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恣睢》番外一 一梦落花
作者:vb@能否望山月      更新:2023-03-31 19:00      字数:6358


  陛下又在对着庭中白梅出神了。



  世人谈及我这位新储,多半都是一句福缘深厚。

  倒也怪不得他们这般想,我出身于帝京杨氏一族,那本是过去亦曾出过诸将相王侯的显赫世家,可自昔年明华皇后薨逝,显圣将军身殒以来,便每况愈下,幸得当今圣上扶持才得以勉强支撑。

  我父亲未曾官拜诸侯,母亲虽只是一位没落王公之女,却到底流着皇族血脉,也就是这一丝微薄的血缘,竟生是让我一个小小官眷之子有幸得到陛下的青眼,将我从杨府带入宫中教习,又于舞勺之年立我为储,当真可称一声平步青霄。

  若谈及当今圣上,民间亦是传闻不断,有叹其幼年流落命途多舛的,有艳羡其年少登帝伟业丰功的,赞颂他圣明伟业者有之,诘骂他冷血无情者有之....可不管如何众说纷纭,唯有一点无人置喙——陛下当真是雷霆手段,或许天生便该当是帝王的资质,不过即位短短几年便能扳倒包藏祸心的国师及黎王一派。据说玉鼎谋反一案牵扯甚广,陛下毫不留情尽皆拔除,以至于连行刑官手中的鬼头刀都卷了刃,当真是帝王之怒流血千里。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噤若寒蝉,再无人敢左右其圣裁,因此我一个外姓之子才得以在陛下的一纸诏书下便顺利入主东宫。

  我是成显五年冬日入的宫,彼此尚且年幼的我心中难免便有几分惶惑,不知这重阁深锁之下将面临着怎样的风波,又害怕自己一时不察见罪于金殿,惹得陛下不悦,又为自己的家族惹上什么祸事来。

  冰冷的城墙巍然压下一片阴影,冬雪中蕴开一抹浓稠的肃杀与萧索,我随着宫人走过重檐庑殿,驻足之时抬眼望见殿门牌匾之上“未央”二字凤翥鸾回,苑中风亭水榭,自玉栏之畔遥遥种了一庭的白梅,被霜风所裹挟,簌簌降下一场细雨,湮入泥捏之间。

  我便是在这一池白蕊幽香之中叩见了陛下,出乎意料地,我并未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杀伐之意,那位玄袍盘龙的至尊者只是坐于门廊之下,静静望着眼前花瓣悠扬飘落,似一池无波之水,甚至连任何情绪都感受不到。

  “陛下,杨家那孩子来了。”侍者恭敬回禀,言罢又轻轻攘了我一下,柔声道:“去吧,孩子,别害怕,去和陛下说说话。”

  那人遥遥望来一眼,眼下尚还带着几分乌青,不知可是昨夜未得安歇,缀在苍白的肤色之间似有几分阴鸷,却仍是难掩其隽秀容色。一双瞳眸如黑曜,丝毫不见光亮,哪怕只是随意的一瞥亦是让人不寒而栗,尽显帝王威严。

  于是我愈发如坐针毡,磕绊着数着自己的家世与短暂生平,那人却只是无言地望着庭中白绒,也不知是否在听,唯有在我讲到幼年之时突兀打断,低沉的声音尚有几分喑哑,问道:“你方才说....显圣将军他,曾经教养过你?”

  我听母亲说过,显圣将军杨戬,曾是这帝京最为耀眼的公子,若要论起辈分,该当叫一句堂叔。

  我年幼之时曾有幸被他指点一二,那时叔父名声不大好,世人总说他篡朝谋逆,狼子野心。可懵懂稚子哪里懂得这些,每每在杨府见到他,我便总是要缠着他闹上一番的,印象中将军绝不是什么利欲熏心之人,总是笑着抚着我的头顶,好看的眸子看着我,却似乎又隔着我望向不知何处,笑着笑着又牵出一声轻叹,对我说:“你要好好长大。”

