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中】查无此人(中)
作者:西文炔      更新:2023-08-06 20:18      字数:14036
中原中也每次见太宰治之前都会打一针抑制剂。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是否临近发情期,甚至早上起床时例行注射过,下午要去太宰治的办公室里例行汇报工作,他还是会在中途折返回自己的办公室重新注射一次抑制剂。

而这种近似神经质的防备起源于他们在办公室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临时标记,从那之后,中原中也姗姗来迟地开了窍,就好像一口被太宰治咬通了任督二脉,木讷了十几年的脑袋突然凭空长出了“性别认知”板块,意识到他其实是本该温柔娇弱的omega。

Omega是什么?是这个世界上写进生物书里的、被科学盖章认准的“弱势群体”,他们身娇体弱易推倒,在对信息素的把控和自制力上远低于alpha,无法从事大部分职业;拥有最适宜生育的身体构造,所以大部分的omega都从社会回归家庭,成为繁衍后代的全职贤妻。

一个易感期的alpha会变成狂暴的野兽,但一个发情期的omega将会成为任人蹂躏的软泥,这样天生的人类基因差异即使是中原中也也无法改变,就好比他和太宰治在办公室里无人知晓的临时标记。

他们都低估了信息素的作用力,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拥有的自命不凡在此刻迎来了反扑,两个都自以为可以和人类本性抗衡的自大狂一起栽了跟头——分化至今都没有体验过信息素交融的两个家伙第一次正式尝到了对方的信息素,还是在最危险的情况下。

仅仅只是齿尖磕破腺体,高浓度的omega信息素从腺体血液卷入舌尖的同时,太宰治几乎就要被铺天盖地的甜味溺死在空气中,无论是吞进胃里的鲜血、还是伤口中散逸出的血腥味,都被中原中也的信息素渲染成了甘甜多汁的苹果香气。

太宰治感觉自己掉进了苹果汁泳池,温热的、滑腻的汁水流淌在他裸露的每一寸皮肤,甚至渗入表皮,抚过他的内脏,压榨尽细胞里的内液,让他感觉干渴缺水,继而燃起甜腻的火。

太宰治难以抑制地将锐利的犬齿在中原中也肿胀的腺体上嵌入得更深,alpha的牙齿构造为了更好地标记omega而格外尖锐,他稍稍用力一咬,就换来中原中也剧烈的挣扎。

“……喂!混蛋,好痛!你是狗吗?给我轻一点啊!”

一阵柔软的、滚烫的包裹感顺着牙齿轮廓攀上了颅骨,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让太宰治头皮发麻,连紧紧抓着中原中也肩头的手指都不自觉发颤,这种感觉不仅仅是生理上的舒服,更是心理上的饕足,没有人能抵御。

仿佛他叼咬的不是一团柔软的皮肉,而是将肉身放进了母亲的子宫一般温热、回归母巢一般安心。

这也更激发了alpha的占有欲,太宰治抓着中原中也肩膀的手倏然在高定西装表面滑动起来,毫不费力地用两条胳膊将中原中也整个箍在了怀里。

“……太宰,等……!”

后背撞进滚烫怀抱的温度简直就像是要把中原中也烫伤一般,他被太宰治搂在怀里,微卷蓬松的碎发滑落肩头,掉进他的衣领,与裸露的皮肤、散落的橘色发丝交杂在一起,然后是沉重的、炙热的呼吸,中原中也清楚地听见了太宰治的每一次喘气,紧贴着太宰治胸膛的后背同时感知着他的每一次心跳。

呼——吸——呼——吸——

噗通、噗通、噗通。

呼吸很重,心跳很快,中原中也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太宰治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活着的证据,而现在用来感知这些也实在不是太妙,因为比起“太宰治还活着”,他更清楚地感知到的是“太宰治失控了”。

对于一个掌握了控制心跳方法的人来说,凌乱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都是脱离掌控的预兆,中原中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太宰治,就像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

这是一个易感期的alpha、那是一个发情期的omega。

这一切都在昭示一个事实:他们的信息素适配度高到惊人,称作天作之合也不为过。

不、他们已经不仅仅存在信息素上的适配,能达到这种连携作用程度的,将会从人体开始剖析,打开他们的基因链,从中可以轻松找到完全适配的齿轮,核苷酸中碱基的排列顺序早早就构成了属于对方的他们,预示着他们从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用来填补对方的基因缺陷。

这是一个alpha,那是一个omega,他们天生一对。

Omega已经被alpha的信息素连携进入发情期,而罪魁祸首还叼咬着他的腺体,啧啧水声和破皮疼痛绵延不绝。

中原中也能感受到粗粝的舌苔舔舐过腺体表皮,激起身体的一阵颤栗;也能感受到太宰治粗重的呼吸就落在耳畔,烫得耳根发红;还有股缝间来路不明的粘液,沾湿了他的整条西装裤;甚至连太宰治拥抱他的手掌纹路,他都能数出一二。

