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二层阴谋
   百特互联总部。
   “诶诶诶你知不知道，姜金泉被抓了、咱老板被抓了！”
   “当然听说了啊，上面说他贪污，直接就被做掉了。”
   姜金泉被抓进去后的那个星期一，公司里“老总被抓”之事传的沸沸扬扬。
  “不知道新任CEO会是谁。”
  “我听到点风声，说是江云集团要指派一个人来任CEO…”
   今天的员工休息区要比往常更嘈杂些许。
   早上百特高层紧急会议上，兵荒马乱，鸡犬不宁。
   “姜总要真的只是单纯因为贪污被抓走了，用不着在这个位子坐了几十年了才被带走，姜总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说话的年轻女子一身白裙，五官深邃。曾是姜金泉得力手下。
    “姜总、姜总，他都成为阶下囚了你还叫他姜总，二五仔。”
    那男人冷着脸推了推眼镜，话里话外都不留情。
    “你再说一遍！谁是二五仔！”
    白裙女士一拍桌而起，指着那男人的脑袋大骂。
    “我说阿宏，姜先生还没走多久，你就急着拍下一位CEO马屁了？这么会趋炎附势。”
    阿宏是刚刚那个骂白裙女士“二五仔”的眼镜男，这话是在场一位年级较长的男士说的。
    “反正做CEO的也不可能是你啊马叔，拍马屁也轮不到你管，”说话的女人浓妆艳抹，长得一副狐狸模样，“在公司里混了三十多年了混得不上不下，难不成这次还盼望着升首席？笑话。”
    “爬床的biao子，现在还轮不到你讲话吧？”那个杏眼的女士是马叔带进公司又一路带上总监位子。她话中意，无非是骂浓妆女人是踩着男人的夜夜笙歌才爬上这个位子，此刻轮不上她来批评自己德高望重的师傅。
     “行了，”坐在长桌最前方的小南发话了，“公司现在的确处于危难之间，可你们不想着怎么让公司恢复运作，给门外所有员工一个交代，却挤在这窝里斗，像什么样子！”
      小南以前算是姜金泉心腹，如今他发话训斥，在坐诸神一时失了声，由着小南接着讲：
      “还有，我提醒一下在座某些人，当初要不是姜先生识才愿意提拔你们，现在你们还坐不上这位子！”
      诸神哑然。
      坐上十人百特高层，原来都得姜金泉赏识、重视，可如今他虎落平阳，那些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的人，现在，狼子野心暴露无疑。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哟，这么热闹呢。”
      推门而入一个带着墨镜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抱着一叠资料，看样子像是百特几年来的发展情况报告和账单之类的。
     小南不知来者何人，只是习惯性地站起了身。
     “做个自我介绍，我是百特互联的新任CEO，莫臻鑫。”
     “新任CEO？”
     小南重复了一遍，显然是不信——哪冒出来的CEO？
     “哦对，事情急，没通知大家，”那人把资料丢到桌上，说起话来比他那件花衬衫还随性，“我那姓江的老大哥让我来这儿和大家一起工作，我就来咯。虽然往后会担任首席执行长官一职，不过大家别把上下司看那么重，还是想和大家以朋友方式相处啦。”
    姓江的老大哥，不用说都知道这指的是江翟寿。
    小南这才意识到，眼前那个莫臻鑫是江云集团、甚至于说是江翟寿直接任命的人，其地位之高，可想而知。
    江云入股百特之后，仅仅以大股东67%股权比每年要分红，其余，百特经营方式、公司规划等与江云没有入股时一模一样，员工还是像往常一样跟着姜金泉干，或说是天高皇帝远，真正让百特员工见到江云的人的时候很少，换句话说，姜金泉坐CEO位子的时候，员工都听姜先生决策而不听江云内部领导的话，哪怕是江翟寿发话了，还要等姜金泉点头了那些百特员工才听。
    而如今江翟寿把自己身边人派来管理百特，很明显是要加强对百特的控制，也很明显是姜金泉在百特权力大过江翟寿这件事让老头子不高兴了，借机调整调整百特的风气，让他们清楚头上还有一个大股东江云集团。
     借机，小南想到这的时候顿了顿，究竟是“借此机会”还是“制造机会”。
     是姜还是江，总归还是老的辣。