  那般眼神,直至如今,我亦是从未明晓其中含义。

  可惜将军不过教我短短两年,却是忽地没了影踪,数载后再听到消息时,却已是枯骨茕茕,梦断魂销。

  我知晓圣上生母明华皇后曾是杨府嫡女,是将军的胞妹,却也知坊间皆言杨戬篡朝谋逆,竟为了权利而致自己的胞妹于死地;我虽不信,面对圣上却仍是不知该如何应对,思忖再三,终究还是不愿悖逆本心,只恭声道:“是。”

  陛下这才又抬眸望了过来,这是自我来到此处之后他第二次看我,这次我终于看清了那双眼睛,似有晕不开的夜色暗涌,眼窝深邃,锐利如锋,看来的霎时让我忆起幼时曾在草原上见过的翱翔鹰隼,可却又似乎有着什么不同,黏着而又矛盾,如同深不见底的暗沉湖水。

  后来我才明白,那里曾经的确是栖着一只鹰的,只不过现在已经溺死了。

  那位注视了我良久,久到背后衣衫都被涔涔冷汗浸湿,方才听他似是轻叹一声,道:“知道了,去吧。”

  “你以后就住在乾清宫,自会有人去教你。”

  直至如今,我仍是未曾明晓圣上到底为何选中了我,只是一年后,陛下诏令三法司重审显圣将军谋反一案,不顾众臣非议,还了叔父一个清白。所以我总想着,是不是那时我的诚实令陛下满意,可冥冥之中,却又总觉得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细枝末节,终是不得其法。



  我是在成显八年被立为储君,一时之间可谓人人艳羡,觉得我是得了天赐的福缘,要知道京城皇室宗亲如过江之鲫,可这储君之位竟生就落在我一个外姓子头上。

  这是事关国本的大事,朝堂之上因此事而觐言者数不胜数,却被圣上以一己威势尽数压了下去。好在我多少还是勤勉,尚在杨府之时叔父便曾夸过我天资聪颖,无论是谋伐还是武略都学得极快,宫里的夫子更是赞叹有加,这才多少平息一些争端。

  陛下偶尔也会来看我一眼,却仍是不曾显露过什么情绪。或许是多少算养在圣上身边的缘故,我能察觉他从未觉得这至尊宝座是什么福缘——不知可是我的臆测,我总觉得,陛下似乎对刘氏皇族血脉有一种难言的厌恶,甚至连同他自己。因此他并不在乎世人的唾骂,似乎从这如同惩罚一般的锤炼之中拼凑出一丝生气,这才让他不至于像一具行将就木的肉与骨,在这偌大的深宫之中盘桓而不得终。

  因而陛下似乎总是冷心冷情的,无有忧乐,不见喜悲。唯一能称得上热衷的,便唯有未央宫中那一苑庭白梅蕊,便如我初次叩见时一般,总也是无言地对着那片缀雪嶙峋,遥遥相望明月疏影,手中捏着盏清茶始终未曾入口,我低声提醒陛下茶冷了,接过杯盏之时只觉玉质细腻寒凉,被那人捂在手中这般久竟也未曾暖去半分。

  这般清宵光景,又哪里称得上福缘。


  我随在陛下身侧这许多年,却也唯有一次见他动容过。

  那是一年雪夜,逢叔父忌辰,我本也该前去祭拜一二,临行前陛下曾特意唤宫人送来一壶桃花酿,只道将军生前爱饮此酒,嘱我一同带了去,只当替陛下尽了心。

  自沉冤昭雪以来,叔父的灵位归于杨氏宗祠,墓冢却葬于京郊——那是他从前最喜欢的一处别院,名唤梅园。据说昔年那里曾有着帝京最为清雅的白梅幽景,只是每每我前去祭拜之时,不知是否因这草木都生出了情,哀恸于主人的离去,再不愿绽蕊,叔父旧时的部下亦是好生补救过,却终究无济于事,只余满池萧索枯枝,寒蝉凄凄哀鸣。