可他唯独不能感受到自己的手指,不能感受到自己对这具身体的支配权,不知何时他已经双膝跪在了地上,毛绒地毯托着他、太宰治的手也托着他,只有他自己的脊梁没有在托住他,他融化在了讨厌的铁锈味中,成为一滩被碾碎的碎苹果。

中原中也知道他应该挣脱这样危险的怀抱,但他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腾不出来,只能用语言劝说,谁知张口时,作为omega的天性让他发出了声色暧昧的喘息。

似乎是被相当色情的声音给勾引到了,太宰治灵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抓住了他的衬衫,粗鲁地往上一提,挣脱了衬衫夹的下摆从裤腰里被拽了出来,天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大力气,然后手指顺着精瘦的腰窝摸了进去。

肌肤相贴的瞬间,中原中也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如同一条被捏到七寸的蛇,就差甩起有力的尾巴紧紧缠绕住抚摸他的手腕,他用沙哑的嗓子咬牙切齿地呼喊,爆发作为一个omega最后的挣扎。

“……不行,太宰!别做这种事、哈,快点给我……清醒过来啊!混蛋……”

也许是因为作为发情期的omega、又是初次被alpha啃咬腺体,能猛然攒出这么多力气说出一长串话耗尽了中原中也的最后一丝精力,肺泡里的空气在这句话的末尾被尽数挤出,死亡般的窒息降临在他的鼻腔,他整个身躯一沉,彻底昏厥在了太宰治的怀抱里。

这简直可以被称作为他与太宰治相识、搭档至今最交托信任的时刻,连在战场上开污浊的危险程度都要比这件事低一个级别——好歹开污浊的时候失去理智的是他而不是太宰治。

中原中也在首领办公室配备的真皮沙发上醒来,松软的沙发加上与他建立临时标记关系的alpha信息素抚慰让他好好地睡了一觉,去除了大部分不适,唯有后颈被咬破的腺体仍旧是肿痛的。

确认过太宰治没事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还在不在,一双手在黑色大衣下窸窸窣窣地动作,惊扰了正伏案工作的太宰治,向他投去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即使在台灯下也漆黑得深不见底的视线。

幸好,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做了个临时标记,太宰治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中原中也承认,他有一点害怕。

不是作为omega害怕alpha的压制,而是作为中原中也害怕太宰治,他害怕太宰治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怕他们因为一时冲动酿成不可挽回的祸端,让本就破碎不堪的关系连表面的平静都无法维持。

港口黑手党还需要他们,他们可以拌嘴、可以争吵、可以冷战,但不可以分道扬镳。

他们不可以真的离心决裂,唯有这件事不可以。

每当考虑到这一点时,中原中也都有一种药物上头的恍惚感,他感觉自己的神智在这种含有镇定剂成分的精神药物下变得迷离,所以才会大胆地猜想,也许他不是为了黑手党,而是真的不想和太宰治分开。

也许他一直都在用恪尽职守来当幌子欺骗太宰治,到最后连自己都深信不疑,只有在药物弱化精神力的情况下才能隐约窥见本心。

也许呢,谁会知道,反正他们最擅长心口不一了。

中原中也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头向后仰,后脑搁置在了软绵绵的床上,他就这样坐在床边地面上,等待着冷藏抑制剂带来的冰冷在血管里化开,熬过让人不适的30秒,他短暂的放松时间就到此结束,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踏上面见太宰治的路。

过量注射抑制剂给他带来的副作用很明显,长期频繁使用同一种药物让他的身体产生了抗药性,抑制剂给他带来的效果在迅速缩短,从最开始说明书上写的48小时降低到24小时,到现在仅仅只剩几个小时的作用。

于是他就与饮鸩止渴的蠢货没两样,他和太宰治在搭档时期曾经捣毁过毒贩窝,里头遍地都是上瘾到不成人样的工作人员,贩卖毒品的支配者成为毒品的奴隶,用一副被药物折磨到脱相的模样向他们乞求一点毒品,不像人类,更像回归兽性的牲畜。

如今这样丑恶的嘴脸竟和他无形重叠起来,愈是无法自控就愈是要依赖药物,愈是过量用药就愈是容易失控,他在这条无人阻挠的路上执拗地走到底,反正没人知道他在和谁较劲。

中原中也尝试过更换不同品牌的抑制剂来延长药效或者削弱抗药性,小部分的成分差异确实给他带来了一点希望的曙光,但抑制剂殊途同归的成分表最后都是同一结果,最后连这一点延缓效果都没有了。

即使是这样,中原中也仍旧没有停下这种变态的注射频率。

他没有太宰治那样未卜先知般的头脑,无法做到精准预测下一次见面会发生什么意外,所以他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杜绝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

——今天的工作计划是向太宰治汇报对横滨物流市场的掌握情况,盘点针对此次计划发生的总共53起武装冲突损耗了黑手党多少人力物力,有哪些可供参考的复盘建议……还有很多繁琐的小事,这些太宰治不出意外会直接打断,然后跳到最后,是他针对“绝密任务”执行进度的私人汇报时间。

