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收到消息，在校门口靠着石麒麟等人。

出租车停在他面前，里面两人前后下车，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尤其是李白。赵云还什么都没问，他就一声不响地进了校门。

“真出事了？”

两人并肩同行，赵云问得极小声，弈星揉了揉鼻翼，替李白把事情瞒了下来，“没什么。”

赵云也不是个傻的，李白那模样就差没有把人给活吃了！不过他也没打算在弈星身上套话，干脆去找当事人自己问。

弈星下意识把他拉住，皱起眉头：“他不会跟你说的，你还是让他自己解决吧。”

赵云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弈星一贯擅长隐藏情绪，平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只不过今早受了不小的刺激，外加上昨夜着凉，看起来没有往常那么有精神。

赵云也发现了这一点，把话题转到了他的身上。

“今早打电话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声儿不对，生病了？”

弈星摇头，“没那么严重，休息一会就好。”

赵云无可奈何地一笑：“你这倔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你后天不是还有场海选赛吗，难不成想挂着吊瓶到现场？”

稍微幻想一下场景，身残志坚大学生拼死参赛，准上论坛热搜。

“不会让你如愿的，放心。”他往教学楼的方向瞥了一眼，“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

赵云问他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弈星说没胃口。

他摇头。再这么下去弈星迟早得把自己的身体拖垮，也难怪夏侯惇要给他介绍妹子，这有人看着总比没有强啊。

晚上课结束得早，明世隐收拾完讲义准备回办公室打印资料。

今天月色很好，走在路上都不需要灯光。夏天还没到，昆虫的低吟声就已经藏不住了。

窗外的香樟树绿叶葱茏，被月光一照，像是浸进了牛奶，风吹过的时候，还能闻到淡淡的甜味。

入学前给每个新生做的心理测试结果一出来，狄仁杰就把相关信息传到了明世隐的邮箱。

电脑叮的一声，明世隐收拾东西的手顿住，转而放在鼠标上点了两下，将文件夹拷进U盘。

政法系的学号按考进来时的学生成绩排名，第一份测试报告就是弈星。箭头滑动，明世隐看了许久，若有所思。

那时弈星还在办公室等他下课，教案整理完毕之后就趴在桌上睡觉。

明世隐推开门，只看见小朋友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像极了一团贪睡的小猫崽。灯光将他的脸映得很白，唇色也浅。他注意到弈星额头的汗水，指尖碰了碰他的脸。

滚烫的，难怪。

弈星慢慢醒过来，办公室强烈的灯光晃得他想吐，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不用猜都知道是明世隐，呢喃着问：“回去了吗？”

明世隐的手盖上他的前额，被汗珠沾湿了掌心，“不舒服怎么不说？”

弈星昏昏沉沉地出声：“下午还好，就没多管......老师，我眼睛好痛。”

明世隐一时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

弈星闭上眼睛，又昏沉地睡了过去。明世隐把外套披在他身上，抱他起来，离开了办公室。

小东西很轻，身上都没二两肉，难怪抵抗力这么差。

这个时候学生基本都走完了，再过十来分钟教学楼就会熄灯。少年安静地待在他的怀中，呼吸逐渐平稳。

明世隐绝对想不到，自己屯在家里的备用药有一天居然会用在别人身上。

弈星额头很烫，但手却是凉的。喂他喝完药，明世隐就一直坐在床边守着。他的手握住那只冰凉的手，不时摸一下弈星的额头探温。

月光悠然地洒进窗户，少年的睡颜乖巧，睫毛会随着呼吸频率微微扑闪。他面朝着明世隐的方向入睡，无意识地将那只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仿佛这样做会让他更有安全感。

后半夜弈星睡得很好，甚至做了一个梦。梦到他赤着脚从黑暗朝光里奔跑。

那儿有个人，正站在阳光下等他。他看不清楚那个人的样子，但却莫名有种熟悉感，让他有十足的安心。

甚至当那人朝他张开双臂时，他义无反顾地向前奔去，全身心地扑进那个人的怀中，与他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一觉睡醒，四周是完全陌生的摆设。浴室传来清晰的水声，弈星猛地从床上坐起，不小心扯到了脖子上的筋，刺得他脑子一痛。

之前去酒吧找李白的事历历在目，弈星立马掀开被子看了眼，很快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该在的都在。

他的外套整齐放在床头，柜子上还有没收拾的退烧药。弈星稍微回忆起一点昨晚发生的事，才反应过来这儿应该是老师的房间。

这也难怪，明世隐家里的陈设也就那么一点，任谁乍一看都以为是进了那家便宜的酒店。

水声停住，从浴室走出来一个修长的人影，身上挂着一件交襟式的浴袍，腰带随意系了个结，似乎稍微动一下就得散架。明世隐刚洗完澡，颈部的水没擦干，甚至还有水珠从他的锁骨处滚落。

