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中】漂亮宝贝不干了-5
作者:西文炔      更新:2023-11-04 19:23      字数:8026
被中原中也点头同意要全力抢救的吉田干部最终也并没有活过秋天,在第一片雪花撞上港口黑手党本部大楼顶层玻璃前,他含恨咽了气。

被火药爆裂弹出的轮胎有堪称炸弹冲脸的冲击力,给他带去了险些当场致死的脑挫裂伤,幸而黑手党的私立医院里都云集的都是最顶尖的医生,勉强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颅底骨折伴脑脊液漏还是让他的存活率岌岌可危。

一朝从普通职员跃上高层的吉田干部牵动几乎所有黑手党成员的心,他上位后的颐指气使让部下厌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盼着他早点去死的大有人在。

可当他真的躺在病床上,一日一日在重症监护室熬着,吊着一口气饱受治疗的折磨,反复在生与死间横跳,在痛快的同时,竟叫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仁慈的最高干部没有放弃治疗,主张一力挽救这个德不配位的干部性命,即使他被救回来大概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这是多么崇高的德行——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与其说是治疗,吉田更像是一枚被悬在黑手党本部大楼前的警示牌,告知众人:这就是敢与现任最高掌权人作对的下场,吉田的每一次心跳都是警示灯的一次闪烁,让他痛苦的生命鞭打着每一个黑手党成员。

中原中也上任最高干部的第七天,他所要扶持的继承人、那个不被人所重视的继承人就正式接手了黑手党的内部决策工作,从最简单的日行工作汇报开始,他端正地坐在了会议室长桌的主位,离开了他一直都委身藏匿的阴影,坐到了灯光下。

太宰治的接手击碎了黑手党里的最后一点流言蜚语,他们曾经揣测中原中也是否会被先代首领立为继承人,这个猜想被银之手谕破解后,他们转而猜测中原中也会不会解决掉那个草包继承人,篡夺首领之位,如今又成了不切实的泡影。

中原中也的态度太过鲜明,以至于他们试图建立的“傀儡假说”没有哪怕一个可供落地的支撑点,太宰治坐在会议桌前时,他会站在太宰治身后,似乎占据了监视者的身份,实则一点都不搭理他,中原中也的目光根本就懒得落在太宰治身上,好像他干什么与自己无关似的。

很难描述中原中也在太宰治身边扮演什么角色,也许只是个保镖,也许是秘书,总之不会是那个操控太宰治的幕后主使者,他看上去和他之前一贯在黑手党是一样的,完成一下自己手头的工作,闲下来就去娱乐区找他曾经的伙伴玩耍放松。

他除了忙了点,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改变,完全没意识到这是他权柄上移的最佳时机:他根本就不关心权利,他只图随心所欲。

如果中原中也想当首领,自此坐稳横滨里世界的最高交椅,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在意大利学习回来让他拥有更多的知识与远见,眼界都更为毒辣,早年间他在黑手党积累了不少人望和口碑,甚至他外派意大利的这两年一直都有部下对他念念不忘,愿意追随他的人将不在少数。

最重要的是他的能力,黑暗与血腥的掌权者不仅要有头脑,还要有绝对的压迫力,他的体术与异能力放眼整个日本都数一数二,能为黑手党带来无法比拟的武力值单位,他就是黑手党的底牌,足以震慑整个里世界,成为敌方谈之色变的噩梦。

至于太宰治——这个被银之手谕所赋予了特殊地位的继承人,黑手党里没有人承认他、也没有人待见他,随便找个借口把他解决掉都不会有人去探知真相,大部分人类都只愿意看见他们想看见的那个真相。

天时地利人和,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之位就和直接送到中原中也眼皮下没有区别,他动动手指就能据为己有,可他毫无行动,对此嗤之以鼻。