想到这里,中原中也厌烦地“啧”了一声,他将扶着方向盘的手松开一只,试图从储物盒里翻到一支烟来缓解烦躁,但他在等红灯的间隙翻遍了车上一切有可能装东西的地方,不仅没翻到烟,掀开遮阳板化妆镜的时候,还从里头噼里啪啦掉出来一堆避孕套。

跳绿灯后,中原中也还在和劈头盖脸掉下来的一身避孕套搏斗,后车滴滴叭叭响的鸣笛像催命符,中原中也不得不压着怒火一脚油门踩飞出去好远。

想都不用想,这些一定是太宰治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塞进来的,中原中也咬牙切齿地捏着方向盘,像是要把它当成太宰治的头从驾驶座上拧下来。

当然他没有真的这么做,为了和太宰治置气而出车祸搭上自己的命这种死亡方式无论怎么想都太逊了,可能往后百年、直至太宰治死掉的那一刻,他都会成为太宰治挂在嘴边的一个笑话,时不时拿出来鞭尸一下。

中原中也从地下车库按下了直达大楼顶层的私人电梯,窝着一肚子火大步流星地跨出电梯时,立刻就接受到了走廊守卫员工投来的一个奇怪的视线。

胆怯的员工只敢用正眼看最高干部一眼,然后就迅速低下头,用余光悄悄地瞥。他脸上写的困惑不解还有欲言又止都太明显,中原中也本来就恼火,颇为不耐烦地走到他跟前:“喂,你,在看什么?”

中原中也生气时会有意识地压嗓,把本就性感的声音压得微哑,带有十足的危险,唬得员工战战兢兢地说:“报告干部大人,您、您的帽子上有个……那个、呃、避孕套……”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嗓音和本人一样,都快抱着枪缩进地毯里了。

身为最高干部的中原中也毫不避讳地辱骂起他的首领:“妈的太宰。”

撂下这句大逆不道的脏话,中原中也卷着来时的风快速地走了,被重力撕碎到看不出原本形状的避孕套掉在地毯上,怒气冲冲的模样让人退避三舍。即使是这样,走到太宰治的办公桌前,他还是毕恭毕敬地摘下帽子单膝跪地,行了个标准的脱帽礼,丝毫不耽搁他应该表演的恭敬。

一看中原中也这一身未散的戾气,太宰治的心情就倏然从繁杂沉闷的工作里愉悦起来,整颗沉疴的心脏都跳动得更加有力,而只能照亮桌面纸页的台灯也变得明亮耀眼,仿佛穿透了整个办公室的黑暗。

“哎呀,中也一定是刚从战场上下来吧?看上去真凶啊,连我都有点害怕被杀掉了!”太宰治放下了手中的钢笔,将两只胳膊撑在桌面上,以手背搭成拱桥,承载他歪过的头颅,笑眯眯地调侃。

中原中也被气得够呛,可他不能反驳,只能咬了咬牙顺着他说:“是的,boss,但我不会将枪口和拳头朝向您,您大可放心。”

真是漂亮的谎言,真是丑陋的谎言,太宰治想。

他们明明已经在玩笑中无数次拳脚相向,连杀意残忍的枪口都是他们用来增添吵架情趣的道具,现在却说什么不会朝向他,就好像在说一段不可挽回的分手宣言,告诉他,这份独一无二的爱意不会再降临。

“乖狗狗。”太宰治皮笑肉不笑地点评道,虽然他维持着与刚才一样的笑容,但明显能感觉到真正的笑意消失了。

“我需要向您汇报一下最近有关物流市场的计划实施情况,”中原中也站起了身,他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文件夹,戴着手套的手指抚过纸页,有条不紊地谈及正事:“正如boss您所预测的,mafia已经彻底垄断了整个横滨的物流市场份额,在未来横滨对外贸易的发展中,可以真正实现利润最大化……”

太宰治眯起了眼睛,在阻隔了一切光源的办公室里,只有桌上的一盏台灯是唯一的亮光,被过于深沉的黑压缩了光线,简短地照射桌面区域,无法再往更深处延伸。长时间没有经受太阳照射的偌大房间由内而外地散发着阵阵阴冷气息,仿佛一间制冷失效的冷库,只剩残存的一点凉意。

中原中也进来后关上了办公室厚重华美的大门,但整间办公室都随之升温,连日夜劳作到无力的台灯都敢于和阴郁的黑暗抗衡,将虚弱的光线衍化成求救的手,伸向带来希望的太阳神明,于是中原中也就这样奇迹般被小小的台灯照亮了,跃入太宰治的视线。

他的视线紧紧追踪着中原中也的每一个动作,却连听觉也贪婪地一并挤了过来,让他无法再用心听取中原中也正在汇报的工作,他只能看见那张薄而小的嘴唇一张一合,偶尔泛着被光线描摹的高光。

毋庸置疑,中原中也是好看的,太宰治从未否认过这个事实。

尤其是在他认真工作时,虽然太宰治总是贬低他在工作中的点点滴滴——从搭档时期就是这个毛病,各种挑他的刺,仿佛光是看见中原中也工作他就恶心得马上就要死掉了,可与他所表现出来的各种不满相反的是,太宰治最喜欢的就是中原中也工作的样子。

