敢开着敞篷操你。



5.

我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精力总是很充沛,中学的时候每个昏昏沉沉的午休总有男生溜去篮球场顶着烈日打球,下了晚自修之后也总有老师打着手电去各个网吧捞通宵打游戏的臭小子。我念书的时候就时常觉得他们似乎不需要睡眠,即使需要也只是一节数学课或是一次升旗仪式的时间,或趴在课桌上、或站在操场上、甚至只需要在被罚站的时候靠着走廊墙壁打一个十分钟的盹,立刻就能生龙活虎地去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被老师、长辈,被所有成年人认为离经叛道的坏事。

萧逸也不例外,只不过他的十五岁比起旁人来讲更加荒唐一点,同龄人还在省下早餐钱买游戏皮肤的时候他已经学会用牙撕开一个避孕套的包装。这个年纪的男孩,能做的坏事不外乎翘课、打架、早恋、去网吧,他却因为一些极小概率事件而机缘巧合拥有一具成年男子肌肉流畅的强壮身体,一张尺寸足够他肆意妄为胡天胡地的床,以及一个拿他毫无办法的、年长他整整八岁的姐姐。

我们回家之后两天没有出过门,准确地说是他不让我有机会出门。他初初尝到性爱的滋味,丝毫不知道什么叫做节制,做累了就睡,醒过来下面又是硬的。床垫是我搬过来之后才换的,很贵,乳胶做的,轻轻一按就陷下去,然后才慢慢地回弹。萧逸之前习惯睡硬床,特意买这张床垫是想让我能睡得舒服一点,但他大概也没想到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便宜了八年前的自己。我正面朝下被按在这张床垫上,只有臀被允许抬起,粗硕的性器一下下锲进红肿不堪的肉穴里。床垫都被压出姐姐的形状,我绵软无力的上半身被提起来,有粗粝的指腹碾过我的乳尖,就像姐姐的逼被操成我的形状。

不要再说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在长时间的性爱下嗓子已经叫哑了,声带振动的时候扯得喉咙发疼。他却丝毫不觉得累,反而伸手去摸我凸起的小腹,这里太小了,吃进去以后会鼓起来。
我拼命想要往前爬,又被他掐着腰拽回来,视线从我伸长的胳膊延伸到我的指尖,再继续延长,连到床头柜上的木质相框,是我和萧逸去海边玩留下的合照。他只穿一条泳裤,刚游完泳回到岸边,用单手就把我抱起来,我穿了系带式的泳衣,半坐在他手臂上对着镜头笑,脸颊和头发都在太阳下发光。

半个奶子都露在外面,他从后面俯下身来,用牙齿碾磨我的耳垂,屁股还坐在男人手上,你男朋友怎么没硬?换做是我,会忍不住在沙滩上干你。
我把反驳的话咽回肚子里,想到那天萧逸其实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坐怀不乱。我们骑着水上摩托到了很深处的海域,四周没有人的时候萧逸才在我耳边说他其实硬了,抓着我的手去碰他完全兴奋起来的性器。他让我往后靠,一只手握着龙头,另一只手去扯我大腿侧边的泳裤系带。于是那一小块布料就仅仅只被他紧贴着我的大腿夹着。虽然害羞,但我在这种事情上早就被他教坏,依旧听他的话,隔着泳裤爱抚他的性器。我把他揉得很舒服,作为奖励,他吻吻我的侧脸,手伸到前面去捏我的阴蒂。
赛车手即使只用一只手也能将水上摩托开得很平稳,而另一只手全心全意在玩我,修长的手指弹钢琴一样拨动膨出的阴蒂,沾着湿滑的体液偶尔也搅动着插进花穴里。更恶劣的是他明明可以游刃有余地驾驶,却非要时不时故意晃一下或者转个弯,做出一种我们都命悬一线的假象。我害怕自己掉下去,也害怕被解开的泳裤掉下去,只好紧紧靠在他怀里,敞开双腿任他摆布。尽管是夏天海水也依旧很凉,身后的萧逸是唯一的热源,高潮时喷了比以往更多的水,他稍稍调整方向,用宽厚的脊背挡住我赤裸的下体,不被远处海滩上的人们看见。
小喷泉,他轻声笑了,把手指抽出来,一本正经重新握住摩托把手,乖,哥哥腾不开手,自己把裤子穿好,系个漂亮的蝴蝶结。

你在走神?少年不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另一场更加淫乱的情事里。怎么含着鸡巴也能走神?他的脸阴沉下来,一只眼睛是深不可测的海水,另一只眼则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我预感到事情不妙,刻意放软声音向他示好,屁股也抬得更高,摆出迎合的姿势,尽力让自己看上去柔顺一些。但这好像起到反效果,他的手往前伸,捞住我的胸,用力把我往他怀里拽,我的腰快要断了,下体也被他插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胸被揉得很痛,低头能看见青青紫紫的指痕,但是没办法低头,因为舌头也被他含住,吮得舌根发麻,不让我收回去,涎水顺着合不拢的唇缝往下滴,滑过下巴落在锁骨,最后消失在我的乳房与他的掌心相连的地方。

和我做爱也会想他吗?我操你的时候你也会把我当成他吗?萧逸把我翻转过来,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执着地看着我的眼睛,你喜欢的只是他,对吗?
在他面前我自然不敢点头,但更让我感到悲伤的是我在摇头的时候竟然并没有自己在说谎的感觉。我的心绞成一团乱麻,只好主动去吻他,而他在这个吻里也终于缴械投降,闷哼着射了精。他汗涔涔地抱着我,声音像一个迷了路的小孩,他说我其实有点吃你男朋友的醋。
我说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是开玩笑的语气,像一个总是俯视而从来不把小孩子的话当真的讨厌大人。
他却并不被我刻意塑造出的居高临下而击退,而是用脸颊蹭蹭我的脸颊,像一只在动物园长大的小狮子或者小老虎,即使完全可以一口咬断人的喉咙,却只是安安静静,以为自己和其他的小猫小狗一样,是可以被人带回家,可以躺在主人身边被挠着肚皮入睡的宠物。
他说,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想到他的年纪,突然觉得这种时候回答什么好像都很残忍,我没话可接,只好装睡,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呼吸均匀。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长长吐出一口气,越过我,下床穿衣服去了。
我闭着眼听他窸窸窣窣的声音,像叶子被风吹落到地上,也像小老鼠从客厅溜到厨房。我胡思乱想着,脸颊传来温热的触感——他亲了我一下,非常纯情,这反而让我觉得难过。

本来是装睡,没想到后来真的睡着了,昏昏沉沉地被他叫醒,说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让我起来吃点。
这时候做出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也不想想没吃东西是因为谁。我被他扶起来,下床穿鞋的时候感到腰很酸,腿软了一下,被他眼疾手快地捞住,嘴里抱怨怎么这么弱,眉眼却淌出一些软软的笑意。

昨天我没心思做饭,最后点了外卖凑合,原本以为他那时候凑到我身边学会了外卖软件的用法,今天自己点了一份,坐到餐桌前才知道是他自己下了厨。熬了皮蛋瘦肉粥,细细盛出来,一口口喂我。
我又不是病人,我试图接过勺子和碗自己吃,他却不肯,坚持要吹凉了喂到我嘴里。被一个小孩当成小孩照顾,这感觉很奇怪,但张嘴喝粥并不难。我拗不过他,只好顺着他来,一碗粥下肚,胃里温温的,下意识夸他手艺好:"没想到你居然会做饭,还做得挺好吃的。"

只会简单的,煮个面熬个粥而已,他说,叶传不常在家,我总不能让自己饿死。
手机在沙发上响,我愣了一下,小心观察他的脸色,挪过去接。是温晚,说萧哥连续两天没来训练,微信不回电话也关机,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情,特意来找我问问情况。
我被尖锐的目光盯着,只能胡乱搪塞过去,说他这两天受了凉,高烧不退,在家休息。温晚倒是没起疑,只说拜托我好好照顾萧逸,很快就要比赛,训练时间耽搁一天少一天。

我没有开免提,但我确信萧逸听见了,因为他的脸色看上去像一个沉沉的阴雨天。我随便应了两句,很快挂了电话,放下手机,坐回他身边。
我们努力维持和平的假象,若无其事地把这顿晚餐吃完。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看上去也并不想给我开口的机会,慢条斯理喝着粥,说一天只吃一顿还是喝的粥,总觉得空落落的,明天不煮粥了,还是点外卖。

你爱吃水煎包吗?我问,楼下有一家早餐店的水煎包很好吃,我和……我几乎每天早上都会去吃,只要我起得来。
看你也不像起得来的样子,他笑,刻意忽略掉被我咽回肚子里的"和萧逸",伸手去给自己再盛一碗粥,点外卖吧,让他们送上来,就不要出门了。
可是明天是周一,我要上班。
粥已经放凉了,但他仍然舀起一勺,小口吹着,像只竖起尾巴的绿眼睛黑猫,他说我帮你请过假了,在你睡着的时候,用你的手机。

我看着他喝粥,感觉胃里的粥渐渐冷掉、凝结,在我腹中绞成一团,让人有种反胃的感觉。他终于又喝完一碗,收拾了餐具主动去洗碗,起身前看了我一眼,眼睛笑着,没有说话。
我想到我手机屏保上的默认风景照,那原本是我和萧逸的合影。



6.

萧逸睡着的样子很可爱,闭着眼的时候才察觉到他其实睫毛很长,随着均匀的呼吸声而微微颤动,像两只蛰伏的黑蝶。十五岁的他还保留有轻微口呼吸的坏习惯,所以呼吸声比我所熟悉的要更重一些,嘴唇微张,面容很平和,让人以为他在梦里等待一个亲吻。

我确实很想吻他,但我最终没有,而是尽量轻地下了床,赤着脚踩在凉凉的木地板上,走路的时候黏着地板的皮肤一点点抬起来,像从一本便利贴上缓缓撕下一张,为了不卷边而平着撕,轻轻地,整个揭下来,再粘贴到别的地方。
出了房门后远离他的视线范围,此前刻意放慢的动作才瞬间快了起来。客厅铺着的是更冰冷一些的大理石地砖,踩上去脚趾下意识会蜷缩成受攻击的章鱼,但脚步不能慢。沙发上扔着电视遥控器,茶几上放的是游戏手柄,主机连着电视机,卡带藏在餐柜下面,左数第二个抽屉,我踩过点,拉开抽屉的动作很流畅,几乎没有声音。

把卡带放进主机的时候手抖得几乎拿不住,还以为自己正在把抬着尸首的担架放进焚尸炉。终于塞进去,回到沙发,整个客厅一片黑暗,只有屏幕的光打在脸上,半个晚上分泌出的油脂在额头和脸颊反光。游戏手柄是小小的黑色长方体,在这微微的光里我握着它,像握住一个迷你的、小巧的、精致的骨灰盒。
我的手依旧在抖,这代表我依旧没办法下定决心。

极度紧张的环境下动作会比思维运转更快,悬在开始按钮上而未决的大拇指在见到萧逸的那一刻像见到火的飞蛾一样义无反顾地扑下去。一时间以为自己按的不是开始键而是暂停键,因为萧逸惊慌失措往我这边冲过来的动作随着欢快的游戏音乐响起而瞬间暂停。他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眼睛含着水汽,神色敛在黑暗里看不分明,也许是因为没睡醒,我不敢想第二种原因。

他慢慢把灯打开,客厅顶灯有三种模式,开一下是冷白,再开一下是暖黄,第三下是两种灯管一齐亮。我嫌麻烦,之前从来不开到第三个模式,而他很认真,一下一下按动开关,开、关、开、关、开,声音像鞭笞犯人,于是黑夜变得比白昼更亮。明明即将要离开的是他,我在这声音之下却有种被凌迟的感觉,胳膊像软掉的麻花,手柄拿不稳,被他接过去,说我来玩吧,我玩这个很厉害,可以多活几分钟。我知道活是双关语。