很多成员不理解,尤其是正在向上攀爬的部门主管,这种质疑逐渐转换成肃然起敬的忠诚。

对权利的争夺与渴望叫人迷失了自我,连誓言也在消亡,叫他们差点忘了自己被正式收编为黑手党成员那天,仪式上背诵的黑手党信条第一条是“上司的命令是绝对的”。

也许先代首领已经死去,他无法亲眼验证自己钦点的最高干部是否会遵循留下的银之手谕,显然中原中也做到了,他一力履行手谕里书写的要求,承担起了港口黑手党本部的主要运作,同时迅速把不成器的继承人拖起来,立成现在有模有样的骨架。

中原中也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惜让一个瘦弱如草根的少年做黑手党内部工作安排的总掌舵人,多少还是让人有些担忧,拿到手里的工作安排也会被特地多翻看两遍,多少抱着点挑刺的心理,一边试图从中找到错漏,一边又担忧会找到漏洞。

黑手党的工作疏漏可不比普通工作,一旦失误搭上的就是命。

当然,这种情况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方面是因为太宰治写的计划确实合理,另一方面是吉田干部还活着,他甚至无法自主呼吸了,体外循环机吊着他的命,呼吸都泛出血沫。

每当有人产生去故意挑衅太宰治的想法,吉田干部的惨状就会浮现在眼前。

靠暴力搭建起来的组织需要惨无人道的血腥来血洗新秩序,一个新首领的上位必将伴随着一部分牺牲品,他们被称为垫脚石,也被称作杀鸡儆猴,拿捏一部分出头鸟,斩断他们的脖子,用喷涌的动脉血冲刷通往交椅的路。

先代遗留下来的三个干部就是第一层阶梯,吉田干部则是那个缓冲坡,给他那不值钱的命增添了一笔有用的履历,让太宰治入手黑手党本职工作的程序十分顺利,没几个不长眼的要跳出来当刺头。

吉田干部最终死于严重的低氧血症,他的血氧饱和度在呼吸机纯氧的辅助下只有70%,几经救治也没有挽回,在长达数月的折磨中咽了气。

他活着的时候被大张旗鼓地公布存活情况,死的时候轻飘飘的,连葬礼都没有,裹尸袋一包就连夜空运去了意大利下葬,埋在最贫瘠的莫利塞。

中原中也亲自盯着吉田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尸身拉上拉链,他看见这具瘦骨嶙峋到嘴唇都包不住牙床的的尸体嘴被缝了起来,只留一个孔洞用于插管,一针一线与新肉长在了一起,显然愈合有一段时间了。

他并没有下这样的命令,但黑手党的人很会审时度势,是先代首领调教得好。

吉田干部只需要活着,没有其他作用,因为中原中也只吩咐了要把他救活,所以他连开口说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中原中也仅看了一眼,就匆匆地带着随行部下离去了,他向太宰治请了一个小时的假来处理这件事,这个刚开始掌权的小鬼仗着表现良好向他索求奖励,靠一张花言巧语的嘴成功让中原中也答应时时刻刻伴读。

理由很简单,太宰治自称资历尚浅,对黑手党的很多运作程序还不够了解,如果中原中也离开的话,没了最高干部的复查,他可能会处理出错,万一造成重大损失,他实在难以服众,而他的威望才刚刚起步。

“你也不想看见我辛辛苦苦在部下心目中培养起来的信任毁于一旦吧?”——这是太宰治的原话,叫中原中也无法反驳,为了黑手党,他只好点头答应了,工作时间寸步不离,如有外出需要请假。

不仅是黑手党的秩序,还是太宰治与中原中也的关系,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中原中也在私下静下心好好评估过,如果太宰治愿意像这样用心学习黑手党的管理,也许用不着等到成年,他就可以正式成为首领,整个黑手党都会为他筹备盛大的加冕礼。

到了那种时候,他就可以放心地辞去最高干部之位,回到意大利,继续他的本职工作——这本就是缓兵之计,港口黑手党本部不能没有承重墙,尾崎红叶又无意掌权,这个职责只好落在了中原中也头上。