这时候的中原中也不会有过多的情绪起伏,没有眉飞色舞的争吵和随时可能落在脸上的拳头,而在他认真时,总是会下意识地将嘴唇稍稍抿起来一点,将本就窄小的嘴唇压成一条难以辨析的线,被挤压露在外面的半截唇色则会愈发红润,像初妆的少女抹了不够娴熟的口红。

他认真思考着脑中的下一句话,给予正确的点评和反馈,如蓝宝石般闪亮的眼珠呈现出精明的色彩,像深邃的海,有着至今无人触底的10万里深渊,其中包罗万象,连太宰治也无法全部猜透,在这一刻,他极少如此锋芒毕露地展现他的聪明才智,颔首时的自信是他最迷人的地方。

剥去危险的外壳后,这才是真正的中原中也,真正的、在除了太宰治眼中以外的中原中也。

怪不得黑手党里的部下都很喜欢他,连前任首领和干部也忍不住夸赞他,对他偏爱有加,谁让他的确漂亮稳重,又有无可比拟的忠心和温柔。

随着中原中也有条不紊的汇报,他手中翻过了一页又一页的白纸,手套面料与纸面摩擦时会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是标准的白噪音,听上去干燥又舒适,即使站了这样久,他的脊梁依旧是挺拔的,呈现出相当优雅的仪态。

这样游刃有余的姿态,无论是谁看见,都会忍不住多注视一会儿,因为他光是站在这里,就已经熠熠生辉。

伴随着最后一页纸翻过,被黑色紧致手套包裹的手指轻巧一捏,将天蓝色的文件夹“啪嗒”合上,这样纤细的手指即使被一层布料包裹着,也依旧骨节分明,仿佛是商店里摆在水晶展台上用于支撑钻戒展览的模型,很难于杀伐果断的死神之手联系在一起。

“……boss、boss?”

长时间的汇报让中原中也的嗓音有些微哑,他试着抬高一点音调呼唤看上去走神的首领,即使他的视线一直都在自己的身上,像窥伺猎物的眼神:“以上是有关物流市场的计划实施情况的报告,您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啊,”太宰治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然后上抬和中原中也对视,似乎反射了一点台灯微黄的光晕,他从容地说:“接下来的废话环节就跳过吧,那些事情交给小银处理。说说我交给你的任务,那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挑刺顺理成章,轻而易举就抹除了方才疑似走神的嫌疑,虽然太宰治确实没听:对于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值得听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早在中原中也翻开那本厚厚的文件夹时,他就已经猜到里面的内容会是什么了。

“是,boss,”中原中也垂下手臂,将文件夹放在自己的裤缝边,面对着太宰治漆黑到看不出原本色彩的瞳孔如实回答:“截止到目前为止,我已经筛选了整个横滨的异能者,年龄选取范围在18-40岁,还没有完全符合您要求的人选,下一步我会将范围选定在整个日本,调取所有异能者信息会需要一点时间,如有必要,我会和异能特务科交涉。”

“嗯哼,”太宰治发出了一点气音,示意他在听:“你说不符合,理由呢?”

中原中也一边回忆一边答:“以横滨现存的异能者来说,能与我一样被划分为‘高危异能者’的人数稍显稀少,我已经全部看过他们的智力检测报告,即使是最高的也只有正常水平,远远不能达到您的要求。”

“喔——”太宰治拖长了尾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总结道:“所以说中也你的意思是,你在横滨范围的筛选考试被‘拥有和我一样的头脑’给难住了,而不是‘和你一样强势的异能’?”

中原中也短暂地愣了一下,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是这个意思,然后点头承认:“是的,boss。”

太宰治将下颚搁置在手背形成的拱桥上,用一种颇为感兴趣的口吻好奇道:“那在你眼里,和我一样聪明要到什么水平?我可不记得我给过你我的智力检测报告。”

对答如流的中原中也在这个问题中抿上了嘴,他看上去有点心虚,但太宰治的视线却愈发热烈,用一种看穿一切的神色和他对视,击溃所有心理防线。

“我按照名单挨个去拜访了他们,”短暂的静默后,中原中也呼出一口气,像放下了什么谎言的包袱,有一种释怀的轻松,他慢慢解说:“给他们每个人出了一道题,那些都是我们曾经经历过的战斗,我要他们给出最佳作战方案,但他们都失败了,我是以这种方式来筛选他们的智力。”

太宰治偏要刨根究底地问:“‘失败了’是指?”