     “既然大家都在，”莫臻鑫脱下眼镜，“那我们就开一个，第一次由我主持的，百特高层晨会，好让我了解了解公司业绩之类的。请吧各位。”
    莫臻鑫洋装礼貌的笑着，一双桃花眼藏不住暗涌。
    一张长桌，小南站在莫臻鑫对面。
   也站在对立面。
    他知道，百特回不到以前团结一气的时候。

62.茶叶
    “好了没啊，这笔录怎么还没完没了啦！”顾自落靠着枕头躺坐病床上，发着牢骚，好动的身子随着不耐烦的心情想直坐起来，却顷刻因满背的伤疼得躺了回去。
    “行行行笔录就到这了，你伤得重听你的，”钟谦筹合上做笔录的本子，黑水笔随意的往本子上一夹，“我们警方要把姜金泉捉拿的合情合理，没你这笔录真不行——总不能现在就把时元秘密计划曝光，又要瞒过群众眼光合法逮捕姜金泉，只能接你之口给他定个绑架的罪名瞒天过海咯。”
    “就算瞒不过江翟寿那个老狐狸也要瞒过百特、江云一众人，”顾寺欧手交叉摆在胸前，“就算江翟寿一人察觉到了，明面上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暗地里要使坏，我们也招架得住。”
    顾寺欧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可靠可信的感觉。
    而后是钟谦筹说要回去交差，就走了——走之前顾寺欧给了他一盒普洱茶叶，说是他们老爸顾权南去云南视察工厂的时候，想起钟谦筹爱喝茶，便在当地买了一罐茶叶送他。
    “我爸也不是特别了解茶，就是听别人说这茶叶挺好的，”顾寺欧笑着解释，“这茶叶好不好，您是行家。”
    钟谦筹拿着打开紫砂罐子的盖，嗅了嗅，笑着点头如啄米：“好、好极了！顾先生送的固然好！怎样都好！”
    茶叶是上品，人也是上心。

63.最后一个问题
    “其实我还有个问题。”
    拿了茶叶刚想走的钟谦筹又一次被叫住。
    “还有什么问题啊少爷？”钟谦筹表情不耐烦，人却诚实地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顾自落眼神犀利，“我是说，具体位置，窝点的具体位置。你们的情报应该还达不到怎么具体的位置都能知晓——不然你们找人在我被绑之前先抄了黑.帮窝点不就行了，打黑除恶本就是你们的职责。”
     的确，顾家得到的情报只说姜金泉会对顾自落下手，而黑帮团伙是姜金泉随机找的，在案件浮出水面的时候谁也不能确定他找的谁。
    面对顾自落认真的发问，钟谦筹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下顾自落心里更恼了：
    “怎么？难不成你们在我身上按了追踪器之类的东西？在哪？衣服里的追踪芯片那种？”
    手机GPS定位此时是不管用的，姜金泉老奸巨猾，怎么可能考虑不到手机定位系统的问题，早就叮嘱尹为仁那帮子人，在绑到顾自落后赶紧把他手机扔了。
    “追踪器这种东西倒是没有，这点我保证。”
    虽然顾寺欧也不知道警方怎么确定到具体位置的，但他确定，追踪器这种东西绝对没人能按在顾自落身上——顾家二少爷脾气可不好，人又聪明，谁有能力偷偷把追踪设备藏顾自落身上还不被他发现。
    “其实刚开始我们也焦虑怎么才能确定到你的具体位置，为此我们做了大量工作，”钟谦筹把话题扯了过来，慢慢道出真相，“但当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接到一通电话，尹为仁打来的，他说他要举报有人绑架。”
    没错，黑帮老大要报警抓比他还黑的商人。
    顾自落一怔，突然想起来那天尹为仁离开仓库前对顾自落说的话。
   原来尹为仁是以这种方式来救顾自落的。
    顾自落扶着额头，他那傻兄弟的脑回路真是让人说不出话的清奇。
    “那你们……会抓尹为仁吗？”
    顾自落知道尹为仁是讲义气的，实则心眼是好的，说是黑帮，但手上没人命——姜金泉那种商人手上倒说不定有命案呢。
    钟谦筹没回答，示意顾自落去问他哥，顾寺欧。
    不知为何，顾寺欧此刻笑意更加温柔：“这件事我已经办好了，尹为仁和他的兄弟们以后直接归时元旗下，由我协助打理。”
    “你打理？给他们什么名头？”
    顾寺欧听顾自落这么问，脸上变味的笑像是藏不住：
    “保镖队咯，还有，尹为仁算我贴身保镖。”

    其实顾自落还是没明白，他哥的笑怎么那么诡异——钟谦筹也没明白。