他倚靠着门框，健硕的轮廓在微敞开的腹部若隐若现。

“好多了？”

弈星回过神，发现自己刚才盯着别人看的行为不太礼貌，就收回了目光，低下头嗯了声：“谢谢老师。”

明世隐打开衣柜，找了套衣服穿好，边系扣子边说：“早餐在客厅。”

弈星哦了声。他一向不习惯吃早餐，可又是在老师家里，虽然不饿，但还是乖乖穿好鞋子去了客厅。

简单的燕麦粥，还有刚烘焙好的红枣小蛋糕。弈星硬着头皮吃了两口，忽然发现盘子旁边有页纸，拿起来一看，是张试卷。

钢笔“嗒”一声放在他手边，抬头，正好对上明世隐的眼睛。

“吃完早饭，半小时之内把这五十道题选完，不难吧？”

弈星皱了皱眉，咀嚼的速度也跟着放慢许多。

这不是什么学科卷子，也没有任何可以算作难题的东西。他横看竖看，有些像是在问他的喜好，有些又不是。

“有什么特殊意义么？”

明世隐翘腿坐在餐桌的对面，“加深对我学生的了解。”

“......”这个笑容，总觉得哪儿有问题。

吃完饭，明世隐将桌子收拾好，弈星想帮忙，明世隐让他坐下安心答题就行。

他没有过多探究题目背后的深意，很快就答完了。明世隐洗完手坐下，看完弈星的回答后，不可察觉地蹙眉。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客厅气氛诡异，弈星穿得挺多，还是莫名觉得身上发凉，小心翼翼地出声。

“我答错了？”

明世隐抬起眼睛，将试卷放下，轻轻微笑：“答得很好。”他的手指在桌上点点，似是随口一问：“明天有空吗？”

弈星老实回答：“社团有场比赛，十校联盟的内部选拔。”

“你很喜欢围棋？”

弈星点头，“嗯。”

男人端起咖啡，轻轻将糖化匀。他的手指修长，就算是很小的动作都能做得十分赏心悦目，接着很轻地勾起唇角，问他为什么。

少年思考着，心思溯回很早以前。下棋需要专注，专注能让人忘记很多事。他需要遗忘，这是他用以逃避的最好方法。

明世隐放下杯子，十指交合，笑道：“比如呢？”

弈星没有从回忆里抽身，像是被控制了一样，不自觉就被明世隐的话头牵着走，“比如，我的父亲......”他一提到这两个字便顿住，反应过来后，看明世隐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老师，窥探学生隐私是不对的。”

明世隐笑了一声。这时候的弈星活像一只小刺猬，浑身的刺都指着他，威胁他不准靠近。

“就这么戒备我？”

少年歪了歪脑袋，“换成别人可能不会，但对于老师，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男人轻嗤：“你还挺诚实。”

但他不喜欢这种浑身带刺的诚实，尤其是长期待在自己身边的小朋友。

“老师比我更了解我自己，而我对老师却一无所知。”少年露出一抹微笑，声音冰冷：“这一点，让学生很不安呢。”

不止不安，他还很讨厌这种完全被人拿捏住的感觉。

明世隐站起身，将少年完全遮进自己的阴影当中。

“会有机会的，但不是现在。”

他屈身凑近少年充满警惕的眼睛，直到这双眼里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我不希望这种了解根植在怀疑和敌意上，什么时候你学会信任你的老师，什么时候你才有这个机会。”

他越来越清晰了，越来越清晰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

从前有个孩子，他将一把刀随便交给了别人。这是他赋予的权利，能够保护他的同时也能伤害他。

当那个未知的影子将他与幸福彻底割断，这把刀刀又重新回到了孩子的手上。这一次，他再也不敢将刀交出去。

明世隐要做的很简单，让少年亲手把刀给他。

十校联盟的比赛从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全国性质的比赛。参与者需要现在本校进行一次海选赛和淘汰赛，最终一个学校只能最多五个胜出者参与最终的冠军争夺战。因为赛设的奖金非常高，光是每年的海选就是场大战。

海选赛只需选手电脑对战，弈星很早之前就通过了。几轮过后剩下的二十人随机分组，进行现场淘汰赛。

那天弈星是一个人去的。夏侯惇想去凑个热闹，不过下午有节课，说是下课后就来，但一直没见着人影。

其他选手几乎都有人陪着，弈星单独坐在候场席，看起来有些孤独，但他对这种孤独早就习惯了，轮到自己之前就戴着耳机听歌，叫到自己的名字再上场，等对方投子认输又下来继续听歌，如此循环。