这下中原中也看上去终于有点咬牙切齿了,他反应过来太宰治其实根本不在乎这项任务的成败,单纯只是在故意找他麻烦——或者说,这整个任务都是一个用来折磨他的玩笑,但他没有权利发脾气,只能顺着太宰治说:“我认为他们给出的作战方案远远没有您的优秀。”

预料中的开心没有涌上心头,太宰治微不可查地磨了磨齿尖,有点遗憾地咂了咂嘴,连他自己都有点吃惊,他当然知道中原中也一直都认可他的作战计划,他只是不肯夸奖,如今总算从他口中撬出第一次夸赞,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因为他知道,这是中原中也为了减少麻烦而故意的奉承,根本就不是他真正想说的。

真是令人厌烦,真是受够了。

“好吧,我认可你的工作态度,”太宰治松了口,宣告今天的折磨落下帷幕,“但有关你已经让他们通过‘和你一样强势的异能’这道筛选条件的事,我需要再提醒你一句——”

太宰治笑眯眯地摆摆手:“你要加强一点筛选强度了,毕竟我的要求远比你想象得还要苛刻,也不是什么狗都能让我放心使唤的,那种一用就散架的枪可千万不能摆到我的桌面上来哦,中也。”

“是,boss,我会在接下来的任务里更加严格。”中原中也弯腰鞠躬,说出结尾语,脚尖已经迫不及待地往外倾斜了,一刻不肯多停留,马上就要逃离的模样。

太宰治敏锐的视力自然也捕捉到了这样细微的细节,他原本放中原中也走的心思在此刻猛打了方向盘,即刻拐了回来。

“等等,中也。”太宰治叫住了刚准备转身退下的中原中也,不出意料看见他的脊背微僵了一下,但转过身来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您还有什么指示吗?”他问。

太宰治突然一本正经地坐直了身子,口吻严肃地说:“我说中也你啊,是不是最近太过松懈了啊?”

中原中也一愣,短短两秒回忆完了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内容,不解地问:“Boss为什么这样说?”

他不是没有想过太宰治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歪点子在挑他的刺,但介于太宰治是个十足的戏精,只要他想,就可以掩饰得毫无轨迹可寻,让人根本无法分辨他这次是在认真谈工作还是想开玩笑。

本着没有把柄就不怕被挑刺的原理,中原中也认真回想了他这段时间的工作,除了所谓的“绝密任务”没有完成,其他的都和以往一样。

但“绝密任务”的刺太宰治刚刚已经挑过了,他应该不会无聊到再把他叫回来玩一次吧?

事实证明,他太低估太宰治的赌气程度了。

太宰治在中原中也如临大敌的目光中说:“这样重要的任务在你手里已经搁置了一个多月,你却只做到这种程度,远远不够嘛!按照你的进度,恐怕连我被暗杀了,合适的继承人也没有被选出来……”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中原中也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所以说,果然小狗还是不能被散养,要有链子的束缚才有动力,我需要一个期限,中也你说呢?”

果然!

中原中也在太宰治知晓一切的目光中咬着牙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给自己的死刑加上行刑日期:“那就再加一个月。”

太宰治脸上的笑意更甚,即使是这样近的距离,台灯的光线却落不到他的面上,衬得愈发诡异阴森:“你确定吗?中也,如果没有按时完成任务的话,按照mafia的规定,失约会被当做叛徒哦!”

中原中也抓住这一点机会反问道:“那么,boss认为该怎么办?”

聪明的小狗,太宰治在心底这样赞许道,他爱死中原中也这种恰到好处的小聪明了,总是会精准地捕捉到他的松口或有意留下的机会,像一位和作家互通心意的读者,懂得拾取每一条埋下的伏笔,而这是取悦作家的最佳方式。

这才是他的中原中也,能够和他交织至今都无法彻底分离的中原中也。

只有在这样的瞬间,太宰治才会感觉中原中也仍旧是在他身边的,他们默契如旧,从未有过真正的隔阂。

“我可以给你一点提示,”太宰治向前倾倒一点身子,灯光在他面上打出一道阴影,遮盖了眼珠,黑洞洞地埋藏在碎发下,“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一换一,很公平的买卖,对吧?”

但是从太宰治口中提出的交易,从来就没有“公平”这一说,利益绝对是倾向他的,也许不会展现在表面,甚至被交易者还会产生误解,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精明的商人。

如果换做别人一定会傻乎乎地答应,不过他面对的是中原中也,和他朝夕相处、心意相连的中原中也。

“不用了,多谢boss垂爱,”中原中也不知好歹地拒绝了,“如果任务失败,我自愿领罚。”

“中也,”太宰治的语气骤然冷了下来,他往后靠进了椅背里,将上半身都隐于虚无的黑暗中,仿佛死神在地狱中低语,“我可没有在和你商量。”

他们在两片极端中对峙,中原中也站在光线的边缘,只需要再后退一步,就会失去光线的挽留,逃离进离开的黑色,而太宰治在光源最近处,却偏偏被阴影遮蔽,连光都不肯多在他身上停留一刻,只有黑暗才乐意和他共伍。

中原中也攥紧了捏在手里的文件夹,不堪负重的塑料壳发出爆裂的“噼啪”声,预示着出现了裂痕。

他不能妥协,中原中也想,好似窝藏了太久的逆反心理在这一刻全部迸发出来,这次对峙代表的不仅仅只是眼下这一件事,更像是一种代表性节点,如果中原中也在此时妥协了,那么往后所有的自己都在和太宰治的对峙中低头,再无抗衡筹码。

毫无底线地被太宰治拿捏这种事情,绝不能开启先例。

中原中也率先打破冰冷的寂静,他斩钉截铁地说:“Boss将这样的任务交给我,就意味着应该给予我足够的信任,如果连这点信任都不能给我,那么我认为这样绝密的任务也不应该交到我的手上。”

太宰治却反其道行之,避开了严肃的公事,转而和他谈私事,弱化了对峙的尖锐:“但中也说好了要当我的狗吧?哪有小狗拒绝主人的恩惠这种事?”