  我燃香祭拜,洒酒浸壤,心中难免是叹惋的,我曾不止一次听过显圣将军少年之时意气风发的追忆,可我印象中的叔父,却似乎总是有什么压在心头,哪怕和缓地笑着却也不见喜悦,似乎和陛下一般,只是撑着一副骨肉而活着,只有极偶尔的,不知是可曾想到些什么,眸中忽地燃起一丝光亮,划破幽邃长夜。

  可我亦是尚未明晓那到底是什么,就再也不曾见到他了。

  临别之时,康叔叫住了我,他自叔父逝去以后便一直留在此处,守着显圣将军的庭院与墓冢。他送予我一沓熟宣,只说这是将军心爱之物,留在此处难免惹得旁人触景生情,便就交付予我好生存着。

  我于夜时宫中闲来翻阅,只见手中宣页已然在岁月之中变得脆弱枯黄,却又似被人精心修复过,破损之处小心熨平,纸芯尚可见润湿黏连的痕迹。其上并非什么珍奇字画,只是不知谁人留下的墨迹,字字幅幅,其中可见着笔者逐渐成长的时光,从最上一面规整仿摹的字迹逐渐现出独特的风格,泼墨挥毫,铁书银钩,狂狷的笔锋之间尚能看出少年肆意,直到最后一面,又忽见其敛了几分,似乎很是珍重一般,写下“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我不知叔父为何如此珍爱这几幅墨宝,忽有一纸玉笺落下,色理腻白,花间冰纹,暗有淡雅梅香倏忽沁入鼻尖,我认出那是叔父的字,落纸云烟,墨韵清秀纹着一行小楷——近来时常梦及梅园昔夜,千头万绪,实难言说,听闻庭中白梅绽蕊,不知故人可否愿来相见。

  “那是什么?”

  耳边骤然响起声音如同平地惊雷,回头望去悚然一惊,陛下眸如鹰隼一般紧紧盯着我手中的玉笺,声音都喑哑着,定定地问:“你从哪里拿到的?”

  “是....康将军说这是从旧国师府中搜剿的,显圣将军遗物......”

  “旧国师府...哈,旧国师府!”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陛下如此情状,似有一柄利刃斩开那双素来淡泊的瞳眸,露出其下掩藏许久的鲜血淋漓,他如癫狂一般,似悲似笑,只不住地重复着:“竟是如此,竟因为此!”

  我被那人这般模样吓得怔愣,忽有一阵寒凉夜风卷挟而来,那笺松松握着的玉纸便自手中飘走,落入一旁燃着的碳炉之中。我骇然地看着陛下丢了魄一般便伸手去抢那一纸飘渺白影,可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腻雪笺面被热焰灼得燎黑,只隐隐尚可辨出那句:不知故人可否愿来相见。

  不知是否是碳火灼伤掌心,那人紧紧攥着那页残缺信笺,忽地佝下身去,浑身都在颤抖,似是忍受着极剧的痛苦与哀恸。我急忙凑上前去却被喝退,离开之前仍是担忧地望了一眼,却惊觉素来冷厉的帝王此时声音中都带着哽咽,正不住地呢喃着什么。

  “是我....”我隐约听到他说:“是因为我....没有去见你....”

  便是自那之后,陛下的身体便每况愈下。

  我知道他以前便有梦魇之症,却在之后的每一日里愈发严重,据未央宫的侍从说,几乎显少能见陛下阖眼。目下积了一层浓重的乌青,面容也是愈发苍白,几乎将自己活成了深宫之中的一缕孤魂,愈发痴迷于那满庭白梅,自我弱冠之年便早早禅位,终日对着一苑雪蕊飘零而出神。

  我自知阻止不了那人的决意,却也心中难免疑窦,曾暗中前去梅园问过康叔。康叔听完却也是怔然,久久未曾言语,只抬头望向那一树枯枝,忽地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那日,将军就是站在这里守了一夜.....”

  “什么?”