出于安全考虑,中原中也签署的意大利分部管理权限变更登记书只填了三年时效,时间一到,管理权还是会落到中原中也的手里,以防代理趁他不在生了异心。

这件事从他坐上飞回横滨的飞机时就已经开始考虑,太宰治现在是15岁,三年后刚好成年,他需要在三年内教会太宰治一切掌握黑手党的诀窍,然后安心返程,再度接管意大利分部的管理工作。

这多少有些呕心沥血的意思在里头了,中原中也把时间掐得很死,他考虑的东西太多,工作量也卡得过多,不过这些对于他来说都不是问题,他热爱这份工作、他热爱黑手党,自他向先代首领跪地臣服的那一刻起,他就准备好了将一腔热血与毕生心力都倾注其中。

幸好太宰治的聪慧远在他的预测之上,为他大大减少了工作量——当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太宰治也大大增加了他的工作量,功过相抵后,这个麻烦精还倒欠他不少精力损耗。

这是个聪明到太过麻烦的孩子,中原中也最终给了太宰治这样的评价。

太宰治最先接手的工作是黑手党运作体系的日常报告。

黑手党牟取财富的途径过于多样,仅这一项就包含了合法交易、走私、赌博和人口贩卖等,每一条线的运作同时涉及游击队的保驾护航和人手调遣,最后入账数目也要上报财务部,整理成完整的报表,由主负责人向首领每日汇报一次,以确定体系在正常运作,或给出针对性的调整及建议。

光是听汇报仅作熟悉作用,虽然早在中原中也带领他坐上这把主位椅上前,他就跟随森鸥外旁听过成百上千次,可他充耳不闻,以至于耳濡目染在他身上统统被反弹,现在只能从头开始重新学。

随后入手的是黑手党的主要工作:对政治和商业的干预,太宰治在这方面上手得极其迅速,好像他生来就该调遣这个世界的阴影,对光明见缝插针,行使一切侵蚀横滨的权利,如雨后墙缝里潜滋暗长的青苔。

这些都只是文书类工作,按照中原中也的理解来说就是纸上谈兵,当然,先做好这一步才算奠定基础,太宰治从单纯的旁听到参与中原中也演示批阅注解报表、直至亲自上手编写工作安排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彼时他开始初步接触到黑手党的重要组织活动:暴力活动,他了解到被黑手党正式举行过入会仪式收编的游击队成员和普通外编部下的区别,以及黑手党战力单位和实力。

他们之间不成文的规矩立得有模有样,实际上中原中也并不会时时都陪在太宰治身边,哪怕一开始的确为了教导太宰治熟悉黑手党,他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陪伴左右。

当太宰治能够独立自主完成一份工作表并分发下去,被部下严格执行,完美结工后将结果汇报上来,圆满完成这样一次工程轮回后,这是一个极具纪念意义的里程碑式转折点,中原中也为此在休息室里为自己举了一杯红酒。

中原中也点头认可了太宰治的上手能力,并逐渐把文书类工作的重心转移到了太宰治肩上,自己彻底退隐身后,成为一杆代表测量标准的秤。

他放开了指引着太宰治去如何做的手,也是在给自己自由,他终于再次踏出了这栋与他格格不入的漆黑大楼,走到血与肉的战场上去。

这是森鸥外还在位时中原中也的本职工作,如今他总算再次回归了属于他的位置。

中原中也看上去比整天闷在办公室里开心多了,太宰治却不怎么高兴了,每天就垮着一张本就阴郁的批脸,提早进入首领被工作缠身的身心俱疲期。

尤其是中原中也在战斗后卷着一身血腥味踏入办公室时,他的脚步很轻快,把定制皮鞋的鞋跟在地毯上也叩出音符般的脆响。

他的身上很少会沾有战斗后的狼狈痕迹,充其量只会把宝蓝色的西装外套挂在脱下来挂在肘间,裁剪精准的衬衫勾勒出他的身形线条,有意收敛的杀意戾气掩藏在刻意平息的呼吸下,不难看出他的酣畅淋漓。