这让摆起架势决定好好辩论一番的中原中也扑了个空,反而被噎得一时间没办法接话,于是太宰治就可以乘胜追击,说出他的条件:“虽然为了安全勉强住进中也的公寓是个好办法,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比起满是蛞蝓味的巢穴,我更想回到自己清爽的家里,所以我的条件就是:你要搬来和我一起住,继续履行贴身保镖的职责。”

即使中原中也看不清太宰治的脸,但是他已经完全想象到那狡猾且欠揍的笑容了。

偏偏、偏偏是这个要求!

在他们第一次谈及同居事项时,中原中也已经费心竭力地拒绝过一次,那几乎赌上了他这辈子的口才。

太宰治以“需要被24小时贴身保护”为前提条件,十分精细地列出了人类在睡眠时间是最放松的时刻,也是绝佳的暗杀机会,所以需要更加森严的保护,条条列列都是有理有据的现实,统一指向的答案就是中原中也必须要和他同睡,他的安全才能得到最佳保障。

中原中也没有办法否决这样的提议,但是他不能搬去太宰治的家里,因为他过量注射抑制剂这件事一直都是瞒着太宰治的。

如此大量购入抑制剂确实是一件相当明显的事,不过早在中原中也就任最高干部时的那一刻起,港口黑手党的重大贸易线都掌握在了他的手里,除却奢侈品,利润最高的医疗行业自然也是他的掌中物。

想要从自己掌握的行业线中获取些补给对于中原中也来说如同探囊取物,而这些事中原中也绝对不会写进给太宰治的月度贸易总结报告里,只要他不说,太宰治就没有知道这件事的途径。

哪怕太宰治将整个黑手党当做一张他慢慢吐丝织就的网,过劳疲惫的蜘蛛也会有错失蛛网抖动的那一刻。

中原中也想在自己的家里动点手脚是件相当容易的事,但当他搬进太宰治家,一切都不一样了,想在太宰治的眼皮下动用消耗量如此大的抑制剂就等于是自投罗网,恐怕在第一天太宰治就能觉察出这样异常的频率。

所以在中原中也的退让中,最终解决办法变成了太宰治搬进中原中也家里。

可如今太宰治旧事重提,给中原中也的天灵盖狠狠来了一记警钟,把他从瞒天过海的梦境中敲醒,意识到太宰治也许从未放下这个念头,只有他一人自以为是地松懈了。

中原中也的脊背一凉,他甚至有了一点怀疑,他怀疑太宰治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但他现在显然还没有直接揭穿的意思,而是想拿捏着这一点再好好戏弄他一番。

太宰治看见中原中也如同一只警惕的小兽,无形中摆出防御姿态,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

中原中也深吸了一口气,组织了一段看上去冠冕堂皇实际上漏洞百出的话:“我近期的工作很忙,没有时间大张旗鼓地搬家,况且为了这个任务我需要出差一段时间,如果boss觉得睡眠不安全,可以住进mafia大楼下的安全屋,这才是眼下的最佳解决方案,所以我的回答是:很抱歉,恕我不能同意。”

这样的说辞不能深究,但凡太宰治想和他较劲,最终结果一定是他如愿以偿,可太宰治在此时却突然松了口,他微微一笑,答:“好吧,那祝你任务成功,中也。”

在太宰治得到了赦免的回答,中原中也却不敢松下一口气,他点头鞠躬,离去时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端坐在办公椅里的太宰治,微弱的光线描摹着他的轮廓,勾勒出不甚明显的上扬唇角,让中原中也想到了猎捕的猫。

猫在捉到老鼠后并不会立即杀死,而是反复放生再捕捉,直至击溃最后一丝逃生的希望,此时即使只是用肉垫轻轻按住尾巴,老鼠也不会再逃走,万念俱灰地躺在地上等待尖锐的牙刺穿自己的内脏。

中原中也无端觉得后颈的腺体一痛,他无法苟同自己是老鼠这个说法,但太宰治的的确确是猫。

在离开横滨前,中原中也给身为秘书的芥川银详细介绍了太宰治的日常生活习惯,包括早上要在闹钟响过10分钟后再敲门提醒一次防止他偷懒睡回笼觉,如果闹钟响过后太宰治醒了就不要再提醒了,因为他有不肯承认的逆反心理,如果醒来后被催促会故意赌气回去睡觉。

早餐是否要用咖啡一定要视实际情况而定,观察太宰治起床情况,如果是自然醒那就不用准备咖啡,防止他晚上过于亢奋会加班,咖啡一定要加三块方糖,不是因为太宰治怕苦(虽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更多的是为了齁到太宰治让他少喝一点。