会场人挺多，而且越来越多，都想知道今年哪两个能够代表A大入围全国赛。论坛有的帖子也在现场转播，重视程度有点出乎弈星的意料。

倒数几场的时候，他的视线停在了第五组的女孩身上。貌似是之前出去买牡丹，路过操场看见的榕树底下那对情侣的其中一个。

现在才想起来，当初进社团的时候这个女生还给他发过传单，名字叫小乔，裴擒虎还屁颠屁颠上去问人家要微信，被拒绝了。

弈星多了点心思，双眼跟随人潮环视了会场一圈。

选手比赛时不相关的人会被拦在台下的红线之后。忽然的，他的眼睛停在台下一个穿白色西装的男人身上。

会场人来人往，他又非常好奇，就起身往前面走了几步，这才看清男人的脸。

周瑜，大一文学系的老师。因为年轻，长得又好看，曾高频率地被班上的女孩子们提起，所以弈星有点印象。

他想了想，按照当时在榕树下看到的另一个人影估量，如果站直，应该就是这么高。

很多人从那位老师的身边经过，而他只静静地注视着台上的人，没有多余的言语和花样百出的引人注意，仿佛和那个女生之间早已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你知道我在看着你，我知道你会努力，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

比赛进行到白热化阶段，一直没有露过面的社长坐在了弈星对面。

那人长了一张圆脸，嘴边有颗燎泡，厚重的眼镜把鼻梁压得扁塌，所以需要时不时用手推一下固定。台下有不少他的人，看弈星时一副戏谑样子。

弈星恍惚想起关于这个社长的传闻。和其他选手不同，每次比赛他都会彬彬有礼地跟对手握手，棋盘上却毫不留情。

他跟学社的指导老师走得非常近，不大瞧得起学社里的人。研讨会介绍的时候，他的名字前加的赘述总是最多的，拿鼻孔看人，如果每一条都是一顶帽子，估计得把自己给压死。

弈星在心底摇头。

越缺少什么越会炫耀什么。这种人居高自傲，妒心非常重，又不会明显地暴露出来。上一秒你还在跟他谈笑，说不定下一秒就给你一刀。

这场对局结果在他意料之中，不过弈星执黑先行，结果减去了三又四分之三的贴目，最后仍胜他两子多。台下一阵惊呼，紧接着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离开的时候，他无意中和那双眼睛对视上了。男的貌似非常不爽，但因为身旁还有人，不便太明显的表露出来。这种眼神弈星见过无数次，早习惯了，就没管他。

说起来也算他今天运气不好，如果车轮战最后对决的是别人，说不定就能拿下另一个名额了。

回去后弈星洗了个澡，完全无视了赵云对他手机的信息轰炸。

牡丹端端正正地摆在他窗前的桌子中央，比之前精神许多。

他洗完澡出来，正准备给花浇浇水，忽然眼神一顿，定在了其中一根青枝黄嫩嫩的东西上，接着快速地掏出手机左拍右拍，恨不得把那片新芽拿塑料袋罩起来。

老实说，他比赛赢了都没这么兴奋。

【弈星：#图片##图片#！！老师！她长芽了！】

这话要是换成他有一个女儿了，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手机很快想起叮的一声。

【明世隐：嗯，奇迹】

弈星想说岂止奇迹，涅槃重生都不带这么神的！

【弈星：老师她会开花吗？她开花是什么样子的啊？我看百度说早一点的六月就能开花，我们要不要给她买点转基因花肥？】

明世隐坐在电脑前，忍俊不禁。弈星难得说这么多话，虽然只是消息，但还是一不小心就被小朋友可爱到了。

【明世隐：这么说，你下一步是不是还得给她取个名字？】

【弈星：我可以吗？】

明世隐干咳了一声，似乎是联想到什么。

【明世隐：你决定吧】

对方回复很快。

【弈星：那就叫白棋好了！】

“......”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明世隐教授，选择性地绕过了给花取名这个话题，也确实不该对弈星在这些事上抱有多大的期待。

【明世隐：刚才看到学校消息，你们比赛在这周周末？】

弈星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想起消息栏公布的训练日期，只有三四天，按理来说根本不够。

【弈星：嗯，可能海选耽搁的时间太久了，有点紧】

何止是紧，比赛不同于日常切磋，四个人该怎么安排对局座次，怎么训练等等问题都还来不及解决，就要上战场了。他倒是无所谓，就怕到时候其他队友场上出什么岔子。围棋一比运算二拼心态，少了哪样都不行。

然而明世隐似乎清楚他在想什么，很快发来消息。

【明世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

弈星看着手机愣了会儿。

虽然平时和这个主修课教授暗地里不怎么对付，但不得不说，比起其他人，明世隐还是非常靠谱的。说到帮忙，弈星忽然联想到上次给他测试的卷子。

【弈星：又是做题么，老师？如果我们真有什么心态上的不稳定，光做题怕是解决不了呢】

屏幕前的明世隐轻笑出声。

【明世隐：要是不愿意也可以改成当面问答，效果会明显更多。你已经尝试过了，不是吗？】

弈星：“......”