单人模式里只有马里奥而没有他的弟弟,萧逸握着手柄,看上去很专心,小水管工英姿勃发地往前,跳起来顶开一个木箱,他说你知道吗,马里奥的全名其实叫马里奥·马里奥,而他弟弟其实叫路易基·马里奥,也就是说他们两个都是马里奥,就像我和……你男朋友,我们都是萧逸,但我们是不同的人。

他说也许对你来说是一样的吧?八年前的萧逸和八年后的萧逸,都是爱你的人也都是你爱的人,但对我们来说不是的。八年后的我永远不会回到这间客厅坐在你身边打游戏,八年前的你男朋友也从来没有躺在男生宿舍一米宽的上铺闭着眼睛想你,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和他也是,我和你也是。
屏幕上的小人吃掉一个加命蘑菇,身体闪了闪,灵活地踩扁几只小怪物,得到在路上排成纵队的金币,顺利进入下一关。他在这短暂的几秒过场动画里扭头看我一眼,说其实我一直感觉这几天像是从你男朋友的人生里偷来的,开始的时候我就想过会结束,所以结束也并不可惜,反正我也一直不属于这里。我在这个世界,根本是无家可归。

我始终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只好不情不愿又转回到屏幕上去。水管工枯燥疲惫的一生,前进、前进、前进,一路许多陷阱、许多坎坷、许多诱惑,前进、前进、前进。他的手指很好看,又或者说是我男朋友的手指,干净修长,指节分明,侧面有薄薄的茧,手柄在他手上显得格外小。游戏背景音欢快到滑稽,像葬礼上音响错误地跳出婚礼进行曲。我看着他的动作,很自然想起红舞鞋的故事,一个人穿上一双红舞鞋,从此只能一直跳舞,脱不下来,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是我把这双红舞鞋套上他的脚踝。罪恶感沿着大理石地砖,毒蛇一样从脚底攀上来,有种冰冷黏滑的触感,像缩起来的章鱼触角脚趾,像熬夜后脸上分泌的油脂,像已经冷掉却没来得及完全风干的眼泪。

哭的不是我,是萧逸。他面容平静,波澜不惊,只有眼下两条亮亮的泪痕暴露一点秘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萧逸哭,二十三岁的萧逸总是像一座山或是一片海,但十五岁的萧逸只是一棵小小的树、一艘小小的船。屏幕里面的水管工只剩最后一条命,依然在高亢的背景音里快乐地进行一场不回头的冒险,屏幕外面的萧逸端坐在我身边,没有抱怨,只有遗言。

他说其实我有点后悔,早知道就和你一起去楼下吃水煎包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凝固的脸上像是化了冰,淌出一点点遗憾,你们都喜欢,那肯定很好吃,我还没有吃过。
他的动作渐渐跟不上愈发困难的关卡,屏幕右上角跳出破纪录的提示,伴随着庆祝的提示音,像刑场上午时准点响起的钟声一样悠扬悦耳。马里奥越过一只小怪物重重落在地上,像是要把我的心脏和眼球一同踏碎。眼睛很痛可是哭不出来,拼命眨几下眼睛还是干干的,不再去看屏幕了,转过脸看他,皮肤在电视机荧光之下显出很冷的蓝。

他扔掉手柄,掐住我近在咫尺的下巴,睁着眼睛和我接吻。动作比以往都轻,眼神比以往都重,他好像在扫描我的一切,从面容、触感到气味,在脑海中刻录成光碟,方便以后读档纪念。五秒后我听到一声机器音在说GAME OVER,马里奥倒地不起,而萧逸离开我的嘴唇,松开我的下巴,安静地闭上眼靠在沙发上,让人想到一座小小的岛,岛上有树,岛外有船,一场雷阵雨下过之后,树干折断、船只搁浅。

萧逸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要亮了,电视机太久没有操作,已经进入休眠。我蜷在他怀里,睡得不深,在他醒过来的下一秒也睁开眼睛。
吵醒你了?他问,嗓子有一点哑,可能是在沙发上睡了半宿之后真的受了寒,我心想早知道不该对温晚撒这样的谎,报应都灵验在萧逸身上。

我说我还是困,想回床上睡,他说好,揉了揉太阳穴,后知后觉奇怪于自己怎么会打游戏打到一半睡着。训练压力太大了吧,我说,在他发现我没穿鞋而抱起我的时候自然而然揽住他的脖子。我的男朋友萧逸,即使头痛又困倦还是能轻易注意到我的每一处细节,再轻易给我一个公主抱,像一座永远立在那里高大又可靠的山,一片永远停在那里温柔又缄默的海。

重新躺好之后萧逸轻轻地吻了我一下,薄薄的空调被之下我们拥抱在一起,我感到自己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沉入深深的温暖的水底。他有些想加深这个吻,暖融融的身体贴上来,却像海水涌来又退去,我半睁着眼,看见他移开嘴唇,侧过脸,把头搁在我的肩窝,双手紧紧搂着我,姿势让人想到一个小孩拥抱母亲。
如果他此时松开我,而我恰好低头的话,会看见自己睡衣的第一颗扣子不知何时松开,露出一大片白雪一样的锁骨,而雪地上有一滴血,是一枚鲜红的吻痕。



7.

萧逸赛期临近,加上之前耽误了几天训练,最近就格外地忙。他对自己缺席训练的事情感到有些难以置信,更难以置信的是他完全丢失那几天的记忆,对自己错过的一切毫不知情。虽然平时表露得不明显,但我知道他是一个秩序感极强的人,这里的秩序感不是指他做任何事情都要按部就班,事实上他甚至会在载我去西餐厅的路上突然兴起拐个弯去郊区看海,他的秩序感在于内心,他需要确保任何事情都在一个一定的、有限的、他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摧毁一只大象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老鼠钻到他鼻子里去——这个空白的周末就是那只让他拼命想抓而抓不住的老鼠。

他开始变得很焦虑,这焦虑让他反复推开我又反复抓紧我。晚上十点我看到温晚的朋友圈,感叹训练了一整天终于被萧老大放回家休息,而萧逸本人却在我十二点躺下的时候还没有回来。我们都不是青春期的小孩子,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自然不会为这种小事影响睡眠,不知道凌晨几点被开门声惊醒,萧逸带着一身暑气进来,为了不吵到我甚至连淋浴时的水龙头都只开到一半。头发简单擦了擦就到床上来,小心翼翼从背后抱住我,我听见他叹气的声音,和他一样不明白我们之间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他那天晚上着了凉,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好,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推推他的肩膀要他起来把头发吹干了再睡,但今天他以为我已经睡着,我便只是闭着眼,配合演戏比捅破窗户纸容易,我想,明天还要上班。

可萧逸不这么想,他抱着我,安静不到一分钟,吻就从背后攀上来。宝宝?他小声喊我,在我耳边吐息,睡着了?
他的温度把我包裹住,叫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干脆稍稍撑起上半身,不仅仅吻我的耳廓而是吻我的脸颊与眼睛,再装睡就太明显了,我翻个身和他拥抱,睁开一半眼睛,把六十分的困倦展示出八十分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洗完澡,他说,避开我去摸他湿发的手,同时把我没说出口的、让他去吹头的话堵回去:“好想你。”
我们不是每天见面嘛,我说,头靠着他的胸口,听见他稳妥的心跳声,有什么可想的。
想做,他说,身体滑下来,含住我的嘴唇,做一次好不好?
我说我很困,但他不依不饶,并不松开,而是一边吻我一边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就做一次,明天还要上班,就一次,你头发湿着会感冒,一次。
我第一次看他这样固执又黏人,毫无招架之力,身体也被他又亲又抱,早就起了反应,没办法,只好闭着眼搂他的脖子,好吧,一次。

于是他压上来,并不脱我的衣服,而是很有耐心地将内裤拨到一边,掰开阴唇继续爱抚我的阴蒂。他一边揉一边在我耳边描述他做的事,区别在于他不讲这些冷冰冰的生理词汇,而是侧着头和我的耳垂接吻,湿热的气息顺着耳廓一路到侧颈,宝宝,我在揉你的逼。
它好湿了,萧逸继续说,不要夹腿,乖一点,分开,让哥哥摸一下。怎么这么湿?刚刚还嫌弃我,现在自己都要把床弄脏了,一会没地方睡怎么办?睡哥哥身上好不好?含着睡喜欢吗?看上去很喜欢,喜欢得都抖着屁股喷水了。

我喘着气,把腿分得更开,拱着腰去够他的指尖,哆哆嗦嗦叫他的名字。萧逸,萧逸,他碰到穴口,浅浅伸进去一个指节,抽插两下又拿出来,继续在外面画圈,像用一支轻柔的羽毛挠人痒痒。叫我什么?他问,我只好改口,萧逸哥哥,插进来,插到里面来。
他这才完全地探入两根手指,食指和中指熟练地在我体内屈起来,轻易找到那个让我缩紧小腹的点,大拇指继续按揉前面充血的阴蒂,我感觉自己像是整个人都被他握在手里。很快到了高潮,脚趾绷紧,屁股后面湿了一片。尿床了,他把手指塞进我嘴里,我尝到咸腥的味道,是我自己的湿淋淋的液体。他含着笑低低地问我,到处乱尿,是小猫还是小狗?今天的水好多,早知道去洗手间干你。

不去洗手间,喜欢躺着做。我配合他的动作向上拱腰,任凭他帮我脱掉能拧出水的内裤,腿勾上他的腰,用湿软的下身去蹭他的睡袍,他笑我懒虫,又笑我心急,亲亲我的脸,直起身把自己剥干净。他的线条很漂亮,身上并不是那种夸张到一块块鼓起来的肌肉,而是紧实流畅的,从手臂和胸膛一直往下收,腹肌、腰线、人鱼线,他脱掉内裤的时候勃起的那一根几乎是弹出来,这才让人知道他不紧不慢的动作之下藏着的欲望有多汹涌。他低头看了我一眼,跪在床上,轻佻地将我的双腿分开,搭在自己的大腿上。
小流氓,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热烫的性器抵在我的穴口,私密处的皮肤相贴,我倒吸一口气,被激得又涌出一滩水,打湿他深色的龟头。萧逸握着阴茎,终于如我所愿地捅进来。看来还是下面的口水比较多,他的声音也开始喘,哥哥帮你堵住。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冷了,地下车库的那一幕像一根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我脑子里。抬头去看萧逸,他表情如常,额角微湿,不知是出了汗还是头发上的水汽。下面被他填满,好几天没做,有一些适应不了的疼痛,他咬着牙,双手握住我的双乳,大拇指腹在顶端打圈,试图让我快一点放松下来。好软,他感叹,不浪费单边的犬齿,俯下身去在上面留下一个牙印,都没怎么吃过这里,好浪费。
他的话好像别无他意,又好像的的确确意有所指,我弓着背,感觉自己像一只在油锅里的虾米,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都饱受煎熬。下身很快就被他操得松软,双腿大张,以往身下用来垫高体位的软枕这次被他肌肉结实的大腿代替,膝盖处硬硬的,硌在腰上很不舒服,伸手要他抱他却不肯,把自己当成打桩机,只知道一下一下挺腰,一下一下锲进去。

萧逸说一次就真的只做一次,只是这一次却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长得多。他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和体力,把我当成一辆亟待被他征服的机车,骑上来,俯身下去,油门和目光一同点燃。你怎么还不射?我在他身下喷了好几次,几乎要意识不清了,连说话声音都变得微弱无比,带着快要哭泣的颤音,他却露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答应过你只能做一次,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射?
他说着,低下头去吸我早就痕迹斑斑的奶,从乳球到乳头,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在寻求母乳。我被自己的这个比喻吓了一跳,十指陷进他半湿的短发,而他笑着凑过来吻我,带着湿润的水汽用犬齿碾过我的嘴唇:“被吸奶子反应就这么大?以后生了孩子,会不会在喂奶的时候高潮?”