如果太宰治要加班,给他送速溶咖啡,太宰治喝不惯这样劣质的咖啡所以会少喝一点,一天不超过两杯,多要就无视。

诸如此类的细节安排,中原中也竟然不需要提前准备演讲稿就直接在芥川银面前侃侃而谈,而且事无巨细,像已经在脑内背过无数次,成为基因序列的一部分,听得聪明如芥川银都一愣一愣的。

从早晨起床一直谈到晚上入睡,中原中也把太宰治一整天的生活习惯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最后他总结道:“如果有哪里忘了,直接给我打电话。”

芥川银一边盘算着要赶紧趁着脑袋里的知识还热乎赶紧记录下来,一边把出差的最高干部送上了车,正式迎来了直接服务首领的坐牢生活。

真的很难想象,他们的最高干部除了要负责黑手党内的大部分工作管理,还要以这种堪称地狱模式的细节去照顾首领的日常生活,让人肃然起敬。

或者说,这种事除了中原中也,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中原中也离开的第一天,提心吊胆在太宰治身边站了一天的芥川银如是评价道,祈祷般地想,一定要快点回来啊,干部大人!

被狠狠牵挂着的中原中也正奔波在日本的国土上,一边接听着芥川银的电话指点她有关太宰治的生活细节,一边按照异能特务科提供的异能者名单筛选符合标准的异能者,然后赶过去把对方打一顿。

名单是中原中也以“欠对方一个人情”为条件从坂口安吾的手中得到的,筛选的方式就是确定异能力和智力都尚且认可的人员,通过和对方1v1公平决斗作为第一阶段测试,如果能得到他的能力认可则进入第二阶段:智力水平测试。

但是无缘无故挨了顿打的异能者不会知道这是一场考试,只会觉得中原中也千里迢迢赶过来就为了把他打一顿。

在这样的过程中,中原中也的风评直线下降,相信不久以后在异能者之间就会流传起这样的话:那个A5158一定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吧,莫名其妙地开展了一场全国巡回殴打。

以中原中也的头脑,他确实不一定非要用这种会毁坏自己名声的方法来筛选,但他向太宰治承诺的时间只有一个月,而他之前光是筛选横滨一个地方就已经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所以他没有再精密筹划的时间了,只能采取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解决。

比起被悉心照料到一天喝多少咖啡都被规定好的太宰治,一路受伤挂彩的中原中也看上去才是更需要被照顾的那个,但柔弱的omega本人却没这样的自觉,躺在垃圾桶里的抑制剂注射剂针头上还挂着鲜血,他可能就要站起身踏上前往下一场战斗的道路。

不断堆叠的伤口并没有消磨中原中也的战意,反而愈战愈勇,仿佛鲜血才是他的助燃剂,而在太宰治那里憋屈了一年多的怒火就可以趁此机会宣泄,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不能松懈,因为太宰治是苛刻到变态的家伙,绝对不会容忍任何一个瑕疵品出现在他面前。

身体上缠着的绷带一次又一次地渗出新鲜的血珠,往往上一次勉强结痂的伤口还没有痊愈,旁边就要再添一道新伤,无论新伤旧伤都没有愈合的时间,旧的伤口绷开血痂,和新的血液混杂在一起晕染雪白的布料。

深夜的时候,中原中也会坐在床边给自己包扎,这次出行他没有携带部下,一来是不想暴露黑手党的身份,毕竟由于太宰治如蛇吞象的拓张手段,港口黑手党已经树敌颇多,他不想给自己本就艰难的任务再多添一点麻烦。

二来他心知肚明这是太宰治为他设下的戏剧,戏弄的主角虽然是他,但不小心掺杂进来的配角他也会一视同仁地处罚,中原中也不想连累无辜的部下一起被戴上“任务失败”的帽子,然后受到莫须有的罪罚。

中原中也十分肯定,这一定是太宰治的玩笑,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人,但他至今没有想明白太宰治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设下这样的局来玩他。

想要折磨他有的是办法,偏偏要做这种看上去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资源只为了让他任务失败这种事倍功半的事——明明只需要随便给他塞一个任务然后给出错误的作战方针就好。

中原中也面对着窗外的月亮缠好了身上的绷带,想从外套口袋里摸一支烟抽一下,只摸到一个在战斗中被挤压到稀烂的烟盒,所以他转而去摸塑料袋里装着的抑制剂,里面同样含有精神药物成分,会带来解瘾的同效。

抑制剂是他回酒店时在便利店刚买的,因为从冷藏柜里拿出来没多久还结着一层白霜,摸在手里冰冰凉凉,抹出了一圈水渍,他脱下项圈,将刚解冻没多久的抑制剂往腺体上扎。

一股撕扯般的剧痛从腺体上乍起,整张头皮有一种从脖颈掀开的错觉,中原中也险些痛得从床上跪到地上,呼吸停滞了半天才敢慢慢地吸气,他冷冷地出了一身汗,掌中的抑制剂也被捏碎了,玻璃碎片穿透手套扎在掌心,沁出血红的血珠,竟丝毫触觉都没有,尽数被后颈更高级别的疼痛覆盖了。