这个明世隐可能天生就来克他的！

他本来已经想好该怎么委婉而不失礼貌地怼回去，刚开始打字，对面却发来一条【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活生生把他的话截住，怼也怼不出什么。

按明世隐的正常作息，现在确实是他的睡眠时间，更何况今晚没克制住兴奋主动发消息又不是人家。

弈星翻过身，想了想还是跟明世隐说了声晚安。

至于明世隐回给他的话嘛。

当时发完消息弈星就把手机放在柜子上充电，并没有看见。

围棋赛的最终名单第二日正式公布在学校官网，弈星干净利落的证件照被放在几个人中间。他简单看了一眼，没有发现昨天注意到的那个女生，心想应该是被淘汰了，有点惋惜。

今天上午满课，最后一节是选修，政法系前三个班都在大教室上。

一进门弈星就感觉教室里气氛诡异，平时打头躲在最后玩牌睡觉的，基本不见了踪影，老师点到也没人回答。

这时候班长站起来，说那几个人请了假，有一个还在医院里打点滴。

弈星愣了愣，回想起一个细节。

昨天围棋赛本来夏侯惇叫嚷着要跟他一起，因为下午有节课要补，就说补完过来，可直到比赛结束都没见着人，不仅如此，就连夏侯惇的好饭友上官婉儿也没消息。

越想越不对劲。

他们比弈星高一个年级，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根本不清楚。

就在这时，常年居住山顶洞里下棋的大爷忽然想起，这个世界上还有个东西叫学校论坛来着。

登录账号，各种大字狂飙的热度榜单瞬间映入眼帘，唯独不变的只有三组关键词：白党，信党，校外斗殴

弈星：“......”

好家伙。

【1L（楼主）：我先声明我先声明啊！我就只是来给大家透透消息的，不要把我爆出来，更不要人肉我谢谢！这两哥我谁也惹不起，看到有怀疑我引战的麻烦大家反手举报一下谢谢谢谢！】

【2L：傻逼吧我操！这事还不清楚吗？李白踹体院宿舍楼铁栏杆的声音，尼玛隔壁希望学院都听得见吧？！楼主别删帖，那群骂你人肉你的，百分之百是白党的人】

【3L：啊这......白哥这学期和赵云他们混在一起之后，就感觉有点飘了。韩信平常对大家都挺好的，说韩信打了李白，把李白打得脖子手上都是伤，谁信啊】

【4L:哦？楼上那位信党妹妹就别披着路人皮说话了好吗，我有李白当天早上手受伤的图，要吗？甩你脸上哦~】

【5L:哥昨天参战了，哥说一句！当时情况很混乱，白哥确实受伤了，而且我们这边刚开始也没把那边怎么着，就只是问原因，白哥掏出来信哥掉了的学生证，白哥不会冤枉谁的】

【6L:我蒙了，那到底谁的错啊】

【7L:谁的错还重要吗？就算是打了，solo本来就是死伤自负。哦，一个人打不过就叫一群人？给你们白党能耐的】

【8L：韩信现在和李白都在医务室，听说之后还要遭处分】

【9L:信哥哥伤得重不重啊，呜呜呜，我当时在参加围棋海选，没赶上帮他。听说李白下手很重，不会骨折啥的吧？】

【10L：不知道，我站外边儿没敢进去.....卧槽李白出来了！被老师带去操场了】

【11L：看到没，这就是报应！打我信哥就是打我，就算有下次，老子还敢上！】

弈星表情微妙，毕竟知道真相的只有他和两个当事人，要是把真相泄露出去，论坛估计分分钟瘫痪。

心疼韩信的妹子就是送他去医务室的其中之一，就算脚受了伤，韩信还是笑得花枝招展跟那妹子说了声谢谢。

被辅导员带走之前，李白还正靠在医务室里等医生涂药，韩信进门时，他是手揣兜里冷眼看着那人一路笑脸进来的。

气氛凝固成二月的天，校医透过老花镜往上看，被打成这样小伙子还敢笑呵呵地盯着对面看，不错。

“这瓶药酒拿回去记得涂，晚上睡觉前把感冒药吃了。还有，以后少喝酒，对肝脏不好。”

打架只是皮外伤，那晚过后李白落下的感冒可比皮外伤还重。

妹子把韩信扶到床边坐着后就走了，狭小的医务室只剩下他们三个。

校医嘱咐完这边，又端着血压器往韩信的方向走，“来小伙子，到你了，把外套脱掉。”

韩信跟触电一样朝后缩了缩，“别别，大爷，我伤的不重，真的，你还是去看看那边内个吧。”他冲站墙边的李白努努下巴。

校医推了推老花镜，并没有觉得感动，当场教育学校这俩出了名的不良少年：“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再说，打架斗殴，本来就是不对的，这下好了，两败俱伤，还伤了同学和气。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给你们学习的地方啊孩子......”