太宰治每到这种时候都会抱怨“吵死了”或者“臭死了”,让他离自己远点,总之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挑刺,即使这是中原中也让给他的办公室,他说在太宰治正式登上首领之位前是没有资格启用首领办公室的,多少带点公报私仇。

如果中原中也真的照做了,他又会叽里呱啦地嚷嚷起来让人回来,几次过后中原中也就摸清了他的怪癖,干脆懒得搭理他。

太宰治16岁生日当天,第一次正式参与到黑手党的暴力活动,不是写在纸上的作战方案,而是真切的、用自己的手触碰到的。

比起往年森鸥外叫来一堆星罗棋布的陌生部下排列成道贺的队形,齐刷刷鞠躬给太宰治送上仪式感十足的生日祝福,中原中也显然不是爱摆这种形式主义的人,他在一天的工作结束后亲自提着一盒包装简约的蛋糕跨进办公室,像拿了个随手带来的快递。

这个家伙很不懂浪漫,他肯定找不到女朋友,太宰治意识到这是在给自己过生日,比起溢上心头的欣喜,他率先判断道。

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的婚姻状况已经被眼光毒辣的小首领盘了几个轮回,以各种角度证论了他未来找不到对象,他的脾气太烂,他的情商太低,浑身上下只有那张脸勉强可以看,怎么会有女人喜欢他呢?

他只知道这个小鬼的眼睛盯得比以往都死,他将其归结于食欲,毕竟没有哪个小孩可以抵抗一个生日蛋糕的诱惑,连他自己也不例外,倘若一场宴会有着最后才呈上来的蛋糕,他会从宴会刚开始就期待,一直期待到蛋糕吃进嘴里。

太宰治可能高兴过头了,难道之前没人给他过生日吗?森鸥外好像也不是那种苛待继承人的吝啬鬼。

中原中也大跨步走到办公室的休息区,把太宰治堆放在茶几上的作战计划草稿纸扫开,将蛋糕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中间,扭头招呼道:“太宰,过来。”

“你这是什么命令语气啊中也,”太宰治明明早就知道中原中也要干什么了,还非要假装不乐意,“想给人过生日的话应该把蛋糕送到面前吧,怎么反而要我亲自过去?”

“少废话,”中原中也叉着腰站在沙发边,“不来的话就别过了,给你过生日还敢有那么多要求?”

太宰治把手里捏着的笔搁下来,慢吞吞地踱到茶几旁,中原中也双手按着太宰治的肩膀把他安置在沙发中间,兴冲冲地在对面的沙发坐下来,笑眯眯地冲他眨了眨眼,清透漂亮的蓝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他冲着太宰治伸出一只攥成拳头的手,手指轻轻往上一抬,深红色的异能光芒霎时镀上他的指尖,办公室的灯光开关应声关闭,无边的漆黑将他们包裹起来,如同一张轻曼的黑纱,盖在了他们的头顶。

而他们之间,白色的方形蛋糕盒盖缓慢上升,橙黄的、柔和的光洒了一桌,把黑暗灼烧出滚烫的洞。

中原中也的情绪真的太好辨认了,太宰治想,假如他开心,那双眼睛简直要闪烁出太阳的光来,是朝阳初升的海面,波光粼粼,反射着金色的、白色的光点,与湛蓝海水晃动起来,碎散在海面的褶皱上,像果冻上的糖霜。

太宰治只需要和中原中也对视一次,就知道接下来他准备了惊喜——会运用自己的异能完成一些超脱常理的小惊喜,中原中也好像也不是那么不懂浪漫。

当蛋糕完完整整地展露在眼皮下时,太宰治垂下视线,确信放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份用食材制作而成的生日蛋糕,而不是什么尸块,这可与想象中被可爱蕾丝边和奶油拉花点缀出粉嫩色彩的生日蛋糕差远了。

太宰治用手指戳了戳透明的玻璃碴,它斜插在白色的蛋糕坯上,有大有小,像破开橱窗抢劫蛋糕时有玻璃片倒插在蛋糕里的惨烈现场,他问:“这是什么?”