他想,他回横滨后他得找私人医生再检查一下,这恐怕已经不止是抗药性的问题了。

他想,算了,太宰治这个家伙,本来就没人能猜到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只需要照做就好了。

这一晚他没有使用抑制剂,第二天根据计划表,中原中也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地点,有了前车之鉴,他没有注射抑制剂,而对方又实打实是个alpha,他不出意料地在战斗中发了情。

这绝对是中原中也打过的最丑陋的一架,因为拳拳到肉的战斗到最后演变成了alpha和omega的生理战争,被omega信息素刺激到的alpha轻而易举就进入了易感期,又是在血脉偾张肾上腺素飙升的战斗中,情欲铺天盖地以二倍速包裹了战场。

好在天天和身为alpha的太宰治待在一起的中原中也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对alpha产生了抵抗性,他作为占领理智上风的人,扭转了战斗的局面,把扑上来撕扯他衣服的异能者按在地上,一刀封喉。

如水泵般喷涌的动脉血溅在中原中也的脸上,糊了他大半张脸,汗湿的碎发粘在脸上,纤长的睫毛挂了粘稠的血,成了睁眼的阻碍,所以中原中也索性连眼睛都懒得睁,翻身从alpha身上起来,踉跄两步被碎石绊倒,摔在地上。

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休息一下。

这是中原中也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周围爆炸的alpha信息素不会因为主人的死去而立刻消散,被风卷走需要时间,中原中也被包裹在这样恶心的气味里简直连呼吸都成了累赘,甚至自暴自弃地想,连太宰治的味道都要比这好闻一万倍。

现在他竟然有点怀念太宰治的味道了,这一簇在心里埋藏的火种一旦点燃就燎起了一场森林大火,扑也扑不灭。

中原中也大口地喘着气,试图用冰凉的空气缓解身体的热度,可原本清凉的空气在进入他肺泡的瞬间就变成了炙热的火星,烫得他咳嗽起来。

他用颤抖的手擦了一把满是血渍的脸,睁开血色弥漫的眼睛,手套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血污、灰尘、汗水堆积在一起,一向爱干净的中原中也受不了这样肮脏的随身物品,让他有点干呕,他试图脱下手套,可手指已经不听使唤了。

好在这里是城市废墟,没有人能看见狼狈成这样的最高干部。

他需要注射抑制剂,中原中也想,但他无法保证随身携带的抑制剂是否还是完好可使用的,也无法保证他现在的身体情况能不能注射抑制剂。

时至此时,中原中也才意识到他的腺体一直在痛,痛得像是要从他的脖颈上掉下来似的,这是他以往经历发情期从来都没有过的情况。

——以往的发情期?

中原中也神智模糊地想,他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经历过正常的发情期了,他一直在用抑制剂,药物让他的身体看上去像个beta,而这一切都拜太宰治所赐,如果不是那次荒唐的临时标记,他也不会防备到这种程度。

他好像要在陆地上溺死了,中原中也费力地呼吸着,他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往外冒水,裁剪合身的衣物裹在身上像蜘蛛捕食的茧,让他手脚受缚,高热的体温熬化了他的骨头和肌肉,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累赘。

这一刻中原中也能直接听见自己胸膛里剧烈的心跳,重得像临死前的挣扎,很难想象拳头大的一小团肉要以怎样的力道鼓动才能发出这样大的声音,他觉得自己也许是要死了,但他更确信自己不应该死在这里。

所以他才能不考虑自己当下的生死,反而去考虑他的任务。

他不甘心地想:也许这个任务真的要失败啦!

他更不甘心地想:难道这也在太宰治的计算中吗?

在自暴自弃被高热体温蒸到脱水前,中原中也终于积蓄了足够的力气支撑软成一滩的身体从地上起来,发情期和战斗带来的双重体力消耗即使是体术大师也无法扛住,险些昏死在这里。

一旦他丧失意识,那就真的只能等待死亡了,发情期的omega如果得不到及时缓解会因体温过高给内脏带来不可逆的损伤和心动过速而暴毙,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识。

中原中也咬着牙从外套口袋里摸便携型抑制剂,牙齿磕破了口腔内壁,尝出铁锈般的血腥味,恍惚间叫他以为嗅到了太宰治的信息素。

便携型抑制剂的保护壳已经被挤压变形了,好在里面的注射器还是完整的,他跪坐在粗粝的水泥地上,试图拧开抑制剂,可出了好多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手一直在打滑,只能用牙咬开卡死的针头保护罩,用尚且称得上干净的手指拨开了发根。

不可能的,中原中也想,让他回去向太宰治低头认输承认任务失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摸到了肿得可怕的腺体,只是用手指一碰就痛得像要破裂一般,整个头颅的神经血管都被牵连着突突跳动,上面遍布的针孔还清晰可触,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将抑制剂推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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