  “罢了,罢了。”他没有再说下去,喟然长叹:“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

  我终究不解其意,只是恍觉冬日霜寒,冷意似要透过衣襟渗入皮肉,也不知那人每每枯坐长亭,满目唯有夜凉如洗,白蕊浮玉,又该是怎样的刺骨悲凉。



  先帝大行那日,未央宫外哭声震天,哀恸动地,似乎连寰宇都在恭送这一代明君的逝去,云团姣姣开,明月照影来,可唯有榻上那一人仍是这般平静,大抵这世间并无一物可致他留恋,他似是终于盼来了遥远的归乡,明明是漏尽锺鸣之际,却久违地浮现出几分生气来。

   “若我故去,不必为我难过,”先帝的面容仍是那般平静,岁月的沟壑似乎未曾卷挟他,那双素来幽邃的黑瞳此刻竟骤然染上几分明光,他似是从未有过这般快意,轻声道:“灵柩不必入皇陵,就葬在....”

  他忽地顿住了,未曾言尽,默然许久,方才闭目长嗟。

  “罢了....我还是不去惹他烦忧罢....”

  我并未明晓其中含义,流着泪问着:“什么?您说什么?”

  而他没有再回答我,悠远的目光望过宫阁轩榥,尽览那一苑零落白梅,口中吟着:“世事....一场大梦.....”,声音愈发细微,直至隐没于无尽萧索夜色。

  宫门殿下群臣恸哭,似乎连庭中雪蕊都在叹惋这一代帝王的晏驾,花雨簌簌而落,浸没青石玉阶。

  可我知晓,先帝自抱恙以来,目力便每况愈下,也不知这临别之际的皎月花影,又可曾被他望去几分。



  后来,我从侍奉已久的老宫人那里探听到,先帝梦魇不宁是自成显四年开始的,便也是自那之后不久,他从杨府带回了我,立我为储。这许多年里,我从未见那人欢喜过,禅位以来,便唯有见他日夜对着未央宫满庭簌簌白梅久久无言,不过数载便驾鹤西去。

  于是自先帝崩逝之后,我翻遍史书,试图从那行行墨锋之间觅得几分机窍。

  成显四年,季秋,王城未央宫失火,自西暖阁而起,祸及正殿,于时先帝正于金銮殿议事,幸免于难。

  成显四年,仲冬,玉鼎携兵符谋反,拥立黎王。幸得先帝谋划周全,化解危势,尽剿叛军于城前。
  前朝显圣将军杨戬,率梅山军平叛,该当首功,将军于金霞洞府遭伏,斩玉鼎首级,然终究寡不敌众,血尽身殒。

  成显六年,仲阳,先帝诏令三法司重审昔显圣清源将军谋反一案,历时数月,终得沉冤昭雪,特封镇远显圣将军,准其灵位归于杨家宗祠。
  同年,梅山军副将康安裕、姚公麟辞谢朝廷收编,余下部众销兵卸甲,归隐山林。

  万古千秋自镂檀芬馥中流淌,似有跨越红尘的夕晖洋洋洒落,唯余手中长卷泛黄,孤影斑驳。

  可我终其半生,却也只找到这史书之中的寥寥数行而已。
  




  “....香....沉香?”耳畔忽然响起谁人轻柔的唤声,如凌凌清泉滋润枯涸的梦境,沉香终于自那飘渺的梦魇之中惊醒,只见眼前人眉目和缓,仍是清隽逸秀的容貌,正关切地问着他:“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他却像无意中已然度过苦痛的一生,直至此时如梦初醒,寒风携着几缕梅香入喉,他方才觉出自己尚在人世的真实。可梦中的哀恸却又过于真切,如同利刃剜肉削骨,他近乎是痴妄地望着杨戬,似要将那人秾丽的容颜刻印心间,以至到了地府,饮下忘川水都再不能消缺。

  “沉香?哪里不舒服吗?”被青年那直白而又炽热的眼神这般盯着,堂堂显圣将军亦是难免有些面皮薄,垂着眸伸出手去想要探那人的额心,道:“不是你说想回梅园看看,怎地坐在这里就睡着了.....?”

  话还未尽手腕便被攥紧,他忽被拥进一个颤抖的怀抱,沉香的体温顺着敞开的狐裘暖进肌肤,手臂牢牢锁在肩胛几乎泛上痛感,那人似是生怕他消失一般,用着这种方式确认着他的存在,几乎欲要将骨肉都揉进怀中。

  “....沉香?”