那怎么能一样,我的脸红到滴血,几乎要哭了,他却只是一直笑,反复在耳边换着法子叫我,宝宝、小妈妈、老婆、妹妹,他快要射了,动作慢下来,每一次却都捅得很深,他每叫一声,就插进来一次,把我逼出眼泪和绵软的呻吟。最后他叫我,姐姐。
我几乎是立刻就高潮了。
原来你喜欢被叫姐姐?他挑了挑眉,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喘着粗气。我这次的高潮来得迅疾,肉穴无规律地抽搐,夹得他也很快射了。我听到他低低哼了一声,侧过头去轻轻咬我的锁骨。萧逸射精的时候向来恨不得把我捅穿,膝盖抵着床,腰挺起来,即使已经软在里面,依然久久不肯往外拔。他紧紧搂着我,好像落水的人抱紧海面上唯一的一根浮木。

我听见他熟悉的调笑语气,说萧小五什么时候竟敢翻身到他头上做主人,被叫一声姐姐就爽得到处喷水?我累得说不出话,任由他抱起我去洗澡,浴缸里放满水,人躺进去,被温水和他的身体包围,像婴儿回到母体。萧逸的手探下去,轻柔地分开两瓣花唇,导出里面黏稠的液体,而我浴在这温水里,昏昏沉沉快要睡过去,一时间分不清他究竟是谁了。
很痛吗?怎么哭了?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萧逸问我,我感觉到有软软的东西碰触我的脸颊,随即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萧逸说,声音听上去很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继续闭着眼,顺其自然拥抱沉沉睡意。



8.

早上起来的时候萧逸不在身边,被窝已经冷了,手机上八点半的闹钟还没有响,我怀疑他根本一夜没睡,更怀疑让他难以入眠的根本不只是昨天。
没精力想太多,工作日不是人安排时间而是时间把人推着走。翻身下床的时候腿软了一下,大腿内侧酸得不行,腰也是麻的,听见猫猫狗狗在客厅里叫,于是长长吐了一口气,揉着腰赤脚出卧室,给它们准备早饭去。

小狗们看到我,高高兴兴上来扑我的腿,只有萧小一不远不近地绕着我走了一圈,尾巴立起来,棕黄的瞳仁也眯成一条竖线。它原先是很黏我的,但这几天却意外变得不让抱了,萧逸说可能是因为夏天到了,温度变高,它怕热,就不爱接触人,但屋子里中央空调没关过,我也不止一次看见它躺在狗狗们肚皮上睡大觉。它或许是讨厌我了,我想,手一抖,猫粮倒多了些。它一直呆在屋子里,荒唐的事情看了个遍,所以也不能怪它,事实上连我都讨厌我自己,更何况它只是一只猫,一只萧逸的猫。

换好衣服出门,楼下的早餐店正开着,今天醒得早,难得有空坐下吃一份水煎包。我很少体会到这样几乎称得上是闲适的清晨,往常总是迷迷糊糊睡到最后一刻才下床,胡乱套上衣服洗漱好就冲出门去乘公车。早餐十有八九是萧逸提前下楼买好,拎在透明塑料袋里,挤一路带去公司吃。一直以来,我过于依赖萧逸,他偶尔不在的时候我就没得吃,只能空着肚子等到午休时间,多吃半碗米泄愤。
为此其实也被他说过很多次,可是睡眠总比早饭重要,所以定了更早的闹钟也起不来床,五分钟、十分钟地拖,和先前的每一次一样火急火燎地出门。不知道是不是年纪长了睡眠就会跟着走失,昨天睡得那么晚,今天醒得那么早,根本不符合八小时科学睡眠时间,却也丝毫不觉得困,只有种倦怠的感觉,看着筷筒里的一次性筷子觉得它们被用过很多次,看着外面的人流也觉得这早晨丝毫不清爽,而是每个人都有些疲惫了。

很久没吃过堂食的水煎包,咬一口差点把舌头烫掉。想到上一次坐在这里,对面的萧逸笑我是猫舌头,嘴角不自觉跟着扬起来,很快又想到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说“我还没有吃过”,表情于是很快垮塌,分神时汤汁滴在裙子上,溅成一个深色的圆形,小指甲盖大,拿纸去补救,却已经晚了。
上班的时间也快要晚了,没吃完就去挤公车,胃袋里一个半水煎包随着扶手晃来晃去,晃得人心慌头晕。手机在包里震两下,没空去拿,到公司打上卡才坐下来看消息,萧逸说今晚不回来了,工会临时有任务,我回了句好,低头去改样衣,缝纫机扎破手指,血滴在裙子上,也溅成一个深色的圆形,拿纸去补救,却已经晚了。

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被纺锤扎到手,会陷入长达一百年的沉睡,直到一名王子前来将她唤醒。我不是公主也没有王子,只能吮吮手指,为自己的晃神全权买单。这块布料毁了,需要报损重新去裁,等着签字的时候突然又走了神,被对方喊了几次名字才反应过来。
道了歉拿着单子去领布料,再按照纸样把它裁剪好,再小心翼翼地补上。一件衣服有几十块裁片,即使缺了一块,只需找个同款,动作仔细认真一些,就能让它回到最初完整的样子。我不知道人能不能用这种方法,但我知道,我和萧逸都知道,他做事很分轻重缓急,临近比赛的时候绝对不会接LONGDAY的任务。他的聊天框静静呆在我的置顶栏,最新一条消息是我回复的那句"好",不知道他收到这条消息是什么心情,是不是和我一样,感觉看了一部烂尾电影?

我突然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请了半天的假,当机立断去赛车场找他。请假时被主管拦,在赛车场门口被门卫拦,打电话让温晚出来接我,对方把我带到休息室,表情为难说老大正在训练不好打断,不软不硬地又把我拦了一道,我内心的堤坝崩塌之后奔涌而出的真相之水流,就这么在一道又一道的消波块防线之下渐渐偃旗息鼓了。

我没有去赛场上看萧逸,而是待在休息室里盯着实时大屏,他穿着大红色的赛车服,长腿曲起来,把自己塞进狭小的驾驶舱里,神态和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张扬锐利。我确信我是爱他的,同时也确信他很爱我,但我做了很坏的事情,爱就变成残酷的折磨。
萧逸叫醒我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居然歪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睡着了,他刚摘掉头盔,额发被汗打湿,眼睛里噙着惊喜的笑意:"怎么突然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想你了。"我说,来不及完全睁开眼睛,下意识去拉他的手。他明明高大而健壮,和我比起来简直像一座塔,但却很轻易就被我拉得俯下身,顺从地被我一把抱住,伸手轻轻摸我的头发。
"傻瓜,"他笑,"昨晚不是才刚见过?"
"那不一样,"我侧头和他咬耳朵,"昨晚一直在做,没空好好看你。"

他一滞,伸手去捏我腰上的肉,声音也放低了:"发骚发到这里来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看着我的,过了很久,他才说:"最近我总有种感觉,每一次你看我的时候,就好像透过我的眼睛,在看另一个人。"
我想他真的很体贴,即使在这种时候也不忘给我找一个和盘托出的时机,递一级借坡下驴的台阶,但我的勇气可能在之前的某一瞬间已经不知不觉地溜走了。我做出的行为并不像个胆小鬼,但我们都明白我是在以此掩饰我的卑劣和懦弱——我勾住他的脖子,含着他的嘴唇,不顾没关门的休息室是否会随时有人进来,不接他刚才的话,而是生硬地转移话题,问他:"要不要做?"

他把我整个儿抱起来,穿过小半个赛车场,穿过所有的车队成员,穿过暧昧的眼神和零星几声起哄,穿过所有的欲盖弥彰后丢到车上,不是赛车而是他常开的那辆SUV。我勾着他的脖子,不敢看其他人,只好很近地看他,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到他眼角那颗泪痣,以前听说生泪痣的人多泪薄情,遇到他之后才知道这些都不准,他对我一向情深似海,况且也几乎从没见他流眼泪,除了那一次他知道自己快要离开——察觉到自己想起的又是不该想起的人,于是充满罪恶感地低下头去。

萧逸把我丢进副驾驶,从前头绕了车子半圈,自己坐回驾驶座。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替我系好安全带,而是只系了自己的,再把车门锁了,座椅往后调,油门一踩就风驰电掣地开出去。他车技很好,只用左手握着方向盘,速度不低却也稳稳当当。右手被他用来解开裤链,内裤往下褪,露出早已勃起的下体。他拉着我的手往上面按,并不看我一眼,只说:"趴过来,帮我舔舔。"



9.

萧逸的话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而我也并没有打算拒绝——毕竟是我主动邀请,即使我只是为了转移话题,内心其实不太愿意。有一些时候带着强制的性爱是种情趣,而另一些时候带着强制的性爱则让人联想到发泄又感到被羞辱。好在这辆车的前排很宽敞,我蹲下,身子往前探,双手握住他肿胀的性器,也不影响他换档的时候照常使用操作杆。
他面容平静,身体却好像很兴奋,顶端已经溢出一两滴透明的液体,我用指腹将那液体在龟头上抹匀了,于是性器在我手心里又是一跳,与此同时听见他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车速丝毫未减,车子也依旧平稳前行,只是我一抬眼,就看见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因用力而格外明显。在我面前萧逸的自制力为零,我再次确认了这一点,但并没有因此感到高兴。

遇到红灯他才停下来,刹车刹得有一些急。他的确很急,不只是为了不闯红灯。他急到垂着眼睛冷冰冰问我怎么动作这么慢,再按着我的后颈,强制性地让我把他的阴茎整个含进去。
我并不是没给他做过口交,甚至也不是第一次在这辆车里,但他向来神情温柔,即使动作偶尔粗暴,也总让人觉得自己被他深深爱着。这次却不一样,我看见他冷淡的脸,不带一丝表情,心像被扔到油锅里煎,又像被丢进不见底的深水里,一时间不知道他是在生我的气,还是已经懒得和我生气了。

我忐忑万分,低下头,有些吃力地含住粗大的柱身,上颚被撑满了,很费力才能让舌尖在龟头上打转。他对这种程度并不满意,加大了按在我后颈的力度,让我不要再慢吞吞磨蹭,我只好把披散着的头发拢到一边,卖力吞吐起来。嘴唇包住牙齿,将自己的口腔变成一个柔软的、只知道承受的肉套子,完全含进去的时候喉咙口被捅到想要干呕,生理性泪水蓄在眼眶里,然后听见车窗被摇下来的声音。

萧逸的左手放在车窗按钮上,那根食指修长、干净、漂亮,轻轻按了几秒就停下。车窗开了几乎三分之二,外面的热浪一下子涌进来,我骇得要抬头,又被他不耐烦地按下去。那一眼里我模模糊糊看见窗外和我们并排停着等红灯的其他车辆,看不清楚对方的车窗有没有打开、副驾驶的位置又有没有坐人,只有种被剥光衣服游街的感觉。带着热气的、咸腥的阴茎在我嘴里,外面的人声、车声、喇叭声在我耳边,我感到很难受,不仅因为被他这样对待,更因为发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湿了。某种程度上说我们依旧很匹配,即使是在这荒唐的九十秒红灯里——萧逸很痛苦,我也是,萧逸很想做爱,我也是。

第一次觉得九十秒长得像一个永恒,他一手按着我,另一只手轻轻敲着方向盘,看上去很闲适,如果此时有人从外面经过,不刻意往下看的话,也只会看到他毫无破绽的侧脸。只有我知道他的阴茎在我嘴里淌水,从顶端溢出一点点咸腥的液体,莫名其妙地想到眼泪。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的右手从我的后颈重新放回操作杆上,掌心包裹着皮质杆头,让人下流地联想成口交或是手淫。他动作利落地挂上前进档,这意味着他的惩罚暂时结束,而我吐出他的性器,在后坐力中腿软得差点跪坐到地上去,明白这对我们而言其实是一场新的缓刑。

一路上萧逸都没有射,好像身体和心理上都绷着一根弦。直到车子开到地下车库,他停了车,拉好裤链,才摸摸我的脸:“到家了。”
我被弄得很糟糕,喉咙口被顶得有些痛了,口腔也很酸,脸上挂满眼泪,内裤湿得可以滴水,裙子蹭皱了,歪歪斜斜挂在腰上。我抬起头看他,和我对上目光的一瞬间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柔软,但很快又错开了眼神。