韩信赶紧双手合十给他认错，不想听他说下去，乖乖伸出胳膊，“对不起，大爷，您还是先给我看诊吧。”

校医别了他一眼，将血压带缠在他手臂上。李白不想在这儿多待，绕过校医身后就要走，却被人扭头扬起声音喝止住：“唉，等会儿！你先别慌走，教导处先前叫你辅导员过来领人嘞，等他来了你再走。”

说到底打架起因也是李白挑衅，猜都猜得到狄仁杰的脸得多绿。难得一见这人满脸黑线没法开口，韩信一个没忍住，当时就笑出了声。

“你他妈......”李白噼啪摁着指关节走过来，眼看要再给韩信的脸来上一拳，校医立马挡在二人中间着急忙慌地劝：“别动手啊小伙子，这是在学校里面！你们在校外打被发现了都要受处分，校内动手可是要直接开除的！”

“听到没听到没！”韩信朝后面躲了又躲，都快缩到床角了，“你看看我，都伤成这样了，你打也打了，我都没怎么还手。要是还没出够气，至少等我好全了再商量吧？”

尽管有校医挡着，李白还是凭借身高优势绕过一把揪住了韩信的衣领，用要杀人的目光挖了他一眼：“我跟你没什么好商量的。”

A大别的不行，处理学生问题的行动能力那是相当迅速。两个人僵持没一会儿，门外就来人了。李白被自家辅导员拎走，剩下个难得沉默的韩信和长舒一口气的老校医。

这群学生，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真要在这么小的地方打起来，他的老命估计都保不住。

“小伙子，我多嘴一句，同学哪有隔夜仇啊，你好好的，跟人陪个礼，道个歉，啥事儿不能解决。”

韩信尴尬的挠挠头：“还真不能。您是没看见，这都是冷静时候的李白，不冷静的时候，差点把我的宿舍楼都拆了。”

这么狠？那得是有多大仇？校医露出震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你往他饮水机里下毒了？”

韩信差点被口水呛到，瞪圆了眼睛盯着校医：“大爷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那是为啥？”

“就.....唉，算了。总之确实是我的错，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会好好跟他道歉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他顿了顿，想起李白刚才生气的样子，和他家那只炸了毛的短耳猫不能说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就算被对方打成这样，还有心情笑。

“而且你有没有发现，他这人其实也，挺可爱的。”

校医：“......”小伙子，我建议你明天去市医院照个脑CT。

这件事严重就严重在波及范围太大，韩信和李白在学校几个系的人缘都不错，参与斗殴的人那真是没得数。

不过就像校医说的，幸好是在学校外面打，要是校内，那可不仅是家长交谈后处分，再被罚扫一礼拜操场这么简单了。

四月份的太阳还没到毒辣的地步，但明亮程度已是初具规模。偌大个操场除了几个吃太迟从食堂返回的学生，几乎看不见人影。

弈星找到李白的时候，后者正靠在单杠旁边叼着草思考人生。

扫了一半还有一半，狄仁杰的处罚也是真够狠的。

见小朋友过来，那人难得扬起笑容哟一声：“下午不上课？”

弈星点头，将买好的矿泉水递给他，“上午满课，下午就没课。我也是看论坛才知道消息......学长没事就好。”

李白接过水，拧开瓶盖，笑他想太多：“我能有什么事？”

“需要我帮忙吗？”弈星不着表情地问，“我认识一个朋友，他在尧天另一所学校有些人，学长要是需要，可以告诉我。”

李白挑起眉毛，深意满满地打量这小东西一眼，“看不出来，你长这么听话，居然和哥哥们一个路数？”

弈星不置可否，关于裴擒虎的事也没跟李白透露太多。

“看见了就不能不管，而且那人的行为确实，过分。”

“要是需要你帮我，那你白哥还是别在A大混了。”李白冲他笑笑，弯身把扫帚重新捡起来，摇了摇手里的矿泉水，道：“谢了。这件事我自己解决就好，回去告诉赵云一声，让他们也别插手。”

说完便又漫不经心地开始了后半项大工程。

李白固执，弈星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可看论坛的风向，只怕是对他今后不利。

“啊，突然想起来，昨天光顾着处理自己的事情了，好像还没恭喜你呀。”李白杵着扫把，笑眯眯地提起另一个人：“我认识的上一个棋下这么厉害的，现在估计时差还没倒过来呢。等他回国，说不定你俩还能比比，来个棋王争霸哈哈哈！”

弈星点点头：“会有机会的。”

“唉我可告诉你啊，人家可是上一届十校联赛的冠军，身为学弟，到时候可别丢脸哟。”

弈星心想，他倒输不了，就是不知道没训练过几次的其他队友，能不能抗住那三天连续对抗的压力了......

