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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22日，东京都。魏无羡将涩谷的圣诞气息远远甩在身后，背着包，迈开长腿，走进午后的幽静街区。一路跟着手机定位，终于停在了灰墙黛瓦的大宅侧巷。
从Line上诓出来的信息看，这个侧巷，隔道小矮围墙再对上二层，就是蓝忘机的窗——今天在家。魏无羡估算着攀上去的难度，毫无犯罪感地鄙视了一下，然后乖乖等在了原地。

黑灰外套连着小红帽，仰头几条寒枝桠，他集中念力，运转一周天，发射！
——蓝湛，你老公在楼下，蓝湛，你老公在楼下……

含光君在屋里吃汤圆。
从昨晚上，兄长就说，冬至做甜汤团子，是母亲留的规矩，叔父也特地嘱咐了，依着习惯，要按古法用桂花糖。年底事忙，叔父、兄长一般都晚归。厨房里团子好了，头一份就直接送到蓝忘机的小起居室。
汤团子糯滋滋，雪雪白，一匙下去，舀起桂花香……厨子手艺，比起母亲做的更优胜，这是从理性角度说。
蓝忘机从不怕讲理，京都回家后，准备了一箩筐，然而没法辩，叔父不与他辩。人见家的事，或魏无羡的事，叔父并不问，只说自己做的，自己去反省。于是这一月，除了大学院里导师召唤，人就在家中坐，誊抄和较正新得的琴谱，安排下的公演暂且推了，或兄长代劳。
蓝忘机自是想往东川去，本来的，成年后，家里也再没有限制外出的说法，只是……稍露点想去的意思，叔父当晚就让人送来了新写的小斗方：静志。

午茶时间吃甜汤团子，稍有些腻，蓝忘机放下碗起身走走。踱至窗前，那斗方小品在琴桌上，才要拿起来再看，Line就响了：
“你这人到底有没有一丁点灵气？或者你家是有江户时代就流传下来的结界吗？”
在含光君以理性为主的脑库，灵异知识只占了可怜的几百分之一，这句话一瞬间能收到的只有你人你家。
追加来了：“站起来对着窗子！代代木方向。排除杂念，集中精神！马上给我想：老公快来嘛，老公快来嘛……”
“老公快……”蓝忘机神推鬼使就默念了一遍，这些个不知羞的，他只在某种状态听过，那个声音软熟绮丽，又喑哑抑压……
代代木公园……窗子！含光君突然福至心灵，猛一抬头，向着房间里临街向阳的方向，几步就冲过去拉开了半掩的窗帘——
魏婴……真是魏婴！头发呢？！

怎么翻墙的就不细说了，十分钟后，房门紧锁，窗帘子掩着，起居室的小沙发已挤了人一双。亲够了，蓝忘机摸摸那扎手的寸头，一道旧疤，一道新疤，心疼。
“酷不酷？是不是特别有男人味儿？阳气冲天感觉有没有？”
“没有。”
“真的没有吗……不对啊，刚才一路上的帅哥美女，通通是一副很想被我压的样子……”
蓝忘机当然知道是胡说八道，但魏无羡是怎样的勾人，他心中有数得很。这个人，心无旁骛的赶路，也未必怎么样，只要……
“下飞机就一直过来了？”
魏无羡趴在他身上漫不经心：“嗯，节省时间，便利店里随便吃点，问了两个人，跟着定位就找到了。”
这就是了，只要停下来说话，再一笑，风生水起都是浪……
一只手已在拨拉含光君的衣摆往里伸：“你确定，不想被我压一回？”
“……”
蓝忘机想着冬至原是昼短夜长，有的是时间，于是也不理会，由着他过手瘾，一顿连亲带摸……直等魏无羡自己闹了个缺氧状态，懒洋洋软了腰，蓝忘机才剥下这缠人的家伙，起身去给他收拾行李，再去里间浴室调热水。
美人离了眼前，魏无羡闲站起来，伸着腰四处打量。发现这私人空间，与想象中的古色古香不同，竟全是现代风格，一应简洁。

冗余的东西不多，冷色调也稍为平静乏味，只有那边落地窗前的琴案最吸引目光。粗看是不规则的木案镶了蓝玻璃，盯上去，纱帘透的一点天光下，那镶嵌的感觉却很是不同……
一时好奇，魏无羡走近前去，才发现这琴案的制造，是用了大小不等的木片，如岁月中页岩沉积一般堆叠而起，越往上，木片越有缺损，于是又往缺损处都严丝合缝地嵌入同等厚薄的玻璃片，叠至案面，才是一整块的海平如镜。

居高透视下去，琴案中，是深不可及的湛蓝……
一张七弦琴，就停在这深海上。

还真是，他的东西。魏无羡勾唇笑笑，见琴案底下，有不知几时飘落的纸张，拾起看时……
“魏婴……”蓝忘机恰好出来，是个伸手想拦的样子。
“怎么？蓝老头的墨宝，还不许我看了？”
蓝忘机想说就是平常的一个小斗方，并没什么，但魏无羡放下那轻薄的生宣就搂了上来，直把他看好了，眯眯笑：
“奇了怪，不知从几时起，你这个没表情的小样子，我也能一眼辨出些意思……像现在。”

蓝忘机知道不好再瞒:
“学写字的时候，叔父手把手，教我抄过《洛神赋》。这个‘静志’，说的就是‘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哦……说得对啊，你就该自持些，特别是腻在我身上说‘再来’、‘再来’的时候……”
“魏婴……你……”

撩人的荤话打住了，魏无羡知道他这回不是羞，是太在意。蓝老头，不愧是个有学问的，随手划俩字戳个印，就能直击痛处。

“好吧，我懂的，这是劝你呢，喜欢上不该喜欢的，怕是这一世界的正常人都要把你当怪物。劝你最好静心持守一辈子，永远不叫人知道，就像……”
魏无羡说着，慢慢收起了调笑：
“像你过去那几年，什么都收在心底，无处可说。一边步步为营的摆脱婚约，一边演着乖乖的含光君。”

那最爱的美人尖就在眼前，碰在手发丝柔软，缠进心里，全是怜惜：“无处可说，连我都不说……”

落地窗下着镂云纹的薄纱帘子，因没关严，钻进些冬日小寒风，把那精美绝伦的卷云花边一下下逼着在昏暗的脸侧扬起，魏无羡有些不耐，出手就将它拽住，挥臂一拉！
对面的小楼，天上的云，院里的青松，松下劳作的园丁……一室光明，眼前尽亮，而蓝忘机脑海中更亮的，是新千岁机场，初见的明媚少年。
他如今顶着个寸头，不减当年的张扬自信，眉目间又多出几分通透。

“说静志，从以前你就静不下来，对不对？在这深不见底的琴案上弹你的凤凰台上忆吹箫，女人是说添新愁，你是什么？你想见我，做梦都想要我，那点欲望估计连铁做的柜都没法关得住。”
天光下，琴案的蓝，从最底层泛出光华流转，魏无羡抚上去，很珍惜这美丽。蓝忘机想说些什么，被他一把抓近前，将话封了回去，用嘴唇，一捺即收。
“真香！想疯了你不说，怕我不愿意，于是计算着，等把婚退好了，就隔三岔五的溜去东川偷看我，防着我跟别人，是不是？”
“我……”
“你可真行，好一个机灵鬼，算盘打得精……可是我先去偷看你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