“起得来吗?”他打开车门,从前面绕了半圈,到另一侧又把我抱下来。我勾着他的脖子,懒得管自己的衣衫不整,反正我们的公寓一梯一户,停车场也没有其他人。进了电梯我就迫不及待仰头吻他,吻不到嘴唇就吻脸颊和唇角。他终于露出一个像是微笑的表情:“别急,”他偏过头,给我一个安抚的吻,“有监控。”

我不想管那么多,菟丝花一样攀在他身上:“那你帮我挡住。”
他于是真的转一个身挡住我,姿势不再是公主抱而是将我压在镜面墙壁上,分开我的腿让我圈住他的腰。他的背很宽,我躲在角落,严严实实被他遮牢,从外面看应该只能看到两条光裸的腿,穿着尖头高跟鞋,大腿根部被他托着,好像他一用力就要断掉似的。

被他近乎粗暴地吻着的时候我才找回一些安全感,四肢仿佛是为了攀援住他才存在,舌尖仿佛是为了和他勾缠才存在,他根本像一座山,而我是依附着他的一朵轻飘飘的云彩。他强大、冷静、可靠,所以其实我只要跟着他就好了,只要在他身边,只要和他拥抱、接吻、做爱,别的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想。
可是为什么会鼻子发酸呢?
我看着他的眼睛,苍绿色的眼睛,碧海蓝天一般的眼睛,想到那盘红黑配色的游戏卡带。

闭上眼睛继续接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家,只知道从镜面墙壁被压到硅藻泥墙壁,裙子被撕掉而不是脱掉,拉链一定坏了,不知道布料怎么样,或许可以修好,或许只能买新的。乳罩不知道被他扔到哪里去,接下来是内裤,脱下来的时候下身凉凉的,因为流的水太多,暴露在空气里会带走热量。好在萧逸的下身很快抵上来,滚烫的、硬胀的、蓄势待发的。
他终于插进来,于是漫长的缓刑得到解放,我们再次拥抱、再次接吻、再次做爱,另一种形式的功德圆满。

他太急了,顶我的动作又深又狠,我感到自己是被一把利刃由下而上地捅穿。我哭得很狼狈,一遍遍喊他的名字,他的嘴比性器有耐心得多,我每喊一声他都温和地应。宝宝,爽吗?他含住我的嘴唇,你流了好多水,都要滴到地上去了。我全身的重心都落在我们的交合处,汁水淋漓的下体完全贴着他的小腹,再想挣扎也丝毫逃不开他的控制,恐怖的快感往上涌,阴道明明还在抽搐着喷水,很快又要在激烈的抽插中隐隐要迎来另一次高潮。好想把你关在家里,他喃喃道,伴随着激烈的喘息,造一个铁笼子,把你剥光衣服,关进去。

有那么一秒我分不清他是精虫上脑的呓语还是真有此意,摇晃着伸出手碰他的泪痣,眼角下小小的一颗,以前夸过它很可爱,现在依然这么觉得。在他丝毫不见减弱的攻势下我呼吸急促、头脑发晕,几乎体验到濒死感。指腹按上去,一小块皮肤的轻轻接触胜过整个下半身的紧密相连——他一下子就射了,我也数不清第几次地到了高潮。意识不太清醒了,视线也模糊,差一点以为他的瞳孔变成红色,仔细看才发现红的不是瞳孔而是眼里的血丝。我和萧逸,我们比起做爱更像是彼此折磨,想要说什么,但他射精之后好像从梦里醒了,补偿性地溢出许多愧疚和温柔,把我抱去浴室洗澡,轻轻对我说对不起。

我强撑起身子,浴缸不大,我们挤在一起,我赤裸的胸膛和他相贴,嘴唇也几乎碰到他的嘴唇。我知道这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时机,但我们被达摩克利斯之剑折磨太久,我不想再等,也不敢再等了。
萧逸,我说,声音颤抖,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10.

我知道他的存在,萧逸把玩着那盒小小的游戏卡带,红色黑色的像素风格,一个个小方块盘根错节,黑色压着红色,红色压着黑色,但我没想过他会出来。
我裹在浴袍里,头发湿着,披散下来,感觉从天灵盖凉到后背。
你知道?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像一盘陈旧的卡带。

萧逸沉默了很久,指节发白,几乎要把薄薄的塑料外壳捏碎。
他是我造出来的。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但后来发现我错了。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的,我小时候,过得不太好。
萧逸的确给我讲述过他的曾经,因为深蓝火焰的天赋而被同学当成怪物排挤霸凌,受了很多委屈。尽管他讲那些事情的语气平静,不像在讲自己的悲惨童年,反倒更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我听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心脏麻麻的、疼疼的,躲在被窝里揪着他的睡衣衣角,仰着头亲他的下巴,萧逸那个时候甚至还在笑,把我搂在怀里,温暖的手掌揉揉我的头发,告诉我都过去了,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现在说,其实那是很严重的事情。

那时候我只有十几岁,和叶传的关系也不算多么亲近,我不想让他担心,也害怕他不愿意管我,就干脆什么都没说。讨厌学校,又没别的地方可去,只能躲在家里打游戏,打得最多的就是这一盘,超级马里奥兄弟。萧逸的手指很长,手掌宽大,那盒卡带在他手里就显得尤其的小,儿童玩具一样。
其实我也没有多喜欢玩这个,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说已经有点太幼稚了,但这盘卡带是叶传送我的,和那台游戏机一起。妈妈离开之后第一次有人送我生日礼物,所以我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就打开游戏机玩一局,因为玩了太多次,战绩被我刷得很高,但其实也没有人在乎。这游戏里有个双人模式,我从来没有玩过,那个时候老是想,要是有人能陪我玩一局双人模式该有多好。
萧逸说到这里,居然又笑起来,然后他就出现了。

他?
就是你认识的那个他,他只有十五岁,现在看起来或许和我有很大的不同,但当时我也只有十五岁,所以他完全是另一个我。他和我长相一致、性格一致、想法一致、兴趣也一致,他陪我玩双人模式,我是马里奥他是路易,甚至连最后的得分也不分伯仲。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玩伴,也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愿意听我说话的人。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不是唯一一个,叶传一直想要关心我,只是我把他推开了,萧逸低头,指腹摩挲着那盘卡带,在那个时候,我把另一个我当成我唯一的朋友,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他是我的一半灵魂,是从我身上分离出来的一部分,从这个角度说,我们也算是双胞胎。
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开口,萧逸看了我一眼,又笑了。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后来就只有我,没有他?
见我点头,他继续说道,因为后来发生了很多不可控的事情。

不可控?
他擅自代替我,去报复了那些他认为欺负过我的人。
可是欺负你的人不是本来就应该受到惩罚吗?
我说过,萧逸打断我,声音冰冷,是他认为。

看到我的表情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过激了,想要搂住我的肩膀安慰我,但手刚刚抬起几厘米,又很快放下去,抱歉,我有点失控。
我抬头看着他,不说话,而是等他继续说下去。他和我用目光无声角力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差点杀了叶传。”

萧逸言简意赅地告诉我事情的经过。那一年叶传的身体已经不太好,虽然大多数时间仍然能保持清醒,但总有些防不胜防的时候会突然发病。而另一个他就是利用这个时候,伪装成纯良乖巧的养子,神智不清的叶传心中唯一记得的人,和颜悦色地带着叶传去逛街,又把人丢在最繁华的闹市口。

我赶到的时候,叶传正站在马路中央,手足无措地四处张望,我来之前他好像摔了一跤,额头上还在流血。我们回家的时候他紧紧拉着我的手,生怕我又一次把他丢下,萧逸的声音有一点抖,叶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道伤口就在眉骨下面,离眼睛只有半厘米。
但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萧逸这里的“他”代指的不再是叶传,而是他所谓的另一个自己。
他说他只是把叶传在书院门口对我做的事情,反过来对叶传也做了一遍。

萧逸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他看上去很难过,但我分不清这难过是为了他的养父还是为了他灵魂的双胞胎,又或者只是为了他自己。
“直到这件事之后我才明白,我和他根本不是同样的人,也永远不会是同样的人了。”

我说不出话,感觉湿着的头发像一团海藻,沉重地往下压,要把我拽到海底似的,头被水汽捂久了,也阴阴痛起来。明明是我下决心开启话题,最后却变成他对我坦白,达摩克利斯之剑掉下来,没有击穿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头顶,但每个人都因此感觉自己死过一次。

我伸手,从他手上把那盘卡带拿掉,放到茶几上,再紧紧握住他的手,平常他总是温暖我的那个人,这还是我第一次知道他的手原来可以这样冷。萧逸浮出水面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自从十五岁之后就一直呆在海底不见天日的人是他自己。
不是故意瞒着你,我没想过他会再出现,他说,头发跟我一样,也没有擦干,而是垂下来,一缕缕遮住眼睛,像在视窗外下雨,我真的没有想过。
我给了他一个拥抱,说我知道。

萧逸把脸埋在我的肩窝,很久很久没有说话,我轻轻拍他的背,几乎以为他要哭了。热水能让人暖和,但洗过热水澡不擦干身体和头发反而会更冷,我和萧逸包在一起,不像是刚泡过热水澡,反倒像刚淋过一场暴雨,连坐着的沙发上也洇满水迹。

“那他最后是怎么消失的?”我轻声问。
“是因为叶传,”萧逸闷闷地说,又抱了我好一会儿,才舍得松开我,“叶传清醒之后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陪我玩了一整天的双人模式,其实分数很低的,他根本不会玩,只是为了陪我。玩到我再也不想玩了,他才告诉我,他从来没有怪我也永远不会怪我,他知道我只是太寂寞了。”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另一个我',直到这盘游戏卡带又被翻出来。”

不是这样的,我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另一个萧逸,他分明说他上个月才打破叶传留下的记录。我想到他刚出现在我面前时的茫然无措、他提起叶传时亲昵熟稔的语气、甚至包括他打游戏时候绷紧的侧脸、离开前最后一刻流下的眼泪。一定有哪里不对,我想,一定在某个我不知道的环节出错了。

我的视线投向茶几上那盘静静躺着的游戏卡带,思绪像一团乱麻,很久很久没有说话。萧逸抬起头,沿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也跟着落定在一个个红黑交错的像素小方格上。他苍绿的眼眸于是溢满悲伤,我第一次看他这副表情,一时间以为他被我狠心地推回到了十五岁,重新变回书院门口那个不被选择也不被拯救的小男孩。

要再把他叫出来吗?他重新拿起那盘卡带,神色很快恢复如常,要将它拆开放进游戏机里,这也不难,只要再玩一局就可以。
我连忙伸手想要阻止他:“萧逸……”
他侧过头来看我,轻轻笑了笑:“你其实并不是很想拦住我吧。”



11.