说到诸葛亮，李白回忆起他海选赛时候的表现，想到一件事，就顺口跟弈星提了提：“我看你和他的棋力不相上下，不过这次算得上是团队比赛，你有空记得多指导指导你队友。”

弈星眨了眨眼，无奈地笑笑，“我也这么想，可是没办法，学校给我安排的不是主将，是二台。”

“什么？”

“二台？”裴擒虎在电话里的反应和李白当时一模一样。

弈星坐在沙发上，正在复盘国际围棋大赛的棋劫，反倒只是云淡风轻嗯了声。

“我靠！不是，以你的能力，就算不是主将，那总得是一台吧？.......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又得罪小人了？”

“什么位置不重要，能赢就行。”

弈星把没了气的黑子提入手中，有意避开后半句话，但却看不出来有什么埋怨之类的情绪，就是有点犹豫：“你说，我要不要把那盆花一起带走？”

“花？啥花？”

突然想起裴擒虎还不知道这事儿，弈星就在电话里简单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由于过度震惊，电话里长时间传不出动静。隔了好一会儿裴擒虎才缓过神，那语气，又绝望又语重心长，像极了护崽的老母鸡。

“我走前不是说了吗，那是A大的教授，还是教心理的，又住你楼下，你咋还巴巴地跑去招惹这路货色？”

“所以我到底带不带？”对方强行把话题扳回牡丹身上。

裴擒虎一时语塞，半响才嘟囔了句：“你要带就带嘛，不然要是花出什么事了，你可不给人逮着机会往死里整。”

弈星点头表示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收了棋，又问起裴擒虎河洛的事：“对了，你回去以后，苏烈那边有什么动静没？”

当时裴擒虎正坐在客厅按遥控器，一听他问苏烈，大爷似的张开手臂靠沙发上，笑嘿嘿道：“他你不用担心，你准备海选的时候那家伙就去急匆匆跑临城去了，估计是怕了咱哈哈哈！”

弈星蹙起眉头，听着不大对劲。

“哎呀，你隔那么远就别忙担心我了。你呢，尽管安安心心地准备比赛，苏烈那儿我派人盯着呢，出不了事。再说，就算他做些什么，那儿的条子可不比河洛好糊弄，少不了抓他进去戴手镯。”

弈星说不过他，在电话里叹了口气，“那你小心，有事一定记得跟我打电话。”

“好嘞！”

电话挂断之后裴擒虎仍然很悠闲，但也不是真的就对苏烈没有任何怀疑。可是临城又没有苏烈的亲戚，他这么着急跑哪儿去干嘛呢？还是在弈星刚刚离开河洛的时候，跟早就算好的一样。

他只是觉得，现在想再多也没用，还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裴擒虎将桌上的可乐一饮而尽，盯着电视机发了会儿呆。

挂钟指针走向十一，他坐沙发上拨通了酒吧的号码，和对面聊了几句，抄起外套走出了门。

临走那天，校园赛的大巴停在校门外，等待学生和指导老师上车。

大家都是满满当当的行李，打好了主意赢了比赛后去C市玩一天再回来，唯独弈星只背了个双肩包，一身干净简单的白款校服，抱着盆显眼的绿植站在几个人当中，就像个随行的高中生。

等所有人陆续上了大巴，弈星在二层窗户外看见人群中疯狂给他挥手喊加油的夏侯和婉儿，李白他们也在，就是站得比较远，见弈星似乎在看这边，同样微笑地挥手和他打招呼。

弈星抱着牡丹，视线在人海中梭巡，但却没有找到花的主人。

大巴启动，人群的模样慢慢往后拉，曾经还被吐槽像城墙一样的校门很快就看不见了。

这时弈星忽然回过神，心想为什么要这么在意那人有没有来。来不来，不都是一样的吗？

可就是，找了一圈都没看到明世隐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某一瞬间，心脏像空了一样，很不是滋味。

到C大有大约两个小时的车程，中途弈星没有参与其他人热闹的交谈，戴着耳机听轻音乐入睡，一觉醒来，大巴就差不多开到了酒店。

才刚下车没几步，手机传来震动。

看到名字，弈星心中一悸，接电话的时候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连称呼都忘了，直接就是“喂？”

明世隐倒根本不介意，问他：“到了吗？”

“我，我到了。”弈星回头看了眼高楼，“现在在酒店外面。”

这时间掐的，跟提前算好了一样。

“今早在医院，警局送来的人出了点事，我也是刚处理完不久，所以，没赶上......”

弈星抱着花在旁边的喷泉边坐下，平复了很久的心跳。他没想到老师竟然专门打电话来解释，明明不来也......