中原中也答:“糖片,干嘛,怕我真暗杀你?”

太宰治又用手指蘸取了一点堆积在蛋糕面上的艳红色流体,探到鼻下嗅了嗅:“那这个呢?”

“草莓果酱,”中原中也挑了挑眉尖,“你明明都闻出来了吧!”

“所以说,”太宰治把指尖的果酱吸吮干净,他慢悠悠地说:“你在我的生日这天给我带来了一份仿凶杀现场的、血淋淋的蛋糕?”

“这不是很好看嘛!”中原中也歪着头左右端详了一下,又掀起眼皮和太宰治对视,“明明和你很配啊——好了,快趁蜡烛没有熄灭,赶紧许愿吧!”

在中原中也的催促中,太宰治合上了眼,装模作样地开始许愿。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所以是黑暗的,与太宰治一贯喜欢缩身藏匿的地方一样,即便脱离了孤儿院来到黑手党,在森鸥外的庇护下,他仍旧会在极致的黑暗下寻找属于他的那片阴影,将自己掩藏得无迹可寻。

与他往日所处的黑暗不同,他的面前摆着一份点燃着烛光的生日蛋糕,在被塑造成鲜血淋漓的造型上熠熠生辉,像破开无边杀戮带来光明的骑士,扛住了黎明到来前的最沉重黑暗,萤火之光只能照亮一点不大的区域,描摹太宰治的脸庞与中原中也的眼睛。

在与蛋糕相同性质的泥泞废墟上,一点光芒足以抹杀似落悬崖的绝望。

就算他闭上眼睛许愿,眼皮掩下真正的、属于他自己的黑暗,太宰治也知道中原中也就在他的对面,被烛光雕琢的蓝眼睛倒映着鲜活的、明媚的光,那双眼睛的视线落在任何人的身上都太过暴殄天物。

太宰治闭着眼睛想,是啊,中原中也被黑手党养得矜贵耀眼,他怎么能低垂视线看向普通人,只配毫无保留地落在我的身上,注视我的一切。

原来不是女人看不上中原中也,是在他的意识里,中原中也不会看得上任何一个女人,他的结论没错,只是角度有些出入:中原中也目光要落在我的身上,怎么有空去谈情说爱?又如何拥有一段婚姻?

中原中也的眼睛太过明艳,比穿透眼皮带来一丝光亮的蜡烛还要灼烫,让太宰治无法沉入他一贯容身的黑暗。

太宰治睁开了眼,一口气把蛋糕上燃烧至底的蜡烛吹灭,办公室里的唯一的光源被截断,浓稠的黑如同一锅熬煮过头的汤流淌过来,灯的开光被分毫不差地打开了,中原中也就在他的对面,手指还保持着下压的姿态,异能的光芒在他的指尖消散。

亮如白昼的光线泼洒下来,太宰治睁大眼迎接刺痛眼珠的骤亮光芒,直至润滑泪水蓄满眼眶,他竟有些想发笑。

他的心跳得极快,在无人处完成了一次赌博,没有人知道他的赌注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筹码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赢了。

中原中也伸手拿掉蛋糕上的蜡烛,拆封赠送的一次性餐盘刀叉。

太宰治有些耐不住地问:“你怎么不问问我许了什么愿望?”