从萧逸手里接过游戏手柄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卑劣的人,尤其是在看到他平静无波的面容之后。

这个手柄在我眼里几乎和离别画上等号,不管是他还是另一个他。我当然知道离别的同时也是相遇,但我永远是那种拿到半瓶水却只盯着另一半空缺的人。上一次拿到这个手柄,同样的一具身体也同样地坐在我身边,只是十五岁的男孩自然不可能像二十三岁一样轻巧地掩住所有情绪。我到现在还记得他脸上那两道亮亮的水痕,反射着电视机微蓝的荧光,看起来很像水母,水母灯里的那种,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呼吸一件事可做。小小的、脆弱的、朝生暮死的。

这种时候还要走神吗?萧逸笑起来,眉目很柔和,和他平时逗我的表情没有任何差别,这反而让我感到无地自容。
察觉到我要说什么,他很快速地按下开始键,随即竖起食指给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同一张脸、同一张沙发、同一张卡带,只隔了几天,立场却彻底倒转。游戏音乐实在太过欢快,把这一切衬托得愈发荒谬起来,不过我没空多想,笨拙地操控着手柄,让绿色工作服的小人蹦蹦跳跳往前进。游戏已经开始了,没有再来的机会。

萧逸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他玩这个游戏玩得很好,一边游刃有余地控制着小人,一边还有余裕和我聊天。很快就要比赛了,他说,只剩不到十天。
他们车队有惯例,重要比赛之前一个星期要封闭式集训,完全和外界断联,这么说来再过至多两三天他就要去集训——那你还把他再叫出来?他能替你比赛吗?我惊叫出声,路易碰到怪物没来得及避开,小小的身影闪了闪,最上方的红心少了一颗。

这么迫不及待送我走?萧逸问,用的是很漫不经心的语调,我却听出来他声音里一点说不上来的伤心,还想让他替我比赛,其实你的心已经有偏向了吧,等这局游戏结束,你是不是就不会再碰这盘卡带了?
我开玩笑的,在我解释之前他很快又说,但你其实可以不用那么认真玩游戏,反正这一局结束之后就换成他了,早一点晚一点也没什么区别。
倒不如专心一点,和我说说话。

他们两个确实完全不一样,我想,以前以为是十五岁到二十三岁中间的距离改变了很多东西,现在才知道原来根本是两个不同的灵魂,或者说是同一灵魂主干上横生出的两根同源但迥异的枝节。马里奥停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优哉游哉等我,唯一的操作是时不时跳起来躲开逡巡过来的小怪物。路易竭尽全力往前,第一关、第二关,拼命想要多活几秒,但只要我把目光投注到他身上,他就连游戏手柄都可以抛掉。

十五岁的萧逸用了所有办法也没能抵抗命运,而二十三岁的萧逸轻轻巧巧把自己的命运交到我手里,我说不出哪种更让人难过,只觉得手在发抖。小小的游戏手柄重得几乎拿不起来,我握着,在适当的时机按下不同按钮,庄严得像发射原子弹。
但萧逸甚至只用一只手玩游戏,另一只手空出来,松松搂住我的肩膀。别紧张,他说,柔声安慰道,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呢?
我好像被打了一记耳光。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虚伪,像是刽子手举刀时对死刑犯无用的不忍,每一秒的纠结挣扎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更残酷的缓刑。其实在一开始没拦住他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决定了,要用深爱我的男友来换他十五岁时走散的灵魂双胞胎,是一两天还是一辈子?是因为要弄清楚事实还是因为想见他?我不知道,萧逸也不知道,但他还是按了开始键并笑着递给我一个手柄。他不是那个会把我关在家里严防死守的十五岁男孩,他给我绝对的自由,离开的自由、选择的自由、甚至处置他命运的自由,然后他安静地走了,又安静地等待我把他找回来。

啊欧,他略显遗憾地出声,看见屏幕上的绿衣服小人再一次闪了闪,碎裂成一堆像素然后消失不见,看来要说再见了。
他凑过来,胳膊牢牢搂住我的肩膀,嘴唇离我很近。要接吻吗?上一次我恢复记忆的时候就在和你接吻,他走的时候你们是不是也这样?

我忍不住开始流泪,又忍不住仰头去吻他。这个吻很温柔,绵软的嘴唇相贴,舌尖试探着伸进来,勾缠、粘连、交换吐息和唾液,我被亲得身体发软,整个身体靠在他身上,全靠被他的胳膊搂着才没滑下去。快喘不上气的时候萧逸才松开我,屏幕上的GAME OVER已经跳动了好久好久,欢快的背景音响了不知道几个循环,我看着萧逸的眼睛,是我熟悉的苍绿色,像天空也像大海。一局结束,我身边坐着的依旧是我的男友,是每当说到爱这个字的时候,我永远会第一个想起的人。

看来这个游戏也不是每次都有效,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扯起嘴角对我笑了笑,而我搂紧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几乎是嚎啕式地痛哭起来。
萧逸用哄小孩子的方式哄我,轻轻捋我的背帮我顺气,嘴里说着一些安慰的话。他一定不敢猜我是为谁而哭,是在哭劫后余生还是哭不复相见,事实上连我自己都不敢细想,爱可以分成两份吗?一颗心可以剖成两半吗?从前的我自我欺骗的说辞是他们两个都是萧逸,但今天之后,这套鬼话还能说服我自己吗?

萧逸没有说话,而是耐心地坐在沙发上陪我,等我终于哭累了,他再一次抱我去洗澡,放满一浴缸热水,把我们两个冰冷的身体重新泡得暖和起来。然后是擦干身体、换睡衣、吹头发,吹风机暖烘烘的热风烤着我的脸,我的神经绷了一整天,疲惫到极点,低着头几乎睁不开眼,只感觉到他温暖的手指时不时穿过我的发间碰到我的头皮。
收起吹风机之后他很轻松地又把我抱起来,一只手揽着我的背,一只手托着我的大腿。我被他放到床上,动作很轻,像往珠宝匣里放一颗钻石。

他很快也躺下,几乎是同时手就伸过来将我搂紧,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应该比我更加痛苦煎熬。长久以来都是他照顾我的感受,以至于这一次我也理所当然觉得他应当和往常一样无坚不摧。他几乎没有表现出被伤害的样子,但此刻,察觉到他并不平稳的呼吸和微微颤抖的手臂,我才知道这一晚上对他而言有多么漫长,才知道我的自私其实让他受了很重的内伤。

我强撑着睡意,支起眼皮看他,他和我对视的时候又在笑,轻佻地喊我小笨蛋,让我别成天东想西想。他亲我的眼睛,羽毛般的吻掠过睫毛和眼皮,我被亲得又阖上眼,听到他要我赶紧睡觉,心里想着要回答,嘴巴却困得说不出话。我想说你也要赶紧睡觉,比赛在即,明天彩排可不能顶着一双熬过夜的红眼睛。

意识消失之前萧逸好像喊了一声我的名字。一开始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直到听见后面跟了一句对不起,才明白过来自己又在做乱七八糟的梦。萧逸对我好得无可挑剔,怎么会需要说对不起?



12.

最近天气渐渐热起来,连空气也闷闷的,让人觉得很不爽快。可能正是因为如此,萧小一看全世界都很不顺眼,不管是我还是萧逸都没法近它的身。今晚萧逸抱它去洗澡的时候还被挠了一爪子,自己倒不觉得什么,只我看着那两道深深的血痕皱眉。他明天一早就就要去封闭式训练了,训练强度很大,一天要在赛车场上跑十几个小时,车里闷热,车手全身又都被赛车服紧紧裹着,虽然说猫咪早早打过疫苗,但这种时候身上带伤总是不好的。

我给他拿了医药箱,坐在沙发上帮他消毒,棕色的碘酒涂上去,把手背的皮肤染成不太健康的蜡黄。他并不觉得疼,只认为我小题大做,垂着眼睛看我给他涂药,这根本不算伤口,你动作再慢一点它都要好了。
那我不管你了!我顺手拧了一下他的大腿,听到痛呼声之后才抬起胳膊把棉签扔进垃圾桶,目光也跟着抬起来,刚好撞见萧小一琥珀色的眼睛,身子躲在卧室门后,只露出半个头,在背光的室内瞳孔也眯成一道竖线,尾巴直立,脊背弓起。

怎么这么近也扔不准?
听到萧逸带着笑的声音,我才发现我没有把棉签丢进垃圾桶,它正躺在垃圾桶边的地上,等着萧逸走过去,把它捡起来,抽张纸,擦擦沾上碘伏的地板。再抬头发现猫已经进房间了,小狗们也在里面,没心没肺地吵闹,好像它们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萧逸走回来,没有在我身边重新坐下,而是蹲在我身前,仰头看着我,头发茸茸的,像只黑猫,心情很好的样子。要不要做?他问我,声音也茸茸的,接下来可要有一个礼拜见不到面。
其实这才是我和萧逸的常态,他忙着比赛、训练、出任务,而我忙着上班、开会、加班,我们总是聚少离多,有时候甚至觉得比不上屋子里的猫猫狗狗。

我望进萧逸深潭一般的绿眼睛里,而他不过三秒钟就笑起来,眼睛弯弯,直起上半身仰着头亲我。我和他很少用这种姿势接吻,他蹲着,而我坐在沙发上,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两只手不使什么力地按着他的肩膀。
他的眼睛眨了眨,双唇从我唇上分开,不闭眼睛?
你不是也没闭,我嘟嘟囔囔反问,搂着他的脖子,想要他把我抱到床上去。
他应当已经领会了我的意思,却没有动弹,只是深深地、深深地望着我,眼神像淌过来的水,柔柔把我包围住了。

想多看你一会儿,他仰视着我,认真地说。

小动物们被萧逸从卧室赶出去的时候似乎不很服气,我的脸埋在萧逸怀里,没有看见他们的样子,但是听到各式各样的猫狗叫声和挠门拍门的声音之后其实也能猜出个大概。萧逸用脚把门带上,放下我,身子覆上来,两只手捂住我的耳朵,别管它们,他用唇语说,烦人。
我忍不住笑了,问他怎么最近变得这么幼稚,他没说话,而是拧起眉,对着我的嘴唇轻轻咬了一口,又很快补偿似的亲了两下,看上去甚至比萧小一更别扭一些。

他解我衣服的时候捂住我耳朵的手拿开了,外面小动物的吵闹声失去阻隔,更清晰地传入我耳朵。我们这样好像那种小孩在隔壁哭自己却躲起来打炮的不负责家长,我推推正在和我的胸衣搏斗的萧逸,真的不出去看看吗?我怕邻居敲门投诉。
我才要投诉,他恨恨道,你的扣子好难解。

我今天确实穿了一款设计特殊些的内衣,但也只是少了肩带而多了一对交叉的扣子而已,我正要背手过去替他解,他就大功告成地拽起那小块布料直接丢了出去。一只手迫不及待地握住饱满的乳球,另一只手下探,勾一勾隐隐有了湿意的穴口,再借着那一点点黏液揉按起敏感的阴蒂。
还要出去看看吗?他恶劣地问我,膝盖强硬地把我的大腿顶开,手上动作飞快,光着屁股出去看看?还是请它们进来参观?

我被他弄得说不出话来,只听见下体传来愈发淋漓的水声,和自己愈发放浪、软到没骨头的呻吟。手没地方放,指甲抠着床单,指尖的一点点疼迅速被汹涌的快感掩埋。去看萧逸的时候才发现他其实一直在看我,不是淫靡的下身或雪白的乳房,而是脸。
原来他的眼睛比他的手指更容易让我高潮。只是和他对视一眼,我就感觉自己更湿了。萧逸却依旧漫不经心,拇指揉着前面肉粉色的豆子,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往后方湿滑的穴里送,语气比动作气定神闲得多:宝宝,你叫得可比它们声音大,这种时候就不怕被邻居投诉?
见我抿唇,他笑起来,低头亲亲我,开玩笑的,叫大声一点,哥哥爱听。

不出意料地在他手里先喷了一次,然后被他抱起来,有气无力坐在他的大腿上,撑起上半身去吃他的鸡巴。萧逸怕我脱力,大手握住我的腰,控制着我坐下去的速度,目的是不想我受伤,但却更让我觉得自己仿佛只是一个他的性玩具,任他操纵摆布的大号飞机杯。我完全地坐下去,背对着他,这个体位下他的阴茎进得很深,让我几乎以为要被锲死在他身上。
想哭,但哭泣在床上也变成带哭腔的呻吟,催情剂一样,他的手从我背后前伸,握住我的乳,下身有节奏地挺动起来,对他来讲是正餐终于开席,对我来讲是在热汗和黏液中再死一次。赛车手的体力和耐力强悍得可怕,不知疲倦地一次次把我抛向云端,我始终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用手掌撑着他紧实的大腿,低头看见自己从他指缝间溢出来的白腻乳肉,和他肤色略深些的大手,以及手背上两道轻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红痕。

记不清反复央求了多少次,他才准许我改换姿势,不再强撑着坐在他腿上,而是转过来,整个人被他搂在怀里。其实这好不了多少,同样是坐着的女上体位,区别只在于能更多的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呼吸。我和他拥抱在一起,手指无意识地划着他宽厚的背,他托着我的屁股把我往上颠了颠,声音有点无奈,说我这样子跟萧小一没什么分别。
都喜欢挠人,他低头咬我的嘴唇,刚刚还帮我擦药,结果你也是小猫?