  “舅舅.....”颈间传来青年闷闷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低声呢喃着:“我方才做了个梦。”

  “唔,可是魇着了?”

  杨戬却早已习惯他这般突如其来的不安,沉香自小便有梦魇之症,少时有他陪在身边多少好了几分,却又自那夜金霞洞府之变以来复发,再加上五年来的分离,即使杨戬已经回到身边,沉香却仍是时常夜半惊醒,冷汗涔涔溢上额间。于是那恋慕之人便如同昔年中那般,温柔地将惶惑的青年搂入怀中,轻声念着:“别怕,沉香....我在呢.....”

  便如此刻,沉香感受着后颈传来的温热,轻缓地摩挲着,似一根吉羽拂过,挥散滞压于心头的嶙峋重石,于是他如同饥渴了许久的旅人,不愿放手怀中这一捧甘霖,无言地埋首于杨戬肩侧,似要汲取那人发间浅淡的梅香。

  “舅舅.....如果,如果我当初.....我们当初没有在梅园相见的话.....”他几乎是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惶,方能强作一副正常的模样,似乎连问语都仿若利刃,哪怕只是说出口都宛如剖心一般的疼痛:“如果我没来得及对你剖白....”

  “你是不是....就不愿意再回来见我了?”

  梦中枯枝萧索,即便醒来之时爱人在侧,白梅净雅,沉香却仍是如此惶惑,自昔年便总是如此,似乎总担心一松手,那人便也化作这满庭雪蕊,归于天际。

  他执著地想要一个答案,可杨戬却忽是无言,良久方才轻轻抬手,抚着青年蹭乱的发旋,只说:“沉香,都过去了。”

  这便为“是”的意思。

  “舅舅.....”于是沉香抱得更紧了些,从心底忽地涌上如浪潮一般的后怕,他终于明白过往那些焦躁与不安是从何而来,闷声道:“这世间当真没有任何值得你留恋之物吗?”

  他的舅舅,他的杨戬,过往的苦痛已是让他消磨太多,因此沉香总是怕的,害怕那人再没有了重担与牵挂,便要再化作那轮盈盈玉轮,飘渺而去。

  可他忘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耳边倏忽响起一声轻叹,有人抚上他的下颌,于唇间落下和柔的一吻,那双桃花眼还是这般澄澈,却又揉碎了谁满腔热忱的爱意,一池静波也泛上氤氲,明艳生辉。

  “有你啊,沉香,有你在呢。”杨戬仍是笑着望向他,似春风吹散泠泠冬寒,道:“沉香,你便是我最为关切的牵绊。”

  “所以沉香,你也一定要珍重自身。”

  “你要平安顺遂,无病无忧,只要你在,我便陪着你,好不好?”

  昔年梅园,曾有少年剖出一捧熯天爱恋,生生教那云间皎月也为之融化。沉香永远近乎于执拗地爱着杨戬,而杨戬也是这般爱着沉香,他们的命运早已纠缠而生,在那一片死地之中绽出幽蕊,自此至死方休,万世纠缠。

  可沉香想做的远不止如此。

  他总还是记着过往之诺,终有一日,他便要这世间一同见证,让天地亦明晓杨戬属于沉香,沉香属于杨戬,教那执拗的爱意溶于日月山河,自此留那人在人间。

  只是前路艰险,如今却还为时过早。

  “好。”

  于是沉香只是痴痴地应着,倾身相拥,吻住他最为珍爱的一缕梅香,唇齿厮磨,倾摇一池花蕊。

  终有一日,他定会让这渺渺众生皆为知晓。








一些小补充:
  其实这个梦可以理解为另个世界因为他们选择的不同而造成的不同结局。
  be线里香并没有约戬梅园相见,戬却在临行前忽然想见他送去了信,却被玉鼎截下,这才是导致这里戬会死亡的真正原因——香是他在这世间仅剩的牵挂;香也同样如此,失去了戬余生便只活得像行尸走肉....只因为他们是彼此在这世间停留的唯一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