64.温柔
    这下钟谦筹是真的能回警局了，现在病房里只剩下顾自落和他哥。
    良久无言。
    “诶你饿了吧，我下楼去帮你买点东西吃吧？”
    沉默永远是哥哥先打破的，顾自落还是低着头，原来他巧舌如簧现在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对。
    “不过医生说你最好吃清淡一点，那可怎么办，你从小就不喜欢吃得淡。
    “要不，要不我们就忍这么两天，这两天我让人给你烧点粥喝好了。
    “你放心，就算是粥每天也翻着花样烧，青菜粥多放油也会很好吃啊…哦对你现在好像不能吃那么油的……
    “等你伤好了，哥再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哥，”顾自落打断了他哥的话，“你没必要这么刻意的迎合我。”
    一味地迁让、忍耐，这个哥哥好像不会发火一样。
    可这不是顾自落想要的相处方式，这只会让他心中不愿承认的内疚越来越猖狂。
    顾寺欧的话失了下句，只是再一次回到沉默，皱着眉望着顾自落。
    “父亲这次让你过来，不可能只是让你照顾我这么简单吧？”
    顾自落发问，更像质问。
    “父亲想让我来劝你，劝你早点考虑向行商这一方面发展——说白了就是想把你也推进时元。”
    字字句句从顾寺欧嘴里掉出来不带任何感情，他平淡地陈述着一切，仿佛都是些与他无关的事罢了。
    “哥你知道这不可能。”
    “我当然…可我…我也没办法。”
    顾寺欧更像是他爸的牵线木偶，只要是顾权南给他的任务，他全都得出色完成，不论对错，不带私情——顾寺欧在手下面前其实也十足威严，可他总不能在他自己老爸面前立威信吧。
    就像他知道顾自落不可能在这个叛逆年纪答应顾权南进时元集团发展，可他根本无法反驳他父亲的意愿。
    你可以说他活的风光，但你也可以说他活的卑微。
    “我知道，阿姨的死你不可能放下，可我又何曾不是和你一样。”
    顾自落的母亲没了，顾寺欧也一样。
    顾自落妈妈嫁进顾家的时候，顾权南原配，顾寺欧的母亲，其实已经去世两年了，至于怎么死的，顾权南说是她在外地遇到了车祸。
    低级借口。
    顾寺欧肯定不信，母亲嫁了父亲后就一直在家，除了逛街聚会、全家去旅游其余时间就不会出家门，更何况是不带任何随仆的自己一个人出远门呢？还正好就这么一次，破例独自去外地就遭车祸？他和顾自落一样年纪的时候也这样排斥他爸，那个满嘴谎话的大人，可他终究没能问出口真相是什么，他终究懂得很多事情他不能知道、没资格知道。
    而且，真相永远比谎言残酷，人们总是在用谎言粉饰太平不是吗？
    身为家中长子，顾寺欧清楚自己不上不下的定位，上，顾家唯一继承人，一生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下，年轻时什么都不能知道，哪怕是自己母亲的死因都没能力知道，喜怒哀乐也只能被人牵着线走；往后独当一面了又能怎样，理不清的恩恩怨怨，逃不出的混沌和狡诈，堕入别人的算盘再盘算别人，周而复始，年复一年。
    好，是别人觉得你好，那些都是表面功夫，坏，才是真正所经历的。
    顾自落知道哥哥的经历，也害怕别人提起自己的母亲，更恨自己改也改不掉的任性，他的脸背过顾寺欧，不作声。
    顾寺欧能猜到，顾自落哭了——十七年看着他从牙牙学语的小儿到现在乘风少年，定是了解他的。
    他把顾自落轻轻抱进怀里。
    以前，顾自落还小的时候，因为那些说三道四嫌弃他身世的人，自己偷偷躲在一边哭的时候，哥哥也会如此拥他入怀。
    可现在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温暖，顾自落下意识推开。
    “干嘛对我那么温柔。”
    “因为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65.谁他.马偷偷吻老.子
   后来哥哥去楼下的医院超市了，病房里就剩顾自落一个人。
   一个人放空，一个人胡思乱想。
   扑朔迷离的案情，混乱的梦境，浑身的伤都让顾自落心情烦躁，好在刚刚谁给他的那个吻还能拿来平复心里的不安。
   等等，吻？哪来的吻？
   顾自落的手下意识摸了摸额头——那湿热的感觉依旧熟悉。
   “Oh no...”