我红了脸,手腕往回收,勾着他的肩膀,指尖朝向自己。昨天才做的法式美甲,留得很长,大部分是透明的果冻胶,只在最边缘涂了鲜艳的红色,萧逸当时开玩笑说这像女妖杀完人刚回来,没来得及洗手,很不解风情的审美,现在看起来却真的和血的颜色一样。刚才我没用多大力气,想也没有真的把他后背抓破,但看着自己的手,又觉得是不是即使真的沾了他的血,我也发现不了?抬头去找他的脸,不出意外地发现他也在看我,贪婪热烈、毫不掩饰地。
我花了好几秒钟才意识到哪里不对,萧逸的眼睛不再是温和的深潭而是澎湃的火焰,他看着我,目光里有火,好像要把我也跟着点燃。

高潮来临的那一刻我咬住他的肩膀,眼皮合起来,脑海里挥之不去是他鲜红的眼睛,不是我以为的熬夜、哭泣或者别的原因,红的只是瞳孔,好像生来就该是红色,几乎像要滴出血。
萧逸射在我体内,而我软在他怀里,大脑一片空白,感觉自己累到极点,无论哪个层面。



13.

我没想过那是我这段时间见萧逸的最后一眼。第二天一早他就走了,我被关门声惊醒,才知道他已经出发去集训。躺在床上懒得睁眼,半梦半醒地又赖了一会儿才坐起来,伸腿要去够拖鞋,想起来昨晚被萧逸抱来床上,那鞋子应该落在客厅,于是只好光着脚走到沙发那边去。
很容易就看见自己的厚底凉拖,在大理石地板上散落着,绿色的,两只张开大嘴的瞪眼小恐龙,脚伸进去,脚趾就从恐龙嘴里探出来,像是恐龙正要缓缓吐出一个人。萧逸是蓝色的鲨鱼,停泊在鞋柜里,瞪着眼张着嘴,水土不服,强行登陆,缺了氧似的。

进洗手间发现萧逸甚至连牙膏也给我挤好了。他并不是所有时候都会干这种事,通常只在两种情况下,有求于我的时候和有愧于我的时候,我分不清现在是哪一种,不过也懒得分清了,刚睡醒的周末早晨不适合想这么严肃的事情。我拿起牙刷,沾了沾水往嘴里捅,电动马达的轰鸣声和泡沫一起在我口腔炸开,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这感觉很陌生,不知道更早一点的时候萧逸站在这里,有没有相同的体验。

餐桌上意料之中有他留的三明治,还温热着,和牙刷上的牙膏、鞋柜里的拖鞋一起,组成一副山雨欲来的图景。他写了小纸条压在餐盘底下,笔迹很笨拙,和他本人不太像,板板正正、一笔一划地告诉我吃之前要记得微波炉里叮两分钟。他知道我胃不好,吃凉的容易生病,却不知道我最近睡眠愈发的浅,即使昨夜被他折腾到天都快亮才闭眼,也不再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我坐下咬一口三明治,蛋煎得很嫩,生菜爽脆,为了健康只放一点点蛋黄酱,冰箱里的西红柿用完了,只好切了几颗圣女果进去充数,手没拿好,从三明治里面掉出一小片在餐盘,红红的、圆圆的、湿湿的,像一只眼睛,正看着我,安安静静的。

我没什么胃口,三明治只吃了半个就放下,旁边的冷牛奶倒是喝完了,喝得肚子很不舒服,想回去躺着,起身后却还是把三明治倒了,盘子和杯子也都洗了。其实我很不爱洗碗,有时候甚至要留到下一顿开始前必须要用,避无可避时才肯去把上一顿的餐具洗掉。把几乎是空的厨余垃圾袋系口的时候又和里面的圣女果切片对视,红红的、圆圆的、湿湿的,冷牛奶在我胃里翻滚,我拉紧抽绳,闭了闭眼睛。



接下来的整整一周,萧逸都在忙碌的封闭式训练里连轴转着,从早到晚,休息时间少得可怜。每天深夜他结束训练会给我道晚安,可电话打过来我却从没接到过,他以为我睡了,怕打扰我休息,响三声不接就很自觉地主动挂断,换成微信留言,我点开聊天框看到他说很想我,页面最上方由"萧逸"变为"对方正在输入"又变回"萧逸",然后就再也没有变过。

我说不上来自己对他是什么感觉,只要一停下来就会开始想他,但想他的同时却又害怕见他。我很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发现那盘游戏卡带,从来没见到过那个十五岁的萧逸。这样的话,我或许会每天晚上睡前和他见缝插针打五分钟电话,絮絮叨叨讲一些无聊的没营养话题。晚餐点的哪家外卖、今天用了哪管口红,最近加班加得好痛苦,计划等他比赛完给自己放假,吃大餐、逛街,还想买条新裙子,是很嫩的绿色,在橱窗边招摇许久,每天都路过,不想一个人去试,就从来没踏进店里。萧逸会说他一定陪我去,买十条也行,一百条都行,国际性赛事奖金丰厚,够我每天换不同的,每天都穿给他看。电话那头队员们会起哄,比赛都还没比就想着冠军奖金?我会在电话这头红着脸笑,有萧逸在的比赛,想不到会有别人拿冠军。

但现在,每一天都好像浸在雨里,我感到自己像一张回潮卷边的海报,摇摇欲坠地挂在墙上。睡前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那对异色瞳孔,一只是苍绿,一只是鲜红,正如咸腥的海和冰冷的血,完全不同又完全相融。头被什么东西拽着往下沉,后背满是冷汗,让人以为那天晚上和他摊牌,我湿着的头发从那时起就从来没有干过。

正式比赛那天是周五,我请了半天假提早回家,打开电视刚好赶上直播开始,他的车在赛道上飞驰,隐隐能看见坐在里面、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影。车子行至弯道处,赛车手在最合适的时机用最合适的力道打了方向盘,车尾甩出一个漂亮的漂移弧线,和后车距离拉得更大,依旧是顶级车手该有的样子。不出所料他拿了冠军,意气风发地举起奖杯,头盔拿掉,额发有一点乱,亮晶晶的汗珠凝在额头上,鲜红赛车服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他隔着屏幕和我对视,眼睛是清澈的苍绿,从前老师教过火焰越往内温度越低,我望进他的眼睛,好像溺毙在火焰中心,一小片沉默的海。

比赛结束了,手机很快响起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萧逸两个字我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没有主动打过去对他说恭喜。但他并没有对此表现出不满,而只是告诉我他要稍晚一些回来,车队那边准备了庆功宴。
你要不要来?他问,我很想你。
也,也不差这几个小时啦,我说,我什么都没准备,庆功宴上肯定很多媒体。
他沉默了几秒,轻轻地笑了。
好,他说,明天带你去买裙子。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直播已经断了,体育频道切换到别的节目,两个人正弓着背打乒乓球,橘色小球与红色球拍碰撞,发出高频率的清脆声响。我看着那颗球在空中旋转,高速越过球网,在桌面上弹一下,飞出去之前又被球拍拦截。这场面很激烈,但我记得萧逸告诉过我乒乓球其实并不是世界上速度最快的球类运动。
速度最快的是羽毛球,但它只在离开球拍的那一瞬间快,他说,隔着球网站在我对面,用端酒杯的姿势端起那只羽毛球,松手的同时另一只手握拍,从下面把球重新挑起,送到我这边来,在空中有阻力,就变慢了。

萧逸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那只羽毛球才慢悠悠落到我这里,我轻轻挥拍,力度不大,于是那只球将将越过球网,擦着边落到地上。萧逸来不及上前,就这样丢了一分,一边上前捡球一边说我狡猾。可是我并没有违反规则,我反驳他,是你以为我接不到就放松警惕,你太小看我。
好好好,这次不小看你,在我的记忆里他依然笑着,退了两步到发球区,我的视线锁定在那颗球上面,被捏住、被松开、被击打,下坠、冲击、升空。

橙色的乒乓球依旧在桌面和球拍间辗转,白色的羽毛球被空气阻碍由一颗子弹变成一只慢悠悠的鸟雀,我蜷在沙发上,手机躺在茶几,左手是电视机的遥控器,右手是游戏机的手柄。握乒乓球拍的姿势像握主席台上的话筒,拿羽毛球的姿势像拿香槟塔里的酒杯。
我安静地呆在我们的家里,而萧逸身处喧哗的庆功宴上,猫在角落看我,眼神让我感到陌生。嘴巴会说谎,海水会燃烧,原来世界上没什么东西值得我相信,我的家、我的猫、我的男友、我的爱情。

唯一可以确信的是,球还在空中。



14.

F1联赛用的是专门的单座赛车,没有后排和副驾,狭窄的车内只有孤零零的一个驾驶座,一体式的座椅根据车手体型定做,人严丝合缝嵌进去,头盔抵着靠背,安全带牢牢卡上,和过山车或者海盗船启动之前的感觉有点像,没有太紧张,只是心跳得很快,觉得自己像在游乐场。

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坐在这里,更没想过让我踩下油门的会是萧逸。我有日常上路用的普通驾照,之前也和他一起开过卡丁车,甚至被他教会了弯道漂移,但像这样在正式的赛车场上开车还是第一次。萧逸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平静、锐利、冷冰冰。
往前开,他说,只管往前,越快越好。

我尝试着照他说的往前开,顶级赛车的性能比普通汽车好上太多,只轻轻踩下油门,车身就几乎弹射出去。我被后坐力牢牢按在座椅上,心脏在加速度之下几乎要跃出胸腔,S弯、直角弯,我驶过一个又一个弯道,发现自己的车技比想象中好一些,速度提上去,行驶变得平稳,这才发现车里有萧逸的味道。佛手柑和雪松,很舒服清爽。碳纤维座椅符合人体工学,我陷在里面,身体半躺着,如同陷入他的怀抱。不知道是哪处装了扬声器,他的声音仍然在我耳边,夸我很棒,要我快一点、再快一点,什么也不要管,什么也不要想,就尽全力往前。

我把油门踩到底,听见外面的空气仿佛化成实体,隔着头盔怒吼,想要把我吞噬一般,但这声音传进来的时候已经折损大半,像一只狮子,隔着笼门张牙舞爪,有种虚张声势的意味。
我开始理解为什么萧逸如此热爱这项运动。在这个小小的驾驶舱内,一切外界的声音都被隔绝、减弱,让人联想到海啸的时候地下几千米宁静的海底,熊熊烈火里温度最低的焰心。赛道曲折复杂,车速快到可怕,看似是处在最危险的地方,但其实只有驾驶座上的人知道,在厚重的钢铁车身和赛车头盔之内,这个小小的、子宫一样的空间是多么让人感到安全。

我好像飘在云端上,又好像浮在水里,萧逸的说话声低低的,落在耳边像亲吻,也像巧言令色的塞壬。开快一点,宝贝,他循循善诱,步步紧逼,下一个弯道很急,用我教你的方法,方向盘打满,松开油门,利用离心力,然后你就可以飞起来。

于是后轮不是转动而是滑动,尖锐的摩擦声从车后一路钻进我的耳膜。指甲刮黑板的声音、电钻打通墙壁的声音,轮胎失去抓地力,有那么一两秒车身几乎完全悬空,在不可控的弯道漂移之下我头皮发麻,随赛车一起转过那个急弯,然后我看见十五岁的萧逸。

他的个子比我所熟悉的那个萧逸低一些,很瘦,薄得像张纸,脸上和身上都有伤,青青紫紫,还有些没擦掉的血污,就更显得他面色惨白。他穿着一件湿透的白衬衫,独自蹲在赛道上,抱着膝盖,低头看自己的手。在他的手心里躺着一朵蓝色的火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很大的雨,劈头盖脸泼在他身上,但他的火焰并没有任何要熄灭的迹象,反而燃得越来越热烈,快要把他点着了一样。他的身影在我视野中无限地放大、再放大,那一秒发生了什么?我从飞翔的错觉中猝然抽离,徒劳地踩着失灵的刹车,我的小小海底地震了。