“本来想忙完就告诉你的，想到你可能不喜欢车上那种环境，或许在睡觉，就等了会儿。”

听他说完，弈星心中那股悸动非但不曾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他一方面觉得明世隐真的很可靠，又觉得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己了，连这都能猜出来。

“没，老师可以随时打电话的。”

领头的老师让弈星跟上，弈星边走边说：“对了老师，我把花也一起带走了。”

“嗯，我猜到了。”

弈星又是一惊：“您真的什么都猜得到吗？”

电话那边传来极轻的笑声，“我还猜得到，再不走快点，你们指导老师要催你了。”

他话都没说到最后一个字，就传来那位女老师拔高音量的喊声：“弈星，快跟上！等会儿还要一起下楼吃饭呢。”

不等小朋友震惊完，电话里传来男人平时对他说话时那样温柔的声音：“快去吧，要是遇到什么事，不方便的时候可以发消息告诉我。”

空了一路的心被这一通电话填得满满当当，弈星发自内心地松了口气，就好像感觉自己还没离开A大，还住在那所只和明世隐隔了一层楼的公寓里。

和弈星说话时，明世隐仍穿着白褂站在医院楼下。鸟类藏进柳叶间的悦耳鸣叫若隐若现，想着一直住楼上需要多加关照的小朋友走了，明世隐还有点不习惯。

“明教授，今天这么高兴吗？”护士抱着病例文件走过来，亲切地和他搭话：“警署那边来人了，让我跟您说声谢谢。”

明世隐温和地回笑：“应该的。以后如果病人情况仍然不稳定，就不用考虑留在医院治疗了，警署的人应该知道，他其实可以有更好的去处。”

护士神色变了变，笑容有些僵硬，“您的意思是......”

明世隐站在风口，双眼看回花坛里的那排柳树。

“对本就有前科的犯人而言，人格障碍和躁郁症就是最大的隐患，没办法扭转，那也不可能继续放他出去伤人。”

他话说得非常清楚，傻子都能听懂。像这样的犯人一旦被刺激到，发起疯乱砍，那可是谁都不认的。

事到如今，护士也只能为那人感慨。要是能早点遇到像明世隐这样负责的医生，说不定一切就不一样了。

可怜归可怜，但可怜也不是能随意戕害他人的理由。精神问题不是保护伞，犯人有人权，难道普通人就没有了么。

“如果遇到，我不会不管的。”

时至四月，花园一角的高大槐树叶片已是郁郁葱葱，甚至逐渐开始长出月白色的花苞。

明世隐抬起头浅淡地望着。

慢慢来吧......

但愿不会真的走到这一步。

“十校联赛”的名字本身就自带热度，要说现代社会，年轻人群里的围棋狂热爱好者确实没多少，但像围棋这种高级益智类游戏，谁要是一路杀到十校联盟的赛场，少不了是出类拔萃的人才，所以学校对这类比赛的关注度自然不低。

线上观众，除开一半真冲着围棋来的，另一半则更多关注来比赛的人。

弈星那张脸生得特别讨喜，尤其对于女生而言，这张颇具少年感的脸庞得到她们非常高的额外关注，而与此同时，招来的外界质疑声也不少。

有些小媒体曝出这正是十二年前那个盛名一时的少年棋神，但像这类年代久远的边缘信息，很快就被比赛的实况盖过，根本翻不出多大的水花。

裴擒虎没事干的时候，就喜欢登录弈星的账号看看论坛有没有啥新的“分享我刚编的故事”。

他对围棋没兴趣，不看都知道又是弈星中盘胜，胜多少多少什么的，挺没意思，于是就跑去看别人实时分享的联赛新八卦。

【帅而不自知：好家伙，终于见到传说中把A大围棋社长气到哭的英雄了，不过咋感觉是个高中生】

【啾啾想要蓝：我的妈耶A大的帅哥们也太A了！！不愧是A大的人啊！（小声bb，为什么我们H大没帅哥就算了，连首赛都输？）】

【芪术防风鼎：帅有屁用，等C大专场绝逼把你A大杀穿，上一次要是没那个诸葛亮，我们肯定也是冠军】

【TTC请吃二踢脚：哈哈哈哈，你都说要是了，我看这个叫弈星的差不到哪儿去，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十字無路口：难说，A大其他人好像蛮紧张的，一台刚刚被对面棋手的黑子一冲，棋路全乱了】

