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气，最是暖人心。
菜都是趁热上桌的，颜色个个鲜亮浓郁，逗人食欲。
王越刚坐下，一筷子就精准夹中了喷香的黄豆炖猪蹄，埋头就是一番苦干。
等他再一抬头时，撞上了凌睿调笑的视线，不禁耳尖一红：“你吃啊！看我干嘛！”
掩饰什么似的，说完他不自觉给凌睿碗里夹了好几筷子菜，夹完了又给哥哥和李婆婆夹。
李婆婆端着碗接过：“你自己吃！你自己多吃！”
凌睿笑着递了张纸巾过去：“擦擦，你猪蹄糊了一嘴。”
“哦。”王越应着，便要伸手去接。李婆婆抬眼在他们俩身上各瞧了一瞬，起了个话头跟凌睿聊了起来。王越手腕一抖，纸巾差点掉进面前排骨汤里。

李婆婆说,小睿这么好的手艺，很好找对象的吧？
话这么说，目光所致却是王越。
凌睿笑得更灿烂了，是啊，已经有对象了。
那真好。都是好孩子。婆婆如是说。
“你们都多吃点！”王越莫名有种被长辈慈祥地八卦的慌张，又开始给大家夹菜。

饭过三碗，王越餍足地打了个饱嗝。
老人家作息常年规律早睡早起，这会儿已经先行回家了。
凌睿直接绕过餐桌在爱人身边坐下，任由王越将身体重心靠过来。
“婆婆估计看出来了。”
“肯定看出来了。”王越不以为意。
“对你有影响吗？”凌睿问。
“没有。”王越耸了耸肩，笑道，“不过我还挺意外的，我以为老人家都接受不了。我们俩得来一场惊世骇俗的情深虐恋。”
“是。”凌睿附和着，换了个坐姿，以便王越借力靠得舒服。
“话说你家里知道了吗？”王越突然有点担心。
“知道。”凌睿揽住怀里柔韧的腰部，下巴轻磕在那人肩头，阖着眼，像在斟酌，“嗯……我以前就跟我妈大吵过一架，可能是因为我父亲去世太早的原因，她一直想把我培养成另一个父亲。”
“我从小到大学了很多东西，都是我父亲从前会的。包括我现在当医生，是因为我父亲生前是医生。包括我会做的菜，都是我父亲从前的拿手菜。”
“她和我小姨，在我大学的时候找了个和她自己很像的女孩。想要我们结婚。我不知道她自己知不知道那女孩像她，但是我一看到那女孩就想起我妈。”
“我最后实在不能在这种问题上让步。我们大吵了一架，甚至危及母子关系。然后我整个大学到后来研究生都没有再回老家，我也没有再用她给我的钱，都退回去了。”
“学费都是用奖学金交的，生活费是自己打工来的。我妈就没办法，不管我了，我照样孝顺她，日常问候和固定礼物都有，她也一样。”
“但是不会再说这方面的事情，她说她再也不管了，我爱跟谁跟谁去。她不管了，我小姨也不可能再干涉。然后我遇到你了，我发现喜欢你的时候就告诉她了。”
凌睿说了很多，也说得很慢，是一点点边回忆边说的，一派都过去了的云淡风轻。
王越听得很难受，但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亲昵地蹭了蹭肩头的侧脸，又亲了一口：“你好惨哦，哥哥亲亲。”
“我不惨。”凌睿又笑，他感觉自己今天笑个没完，“我一生只需要三次好运，一次是遇见你， 一次是让你爱上我，一次是永远陪着你。”
王越静止了几秒，有点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是空的，干脆又一口嘬在恋人的脸上：“我也是。”
两人这样静默地坐着，不说什么话了，王超一边玩去了，谁也不想动身去收拾年夜的残局。
“我感觉。啧，自己这么说，就是突然，挺矫情的。毕竟，以前都是自己，这么过来了。”过了一会儿，王越又开口，他平时不怎么善于表达，说得磕磕绊绊，“但是，我还是想说给你听。就是，我感觉，从前的时候，我就像一片叶子，一直四处飘，一直飘。今天，终于落下来了，落在地上，落在实处。落在了人间。”
“嗯哼。”凌睿把人搂得更紧些，“我们小越也是是小可怜儿呢。”
“要亲亲吗？”
“要！”

“王超！去睡觉！”
“已经九点了！不准玩了！”
王越是绝对不允许任何原因任何理由打破王超的生活轨迹的。更不要说区区跨年夜。
重新养成习惯的过程曾经让双方都很痛苦，简直不堪回首。
王超就这样被那场意外和他的弟弟，一直保留成七岁的样子，至少在精神世界里一直如此。
好在七岁也是好沟通的年纪，王超通常还是听话的。他的床在房间的角落里，旁边是王越的床，因为凌睿的到来，中间临时挂了块帘子。
有的事情不是七岁的孩子可以看的。
七岁的他依依不舍放下了玩具，关掉了电视，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自己给自己盖好了被子。然后开口：“小越，我想听故事。”
“……”王越猜到了，听话睡觉的背后果然是故事。
“听完一个故事就要睡觉！”
“好！”
“拉勾！不睡觉是小狗！”
…………
“睡了吗？”见王越出来的凌睿朝房间里探头探脑。
“睡了。我给他讲了那篇《小王子》的故事。”王越把床上的小毯子抱了出来，拉着凌睿一起窝在沙发里。
“为什么讲这个？”凌睿明知故问。
“因为我只记得这个了。”王越明知他明知故问而答，“你都给我讲过三遍了。凌医生，你故意的吧？”
“嘿嘿。我有点饿了，小越你饿吗？”
“你一说我好像也有点。要煮宵夜吗？”王越摸着肚皮不明所以地转头问。
嗯？
王越隐约觉得，凌睿的饿…好像跟他的饿…不是同一个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