全靠安全带扯着,我才没有被甩出去,风的尖叫声、雨的摔打声和尖叫着的刹车声全都定格在一次暗暗的闷响。这台无坚不摧的钢铁怪物为时已晚地停下来,我头盔上的挡风玻璃糊满触目的红色,又或者说是我的视野里只剩下红,和他那只眼睛一样的红,热烈而鲜明,连视网膜都被扎痛。佛手柑和雪松的味道在这一瞬间变得更浓了,铺天盖地,香气化作一条柔韧的宽绸带,包围我的同时束缚着我。百分百贴合的驾驶座此时也变成一件固定犯人的刑具,像之前,萧逸按着我的手,不容置疑地把我压在床上,下一秒就要把性器捅进来一般。十五岁的少年消失不见,他手心的蓝色火焰也消失不见,风雨瞬间停下,而萧逸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做得很好,宝贝,他笑着,用他每次拿了冠军之后特有的胜利者语气,托你的福,现在是我赢了。



我在萧逸的怀里醒来。
花了些时间我才意识到刚才只是个梦,萧逸搂着我,面容疲惫,眼底青黑,呼吸声很均匀,看上去还没有醒。他先前应该是抱我去洗过澡,因为周遭浓烈的酒味此刻完全地散了。但他的香水味还在,也许是睡前喷在了枕头上,被棉质面料吸收,于是留香变得更加绵长。佛手柑与雪松交织在一起,清爽干净,以前我很喜欢这个味道,恨不得每天黏在萧逸身上才觉得安心。但如今,只是被这香气轻轻抚摸一下鼻尖,我的胃就随之翻滚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触碰到眼前那块冰冷的红色挡风玻璃。

这梦境过于真实了,即使已经醒来,我的背后仍然满是冷汗,湿且黏腻,蒸发时带走身体的热量。我冷得嘴唇发抖,好像真的开完一次赛车、出过一次车祸,不仅腰酸腿软,头也又晕又疼。而萧逸怀里干燥暖和,诱人的体温传过来,我却不敢像往常一样继续往他怀里钻,反倒伸手,把他搭在我腰上的胳膊轻轻拿开,身体也往后缩了缩,头发被他压住,一大把抽不出来,只好分成好几缕,一缕一缕、小心翼翼地往外扯。

萧逸比完一场赛,意料之中地拿了冠军,在庆功宴上喝醉了回来,不由分说按住我做了几次,直到我精疲力尽睡过去,意识消失的前一秒还被他压在身下吻。这一切都很反常,无论是喝酒还是做爱,他向来很有分寸,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失控的时刻,他也从来没有在我面前露出过这样疲惫虚弱的神态,好像不是睡了而是昏了,甚至死了,我动作这样大,他都没有醒过来。

坦白说我并不希望他醒过来,更准确地说是我不敢想象他醒过来会是什么样子。他躺在床上,眉头拧起来,睫毛不安地抖动,看上去随时就要醒,但眼皮却始终紧紧闭着,像潘多拉手中的宝盒,或者是薛定谔的黑匣子,没人知道里面是绿色还是红色。我伸手想去碰他的眼皮,又在即将碰到的那一刻怯懦地收了回来。

我开始怀疑他这副模样其实是拜我所赐。早些时候我又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游戏机,兴许就是在庆功宴刚刚开始,他端起第一杯香槟的同时。我知道这样做很不妥当,但我需要一个答案,无论这答案是不是我想要的。
我需要知道这具身体内住着的到底是谁,他会开赛车、会和我道晚安、熟知与我相关的所有细节;但他又有一只令人胆寒的红色眼睛,有小孩子一样的脆弱神态,和野兽一样毫不掩饰的贪婪表情。

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像我一样玩游戏的人,这根本不是闯关而是自杀,只是机械地向前却丝毫不想着避开危险。红色的爱心标志闪了闪,很快由三颗变到两颗、一颗,我选择开始这局游戏就是为了求死,只有再试一次,我才有机会稍稍更接近一些事情的真相。我身边躺着的是谁?另一半的灵魂在哪里?两个萧逸中又究竟是谁在说谎?最后一颗红心也灭掉,马里奥于是再一次被无尽的黑夜吞噬,我想这个在我们手中死去无数遍的小水管工或许是我唯一对不起的人。

萧小一在客厅里叫,不是往常那种讨食或是撒娇的声音,而是充满警告意味,甚至带着浓烈的攻击性的。第一声的时候我没当回事,只以为它又在和家里的小狗们打架,直到它又叫了一声才觉得不对劲,那一声明显微弱很多,音量变小,音调却更高,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甚至有些凄厉了。
我下意识想起身去察看客厅的情况,要动作的时候却又突然停住了,我想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我自杀式地结束那一局游戏之后,在我被萧逸压在身下抵死缠绵之后,在我做了那个诡异的梦,并在梦里做出选择之后。

我的冷汗一下子从背后冒出来,像被冰冷黏滑的毒蛇缠住身体,这不是二选一的选择题,更不是对错分明的判断题,这不是胜率一定的轮盘赌,这是机关遍布的牌桌、尽数梭哈的筹码,是如果放在电影里,导演一定会用慢动作长镜头展现的、高超美妙的出千技巧。
这是一场骗局。

我死死咬住嘴唇,后知后觉感到自己在玩一种冗长繁杂的大型拼图游戏,遍寻不得的最后一块碎片终于湿淋淋地被交到我手里。
"又见面了,姐姐。"十五岁的少年倚在门口,轻轻地对我微笑。




15.

他没有告诉过你吗?少年冲我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声音放得低低的,像是怕把我身边的人吵醒,那让我来告诉你。

他走过来,坐在我身边,拉住我的手腕,上半身俯下来,用嘴唇轻轻碰我的耳垂。我想躲,但身体往旁边挪的话会碰到我正在熟睡的男友,而如果把脸别开,则是将脆弱的耳廓得寸进尺地暴露在他面前。
"他没这么快醒,"萧逸轻蔑地往那边看了一眼,不像在看另一个自己,倒像在看仇人,"他刚比完赛,又费了不少心思才把这具身体夺回去,只要稍微用一点点能力就能让他睡到明天早上。"

他的手指顺着我的手臂往上攀登,由腕骨一直到小臂、大臂,直至握住我的肩膀;嘴唇则是往下,耳垂、侧脸、脖颈直到锁骨。最后唇瓣和指尖汇合在锁骨上方凹进去的小窝,被他嘬出一枚鲜红的吻痕,苍白的指腹又抚上去,想把它擦掉似的。
看来你真的没发觉,好笨啊,连萧小一都看出来了,他说,故意叹一口气,吐息洒在我的皮肤,像有条蛇在上面嶙峋地爬行。他语气遗憾,眼睛里却闪着兴奋的光,仿佛一个成功脱罪的凶犯,在绝望的受害者面前一点点复盘作案细节,但配合他那张稚嫩的少年面孔,反倒让人恍惚,以为他只是一个因为恶作剧成功而藏不住雀跃的小孩。

早在半个月前我就回到那具身体上了——就在你扔掉游戏手柄,以为什么也没发生的时候。唯一不同的是这次那个人早有准备,所以并没有和之前一样被动陷入休眠。
两个灵魂挤在同一个躯壳里的感觉并不好受,特别是他已经掌控这具身体二十几年,精神力比我强大得多,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他掌握控制权,而我只能做旁观者——包括他操你的时候,其实我都在看着。为什么你只有在他面前才这么听话呢?连体位和频率都完全听他摆布,在我面前就不情不愿,娇气得很?

他这么问着,嘴唇再度往上,准确无误地找到我的嘴唇,含住的同时另一只手也伸进我的睡裙里,并不轻柔地玩弄我右侧的乳房。
但你不知道吧?我也不是一直都只能看着,偶尔地,我也可以从他手里夺走一些和你相处的时刻。具体是哪些时候呢?像现在一样,或者是更早之前,你扭着屁股喷水的时候,哪一次是他,哪一次是我?他的声音在这个吻里变得含含糊糊,但问句却字字锐利,淬着带毒的墨汁,让我以为自己的心脏正在经受某种新式的黥刑。
你分得清吗?究竟是哪一次,什么时间,你在这张床上被我操到高潮的时候,你可怜的男朋友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呢?

别说了……
为什么不让我说?他用膝盖顶开我的双腿,试图让我在他面前变成一条案板上的鱼,你不是一直在找真相吗?他把我的睡裙掀起来,露出坦白的腰腹,手指娴熟地拨开纯棉内裤,往阴蒂上揉。这就是真相,你男朋友苦心孤诣地瞒着你,我可不会。

我和他从来不是什么好朋友,你见过像我们一样你死我活的好朋友?他动作细致,经验老到,带着从另一个自己那里继承的肌肉记忆耐心地给我做前戏,身体只有一具,灵魂却有两个,我根本不是什么他创造出来的另一个自己,我是被他舍弃的那一半,“善良”的那一半。
他说到善良两个字的时候自己都笑了,紧贴着我的胸膛微微颤动,手上动作却不停,笑声之余发出更响亮的黏腻水声,看来你也不觉得我善良?别用这种表情看我,明明被我玩得很爽。他低下头和我咬耳朵,我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但和他比起来,我确实站在正义的那一边,遵守秩序服从规则,这就是我的正义。

我愿赌服输,姐姐,我和你男朋友不一样,即使他从头到尾都在骗你,即使他利用欺骗赢了这一局,但我愿赌服输。他察觉到我悄悄弓了腰,身体贴得更紧,几乎把我固定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被他反复碾磨敏感点,避无可避地等待快感堆积到顶点的那一刻,他说话的时候吐息洒在我耳廓,烈火烹油一般往我敏感到极点的神经上加了最后一笔。我高潮得很屈辱,感觉自己彻底变成生理反应的奴隶,明明脑子里没有任何要做爱的欲望,但却硬生生被他用手指插到喷水,阴道无规律地收缩,像没有处理干净就下锅,已经死了却还会扭动的鱼。

下一秒,他扶着自己的阴茎,不容推拒地插进来。
“身体还给他,但你是我的。”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这具身体,但我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他和萧逸的不同之处。他显然要更瘦一些,个子也更低,背很薄,手腕也细,握着我腰肢的手指细而苍白,很久不见阳光似的,墨色的额发不像萧逸那样打理过造型,稍稍朝两边分开,而是柔顺地垂下来遮住眼睛,看起来完完全全是未发育完全的少年人样子。
但他的性器却丝毫不像尚未长成,而是粗长到几乎把我弄疼了。见我皱眉,他下意识缓了动作,轻轻摸了摸我的脸:“不舒服?”
痛,我说,出声了才发现自己带着哭腔。我察觉到他似乎很短暂地慌张了一下,旋即又绷紧了脸,所有表情都隐没,俯下身用力吻我。忍一会儿,操开了就好了,别哭,他说,小心你男朋友听到。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音色清亮,像学着大人说脏话的小孩,我才意识到他换了这具身体之后甚至连声音也和萧逸不同。以往被他压在身下,我尚且能自我欺骗,用一些“他是我男朋友的另一半灵魂,所以他们是同一个人”之类的荒谬理由麻痹自己。可如今,连这种理由也失效,他从头到脚都是一个十五岁的男孩,单薄瘦弱,流浪狗一样。如果是走在街上,遇到这样的人,我甚至会想要蹲下来摸摸他的头——但他的鸡巴正插在我穴里。

很快,他又笑了,上扬的尾音像极了他沉睡中的另一半灵魂。吸得好紧,这么快就被操开了?他用手腕架住我的膝弯,低头去看我们一片狼藉的交合处,我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明明是你比较可怜。
我没话反驳,也无法反驳,因为他说完就伸了两根手指进我嘴里,玩过我下面的手指,粘着咸腥的我的体液。他的借口冠冕堂皇,说是怕我叫出声来把正牌男友吵醒,而实际上,他恶劣异常,像每一个以偷情为乐的浪荡少年,用手指模仿性交的动作,把我从上到下,再度强奸一遍。