【木虚颜言：我看不懂，我摊牌了，我就是来看帅哥的（耶比jpg.）】

【陆西瓜不好吃：现场征集女友，陪你一起看直播，本人职业二段，免费陪玩哦】

【派大星你快逃：楼上提醒我了，还是收敛点吧前面的妹子，听说这帅哥有女朋友了，就是A大的人】

【阿离你看看我：放你的屁，我就是A大的，我怎么不知道】

裴擒虎：巧了，我也不知道

【派大星你快逃：爱信不信，昨天大巴停他们酒店门口，我骑单车路过看到了，这人抱着盆花，不是送女朋友的还能是送评委的？】

裴擒虎差点下巴掉地上。可这么想想，还真没法反驳。

说到这里，派大星还不忘跟妹子们补一刀。

【派大星你快逃：不然你们谁见过棋手比赛千里迢迢还带盆花的？有就站出来，老子送你十盆不带重样，说到做到！】

这话一出，裴擒虎心里总有种不详预感，几天后，甚至等不了几天，论坛水帖里或许就会出现和弈星同名同姓的痴情男主，千里追妻爱而不得的魔幻爱情故事。

明世隐不愧是明世隐，即使隔了百八十远，还能照样给别人添堵。

半决赛结束，A大勉强杀进决赛。此时有两个队员已经显出疲态，其中一个只有首战赢了两次，之后两次一直输，正在和老师商议明天要不要换替补。

弈星没有留在正席，头顶蓝色的灯光晃得他眼睛疼，就绕过席位走到候场区坐下喝水，忽然想到明天就是最后一场，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给明世隐发消息。

【弈星：老师，我赢了】

【明世隐：恭喜】

弈星愣住。后面这条消息几乎秒回，难道老师连他什么时候下场都猜到了？不至于吧。

【明世隐：我在看直播】

弈星：......

哦。

【明世隐：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弈星刚要问他怎么知道，忽然记起来这是直播，左找右找，最终在斜前方找到一台正对着自己的摄像机。

这群媒体，为了信息热度也是够拼，专门找台VCR对着候场区，生怕弈星下场就找个地方溜了。

他满脸阴郁地转过身，无视了摄影记者着急忙慌调镜头的模样。

这番举动被实时转播，其他人都在想弈星怎么忽然就不看镜头了，只有明世隐知道为什么。

有被幼稚到。

【弈星：明天就是最后一场了】

明世隐放下水杯，看着画面里转过头去打字的小朋友轻轻笑了声。

【明世隐：嗯。做好准备，最后几轮可能很难赢】

这话乍一看挺打击人，但稍微想想，老师不可能是在怀疑他的实力，那就只能是......

【明世隐：你现在提醒他们也来不及，我看得出，他们的状态已经快到极限了】

“......”弈星转过头看了设备一眼，又默默转了回来。

【木虚颜言：卧槽！卧槽！A大的小帅哥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又不甘心又委屈！啊啊啊啊你是猫吗小笨蛋！】

【十字無路口：估计被我给猜中了。总决赛？哼，搞笑】

【夜枝秋：我不管！星星子你给妈妈振作起来！妈妈不允许你放弃！】

【爱吃鸡的孩子：他妈的C大三台和A大一台下得跟shit一样，走了走了，没意思】

【此地无朝暮：回去打游戏咯。今年十校联盟能打的也就那么两三个，还是当年诸葛亮那届好看，整个一神仙打架】

【不吃兵线不能赢：各有千秋拉踩不必哈，把台上任何一个揪出来跟你打，能把你屎打出来你信不信？】

这场半决赛A大都是险胜，决胜赛要赢确实困难，弈星也不怎么高兴，手机仍停留在和明世隐的消息页面，却只是靠在椅背盯着手机发呆。

在围棋方面弈星从小赢到大，因为不是自己的原因输了，换谁谁难受。

【弈星：老师，我很想赢】

【明世隐：你已经赢了】

他的学生，是现场唯一一个以海选零场开始就以单局连胜姿态进入决赛的选手。不管外人怎么看，在明世隐心中，他的学生永远是最优秀的。

或许受到童年一些经历的影响，弈星心中有对输赢堪称极致性的追求。正所谓物极必反，慧极必伤，鲜为人知的脆弱也正寄生于这样的信念当中，像鸡蛋那样，能用力紧握毫发无伤，也能轻轻一磕一碰就碎。

至于是哪一种，全在于面对的伤害踩在了他什么点上。

裴擒虎虽然说不出这个道理，但单凭对弈星这十多年的了解，就算知道明天必败不可也会全力以赴做到极致，要这么轻易便投子认输，那就不是弈星了。

“这小家伙挺有意思，可惜就是被李白那群人带歪了，不然今年评个全国A类优秀青年绝对没问题。”

狄仁杰边说边把报纸叠好，取下眼镜擦了擦，看了对面一眼，怪异道：“弈星不也是你带的学生么？上一届政法系的一听你名字就吓得不敢吱声，怎么到弈星这里，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明世隐只笑眯眯回了他四个字：“因材施教。”

狄仁杰面露鄙夷：“你这么教下去，不是你出问题，就是他出问题。”

明世隐轻弯嘴角笑了声，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