中原中也眼皮都没抬,专心致志对付塑封包装:“那是你自己的事,我没兴趣探寻别人的秘密。”

“中也好没意思哦,”太宰治长叹一声,“你为什么不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呜啊……完全不会哄孩子啊。”

中原中也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微上扬,像要干坏事的猫:“你想听吗?愿望仅仅只是愿望,只是一个寄托期待的形式而已,灵不灵和说不说没关系,如果你的愿望不切实际,即使不说也不会实现的。”

太宰治抿着嘴沉默了半天:“……你也可以不说的,这下真的连童年的最后一点幻想都没有了。”

“那种东西对你来说根本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吧。”中原中也说。

他的语气笃定极了,让太宰治忍不住追问:“这么说,你已经猜到我许的什么愿喽?”

“无非就是把我当狗使唤之类的吧,”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你都快在脸上写出来了。”

“啊……这个吗?”太宰治故作无辜地眨巴眼睛,“如果我的愿望是这个的话,未免也太好实现了吧,完全用不着许愿。”

中原中也终于把一次性餐盘拆开了,他把餐刀递到太宰治手中,冷笑一声问:“你信这件事会成真还是信我是你失散多年的父亲?”

太宰治被哽住了,他握着餐刀半天没下手切蛋糕,抱怨道:“就没有了?就结束了?就这?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简直就是敷衍!你怎么真把我当小孩子糊弄啊,中也好过分!”

不得不说,太宰治确实是一个天生的演出者,他既能在劣势时扮演最柔弱不堪的废物,降低自己的威胁性,达成几乎不可能的绝境逢生;又能在感受到安全感和被偏爱包裹后把骨子里的劣性展露无疑,撒娇撒泼无一不会,尽显少年本色。

按照他嚷嚷的语气,中原中也一点都不怀疑他会下一秒就躺倒在沙发上撒泼打滚。

他盯着太宰治看了片刻,从他被绷带包裹住所以仅露出一只的鸢色眼瞳里看出对礼物的期待——或者叫兴奋,中原中也游走在黑手党数年,对危险有着天生的敏锐感知,也只有他才能知道,太宰治的骨血里翻涌着极端的暴戾,因为他们是同类。

太宰治显然知道他的生日礼物不止于此,所以他兴奋不已,那不是普通人对礼物的欣喜,而是对未知事物的渴望,他迫不及待要接触更多的危险,他的野心昭然若揭。

“好吧,还算你聪明,你还有别的礼物。”

中原中也收回了目光,他的唇角挂着笑意,打了个响指,扬声道:“进来吧。”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四名部下押送了三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走进来,把他们推倒跪在地毯上,恭敬地鞠了一躬,极快地关上门离去了。

男人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们身上依稀可以辨认出属于黑手党的标志性白色衬衫和黑领带,只是血迹晕染过多,将布料染成了黑红层叠的颜色,又被伤痕剜去了太多布料,显然在来之前已经在黑手党的审讯部吃过苦头,狼狈不堪。

中原中也说:“这是你之前在工作报表中提出的漏洞,经过调查情况属实,这三个家伙在运输线上克扣了总共21把SPAS-12,因为是第一次动手,获利并不高昂,都在正常出入范围,他们通过信息差让财务以为是收购方压价,并没有检查出来,没想到会栽在你这关。”

“啊,是那个,”太宰治恍然大悟,他点点头,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中也的办事效率还算高嘛。”

“不,”中原中也反驳道,“这件事是你的功劳,这是你第一次凭自己的判断力和对黑手党运行模式的了解揪出了错漏,他们本该在抓捕后就当场处死,但我认为很具有纪念意义,就让审讯部留了他们一命。”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后腰的枪带里拔出了随身携带的手枪,放在蛋糕旁,发出“嗒”的一声脆响。

“这意味着,你离合格的mafia首领又近了一步,你看见了mafia更深的地方,现在知道mafia会处决的不仅有敌人,还有朝夕相处的部下,必要的时候,连你自己都要亲自执枪战斗,而不是稳坐高台的享乐者。”

中原中也用分发糖果的语气说:“这把枪里有三发子弹,你的生日礼物就是:从办公桌上下来,你可以亲手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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