这可不是什么强奸,他说,很不满意我的抗拒,加快动作一遍遍把性器又深又狠地送进我的身体里,既然你把我们当作同一个人,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可以?
他这么问了,却不给我回答的机会,食指和中指不断搅弄我的口腔,我感到有温热的涎水正顺着唇角流下来。下面也在流水,在高频率的撞击声中又喷出一股来,像失禁了一样。太丢脸了,我完全被肉体本能操控,变成只会呜咽着高潮的最低等生物,他倒是很满意,在最后关头拿开手指,低头吻我,抵着我的穴口把精液全都射进去。

我们有神族血统,他从背后搂着我,头搁在我肩膀上,任由半软的阴茎一点点从我身体里滑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说出“我们”这个词之前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其实可以自由幻化出实体,任何形态、任何年龄。
我是故意的,他说,轻轻笑了一下,声音听起来却很疲惫,故意用了十五岁的样子,而不是和他一模一样。姐姐,不要把我幻想成他,也不要把他错认成我,我们是两个人,他不希望你分清楚,但我希望。

我转过脸去看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像那种还没成年的、海洋馆里的鲸鱼,被困在小小一方水域里,明明正和我肌肤相贴,却感觉和他永远隔了一块冰冷的玻璃。
我分得清楚……我低声说,伸出手想要摸他的脸,下一秒,我的手腕被握住,有人掐着我的下巴强迫我把头扭回来。

你终于醒了?少年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与我面前神色平静的男人挑衅地对视,要不要一起?
好啊,他答,不去看少年,而是深深地看向我,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不介意。



16

我从不知道我男友竟然是个如此大度的人,大度到刚刚醒来就毫不介意地插入自己女友刚被人灌满精液的逼。他几乎是从别人怀中把我抢回来,然后不容置疑地握着我的腰让我坐到他身上去。他很爱用这招,看似是我在上位,实际上力度频率都由他抵在我髋骨上方的一双手掌握,与其说是我在骑他不如说是我被他架着,屁股几乎悬空,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交合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连自己也分不清是生理性泪水还是真的在哭。
这场景太荒唐了,最基本的羞耻心让我不敢睁眼去看任何一个人,无论是身下狼一样盯着我的男人还是一边表情好奇探究的少年。但在黑暗中身体的触感就更加清晰,我感到自己的下身被萧逸的性器完全填满,而小腹上覆上第三只手,体温偏低,有一点凉。

原来被插进去的时候,这里会鼓起来,男孩的声音响起,坏心眼地按了按我凸起的小腹,下一秒有温热的口腔含住我的乳头,手接着往下探,掐住早已肿胀不堪的阴蒂,尖锐的痛感和快感之下我尖叫一声,屁股很快被另一个人扇了一巴掌:"知道你爽,别吸这么紧。"

我第一次被这样粗暴对待,睁开朦胧的泪眼去看正对我上下其手的两个男人,我的男友和被他抛弃的另一半灵魂。我搞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谈一场普通的恋爱,却莫名其妙被卷进漩涡中心。夜夜在我身边安枕的男人只有残缺的半个灵魂,外表平凡的黑发少年血管里却流淌着神的血液,我小小的温馨卧室此刻变成他们剑拔弩张的修罗场。我是被争抢的猎物,或者说是战利品,肉红的阴茎粗暴地送到我嘴边,明明是我含住它,却像是我被吞噬一样。

我突然觉得很疲倦,无论谁是所谓善良的一半,谁又是真正往前走的一半,在我这里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所谓正义只是一个由人类生造出来的抽象词汇,有些人的正义是遵守规则,有些人的正义是服从内心,而我的正义只是不要伤害别人、不要欺骗别人。来自他们的伤害可能没那么直接,不是一把朝我刺来的刀或是一颗瞄准我心脏的子弹,而更像是冬天里瑟瑟发抖的刺猬,因为害怕寒冷所以向我索求拥抱,没有人对我怀有恶意,但我的确被这种爱深深扎伤了。

我不合时宜地想起几个月以前,一切尚未偏离轨道的时候,我的男友躺在这张床上对我说过的话。彼时他刚刚结束一场比赛,从遥远的地球彼岸回到我的身边,连从机场到家的短短一个多小时也始终和我挂着语音聊天。他真正疲惫的时候看上去就很纯情,在床上也没精力做爱,只是侧身躺着,拉过我的手,一根根扣住我的十指。他说他在和我交往之前从来没有这么想念一个人的体验,他还说觉得自己就像是风筝,而我始终拽着风筝线,不管飞了多远,只要我勾勾手指,他就回到我身边。
那时候我被甜蜜的爱情冲昏头脑,只觉得他把人生的遥控器交到我手里,是一种很真挚的承诺。直到后来,当我真的被他往手心塞了一个游戏手柄,才知道原来遥控别人的人生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情。他们都很聪明,聪明得很坏,知道如何最大化利用我的愧疚感达到自己的目的。从来都是如此,无论是在性爱中、在游戏中还是在这段畸形的三人关系里,决定权看似在我这边,但事情的走向却完全不由我掌控。我的手指再次被满溢柔情地一根一根扣住握紧,而当我试图移开目光,抬起头,又正对上一对稚嫩无辜、惹人怜爱的异色眼睛。

喜欢吗?我听见有人问我,我的神智已经不足以让我分清这声音究竟属于两半灵魂中的哪一个。我只知道我的后穴被人盯上了,先是一根手指,涂了冰冷的润滑油,插进来的时候会让人抑制不住地颤抖。然后是两根、三根,直到换成男人粗硕的阳具,和从前面插入的那根尺寸相同,我同时和两个男人在做爱,两根阴茎、四只手,我浑身上下的所有敏感点都在颤抖着提醒我。我曾经多么希望自己能够不需要在他们之中做选择,不需要被迫留下一个而丢下另一个,而当这一时刻真正来临,我又多么希望这种荒唐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年轻的男孩从背后抱住我,声音因为情欲而带着急促的喘息,轻一点,放松一点,他压低声线哄我,轻轻把我往后带,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我的头因此而仰起来,脸颊被他汗湿的额发扫过,随即看到他脸上那颗墨一般的泪痣。他低下头吻我,从鼻尖到嘴唇,我想要抬起手碰一碰他的脸,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正和另一个人十指紧扣——我的男友围观这枚缠绵湿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刻意加重了下身抽插的力度,我措手不及,一时失控咬破了少年的舌头,血腥味猝不及防地在彼此嘴里蔓延开,于是他的右眼红得愈发鲜艳,像是一滴血,几乎要流出来了。

看来你很喜欢,我的手被人松开,却不知该去向何处,只好按在身下男人紧实的腹肌上,好让自己不至于太轻易地软下身体。他见我这幅样子,勾起嘴角,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他向来在床上很有分寸,看上去过分却不会真的做到我承受不了,但这次,或许是因为多了一个人,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过多次数的性高潮变成一种折磨,反复的、没有止境的高强度刺激,围绕着我的两个人像是生物课上虚心的学生,而我是被粘在白板上展览的标本。剖开皮肤的蛙,接受直白的刺激,甚至不需要用到大脑就能得到流畅而简单的条件反射,爱是什么?选择是什么?我想要的是什么?早就没人在乎了,重要的是我什么时候被插得喷出来,什么时候被干到尿出来。

可是我爱你,萧逸抓住我的手腕,几乎是有些急切地说。我看着他,感到一阵陌生,尽管这段时间以来他欺骗过我很多次,但这一次我不认为他是在骗我,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他只是一个非常厉害的赛车手,而我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设计师的时候,他似乎也拉着我的手,用同样的表情说过同样的话。
那是一切的开始,我和他的人生从此之后渐渐交汇、融合,变得密不可分。他说他爱我,在和另一个自己联手把我干到失禁之后,流露出一种不合时宜的脆弱。我没有力气再做出任何反应,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因为有另一个人也在说爱我,在我无数次拒绝和推开他之后,在我偷偷启动游戏送走他又偷偷启动游戏试图唤回他之后,在我站在十字路口左右犹疑,最终却发现两端都是死胡同的时候。

碧琪公主只有一个,马里奥和路易不像兄弟而更像宿敌。碧琪是Peach的音译,是桃子的意思,姐姐是水蜜桃公主,我最喜欢的。十五岁的少年把脑袋埋进我怀里,并不在乎我此时的狼狈不堪,我已经输过一次了,被全速前进的F1赛车,被你亲自驾驶着的那台钢铁怪物一点点碾过。因为太快了所以甚至算不上痛,只是听到发动机的声音,很吵,隆隆的,一直在我耳边响,就好像自己一直在反复死去一样。不过没关系,因为我爱你,所以一切都很值得,他话术巧妙,以退为进,不说"你要选择我",而是说,姐姐,不要忘记我。

失去意识之前,我越过他的头顶看见一双眼睛,苍绿的瞳孔如同平静的湖水。我感到自己快要溺毙在这水里,而眼角一颗泪痣是水面上滴下来的墨珠,坠落、晕开,清澈的水体因此变得深不可测。我呼吸困难,头昏脑胀,像一名被求生本能所操控,拼命试图抓住点什么的落水者。挣扎几下才发现我的手一直被人紧紧握着,萧逸,我的男友,导致我溺水的那个人,甚至是淹没我的湖水本身,却又一直握着我的手,一直托着我、承接着我,不让我往下落。



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清爽许多,穿着干燥的纯棉睡衣,床单和被罩也都换过。拖鞋躺在床尾,脚伸进去,站起来,腿还是有点软,但勉强能走。
客厅里,萧小一趴在沙发上打盹,我走路的声音很轻,但它还是醒了,浑身的毛第一时间炸开,在看到我时又柔顺地垂下去,紧缩的瞳孔也恢复了正常。它叫了一声,主动跑过来扑我的腿,它和我关系一直不错,但这么粘人的时候还是很少见。我抱起它在沙发上坐下,留意到茶几上的手柄、遥控器包括卡带的红黑包装盒都还在,但游戏机的卡槽打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像一张饥饿的、张开的大嘴——那盘卡带消失了。

厨房里有响动,烤箱工作结束后叮一下的声音,刚出炉的某种肉类从烤箱里被取出来时表面的油脂滋滋作响的声音,碗碟餐具相互碰撞的声音。有人在里面准备晚餐,并且就快要好了。我抱着猫,面向厨房,几乎想要像不久前在床上一样逃避式的闭上眼。我不敢想究竟是谁在里面,更不敢想自己究竟希望谁在里面。
走出来的是萧逸,成年人的体型,苍绿的眼睛。萧小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绷紧的身体松弛下来,挣开我的怀抱去客厅角落的喂食处吃被它冷落多时的那半碗猫粮。萧逸端着装烤鸡的盘子,招呼我去餐桌边坐下,使用刀叉的手法娴熟,动作优雅,切一大块放在我面前的餐盘里,说我睡了几乎一天,一定要多吃一点。

我从一大块上又切一小块下来,送进嘴里慢慢咀嚼,我不敢问他究竟是谁,只是沉默地吃东西,烤鸡表皮丰富的油脂在我嘴里炸开,味道很好。他一边吃一边看我,目光柔和,像是怕打扰我吃饭,也并不说多余的话。
终于,一整只鸡都进了我们的肚子,只剩下两堆被拆解得干干净净的骨头。我终于和他对视,明明更有罪的那个人不是我,却感到自己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他见我这副样子,笑起来,这次是真的笑,从嘴角一路笑到眼睛里去。

他走过来,蹲下,亲昵地摸摸我的脸,叫我不要紧张,他很爱我,他们都很爱我,所以舍不得让我继续挣扎和为难,更没办法允许自己做被我放弃的那一个。
现在,没有我们,只有我,萧逸说,紧紧握住我的手,完整的我。

这应当是这段故事最完美的结局,可是,不知为何,一时间我好像听见赛车的声音,巨大的、轰鸣的发动机声,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不知疲倦,在我身上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