   顾自落心料大不好，谁趁他晕过去的时候偷偷亲他！？
   是那个…高高的人影…吗？
   “那还行。”
   明明只是迷迷糊糊的匆匆一眼，顾自落却仿佛能确定那人的姓名。
   顾自落心里压不住地高兴，想着，若真是那人亲他，那算他顾自落得了便宜。

66.来了老弟！
   “落落！”
   门口冲进来一个人，顾自落听到声音后翻了个白眼——化成灰都知道那是谁的声音。
   钟诗兹跳到顾自落身边，不管顾自落身上的伤一把把顾自落抱住。
   “落落！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痛痛痛、狗.儿子快把你爸爸放开！”
    “不行、人家想你嘛！”
    “痛！”
    随后莫知意缓缓走来，顾自落看到来人，两眼都要放光，直接把钟诗兹扔一边了。
    “莫知、嘶…好疼。”
    刚想叫出那人名字，又因为太激动牵连起身上的伤疼得被逼了回去。
    “给我好好躺着。”
    莫知意板着张脸走近，看不出什么悲喜，手上却自然的把顾自落枕头摆正了，被子往那人身上拉点。
    “你知道吗你晕了两天！”钟诗兹坐上了他爸刚刚坐的小板凳，摆着手岔着腿，好家伙，和他爸坐姿一模一样。
    顾自落摇摇头，他自己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晕了多久。
    “你送到医院的时候，失血严重命垂一线，医生说你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莫知意语音语调平缓的像个机器人，顾自落真不知道着傲娇又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对他忽冷忽热的，这会儿眼神又像是在怪顾自落。
    另一边，钟诗兹演起来了。
    “就是啊…你要是真和医生说的那样，成了植物人或者智障怎么办啊，你爸还会要你吗？”
    医生：我还真没说过这种话。
    钟诗兹佯作哭腔，却是明摆着在逗顾自落，手指还假装抹泪：
    “你放心，你要是真成那样了，兄弟偷电瓶养你。”
    顾自落冷笑一声：
    “那我真谢谢你。”

67.星期一
    “所以今天星期几？”
    晕了两天的顾自落明显“日子过昏了头”。
    “星期一。”钟诗兹随手拿了桌上一个橘子就要剥了吃。
    “那么现在几点？”
    “下午三点不到。”
    钟诗兹答着顾自落的话，莫知意仿佛是意识到顾自落要说什么，手上喝茶的动作顿了顿。
    “我依稀记得今天放学时间是五点半。”
    钟诗兹听罢后战术性后仰。
    “对，我们翘课过来看望你，感不感动。”
    “说实话。”
   “好吧其实就是下午最后两节是魔王的课我们不想上了。”
   魔王，一个秃头数学男老师，作风一贯严厉，行事一向风火——不过每一届他带出来的班，高考成绩都高的能在市里面数一数二，也属实是位有能力且受人尊敬的老师。
    “这才对嘛。”
   顾自落点了点头，有理由翘课的事谁不爱干。
   “顾自落，告诉你件更离谱的事。”
   钟诗兹板着脸，不了解他的还以为他要讲什么大事。
    “其实我们，中午没吃饭就从学校出来了，到你这大概一点多。”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下午五节课一节没上。
    “看你没醒差点被逼回‘梁山’，好在刚想走的时候听到你醒的消息。”
    钟诗兹见顾自落没笑，继续解释了一嘴。
   顾自落的确是没笑，反而沉默了，他想起另一件事。
    他看向莫知意。
    刚刚梦初醒时那个高高的人影，就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